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笑什么!”文缘转头发现言豫的表情有些奇怪。
言豫收敛了一些:“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我现在也是姓言”,这句话听起来,真美妙。
车子刚刚停好,言豫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摘下安全带,手机的震动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喂?”
文缘已经下车,却见言豫半天都没有下来,轻敲车窗:“嗯?怎么啦?回家啊!”
言豫放下电话,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他把车窗放下来:“缘缘,你先回去,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文缘不由担心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么大事儿,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言豫把车开到了一家高级会所,随着侍者的带领他走进这件雅致隐蔽的房间。
“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希望能快些解决,我和我夫人还约好了一起吃晚餐。”
“呵呵,言先生还真和她一个脾气,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言豫微笑算是回应,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好:“是我冒犯了,乔总,哦对不起,您已经被革职了,乔先生,您说您找我来,是要和我说些有关我夫人的事儿,我应邀而来,麻烦您也利落些。”
乔子凡有些恼,但还是把火气压低了:“言豫,你是为了激怒我,我还没那么容易上钩。对,李瑶冉的死是我太冲动,不然怎么至于浩天成了你言豫的囊中物?”
“害死了人还能这么淡定自若。”言豫的语气平静的像冰。
乔子凡的镜片反射出一道鬼魅的光:“你们是找不到证据的,罢了,不提这个。言归正传,我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想让你,离开文缘。”
言豫难得的笑出声来:“乔先生,您真会说笑。”
乔子凡也笑:“你觉得我特意找你过来,就是为了和你开玩笑?”
言豫还是笑:“如果不是开玩笑,那你有什么理由让我答应你?”
“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文缘的关系,我们两个青梅竹马,若不是你,她现在会是乔太太。”
“呵,若不是当时你和你父亲那么做,她还成不了言太太。”言豫微笑着,眼睛里却是凌厉的敌意。
“你认为她真的爱你吗?你想,我在她的生命里,已经二十多年。”
言豫轻巧的回击:“但在她之后的五六十年里,只会有我。”
一刹那的停顿,两名男子又开始哈哈大笑。
这次言豫先开口:“她和我开诚布公,和我讲过你们的过去,她说她完全放下了,我信她。乔先生,你如果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我想,我还是先告辞了。”
“那你爱她吗?”
言豫刚要起身,乔子凡忽然说出这么一句。
言豫回头,只见乔子凡缓缓抬头,嘴角是不怀好意的微笑,眼睛里已经写满了阴谋。
乔子凡见言豫没有回答,再次重复:“那你爱她吗?”
言豫耐着性子一字一顿的回答:“乔先生,我说过,我和她的事情,不,劳,您,管!”
“哼,你先看了这个再说吧!”乔子凡随意的把一沓照片甩在桌子上,差点碰洒桌上的咖啡。
这些照片看起来都有些年头,而照片的主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从还是小婴儿,到亭亭玉立。
言豫看了不自觉微笑:“这是缘缘小时候。”
乔子凡哼笑:“你倒是有眼力,不愧做了她将近一年的丈夫。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我要你看的,是这个。”
他又递过来几张照片,里面同样是个小姑娘,同样眉清目秀。
“据我了解,你好像认识她的。”
言豫的剑眉已经微蹙:“的确,她表姐是我公司的员工。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子凡已经又笑开了:“你所想的,就是我想说的。”
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神情,而对比婴儿时期的照片,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这几张照片的主人,如乔子凡所说,言豫见过。
小姑娘有个秀气的名字,甄绘。
“你们承远那个HR总监,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王咏佳,她母亲名叫甄屹璃,她有个阿姨叫甄屹璇,而这个小姑娘,就是她的女儿。”
言豫对着照片,继续沉默,乔子凡很满意他现在的样子,继续说:“或许你已经发现了,‘缘’字和‘绘’字,都是绞丝旁的。”
“这世界的人那么多,取个同样偏旁的名字而已,也许只是巧合。”
“我说言总,你非要这样才相信吗?”
亲子鉴定,验证人是文浩扬,概率那一栏——99。99999%。
言豫还是面无表情:“你想拟造一份,并不是什么难事吧?毕竟我岳父已经不在人世,死无对证。“
“哎呦,言豫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不然你拉着文缘和甄绘这个小姑娘去做一下亲子鉴定?结果是一样的。“
“好吧,暂且当这是真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把握了主动权,乔子凡倒是换做云淡风轻的优雅慢速:“我刚开始就说过了,我要你离开她。”
言豫哼笑:“就凭这几张照片?”
“没错,就凭这几张照片。”乔子凡眼神装的很真诚,“你我都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对吧,你要是离开她,这些东西,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就算我离开她,你们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乔子凡点头:“我知道。”
言豫甚至想怒吼:“那你为什么这样做?我以为你也是爱她的,你会希望她幸福!”
乔子凡的眼镜镜片反光,言豫看不到他的表情:“我是爱她,但我承认我更爱我自己。我得不到的,尤其是我珍视的,你,也不会得到。”
乔子凡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
他准备离开,而在经过言豫身旁时,言豫的声音再次响起:“上次安彩的事情,也是你告诉文缘的吧。”
乔子凡并没有停住脚步:“既然知道,又何必问。”
…
作者有话要说:看官们,之前你们要是觉得前面出现的小姑娘甄绘只是为了卖萌撒娇才出现的,你们就错了……要不是为了这个小姑娘这个桥段,连王咏佳这个角色都可以直接不需要出现……
☆、第四章 冷霜(43)
“文特助,辛苦了!”午餐时间,言豫站在文缘办公室门口,轻敲门板。
文缘抬头,见是他,不禁微笑起来:“哪里啦,大家都太给力了,什么岔子都没有,我只是盯着就好了。”
“盯着也是费工夫的啊,文特助,肯不肯赏光,让我请您吃个午餐?”
文缘装作犹豫了一会:“嗯……准了!我想吃海底捞!”
言豫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想吃什么都行!小吃货。”
热腾腾的火锅似乎并不适宜现在的天气,吹着空调喝着柠檬水,就算还是大汗淋漓文缘还是吃的特别开心。
“这么热的天,看你流了这么多汗,就不能换个别的吃?”言豫无奈的笑着,默默拿纸巾帮她擦掉额上的汗珠。
“我就好这口嘛,夏天吃火锅什么的最爽了。”
“好吧,你开心就好。”言豫也往自己杯子里加了些柠檬水,不经意的转换话题,“缘缘,你说咱俩在一起也这么久了,我是不是应该多了解一下你家里的事?”
文缘没放在心上:“好女婿,可以啊!不过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吧?”
“我想问的并不只是你家有哪些人,和你都什么关系,你的深仇大恨我也清楚,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的岳父岳母,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总是有些好奇。”
“哦,这样。”文缘继续夹菜,“嗯,这从那里和你说起好呢?爸爸很可靠,妈妈很温柔……”
“我不是问这些啊……仔细聊聊?”
文缘呵呵的笑了:“是笼统了点哈……我妈呢,也是高材生,又因为是书香门第的出身,一直是属于优雅得体大方的那一种类型,典型的贤妻良母,我也和你说过,当时我爸爸在创办浩天的时候,妈妈也为此付出不少心力,不过你应该能想到,一般这种女人,管孩子都比较严厉……小时候不听话淘气了,妈妈还真舍得拿尺子打我手心,罚我不准吃饭,不过,我都知道,她打完我之后都背着我偷偷的哭。”
言豫听后不禁微笑:“原来你小时候还是个淘气的孩子。”
“哎,可能淘气程度也比你想象的深呢……一般被我妈妈罚的时候,爸爸就偷偷过来哄我,或者直接带我去下馆子了。”
“爸爸妈妈都很疼你。”
“那当然,独生女嘛,那可是掌上明珠!”文缘笑了,语气里还有些小得瑟,“尤其是我爸,因为平时公事都太忙了,回家的次数都少,所以总是觉得对不起我和妈妈,真的是一有时间肯定是陪我玩,只要他能做到的,他就一定会给我最好的。”
“岳父岳母的感情一定也很好。”
文缘点头:“这还真的是,真就是外婆说的‘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其实,就像是那场车祸,如果抛开家人抛开我的角度,我父母真的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灾难中的一点小小的慰藉。”
看她低下头,敛了眼色,言豫连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引你伤心,我只是想要更多的了解你和你的家庭。”
文缘缓了一会又展开笑脸:“没关系,我知道!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已经可以接受了。”
“都怪我,咱们不说这个了。缘缘你快把这个红薯片吃了,不然一会就要煮碎了。”
父母在她心里,永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吧。尤其,她和他们的感情又这么好,爸爸妈妈在她脑海中,都是这么完美。正如她言,“掌上明珠”公主般的她,会接受这一对“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璧人般的父母,之间却有着那一道已成事实无法磨灭的裂痕?她心中伟岸可靠的父亲,却做出过对不起她们母女之间的事,她将如何承受这份打击?
你说得对,我不会让她受伤。
我同意了,只要你说到做到。
乔子凡,这一次,你真的赢了。
文缘自然不会知道,言豫看似发呆的表情下,已经暗藏了一个无奈却心痛的决定:“喂,言总?老公?怎么啦?再不吃都要被我吃光了!”
“缘缘,我们下午翘班吧。”言豫想了想,最后下定决心。
文缘觉得有些好笑,还和他开着玩笑:“就算不翘班,言总,咱俩这顿饭已经吃到快三点了……”
“我是认真的!既然已经如此了,干脆我们就不回公司了。”
“嗯?干嘛?还有很多事儿哎……”
“他们都可以做好的,整合的事情也不差这半天,算我求你一次,好不好?”言豫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复杂的神情,语气也真的和他平常不同。
文缘也觉得不对,他居然这样说,这是……哀求吗?
看得她的心也疼了起来,最后也不得不答应:“好,我答应你,不过这是要干什么?”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路途有些遥远,文缘看着四周的车和人慢慢的变得稀少,景物也由城市的喧闹换做郊外的宁静,可是不论她问言豫多少次,他总是闭紧牙关什么也不说。她只好嘟着嘴,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车子早已经在小路边停下,四周是静谧的芦苇荡,周围能听到的只有车子里空调吹奏的嗡嗡声。她看向他,只见他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那么认真,可眼睛里却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言豫……”她的手抚上他的胳膊,轻轻的唤了一声。
他才缓过神:“缘缘你醒了。”
她起身揉了揉眼睛:“没想到我这一觉睡了这么久。”
他的声音,只有对她才会这么温柔:“没关系,夏天到了,夜来的也比我预想的晚了些。”
他让她下车,牵她往里走的更深一些,她还是不解:“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啊?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言豫却把食指放在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之上:“嘘,你看!”
夜色已至,玉盘未现,本应有的黑暗中,却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星星光芒。如流火,如银河,轻巧的穿梭于苇叶间,消失于白色的芦花中,时高时低,时明时暗,果真像星辉的闪耀。
“这是……萤火虫?”
文缘由于不可思议而惊奇瞪大的眼,随即变成了满是笑意。
“喜欢吗?”言豫温柔的问。
“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太喜欢了!”文缘不自觉扬高了音调,自己小心翼翼的向芦苇丛中多踏出几步,想要切身接近于这近似童话般的世界。
你喜欢就好,就当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就当是最华丽的告别。
他看着她的笑容,他也在努力微笑,胸口的那份苦涩,也全部忽略不计吧!就让他沉沦在这个夜晚吧,让他尽情的享受这份浪漫,毕竟,不久之后,她,就不再属于他了。
他跟上她的脚步,牵过她的手,他能感受的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她的发梢被风吹在他脸上,还带有沐浴露的淡淡香气,萤火微微的光芒,正好照在她的眼波里,他醉了,醉的无法自拔,右手抚上她的脸颊,小心翼翼的接近,吻在她的唇角。
他能感觉到她在微笑,她的身子靠的更近了些。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云梢,洒下淡淡的白光,虽说让这萤火暗淡了不少,也好,至少能让他看清她秀气美丽的脸庞。
这个吻温柔却绵长,不带任何目的和*,仅仅是两个人深情的吻着,在这份景致中,似乎真的就是地老天荒。
这样她就真的不会再受伤害了吗?他让她离开自己,这样算不算另外一种伤害呢?
他也想过,可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他自小就缺乏亲情的温暖,他才会能明白,家人对每个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亲情,这种被神明天生赋予的情感,不论如何,都是舍弃不了甩不掉的,无论怎样,身体里流的还是同样的血液,永远改变不了。他知道,父母在她心里的地位,本来就这么高。
至于爱情呢?在亲情面前似乎这么的渺小。更何况在言豫心里,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本来就不公平。他在她心里,感激和依赖可能占了绝大多数,他在她危机的时候给予了她帮助,在她失望的时候,给予她力量。他只是刚巧赶上了对的时机,而她对他因此产生的感情,可能,都不算作是爱。或许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会伤心一阵子,但总会愈合的吧!
这样一比较,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没有“我爱你”的爱情故事,虽然布满遗憾,但至少这一点是好的。
没有过明确的开始和表白,就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这些,都没有发生过。
文缘却忽然感到不对:“怎么了?你是哭了吗?”
言豫的声音有些哑,脸上却还是微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