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来,臭流氓。我可喊了啊,下来。”余暖暖像只焦躁的小母鸡,格叽格叽地闹个不停。浑身的羽毛都竖起来,闹得骆定琛心情大好。
“来来来,余记者,你看看啊。咱现在呢还在我尧和的地盘儿上,所以啊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骆定琛故意发出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你说我是先奸后杀呢,还是先奸后杀呢?”他勾勾手指,挑开了余暖暖颈口的一粒衬衫扣子。
这个臭流氓终于成功吓坏了余暖暖,她最终还是没扛得住骆定琛如此重口味的挑衅,马上把冯执的手机一个数一个数地报了出来。
“早这样不就成了,非逼得我干坏事儿。真让人头疼……”一下子从□又转变成装模作样规规矩矩的骆二爷,余暖暖看着他神气活现的样子,银牙都咬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余暖暖是只小母鸡呀小,母,鸡
☆、陆
秘书柯智岚刚刚替风尘仆仆赶到办公室的章尺麟把风衣挂到衣架上,助理小甘就急匆匆地敲门进来,她刚进公司没多久,遇到些棘手的事情整个人都乱了。柯智岚看她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未来得及问个究竟,身后的门就一把被人推开了。
冯执一张冷冰冰的扑克脸怒气冲冲地撞进来。柯智岚刚想开口招呼,冯执却先开口了,“章尺麟,给我一个解释。”
已是入秋的天气,她却还穿着短袖衫,头发有些随便地束成一把,素面朝天的样子乍一看去颇有些学生气。不知是天凉的原因还是剧烈的情绪起伏,固执着站在原地的人有浓重的萧索的味道,瑟瑟发抖,让人不禁要怜惜。
仿佛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彻底冷了气氛,柯智岚看了看章尺麟,挥挥手打发了杵在一旁的小甘。这时,章尺麟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小柯,你也先出去吧。”
柯智岚微微点了点头,其实这个岳麟堂的女主人很少会来总部,没有什么万不得已的事情,公司里的人难得见着冯执一回。格子间里什么样的谣言都有,夫妻反目,出轨偷腥,阴谋婚姻,性功能障碍,各有所爱。稀奇百怪的说法传了很久,可到头来流言蜚语里的主角却依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那种平淡如水的感情如同一澈平湖,涌不出半点涟漪。咀嚼的久了,便也觉着乏味了。
空阔的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章尺麟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气定神闲地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不动声色地等着冯执先发制人。
“为什么这样做?”女人耐心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子收敛了很多,可眼前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她打心眼里地恼羞成怒。
章尺麟用力吸了一大口烟,浓重的烟气从鼻嘴里喷薄而出,有一点点呛鼻。冯执皱着眉头,用手掩了鼻,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那种杂志社尽添乱子,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他漫不经心地抖了抖烟灰,衔着烟嘴翻开一叠文件夹。
“给你添麻烦的是我,跟杂志社没有关系。”冯执据理力争,她努力压制着那股子快要蓬勃而出的怒气,低着嗓子纠正到。
章尺麟却全然没有那份子闲心来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解释,杂志社的工作是他给的,那么什么时候他不想干了,自然就收回去。让冯执辞职其实是想了很久的事情,而这次恰好遇上一个恰当的契机,那么他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杂志社关了门。这个男人做事情向来独断专行,总之冯执从未待见过他,那么也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
“你来我这儿也没什么意思,社子昨儿就让人关了。与其在这里闹别扭,不如回去替我做顿好吃的。说不准我心情好了,回头还让人再办一家。”他歪斜着嘴角瞥了她一眼,女人因为怒气而涨红的脸有一种大快人心的味道。章尺麟不禁要笑起来,他利落地把烟头掐灭,看也不看地又开口,“要就为这事儿,那就回去吧。我还要忙。”
很明显的逐客令,冯执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慢悠悠地踱到他面前,看也不看随手便拿起桌上刚泡好的滚烫咖啡就要往他身上泼,而章尺麟却只顾看文件,头都懒得抬一下,只一个伸手便拍掉了女人手上的咖啡杯。
“回去吧,于叔等着呢。”章尺麟依然是那样懒散的态度,冯执再疯狂的举动都无法触动他。
冯执固执地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这个男人,她最终还是束手无策的。四年的时间,冯执变得再有能耐依旧奈何不了那个叫章尺麟的男人。
黑色林肯房车汇入主干道茫茫车流中。
车子里没有开冷气,窗户却闭得严严实实。冯执刚在章尺麟那里受了气,心情有些阴郁地沉默着坐在后座。
闽粤市已经立秋了,路边的梧桐树在秋风飒飒里吹黄了叶子,灿然地扫落一地。天依然有些阴沉,浓重的铅色云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寡淡地让人透不过气来。空气里有些隶属于秋天的萧索和惨然。一呼一吸间,莫名便有些让人情绪低落。
冯执抱着胳膊抵在窗前看着这个她生活了四年的城市,从最初的陌生到最终的漠然,她就这样在和章尺麟如此无休无止的消耗战里,也一点点消耗了自己。
在低落的情绪里,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按下接听键,接着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
##
冯执到如今为止,只做过一件真正算得上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曾想努力不辜负所有人,可到头来却终究对不住那个叫骆定琛的男人。
车子停在了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日式料理会所外,冯执出门走得急,衣着随便得和这个场所太格格不入了。她小心地跟在侍者后边,从会所大厅穿堂而过。厅子来就餐的都是些有脸面的人,衣着得体举止优雅。见着冯执这么衣衫褴褛地从面前经过,那股子惊异的模样比刁钻轻蔑更甚一筹。
特级包厢设在了会所的地下层,坐电梯到负二楼,出门便是一条悠长的走廊。头顶是清一色的玫红灯笼,走廊墙壁上是大片的浮世绘,有些色彩浓重,有些画面诡异。脚下铺了消音地毯,即便经过包厢门口,都留不下一点声响。
侍者带着冯执在曲曲折折的走廊里绕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包厢门口停住了脚。他习惯性地摇了摇幛子外的铃,一会儿便有穿着和服,妆容精致的女侍者跪坐着从里边移开幛子。脱了鞋子走上木质的台阶,一进到室内,便通体都是和风的装潢。
冯执有些迷茫地站在榻榻米上愣了一会儿,才有些拘束地坐到那个已经等了好些时候的男人面前。
或许该有六年的光景,没有任何联系,在彼此的世界里只是稍纵即逝的出现了一个瞬间,接着便像从世间里彻底消失。带走了所有关于自己的音讯,没有给对方一丝念想。冯执其实依然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骆定琛,那是她出于好意却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她曾经救过他一命,却又用一片赤诚差一点毁了他一生。
“冯执,好久不见。”
那个销声匿迹的男人终于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了,过滤掉虎落平阳般的狼狈,吞下年少轻狂,掩埋掉一个单纯的心。他从炼炉里浴火重生,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怀好意试图接近她,试图毁灭他。
冯执看了看骆定琛,那个昔日的落魄男子不过是一个转眼便已有了她从未见过的风度翩然温文尔雅。她还记得养伤的那段日子里,这个男人的脾气差劲到了极点。伤口疼极了便会发脾气,吃东西还喜欢挑嘴,性子急,没耐性的时候冯执见着都会觉得怕。骆定琛这个人是那么样难相处,可她就是这样还和他生活了两个月。其实冯执一直在想,若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之间的故事又会以怎样一种姿态进展下去,而类似这样的妄想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妄想罢了。
“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她似乎有千千万万的话想要说,想去解释。她惧怕当年他的不告而别,那是一个回忆里的硬伤,到头来总该有扒开痂再痛一次的时候。冯执想了很久,最终说出的还是这样毫无意义的问话。
骆定琛一口喝了壶里的清酒,轻声笑了起来,“染了那种东西,你以为我这几年能做什么。”
不无讽刺,一下子就戳到了冯执的痛楚,她有些焦虑地坐直了身子,“对不起。那件事情,真的是一个意外。”
骆定琛有些发笑地摆了摆手,一口吞了片刺身,语气含混,“行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他笑眯眯地复又开口,“真是没想到,你嫁给他。”
那个他不用解释,也知道骆定琛指的是谁。仿佛是提及了一个禁忌,冯执忽然便就沉默了。她和章尺麟的事情,是一个滥疮。永远都无法愈合,只能咬牙忍受每一次深入骨髓般的溃烂。
冯执突如其来的沉默正中骆定琛下怀,他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来见她的。她的过去,她的现在,他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过去四年,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她始终被迫承受着来自另一个男人对她冷酷而残忍的馈赠。章尺麟说到底就是自私狠毒的人,为了那些他所秉持的私欲和贪念,他能接二连三地毁掉那么多人的生活。
“怎么样,被人捆绑着的滋味好受吗?”骆定琛眼神晶亮地盯着冯执,仿佛利刃,电光火石间便透彻地看清了她的内心。
冯执似乎隐隐察觉到了骆定琛这次找她来的用意,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执,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外人或许看不明白,可我就太清楚了,章尺麟死咬着你不肯放,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你应该也很清楚吧?”骆定琛气定神闲地一仰脖子,灌下一壶子酒,他酒量不好,不过是度数浅的清酒,都能喝出醉意来。他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话里不无挑衅意味。
“知道冯粤是怎么死的吗?冯执啊,你他妈糊涂得是不是也想跟她那么样死一回。”
那句话一下子戳中冯执最隐秘的痛处,这个她自始至终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如今被骆定琛以如此野蛮的姿态挖掘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就像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特别丑陋,特别刺耳。
作者有话要说:章老板:小,东,西!!胆敢乘,虚,而,入!!骆老二(傲娇状):是你欠我的章老板:我倒是怎么你了!!骆老二:你伤了我的心又伤了我的身章老板:死远点!【咳咳,最近收藏点击都停滞不前了,莫非都是嫌弃我偷懒的主。某线竖三指对天发誓,人家每周都老认真地更新的说~~~(我擦,卖萌可耻,拖出去凌!!辱!!)】
☆、柒
冯执知道有冯粤这么一个姐姐的存在是她大学中途辍学后去日本打工的前一个晚上。
那天的场景,至今都盘亘在她的脑海里,仿佛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永远反复出现,似乎没有完结的那么一天。
冯执出身在单亲家庭,是母亲把她一手带大。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她的生活称不上如意,但也算不上辛酸。平凡大众一样过着如出一辙的生活,平淡如水,毫无特色。在冯执的世界里,父亲与姐姐这样的存在,是在那个晚上第一次那么露骨,显而易见地摆到她的面前。硬生生地挤进她的世界。
冯粤与冯执年纪相仿,父母离婚的时候,姐妹两人都还小。父亲冯易远带着姐姐冯粤离开闽粤去到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不久再婚。而母亲姜瑜带着尚在襁褓的冯执继续留在闽粤。劳燕分飞的夫妻两人自此以后便是大不同的际遇。姜瑜一直没再结婚,在纺织厂的工作只能勉强补贴家用,为了抚养冯执,又不得不在工作之余再兼一份工。她身体素来不好,日子过得很辛酸,可女人要强,即便生活再窘迫都未曾跟前夫多讨一分钱。她努力给冯执看似最好的生活,条件无法优越,但也绝不能落于周围孩子。
而生活在另一个城市里的冯粤却比妹妹要幸运很多。冯易远从来都是风流倜傥的才子,他和姜瑜的婚姻本就是毫无感情基础的陪葬品。他是在下放的时候结识姜瑜,接着便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里组织了家庭。男人还存着一股子野心,姜瑜的勤俭持家温柔贤惠并不能笼络一颗执意要逃脱开的心。于是在冯执出生一个月的时候,冯易远带着冯粤远走他乡。
很快男人结识了自以为与他相配的女人,再次结婚。生活渐渐回到预想的轨道上,顺风顺水。冯粤高中毕业便送到伯明翰读书,女孩长得体面,身段窈窕,专修芭蕾舞。很快便进入了当地的舞蹈剧院。
而那个时候,大陆这头的冯执却刚刚送走自己的母亲。
长久繁重而压抑的生活彻底击垮了姜瑜,这个本就贫弱的女人。经年累月,积劳成疾。病来得很快,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瘦得皮包骨头。在三个月的苦苦坚持之后,女人带着满腹的遗憾与不舍,离开了她最疼爱的女儿。
冯执没有钱,葬礼办的很简单。后事办完之后,她便毅然辍学,跟着远在日本的小姨去那座陌生的国家重新开始生活。在出发的前一个晚上,一个陌生的男人敲开了她公寓的门。
##
“都是死了的人了,我还会计较什么?章尺麟是我丈夫,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骆先生请你死了这条心。”冯执的失神只简简单单地维持了半秒钟,她的理智最终回笼。无论对于章尺麟存有怎样复杂的感情,他终究是和她生活了四年的人。最初的怨恨在漫长无垠的时间河里一点点冲淡。她麻木惯了,冯执不想让生活再添一些动荡不安。
她淡然地喝了口茶,聪明而迅速地和骆定琛拉开了远远的距离,语气依然淡漠,“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不要扯上我。”冯执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她最初识的样子,他们都改了面容,至此最好不相见。她默默起身,示意离开。骆定琛定定地看着她推开移门,从眼前一点点消失,没有再说一句话。
漆黑的SUV跟着车队缓慢地前行。
车里人有些不耐烦,手指神经质地点着方向盘。已经是九月的天气,却还开着冷气,凉风一丝丝灌进衣领里,反倒让人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