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钊掂量一下,放下苹果:“我给你扒个橘子吧,现在的苹果都打蜡,不削皮可不能吃。”
朱晨看看又红又大苹果,再看看一脸认真的马钊,这么几眼就把马钊看得不好意思了。
“……我去给你洗。”马钊拿起苹果就往外走。
“回来回来!”朱晨喊,“我不吃!”
“不吃?”马钊拿着苹果在门口踌躇一下,见朱晨满口子答应才慢慢走回来。他把苹果放到桌子上,拿起个橘子低头扒着,好半天讪讪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事儿挺多是不?”
“没有,我头回听说苹果还能打蜡,我就觉得你懂得挺多的。”朱晨吧嗒下嘴,明显感到马钊有点儿低落。
“没事儿,我是挺那么的,他们都那么说。”马钊慢慢扒着橘子。
“他们是谁?”
“我同学之类的,还有现在的同事。”
朱晨自己是个粗线条,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那么在乎别人的说法,但马钊的
失落明显是他不乐意见的,于是有些生气:“谁爱说说去,跟他们有个屁关系!我们指导员说过,你这叫什么来着?对,注重生活细节,他们懂毛!”
马钊飞快抬头看了朱晨一眼,嗯了一声。
“以后我吃苹果也打皮儿~”朱晨搜肠刮肚,想出一句安慰。
马钊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眼睛亮亮的,看着朱晨笑。
朱晨发现马钊居然有一个酒窝,浅浅的在左脸上,让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男人显得非常孩子气,感觉倒跟他弟弟似的,朱晨瞬间很想揉揉他的头。
朱晨也这么做了,而且还把想的说出来了。
马钊躲了一下没躲开,脸上有点赧然:“我比你大,怎么成你弟弟了?你不能仗着救过我就占我便宜!”
“呵呵。”朱晨接过橘子,掰了小半个都添到嘴里,嗯,很甜。
“说到这个,”马钊身子往前倾了些,一脸好奇,“你一定救过很多人吧?总共多少?有数吗?”
“嗯?”朱晨把橘子咽下去,翻着眼睛想了想,“这可说不清了,哪能每次出任务都记着?!”
“肯定很多人都特别感谢你!”马钊感慨,接着问,“就比如这次,你救了多少人?我听我同事说你是因为背了很多人脱力才住院的。”
朱晨愣了一下,想起当时出入火场的感觉……“哪知道救了多少?就尽量往出背呗。”浓烟、火焰、没有尽头的搜救,似乎前方每个角落里都有要往出背的人,努力再努力,却还是背不完……朱晨捏着橘子,呼吸有些急促。
“朱晨?”马钊叫了他一声。
朱晨从回忆里拔出身来,看着马钊勉强笑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想起来你们那个破结构了,要是安全通道都畅通的,说不定不会憋里那么些人。”
“他们……就那样,一个大门好管理,安全门就安检的时候开,其它时候都锁死的——憋里很多人吗?你、你们不是都背出来了吗?”
“谁知道呢?”朱晨叹了口气,“我是尽力了,可是总觉得……哎……”
马钊直眉楞眼地看着朱晨,问:“你背出来多少?你还记得吗?”
“这上哪儿记得去?背出来又怎么样?有些……”朱晨皱着眉,驱赶什么
似的摇摇头。
“哦~”马钊把目光放到窗外,轻声笑了下,“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洛林着火以后老板给我们召集到分店开过会,我觉得少了好些人,老板说是分期分批开的,有些人已经领完工资走人了。可是我不信。报纸上说一共才死了六个人,我一点儿都不信。
信不信又能怎么呢?像我们这些服务人员,大部分都是外地的。有些人要息事宁人,所以人呢死了也就死了,有家里找来的,就蔫吧悄的领了补偿,再蔫吧悄地把小匣子一埋,这一辈子就算完了;没人找的更简单了,随便哪个沟里一丢,那才叫死无对证呢,谁赶上谁倒霉——所以我特别感谢你,真的,朱晨,没有你,我这样的死了都没人知道。”
朱晨盯着马钊,午后的阳光在玻璃上折射后打在马钊脸上,眉峰上的眉梢和睫毛都一根一根瞧得清楚,他眨一眨眼,就抖落点点碎光,偏还淡淡地笑着,笑得滋味莫名。
“别说这丧气话!”朱晨皱眉。
“不是丧气话,是实话。”马钊看着朱晨,“说句良心话,洛林烧成那样,死了六个人你信吗?你背了那么些人,是死是活你真不知道?对外公布那名单就是放屁!有时候真替我那些同事不值——不过我也就是跟你说说,到了外面,我也知道闭嘴。所以你看,你知道真相,我知道真相,那又怎么样?咱们谁敢说?”
“……你吓坏了吧?”朱晨怜悯地看着马钊,把他的状态总结为惊吓过度。
“嗯,总做恶梦。”马钊垂下眼睛,“闭上眼就是火,好像总能听见那时候他们的喊叫声。有被东西砸着的,有卡到门里出不来的……”
“咱们也算朋友了,听我一句,少想。”朱晨探身拍拍马钊的肩膀,“活着就好好活,至于其他事儿就别操心——自个儿问心无愧就好!”
马钊抬眼看了朱晨半响,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没说的,感谢各位看文的筒子~我自己也追文,所以觉得能忍受我这更新速度的亲们特别不容易,真的,我良心有点儿不安啦……
不乱说啥了,我、我会努力……好吧,会努力更新~~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