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将腐朽,其爱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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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将腐朽,其爱不渝-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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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还要回去,明早有个会议。”
    紫末眸中有黯色,却也没有把心里的失望表露出来。静默了一会儿,她的肩上忽然有股重量压下来,微微侧头,方知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安然地闭着眼睛。
    “这么累,还是进房躺一会儿吧。”
    自辉没有反对,揽着她的肩往卧室去。一挨到床,他便完全松懈下来,身体仿佛一下子重了不少,连眼皮也抬不起。不用多久,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江紫末替他盖好被子,自己也挨着他躺下。
    童童洗完澡便急匆匆到他们的房间,一推开门,失望地见父亲已经躺下睡了,母亲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扶着门,为难着该进还是该退,还没有跟爸爸说上几句话,他不想就这样回自己的房间。这时,江紫末掀开被子对他招招手,并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童童眼睛一亮,轻轻关上门。爬到床上,钻进被窝里,紧紧挨着父亲睡下。
    一家三口并排躺着,紫末在左,自辉在右,童童夹在中间。他侧过身,贴着紫末的耳边小声说:“今晚都可以跟爸爸一起睡吗?”
    紫末摸着他柔软细密的头发,笑着点头,“乖乖睡觉,不然爸爸会被吵醒哦。”
    童童闻言紧抿着唇,表示自己不会再出声后,便一头扎进紫末怀里,蜷起身子睡着了。
    江紫末小心地替童童掖紧被角,才撑起脸,端详童童的睡相。
    童童比一般的小孩子独立,晚上从不需要父母在枕边讲故事哄他入睡。早上叫童童起床时,她经常看到他熟睡的样子。有几次她拿相机偷拍他的睡相,都是两手高举过头顶,一条腿露在外面,压着被子。运气好,还能拍到他嘴里含着手指的照片。
    她一直觉得童童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孩子,因为尚且年幼,脸小小的,五官就显得更加精致,他的睫毛长而且密,睡时垂下来,给下眼睑投下一圈浓重的阴影。高鼻薄唇大眼,完美得仿佛是雕刻出来的,谁对他都是越看越爱,不用说她这个当母亲有多骄傲了。
    她小心拨开他额前的发,吻了他光洁的额头,便以额抵额,怀着满腔的感动睡了。
    但,童童睡着时绝对不会可爱。半梦半醒间,几次觉得童童抬起一只小脚踹到她的肚子上,被踹一次,她就往后退一次,快掉下床时,似乎有一只手及时抓回了她。那之后,她却没有再遭到这样的虐待,一觉睡到闹钟响起。
    她坐起身,揉揉眼睛,童童远远的睡在床的另一边。自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一边用手耙着头发,一边低笑。她和儿子都是嗜睡的人,雷打不醒,即使是睡着被人偷走了,也不可能有所警觉,更何况一个人在他们睡着时离开。
    洗漱完毕,她又回到卧室,轻轻推了童童几下,那对如羽扇的睫毛只抖动了两下,算是作出了回应,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又响起。又抓住小身体猛烈地摇晃,蜷一蜷身子,继续熟睡。
    江紫末坏笑几声,把嘴凑近他的耳朵,“童童,再不起床就别怪我了哦。”
    这次,连睫毛都没有抖动,小人睡得安然。
    江紫末搓了搓手,两指捏住他的鼻子,心里开始默数,“一,二,三——”
    小嘴张开了。她又用两指捏住小嘴,“一,二,三——”小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扭动,终于能挣脱开她的手,眼睛才陡然睁开,生气地瞪着她。
    “妈妈!”童童气呼呼地喊。
    “要迟到了哦!”江紫末说着,一抬手,俐落地脱掉了童童的睡衣。不待童童再发脾气,保暖内衣又从他的头上罩下,接着是羊毛衫,小马甲。这才笑眯眯地凑近那张小脸,“还要妈妈帮你穿裤子吗?”
    “不要!”童童大叫着逃开,抢过她手中的衣物自己换上,边换边四顾着房间,“爸爸呢?”
    “已经去上班了,哪有你这么好命,小懒虫!”
    “妈妈好意思说我吗?”童童朝她吐吐舌头。
    江紫末不想一大清早地跟他开吵,便推着他到外面,“快去洗脸漱口,外婆已经做好早餐了。”
    童童吃完早饭,她刚把床被整理好,顺手抓起一根油条叼在嘴上,单肩背起童童的书包,拉着童童冲出家门。身后还遥遥跟来江美韵的责备声:“大冷天的,带孩子跑什么步?饭也不好好吃,大人不像个大人样——”
    “妈妈,外婆为什么总骂你?”童童在电梯里说。
    “因为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总骂着才热闹。”
    童童皱着眉,似懂非懂。江紫末咬着油条,戳戳他的额头,“我老了以后也会总骂你,你可不许避着连家也不回。”
    “外婆不是因为讨厌你才骂你吗?”童童又问。
    “当然不是,”江紫末囫囵吞下半根油条,擦擦手,“任何情况下,如果我骂了你,都不是因为讨厌你。”
    童童仿佛明白了,出了电梯后往外婆家的那一扇窗户仰望,灿亮的眼眸一弯,笑道:“我没有外公。外婆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一定很孤单,等我回家住了,也要经常来陪外婆。反正妈妈有爸爸经常骂着,不会孤单。”
    江紫末双眼一瞪,“你哪只眼睛看到你爸爸骂我了?”
    童童撇撇唇,不予理会。眼睛看向前面,一堆人围着小花园,唧唧喳喳的议论着。
    “天刚亮,我下楼来买早点,那时就看到了,”一个挎着购物袋的大婶对一个刚晨运完的大叔说。
    “是啊,昨天晚上还没有,这车啊,房啊,像是一夜之间凭空多出的。”
    一个老奶奶微笑着,“唉,你们都没注意到那个小天使啊!像在祈祷呢,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做的,给咱们小区带福气来啊。”
    听着这些议论声,童童急促地快跑两步,小小的身子挤进人群的最前面,顿时呆了。
    “你看什么?再不走,今天就没法跑步了,”江紫末也挤上前来,揪住他的后领子,眼睛往前一看,也呆住了。
    花园的空地上停着一辆“汽车”,如果不是周身雪白,真会以为那是一个精致的汽车模型,方向盘,仪表器一应俱全,从没装“玻璃”的车窗看进去,里面依次坐着几个人,发型神态栩栩如生,分明就是他们一家。旁边还有一幢简洁的房子,房子前屹立着一个张开翅膀的小天使。
    “太伟大了,是爸爸做的,”童童睁大一双惊叹的眼睛,“爸爸答应下雪时送给我的。”
    江紫末的目光只匆匆略过车和房子,便停在那个闭着双瞳诚心祈祷的小天使上。小天使很眼熟,不是雕像里常见的那种,而是她遗失的记忆中的一块碎片。她凝神苦苦思索。
    忽然间,眼前的小花园仿佛朝四面延伸开来,视线越发开阔,似乎看到了湖,湖边叶子凋零的柳条,和北风中摇曳的香雪兰。
    好像是那一年的冬天,在公园里。
    她的耳边有温柔的低语,“转过身看看——”
    她转过身了,眼前是天使闭着瞳目的面孔,双手举在头顶,托着一个雪白的圆盘,灰暗的天空下,圆盘里闪闪发光。
    她抬起手,取出盘内的戒指,内心翻涌着激烈的情绪,却极力压制着转过身,望着那温柔带笑的脸庞。
    “这是你做的?”
    他含笑着点头。
    “用了多久?”
    “你问戒指吗?用了三个月时间。”他笑,“要付我设计费吗?”
    她原是问雪雕的天使,却想不到戒指也是他亲手做的,惊叹不已地摸着指环上的花纹,勉强挤出笑说:“你的设计都是很贵的?我怎么付得起?”
    “是比较贵,可是你付得起,”他说。
    “那你开价吧。”她仍陪笑着,却笑得有些心酸。
    他凑过脸,嘴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出他的要求——“你一生的陪伴,如何?”
    雪花簌簌地落下,沾在她的睫毛上,也落进小天使头顶的圆盘里,小天使仍然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是在虔诚地为他们祈祷幸福。
    那是他的求婚。
    四周有细细碎碎的赞叹声,如同那时一样,有人赞叹完美的设计,有人赞叹精巧的手工。她急切转过身,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却找不着那张立刻想见到的面孔。
    他早已离开。
    留下这些雪雕,让他们一下楼就可以看到。
    童童一脸骄傲与兴奋,喜欢父亲送的礼物。可是紫末却只感到心疼,在寒冬的夜里,只有他一个人,凭借着昏暗的灯光,用温热的手抚过无数次冰冷的雪,才做成了这份礼物。
    看着那小天使闭着双眸,泪水在她的眼中聚集,这个人呐,总是给别人一些还不起的情份。

    chapter 39

    童自辉要加班,江紫末眼看着又要熬过一个无聊的周末,中午在家与童童绊嘴,上次那个巧遇的好友周琳琅却打来电话。
    紫末高高兴兴的带着童童,去中心广场的星巴克赴约。
    “是个美女阿姨,”童童走到咖啡馆门口,一眼瞧见冲他们挥手的琳琅,便心直口快地说,“妈妈,跟周阿姨当朋友,你不会自卑吗?”
    紫末轻轻拧他的耳朵,“朋友就是朋友,哪有你想的那么多?再说,你干嘛长他人志气?”
    “我是在维护你啊!”童童辩驳道,“男生一定是会去追周阿姨的,你又抢不过,有她这样的朋友很吃亏的。”
    江紫末叹气,虽然童童都蒙对了,可是,是谁把童童教得凡事都只讲目的,连交朋友都要考虑自身利益?当然不会是他老爸,在她那并不丰富的记忆里,自辉对待好友之挚,早已经将自身利益置于度外。
    也许,可以理解为童童早慧,对人情世事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通透。
    这可不好,江紫末想着,凡事看得太通透,性子容易孤僻。
    “琳琅!”她拉到童童在沙发上坐下,“这是我儿子,童童,可顽皮了。”
    “周阿姨!”童童礼貌地叫道。
    周琳琅微笑着,牵起童童的手,“真乖,童童喜欢喝什么?热巧克力还是牛奶?阿姨去给你买。”
    “我不要甜的,牛奶好了,”童童说,“谢谢阿姨!”
    “真有礼貌,”琳琅笑道,“末末,你要喝什么?”
    “热巧克力。”紫末一点也不客气的说。
    琳琅嘴角一抽,紫末还是老样子,都是当妈的人了,对客套虚应仍是不懂,还不及不上儿子。
    买了饮品来,紫末和琳琅随意聊着,几年来的分别,使得两人感情疏淡。尤其琳琅,紫末看着有些陌生的她,明明以前是跟她一样爱闹爱笑的人,现在却少言寡语,眉目总透着一股轻郁。
    “你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琳琅说,“看起来,失忆真不是件坏事。”
    紫末笑了笑,不语。她只在最初醒来时惊慌失措,知道自辉是准备和她离婚时,她开始觉得失忆其实很好,失忆可以抵赖,失忆可以推翻过去,失忆……她才可以从此赖着自辉一生。
    “你呢?过得好吗?”她问。
    琳琅嘲讽的一笑,大大的杏眼布满忧愁,“你觉得呢?那时自辉不是选择你了吗?如此,你还期待我能过得多好?”
    连续几个问句,咄咄逼人,紫末的脸一青一白的变幻。她万万没想到,最亲密的朋友在几年之后的会面,竟然几个问题就让她难堪不已。琳琅说自辉选择了自己,那么,她与自辉以前有什么事吗?
    忘得太多,以致于她一个人被那段过去隔绝在外。但她可以肯定,琳琅是一定熟知他们之间的事的,那时的她,会把满腹心思都说得给她听,而自辉——她也一定带琳琅认识过。
    原来,那时并不是只有三个人,她沉浸在与那个人的恋情里,琳琅和自辉在干什么?
    想到此,她心里很不舒服。
    “我忘了,”她挤出笑,“琳琅,我得罪过你吗?”
    琳琅不语,一时激动,说出了内心隐藏了很久的话,虽然尴尬,到底是把多少年背着的负担放下了。
    一旁喝牛奶的童童听到爸爸的名字,睁大了眼睛,偷偷注视着漂亮的周阿姨,她好像很生气,而妈妈看起来很难过。再漂亮,也不能欺负妈妈,除了爸爸和他,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妈妈。
    墨黑的眼瞳转了转,他从大大的牛奶杯里抬起头来,灿烂地对琳琅笑着,“周阿姨,你有宝宝吗?”
    情绪复杂的琳琅听到稚嫩的童声,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仍微笑道:“还没有。”
    “没有啊,真可惜,”他的表情一脸遗憾,“我听同学的妈妈说,结了婚要是一直没有宝宝,就不会讨老公的喜欢。”
    琳琅一怔,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被五岁的小孩说得无地自容,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阿姨只是暂时不想要小孩。”
    童童根本没有听她的话,小孩子就是这点厉害,可以一直围绕着自己的逻辑打转,完全无视其他人的想法。
    因此,他依然是很同情的语气,“阿姨不要难过,童童可以当你的宝宝。虽然我要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但我会很高兴有个干妈经常来看我,有个干爹送我飞机汽车模型当礼物。”
    琳琅的杏目睁圆,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或者,她应该感动,不必熬十月怀胎之苦,不必受分娩之痛,白拣一个聪明漂亮的儿子,简直不用担任何风险。当然,她很喜欢童童这个孩子,没有人不喜欢,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明明这个孩子是亲切可人的语气,连神情也是十足单纯的,她却隐隐觉得有敌意。甚至,她开始对刚才的咄咄逼人感到愧疚。
    她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对紫末说:“这孩子,真是像他爸爸。我记得他爸是智商极高的人,大概把天才的基因遗传给儿子了。还有那相貌,大眼睛,双眼皮,深黑的瞳目,脸孔就像外国的雕像中那样俊美。”
    紫末原本还在纠结着琳琅与自辉之间的关系,童童突然跳出来给自己认了干妈,她那笨脑筋还没有厘清状况。琳琅适才这句话却又像给她脚边扔了一颗炸弹,心神一个不稳,便如同跌入黑不见底的深渊,不断地下坠,下坠。
    然而,童童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她几乎肝胆俱裂,“阿姨,我爸是单眼皮。我偷听到老师私下议论他斯文儒雅,而我长大后会祸国殃民。”
    他一脸的自豪,把琳琅逗得嗤笑出声。随后,心头又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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