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磊光顾着说，饭吃的就慢了，此刻愤愤不平地咬口馒头，囫囵咽了，说：“屁的热心！一个十平方的插间，摆上床转身都没地方！一个月好几百块呢！”
“哎？交房租了？”周磊会花这个钱？
“倒是没马上交，说好了的等大妈把房租补给我，我就按我租房的价钱给她一半，按月给，直到小黎回学校为止。”
果然如此！何儒章就知道这家伙不可能那么大方！闹了半天他还赚了！自己的房子没耽误租，小黎回来也没耽误住。
不过——“那你干嘛不让大妈直接搬姑娘家去？按你说的，人家也没着急要房租，祖孙俩挤挤一间房也够了！”
“你当我没想呢？！”提起这个周磊就来气，“我当时就说了，让大娘搬对面去，拖欠的房租我也不要了。可那姑娘不干呐！说了，她是网民，白天得睡觉，和孩子住不方便。”
“行啦，不管怎么说，人家要不是为你们解围未必肯租房呢——现在谁乐意和别人一块儿住哇，尤其这些年轻人，讲的就是个私人空间。再说，还没要你房租。”
“那我还给她当了半宿劳力呢！”当他到对面屋里，头都大了，“那屋子乱的，窗台的灰上能写出字儿来——我就没见过那么邋遢的姑娘！”
“心灵美心灵美~”何儒章把周磊的汤往前推推，让他快点儿吃饭。
周磊嘟囔一句。
晚上周磊又绑架了何儒章的“情人”，去火车站接周黎。
周磊本以为周黎回来备考，东西还不得大包小包的？结果接到人一看，就一个电脑包加一个拉杆箱，拉杆箱上横了个纸袋，里面是些火车上吃剩的东西。
“没了？”周磊把东西全盘接手，上下打量周黎。
“嗯。”周黎扑过来挎着周磊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他身上，“哥，想死你啦！”
“嘿嘿~”周磊嘴角都快裂耳朵后边去了。
已经过了晚高峰，车流非常顺畅，周黎坐在副驾驶，手里把玩着周磊的帽子：“哥，你和我未来嫂子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呐？”
“胡说八道呢，哪儿到哪儿呀就结婚。”
“怎么啦？不是都处了小
半年了吗？人家现在流行闪婚，你适当的时候得主动点儿知道不？要不人家以为咱们没有诚意呐~”
“闪婚！我怕闪了腰！小黎我告诉你，对待感情要认真知道不？别人爱咋折腾我不管，你要敢这么干可别怪我收拾你！”
小黎吐吐舌头，把帽子扣脑袋上，调整后视镜照镜子。
“小黎，哥跟你说个事儿。咱家房子不是租出去了嘛，那家男的出差三四个月了，一直没回来，家里就一个老太太和个小孙女，搬家……不方便。我跟你对门的人家商量好了，那家就一个小姑娘，前年大学毕业的，比你大几岁，也是一个人，你跟她一起住，哥看了，她人挺好的，就是生活习惯懒散点儿，但家里很安静，你复习也合适。”
周黎对这个倒是无所谓，脆生生答应了，眼珠一转，问：“哥，你怎么知道人挺好的？注意人家很长时间啦？”
“脑袋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呐？我们之前不认识，昨晚上才第一次见面。但人家能把自己的地方让出一块儿给咱行了这么大个方便，就冲这个这人也错不了。见微知著，懂？”
“第一次啊？没事儿，有一就有二，以后我住在那边儿，你要过来方便着呢~”周黎的侧重点完全不同。
周磊哭笑不得：“你未来嫂子叫路子琳，等哪天空了你们见见。”
“你刚不是还说不能结婚吗？闹了半天谎报军情啦？”周黎来精神了。
“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都是耍流氓！我们这不是正往终极目标上奔呢嘛~”
周黎“哈”一声：“哥我真不是跟你抬杠——人类学家说了，情侣最初相处两个月的时候是情感最激烈的，肾上腺素荷尔蒙都会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这个时候的幸福感基本就能决定两个人能一起走多远，剩下的都是磨合期。你们小半年了还没有想法，那就说明根本不来电嘛！”
周磊趁等红灯摸出烟来，一边找火一边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人类学家——是类人猿学家吧？也不跟哪儿钻出来的这帮兽！”点着烟吸一口，侧头看周黎，“别人怎么玩儿我不管，你要是也敢来什么闪婚、速食爱情那一套，我保准把你学费生活费都扣喽！”
周黎把帽遮往下拉到眉毛上，扬着下巴看周磊：“我马上毕业了，研究生可以跟导师做课题，嗯哼？”
周磊直接把她帽子拉的遮住脸，五指张开连帽子带脑袋往后一推。
周黎手忙脚乱地捡起翻到腿上的帽子，整理头发：“哥，不带武力镇压的，以德服人！”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好好复习，见了罗安跟人好好相处，别跟疯丫头似的。”
“知~道~啦！”
周磊把烟头顺窗户扔到车外，周黎打开收音机，广播台的广告热热闹
闹地充满了整个车厢。
☆、第 4 章
4
周黎搬家进罗安家的第二天，罗偲就杀了过来。
她对罗安没跟任何人——也就是她罗偲商量下就让陌生人入住这件事相当恼火。
“你有没有脑子？啊？你一个小姑娘就敢随便和人同居？”
“姐，这叫合住，也叫拼房。你可别乱说话败坏我的名声。”
“败坏你的名声？你有名声这种东西吗？啊？有吗？谁认识你呀？不往远了说，就说咱这片儿，除了我和咱爸之外，知道有你罗安这号儿的有几个？你就出去走走能怎么？我真服了气了，人家小姑娘都是一听逛街两眼放光，你呢？我告诉你，我明天开始不给你买菜了，你再出屋就吃方便面去——不怕吃死你！”
“姐！为什么呢？”罗安大惊，尾音上挑。
罗偲冷笑两声。
罗安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一脸陪笑：“姐，我知道没跟你商量呢是我不对，但你当时是没看见那个场景——对门张奶奶哭得这样……那叫一个心酸，小丫头一会儿打坏人一会儿淌眼泪的，那真是见者伤心闻着落泪，姐，就你这古道热肠的劲儿，你是没在现场，要是在现场，估计等不到那兵哥哭，早就拔刀相助了！”罗安又是比划又是感叹，讲完了还直摇头。
罗偲有时候就恨自己，多难缠的客户应付不来？偏偏就对付不了眼前这东西：“夸张也有点儿谱儿好吧？还兵哥哭——不就是要钱没有要房不给的无赖吗？晚安都市一个礼拜报八个！”晚安都市是地方台的一个百姓节目，讲诉的都是老百姓的家长里短以及城市当天的社会新闻，新鲜事儿、感人事儿、雷人事儿又是照相又是偷拍的，每晚六点半准时播出，收视率相当高。
“姐，我真没骗你！”罗安嘟起嘴，“我好歹也是成年人了，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能分辨不出来吗？你是没看着张大妈和小丫。再说，要是别人我也不敢那么快决定，可那男的是当兵的呐！正规的嘞，人民解放军，他给我看他军官证了，消防中队长，绝对不是坏人。再说了，我早就跟他说好了，就留他妹妹一个人住，她妹妹大学在外地，老家也在外地，在咱家这儿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保准不会往家带人，再说了……”
“行了！”罗偲弯眉一轩，“我就一句话，你有八百句等着我呢！现在说还有啥用？人都搬进来了。先这么着吧，住几天看看，万一这人有什么不良嗜好，咱再往出清！家里就得舒服，不能委曲求全知道吧？”说着站起来打量下屋里的环境，乐了，“那学生叫什么？”
“周黎。”
“嗯，看来周黎个人卫生不错啊。”罗偲表扬。罗安那狗脾气她知道，向来收拾屋子只限于自己卧室那一块儿，由于活动范围单一，不用说客卧，客厅一半以上都
是常年不涉足区，按她自己的话说，是给了灰尘足够的沉淀空间，双边关系稳定，互不干涉。而现在，家里哪儿哪儿都干干净净的，简直可以用窗明几净来形容了。
罗安嘿嘿笑起来，神秘兮兮地说：“姐，我跟你说，小黎昨晚上才来，我起的时候她都走了，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呢——这些吧都是她哥收拾的，特别利索，特别能干，特别帅唉~”罗安觉得卷着袖子干活的男人最有范儿。
罗偲吓了一跳：“小安，你不是吧？！”
“姐~你好聪明啊！”罗安拉着长声笑得暧昧。
罗偲拧着眉叉腰站在当地，正在组织语言准备跟这不省心的讲讲所谓一见钟情的危险，那边罗安已经凑了过来，肩膀顶顶罗偲：
“姐，你把他收了当我姐夫呗~”
罗偲一口气岔了。
“他给我看军官证的时候我看了，31啦，正好比你大一岁。”
“……”
“身高吧能有一米七八，也合适。”
“……”
“长得还精神，看他对他妹妹那样，还相当有责任感。”
“……”
“他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就一个小妹，以后就算转业也未必回老家，正好么~”
“……”
“姐，等哪天他过来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自己看看就知道啦~”
“……不是，小安，你不是就见人一次吗？怎么好像把人祖宗八代都打探清楚了？”
“哎？不是一次是两次，打扫卫生一次，他送小黎一次——你对他祖宗八代感兴趣？这些我倒是还没问，要不等我和小黎套套近乎，好好问问？”
罗偲吸口气：“问个屁！老娘还没剩下呢，用不着你拉郎配！”
罗安一脸委屈：“耶、耶！不同意算了嘛，急什么呢？”
罗偲狠狠瞪她一眼，自顾自走到沙发边，抚着一步裙坐好，端起咖啡小酌一口。
罗安站了一会儿，手插在睡衣口袋里，晃荡着过来坐到沙发上往罗偲身上一靠：“姐，说真的呢，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姐夫哇？”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罗偲索性往旁边挪挪，懒骨头罗安果然顺势歪下来，直接躺到她腿上，两只雪白的脚丫子搭到沙发扶手上，还惬意地摇了摇。
“现在的男人呐！”罗偲感慨一声，没了下文。
“嗯？姐，怎么了？谁又给你介绍极品了？跟我说说呗~”
“小安，你要听姐话就别在家宅着了，趁着你那文凭还没过时，赶紧找个工作，多和社会接触接触有好处，最起码能认识一些新朋友。要不就你这样，再待两年，什么工作都找不着你信不？”
罗安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想啊，你要是公司人事，会用一个毕业好几年还没有工作经验的人吗？”
“没有工作经验怎么
了？说不定是因为我在做老板呢~”
“对，老板，你现在就是，淘宝店卖包的老板——我说小安，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指着个网店过一辈子了？现在这店是赚点儿钱，可是以后呢？房子你有了，养老金在哪儿？医疗保险在哪儿？男朋友在哪儿？别弄得最后跟咱爸似的……”
“咱爸怎么了？”罗安嘟囔，“我觉得他现在也挺好。”
罗偲脸色一变。
罗安赶紧安抚：“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好好考虑哈，好好考虑~”
“你呀！”罗偲脸色转了一轮，最后只能点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
“孩子，你要冷静——”
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正是下班的晚高峰，路况本就堵塞，此刻已经称得上是水泄不通。
警察拉开了警戒线，交警在机动车道上疏导交通。奈何群众更积极，好多伸手不凡的已经翻过了绿化带进入机动车道，马路上一片人头涌动。正当路口的想看热闹，后面一看那阵仗就知道有热闹着急往前赶，有些不爱凑热闹的车主就不耐烦地按喇叭，妄想劈开一条捷径，总之怎一个热闹了得！
周磊正在给手底下的队员分派任务，长云梯架了起来，地面救援设施也已经到位。
居委会大妈显然是有备而来，大大的扩音喇叭赚在手里，仰着脖子喊得声嘶力竭：
“……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家人，千万不要做傻事……”
周磊摆摆手，六个战士分两队，一队绕道楼后，一队踏上云梯。
这是一栋经过改良的老式建筑，属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产物，由于地理位置太好，居民太过密实，市区几次建设都没能撼动这栋老楼，没办法，只好在世纪初搞了次外墙装修，又换了所有临街的窗户，总算是给创口贴上了膏药。
此刻，一个农民工骑在老楼刷了新漆的烟筒上，不时朝下面探探身子。他歪歪斜斜地每动一下，楼下就发出一片惊呼，人群后撤又聚拢，很怕错过精彩镜头。
“各位观众，这里是晚安都市的现场报道，大家可以看到，在我们身后这栋楼的顶楼，有一位农民兄弟坐在烟筒上，据目击者称，他已经在上面四个多小时了……”
镜头一转，一个小店儿老板指手画脚地讲开了，可能是第一次上镜头，显得有点儿激动：“……
咱也不知道哎，一抬头就在那儿了，开头我们大伙还以为是谁家休房顶的，后来发现不对，他开始抽烟，抽了一会儿又打电话，后来我们一看不对，就赶紧报警了！”
旁边一人接口：“就是就是！开始俺们都没注意，这楼你别看表面挺好，里头可破着了，楼顶总漏水，市政也不管，都是居民自己找人修……”
镜头及时切换，罗安一
口粥含在嘴里，将喷未喷，好不容易咽下去，赶紧喝水，觉得看这种报到跟着乐不厚道，但又实实在在是……一转头，发现周黎抻着脖子脑袋都快进电视了。
“什么情况？”罗安心里一抖，一步跨过去，很怕镜头里飙出满目血腥。
“刚才一晃我好像看着我哥了。”周黎直起身来，回来坐到沙发上。
“哎？真哒！”罗安瞬间斯巴达了，眼睛恨不得贴屏幕上去。
周黎表示很淡定：“应该是吧，就晃了一下，但我感觉我不会看错。”
罗安追问：“是你哥吧？怎么不再给个镜头捏？哎呦给了，上云梯了……哎呀云梯那么高有点儿危险吧？……哪个是你哥太远了看不清……哎小黎你怎么不着急呢？那是你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