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着呢。
“我要说不琢磨是假的，但
老何，现在这情况，你觉得就我琢磨了，能顶用不？”
“怎么不顶？！”何儒章下意识地看看办公室的门，关得挺严，“磊子，你还记得上咱们这儿做过专访的楚梦涵楚记者吗？”
周磊眼皮一跳，抬眼看何儒章。
何儒章身子前倾，压低声音：“我听说，她舅舅是张功。”
“张副市长！”
何儒章点点头。
周磊抓抓头：“原来是官二代……的亲戚啊。”
“你能抓住重点不？”文职人员都想武力解决问题了，“重点是张功是常务副市长！你说要是这回1。02捅上去，市委书记就不用说了，市长作为行政一把手肯定要处分吧，之后谁能上来？”
“特么爱谁上来谁上来。”周磊抢回游戏机。
“周磊！”何儒章爆喝一声“蹭”地跳下桌子，忍了忍压住语调，“你怎么就混不吝呢？这事儿明摆着是张功捅出来的，你去通通楚记者的路子，说不定……”
“说不定就能把我摘出来？”周磊抖着脚，“你老何比猴都精，我现在这么个状况，还能摘出来？”
“……磊子！死马当活马医也得医呀……”
“我没那份儿闲心。”
“要不、要不……”
“老何，你别打着我的旗号给我乱搭关系，要不咱这些年的交情就是个废。”周磊的语调不高，却透着斩钉截铁。他也没看何儒章，又专心地玩起了游戏。
何儒章看着周磊，拳头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最后颓然地离开他的办公室。
周磊在靠点儿下班。这么多年竟然头一次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大任务有张振，小任务有班长，横是用不着他操心。等会儿下班就去接罗安，先在家吃饭，然后再去看电影。这丫头不爱出门，死活非说在家看碟是一样的——那能一样嘛？孩子就得往出领，多出来两回就好了，走惯腿了你再圈都圈不住。
眼看下班了，周磊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罗安的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手一件衣裳往身上比，哪件都不满意。
“……啊？哦……没事没事，我乐得不出去呢……呵呵，知道啊……那我煮面吃……向□保证绝度不是方便面……放心吧你上回给我擀的面条还有好多呢……恩，菜也
有……有……忙你的吧……好，你也是……恩，拜~”
她把电话从肩膀上拿下来挂断，站一会儿，把衣服都挂到衣柜里，揉揉头发接着上网。
桌面上的照片处理的很漂亮，罗安真心很佩服罗偲，明明没上过大学，这些东西却比罗安玩得溜。开网店也是罗偲的主意，这个店让罗安有了逃避之所，可以真真正正地呆在家里，不用担心没饭吃。
那天姐姐走了之后又来过一次，认真跟罗安谈了周磊这个人。
这个周磊，罗偲也打听了。好死不死在安阳混了这些年，罗偲多少也认识几个朋友。就好比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大家伙口中的周磊也是不一样的。
“周磊啊？三中队那个？挺踏实个小伙儿……”
“那就是个傻逼……”
“他啊！挺仗义的，反正抠搜点儿……”
“哎？你不知道？那是他们消防口的明星人物嘛！不过听说要倒霉了……”
“你要求他办事？我跟你说，求他办事可就……来来，我告诉你，三中队吧其实不是周磊当家……”
综上所述，周磊是个“二”，站着好位置不懂得专营，早晚也是个炮灰的货。但好在没听说有什么不良嗜好，个人作风问题也好的没得话说。
罗偲的意思很纠结，因为罗安这孩子太自闭了，社会上各方面都不行，她一方面希望罗安找个处事圆滑深谙人情世故的，另一方面又怕这样的人终究会让罗安吃亏。人是社会动物，谁能保证总是偏安一隅呢？万一有事儿自己照顾不到，就罗安的性格，一个人是绝对应付不了的。
那么现在，加个周磊能应付不？罗偲心里没底。
但自家妹妹条件摆在这里，虽说小妹在自己心里是千金不换的好姑娘，但那也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说话。平心而论，她能找到周磊就不错了。
就这么纠结着，罗偲跟罗安又细细地掰扯了一遍。
罗安知道罗偲担心她，所以她也就实事求是地跟罗偲讲了自己与周磊相处的点滴，这么一捋，罗偲怎样还不知道，罗安心底那份情谊倒织成了网，缠缠绵绵地饶了上来，再也挣脱不开了。
以前罗安想周磊，她总是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回避这种感情。开始是觉得周磊有女朋友，后来是因为……不确定未来。但这个周磊，和别人不一样呢，他拉着她向前走，不论她愿意不愿意。
他和她签规章制度分配家务；
他逼她学安全知识参加社区活动；
他一边儿骂她笨一边儿给她做好吃的；
他从来不说她浪费人生；
……
其实罗安自己知道，她是胆小又没出息的。她从小到大没当过班干部，上大学的时候从没参加过社团活动，更没想过毕业了要做什么白领金领的女强人。她就是个胆小的，只希望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就好。没有朋友怕什么呢？有网络。没有爱人怕什么呢？有小说。她从不奢望任何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所求，所以也没有伤害。
可是真的不求吗？也是求的吧。只是那些求的东西都一样一样破灭了，所以后来就不求了吧。每次想起都告诉自己不在意，时间长了就好像真的可以不在意了。
但那只是“好像”，并不是真的不在意。
多好呢，有一个人，她想他，他也在乎她。
罗安手指点着屏幕，那里已经变成了屏保。屏保是十几帧周磊的照片轮番出现，因为是一个系列的，所以看起来像动画片似的。动画片里，他轮着胳膊微微仰头，好像在挑衅：“嘿，过来！”
罗安单手住着腮看着，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脸上的，是多么动人的笑容。
妈妈手菜馆是一家老字号的酒店，作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安阳最大最火的地方酒店，此刻跟那些登陆的川香楼、岳阳馆是没法比，但因为年代久远特色突出，它依然在安阳餐饮业占领着一席之地。
周磊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当服务员推开其中一间包房的门，请他进去时，里面的人站起来迎出来：“周磊？”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男人对周磊伸出手：“你好，我是王宏斌。”
周磊一边和他握手一边打量着这个人，这人有四十吗？应该没有。但他身上有一种特别沉稳的东西，就好像一切尽在把握般的从容。
“我是魏杰的哥们。”那个叫王宏斌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烂牙，今天双更了！不失望了吧卡卡卡……
腰继续疼，明天气温最低零下二十九度，继续请假不上班啊不上班= =
☆、第 43 章
42
妈妈手的招牌菜不错，都是传统的地方菜，口味不用说，菜码也很大，周磊来的时候王宏斌已经点好了菜，等他一到就招呼服务员起菜，没一会儿，两个热菜两个凉菜加一钵汤就上齐了，酒是王宏斌带来的，白标，一看就是内部上供的。
“我电力的，我们单位和你们部队差不多，除了媳妇啥都发，这还是年酒呢，尝尝，和军供比怎么样？”王宏斌一边倒酒，一边说。
把服务员打发出去后，两个人都很放松。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哥们，魏杰。他们都对魏杰认可，自然也就认可魏杰的朋友。
“王……哥。”周磊端起酒杯，没记住人名。
王宏斌也端起酒杯和他碰一个：“你叫我斌子吧，我和魏杰高中的哥们，咱不外，是吧石头？我没少听魏杰说起你。”
俩人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周磊嘿嘿一笑，很自然地叫了声“斌哥”说，“老大没少骂我吧？我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那倒是，没少骂——你个不省心的玩意儿！”王宏斌指着周磊，学魏杰的口气。他们嘿嘿一顿笑。军队这地方，粗线条不善于表现，骂，那也是老一辈留下来的光荣传统，被骂也是要讲资格的。
几句闲话过后，周磊问：“老大怎样啦？”自从他被调查，就没见过魏杰了。不但没见着，连电话都没有通过。听何儒章说，总队那边对魏杰的态度很暧昧，级别在哪儿摆着，老何就是再精，多余的东西也打听不出来了。
“他啊，跟你现在差不多，被挂起来了。虽然行动自由，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还是不太方便。这次的事儿闹得挺乱的，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咱得想想退路。”
“斌哥，你说吧。”周磊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魏杰的朋友这个时候找他，恐怕那边的事情是到了最后关头了。
王宏斌没急着给他讲办法，而是抽丝剥茧地把事情分析了一遍。
宦海无波，有风必翻船。
任何职能部门的派系斗争都是惨烈的，包括军队，包括地方。古代帝王术讲究个平衡，现在虽然不是帝王了，但上头治理一方也是有这个考量的。安阳常务副市长张功是安阳地方派的领军人物，当年换届的时候本来是最有希望当市长的，结果上头一纸调令空降了现在的邵德荣接任，张功位置不变，只是在分管划分上多出一块儿农林，这是让张功十分憋屈的。两年来，张功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邵德荣架空挤走，而邵德荣也不是酒囊饭袋，肯定会予以回击，而市委书记又隐隐站在市长身后，所以张功这两年过得并不得意。
“1。02”一出来，张功立刻抓住
了这个机会，他能做到常务副市长，在省里也是有根基的。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鼓动家属上访，鼓动媒体挖掘真相，这一连串的动作真的搅浑了一池水，甚至惊动了中央，本来已经压下来的事儿，就这么被兜上来了。
“张功有这么大能量？”周磊皱眉，他倒是可以理解楚梦涵为什么要跟着他，逼着他揭露真相了。只是张功虽然是市里大领导，但毕竟跟军队不相统属，上头调查组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王宏斌懂他的意思，解释说：“其实算是互相利用吧，哪里都不是一池清水，部队里也有人需要这样的机会。”他抬眼看了看周磊，斟酌着说，“不光上面，估计下面也有人有想法……”
周磊苦笑：“……我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那天晚上虽然有多个兄弟部队协同作战，但第一直属的还是三中队，他们最先到达现场，是第一批搜救人员。如果不是队里内部有人提供了资料，张功就是再牛也不可能拿到证据直接上访的。
王宏斌伸胳膊拍拍他的肩膀，没多说什么。被手底下人出卖，是个人心里就不好受。
“我没事。”周磊用手背蹭蹭脑袋，对王宏斌笑笑，“斌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话，其实我吧不怕揭露真相，咱当兵的，怕什么呢？如果真就这个事儿扒我的皮，我也不觉得憋屈——怎么说呢？不管有意无意，我这么做挺不地道的，是不？”他摆弄下杯子，“但有时候我又不想揭露真相。真相，真相就是个屁。洛林的老板有路子，后台硬，为了把事儿压下来可没少砸钱。给死亡员工多少赔偿你知道不？（他把手伸出来比了比）这个数。好在那天着火的时候是后半夜，基本没什么客人了，死的大部分都是员工，所以才能把事儿平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真把事儿抖搂开，那老板也没有平事儿的必要了，那些员工还有这么高的赔偿吗？就算按照法律非正常意外事故死亡的最高限，也不过是这个数的一半。人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没了，真相不真相，比钱实惠吗？他们死了，活着的还要继续活着，能给家人多留点儿钱也好吧？”还有一句话他没说，真相是给别人看的，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就算全社会全国十几亿人都去谴责谁或者同情谁，对死亡家属有一点儿用处吗？他周磊，得到过最深的同情，所以他知道，同情，那才是不疼不痒的无用的东西，有时候，它不如一块饼值钱。
要真相还是要实惠，这永远是个悖论。
王宏斌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听着。
“现在吧，可好了，这些真相被人当成了手段和工具，于值了银子了。”周磊话题一转，问，“斌哥，老大有什么
打算？”
“他啊，还没想好，其实他是个挺墨迹的人，时间长你就知道了。”王宏斌给周磊布菜，“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周磊失笑：“哥你逗我玩儿呢吧？我能有什么打算？就有，我打算了它也没用啊！”
“怎么买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都打算好了咱也下手。”
“下手？”
王宏斌敲敲杯子：“来，给哥倒上，哥教你个乖儿！”他很喜欢这块直爽石头，虽然愣了点儿，却是真性情。
“您请！”周磊相当配合，狗腿地给他满上。
王宏斌惬意地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石头，你们调查的起火原因是什么？”
“火源肯定在地下室，至于起火原因，我们内部判断……是有人纵火？”周磊也不是十分清楚。
“说纵火不恰当。”王宏斌组织语言，“据说啊，是某衙内为了招呼省里某部长公子在洛林开了个派对，对，就是个乌七八糟的欢迎会。后来有人嗑药，嗑迷糊了要放焰火，结果整着了火。”
“……还真是！”这个说法周磊也听到过风声，但好像不了了之了，“怎么没烧死他们呢！”
“可能烧死吗？”王宏斌失笑摇头，“都带着人呢，一看事儿不好这帮家伙都急着往出弄自己的主子，没人救火。本来他们玩儿的时候就把服务员都打发老远的，等别人知道着火什么都不赶趟了——也不是都跑出来了，有一个吸致幻剂过量的，背他那人行动没别人快，在走廊里被烟闷住了，是你们队搜救的，我在医院弄着了他的接诊记录，原始件。这就是咱的筹码。”至少某部长相看热闹是不行了。
周磊脑仁疼。他不喜欢这些政治斗争，也斗争不明白。但他听明白了，这个斌哥似乎找到了一些能挟制对方的东西，于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