这一场串说下来,齐攸原本紧皱的眉头只一点一点释放开了。他垂下眸,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嘴里呢喃道:
“这样子……也好……”
话罢,又见他添了句。
“他们不稀罕也罢,欢欢的好,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无论如何,她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无论如何,她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听到这里,夏依飞倏地阖上眼,心底竟泛上汩汩酸意,直觉地就要促生着整个人颤抖起来。
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最好的。即使她傻里傻气,爱做错事,几乎没一个优点,念书不好头脑笨,抓起来毛病一大把。只可惜,她先入为主,而自己这个后至之客,永远都只能当个局外人。
爱着他默默的爱,陪着他默默的伤。
转眼,只觉得倏地回到了初遇齐攸的那一天。
那年高二的她,不学无术,整天只爱装着大姐大。叼根烟挽着裤脚带着一群小太妹没事闹闹事打打架。
那天,她带着人从清则赶到清远大门口打群架。敌众我寡,几个姐妹早就各自逃窜嚷着要去叫老大过来。
也是那天,她顶着已经跟人打到五荤不分的脑袋,借着模糊不清的视线却只能看到一团红彤彤的模糊的影子,而那个人,就就像盖世英雄一般地驾着彩云出场。而后,她被拉进了一个怀抱,矫健坚韧而有力,直觉地叫人安心。
她同他讲的第一句是:
“老大,你终于来了。”
他同她讲的第一句是:
“欢欢,你没事吧。”
只可惜,他不是她口中的‘老大’,她也不是他话里的‘欢欢’。一切都错了,认错了人,爱错人了,错上加错,错的离谱。
☆、唐唐好生气,后果o(╯□╰)o(一)
生活总是不紧不慢地过着。
跌打馆门口的阿花还是爱歪着脖子啃骨头,七师兄总是淡定地讲着大道理,八师兄卫良还在苦心经营计划着他的“脚底按摩”事业,小师妹贺家欢的世界永远活的很X很天真。
还有唐翊,当一次周末回家的时候,母亲有意无意地对他问起关于与那个相亲“夏小姐”的进展的时候。他想着抽屉里那一叠快要见底的自助餐餐劵,不知为何地,连嘴角挽起的角度都变得温暖而意味不同起来。
“或许吧,或许是有进展的。”
他回答母亲这样说,或者,也是在劝服自己的心。
对于那个完全不可以用正常思维下判定的女人,太多的疑问,太多的好奇与互动。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到底她是在什么样的教育或者生活环境下成长。才能有着,眼前那位“与众不同”的女人。
她同普通的名媛不同。
自小到大,自己遇到的名媛只有两种。一种是陈规木头型,礼仪写字弹琴唱歌讲话样样过关,可是当她坐在你对面时,却让你感觉自己面对的却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块外表礼仪过关的木头,冷淡而乏味。还有一种,则是关凌的那种类型。外表千依百顺跟普通的大家族名媛没有关系,可是内心却总是想要打破陈规,想要不受那些世俗理论的拘束。她们活的辛苦,活的挣扎,想要冲破那道心底的防线可是始终迟迟不肯动手。最后,一拖再拖,伤人伤己。
而“夏小姐”呢,她是什么类型?
她礼仪不过关,吃饭坐姿永远不是一位名媛该具有的;她心思太单纯太容易猜,所有的情绪摆在脸上一目了然,永远不是察言观色那一类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助餐”不知道“交际”甚至连手机号码都没有,他每次拨过去电话的时候接听的都是叫什么“跌打馆”的地方。
还有,他跟她见面已经将近十多次,每次见她的时候,她都是穿着一件衣服。除了中途一次去公司门口找自己时穿着武服之外,之后这位“夏小姐”每次穿的都是第一次相亲见自己时穿的那件嫩黄色的连衣裙。
甚至他都特地注意,一次她吃东西弄脏了衣服前襟,过两天他约她出来时,她原先脏了的地方还隐约能看到洗过留下的痕迹。
对于那些一天一件衣服,名牌常挂在嘴边不丢口的名媛们,这个女人,太不同寻常。
除此之外,她还不做指甲,看不清楚究竟有没有化妆,不用香水身上是一种很果香的沐浴乳味道,不烫头发,全身上
下没见过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有的时候,唐翊甚至会想,若不是她确确实实是自己相亲见面认识的“夏小姐”,或者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竟会有一个这样子的女人。不娇柔做作,不虚荣浮夸,不温柔也不淑女;就连因为之前被母亲催促相亲那种抵抗甚至反感的情绪,也因为在见到这个女人之后,通通抵消而空。
就是这种三怪而与暖融并做的情绪,一直在遇到这个女人开始延续着,直到那一天。
不过又是一次偶然机会,他约她出来吃饭,因为之前一直去的自主旋转餐厅被人包场,他只能带她换了附近一家口味还不错的川菜馆。
点菜的时候,眼前“夏小姐”明显对这种突然换了的吃饭方式不太适应,又开始皱着眉头咬着手指开始纠结究竟要怎么点菜的好。
见到此状,唐翊只好点了点她手中捏地皱皱的菜单,好心“提醒”她道:
“依飞小姐,这家其实也是自主餐厅,只是它的食物并不是事先准备好,但是菜单里面的所以菜都可以随便点。点的越多越实惠。”
话罢,他似乎又被自己的语句吓到,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得这么会“撒谎”了?
然而,在听完自己的话之后,眼前人果然整张脸都笑开了,随意在菜单上指了一系列的菜名,完全无视了旁边已经目瞪口结的服务生。
点完菜,唐翊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地问向贺家欢。
“依飞小姐,这几次我打电话去给你的时候,接听的总是说一个叫什么“跌打馆”的地方。不知道,那里是?”
“额……”
这个……
贺家欢有些郁闷地垂下头了,小脑瓜整个搜索了一圈都没能挤出什么靠谱的回答。半晌,见她缓缓抬头,葡萄般幽黑的眼睛一眨一眨,捏紧拳头,心下一阵勇气——
要不,就跟他说实话吧!
“唐翊,其实我……”
“是因为,你最近呆在那个地方。跌打馆,是去……看病吗?”
还未待贺家欢讲完,眼前唐翊却擅自接了话。见他浅褐色的瞳孔慢慢收紧,认真地朝贺家欢的方向看了过去。
捏紧的手心慢慢放开,胸前原本的那一股勇气也消失一空,贺家欢只好循着唐翊的话点了点头。
“恩,跌打馆的足疗不错的,八……额,我有个朋友他的步法很好。最近在最折扣,唐翊你可以去试一试的。”
思索之下,还是决定放弃说
实话选择出卖八师兄。
“恩。”
眼前人应声下来,只清淡一笑,嘴角的笑纹衬着整张脸都洋溢起来。
“不过依飞小姐你有手机号吗?
“手机号?”
见到贺家欢疑问,唐翊心中倏地带过一丝疑问,复而又迅速归复平静。
“恩,手机号。依飞小姐你给我的是跌打馆的号码,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每次能那么碰巧约到你。所以,给我手机号的话比较方便,而且晚上的时候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电话短信联系的。”
“哦……”
听到这里,贺家欢点了点头,可是……可是她没有手机号呀。一年四季都是呆在跌打馆,之前除了早上买些小笼包之外就没有机会出门,虽然身边的师兄都人手一个手机。可是她当时觉得没有必要,便没有找阿爹要钱买。
那么……想到此,贺家欢蓦地抬头。
“唐翊,可是,我没有手机号码……”
没有手机号?
听到这句,眼前的唐翊又是一滞,心中的疑惑一点点扩大,她……没有手机号?在这种信息技术发展迅猛的时代,会有人没有手机号?
还是?
“依飞小姐,是因为手机弄丢了所以才……”
不知是为何,尽管心中百千疑问,可他口中却总是止不住帮她找台阶下。
“额……哦,嗯。是呀,是因为我之前的手机被阿花叼走了所以……”
“阿花?”
点的菜已经一个接一个被服务生端了上来,唐翊一边不动声色地拿过贺家欢面前的碗替她盛了一些排骨汤递过去,一边蹩着眉疑问着。
“恩……唔,咕咚。”贺家欢吞了一口手中的排骨汤,口中支支吾吾地答道:
“就是我们家门口养的一只狗。”
“哦。”
唐翊又笑了笑,看着眼前那个完全没有吃相的女人,突然觉得他简直是遇上宝了。
贺家欢吃了一会,又好像想起什么一般抬了头,她口中的食物还未咽下去,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不过唐翊,我买了新手机,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
口中说着还不够,一边手还不忘比着一个“一”的手势举起来,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嗯。”
唐翊掩不下嘴角的笑意,只听着眼前人口中的那个“第一个”,倏地心中一种满意到被充实的欣喜
感觉。
第一个嘛,那么,那就让他……做第一个。
吃完饭,付过帐,唐翊一手拿着黑色真皮公文包,一面放慢脚步有意无意地牵就着身后那个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走的很慢的贺家欢。
刚下了楼,走到拐弯处,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身边迅捷窜过,还未待唐翊反应过来,只听到身后有人喊叫:
“抓小偷呀,抓住前面那个小偷。”
再定睛,才发现手中原本握着的公文包此刻不知去处。他蹩紧眉,想着那个包里面还放着下班前拟好的一份合约的初稿,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了,只怕……
心下一紧,正欲纵身追去,转头却发现身后原本站着的“夏小姐”不见踪影。而不远处,只听到一群人围着,热火朝天的喊叫中他隐约还能逐到几个词。——“抓住他”,“少女壮士”。
疾步跑了过去,还未待走近,一眼就揪到了人群正中央那个穿着嫩黄色连衣裙跟歹徒在搏斗的人——夏小姐?
☆、唐唐好生气,后果o(╯□╰)o(二)
贺家欢一个疾身上前,身手敏捷地想要扣住歹徒的手腕,可惜对方早有防备。一个侧身,一把就将手中的公文包朝她胸口击打了过去。她未有准备,结结实实地就中了一下,那本是坚硬真皮质地的公文包,虽不比铁棒,但敲在胸口还是一阵阵疼。
她咬牙忍了下去,对着眼前那人高马大的歹徒,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想要来个过肩摔。奈何对方太过狡猾,她扑了好几次,都是徒劳无归。头顶已经一阵阵冒汗,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在跌打馆里,来打擂台的对手比眼前这位强壮威武的都比比皆是,她也能面不红心不跳的解决掉。只可惜擂台不如实战,那些武人只见的切磋都在乎规矩礼仪,而现实中的这种搏斗都是逃命为先,什么下三赖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所以,贺家欢今天面对着眼前这个不过一米八出头的歹徒,第一次有了一种茫然的挫败感。
正在她疑惑不定的时候,眼前那位歹徒突然出其不意地朝她的方向扑了过来。贺家欢本能挥拳过去,对方中了一拳闷哼一声后,突然擒住她两只手把她往后面一推。
只听“咚”地一声,唐翊挤在人群簇拥之间,眼睁睁就瞧着贺家欢被歹徒一手撞在了电线杆铁杆上。
看着那张因为疼痛揪起的小脸,唐翊只觉得胸口一阵莫名地火气,拼命地推着眼前拥挤的人群要过去,已顾不得一贯的礼仪沉敛,只觉得此时心底一阵阵气往上窜着叫他不得安稳。什么公文包不公文包,什么歹徒不歹徒,现在的他只想要冲过去拉着眼前那位“夏小姐”出来。
然后再……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如若此时是关凌,她定不会如此。若是关凌,她会尖叫,会示弱,但是事后她一定会站在自己身后然后冷静地拿出手机拨打紧急电话。
突然间这个念头倏地冒出来,唐翊直觉地愣住,关凌,他方才是,想到了关凌?竟是第一次,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心底不再是空洞到怎么样都填不满的落差感。
那颗原本以为千疮百孔,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被复苏的心,却不知为何地,只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就这样子,轻而易举地被另外一个人代替。
而他,却竟也浑然不知。
再看去眼前的场景,那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人已经同歹徒扭打在了一起。他们四手并抓,四脚并用,只恨不得变成连体人一样地撕扯着。
好半天,贺家欢对着面前一个跟自己扭扯地分不清东西的歹徒,手被锁住
没有办法给他来过肩摔,脚被扣住没办法跟他来横扫腿。那么?
良久,才见到贺家欢似是回过神来,犹豫地,对着眼前歹徒一头撞了过去。
只听见“咚”地一声,眼前的歹徒闷哼一声后应声而倒,不知怎的,贺家欢只觉得自己耳边也是一阵阵发懵。在热烈的欢呼声与掌声中,她抱着怀里被揣地结实的冰凉公文包质地,一时间,觉得眼前一阵阵天昏地转冒着金星。
就这样子不知道原地旋转了多久,最后,竟慢悠悠地转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息间似是有血腥的味道,连着喉咙里都觉得一阵阵咸腥,鼻间似是有一汩汩温热的液体滴了下来。
她直觉身前的人把她的手臂捏地紧了,竟一阵阵地发疼,想要反抗却始终被掣肘着不得脱身。脸被对方强制着仰了起来,想要东却怎么都动弹不得。鼻间的液体还是汩汩地流着,再睁眼,模糊的视线里那张俊颜却历历在目。
一贯温润的浅褐色眼眸此时只觉得矍铄不定,阴沉沉地似是凝着怒气,薄唇轻抿,眉头紧皱。
他是在生气?
唐翊是在生气??
印象中一贯性格温和不跟人争吵,那个连皱眉都极少,就连偶尔跟人理论也只用扳手腕决定胜负的唐翊,他是在生气吗?
可是,为什么呀?
鼻间温热的液体还是淌个不停,半晌,才见到头顶那个人敛住眉,收起之前眼中的那股怒气,只浅瞳中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