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愣愣地看着地上,除了世钧,我在邝家人的眼中就是心存报复,图谋不轨的祸水吧。父亲的
脸不期然浮现在眼前,他似乎在冷笑:“邝小鳄,别以为拿钱就能收买人心!你们家祖祖辈辈造的孽总有一天会遭报应!遭报应!”那些话如魔咒一般重现。
心,像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剧烈抽搐,痛得撕心裂肺。脑袋里也仿佛被灌进了铅水,万般沉重。
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大团的黑影在眼前晃。
“孩子,没事吧?”曹叔扶我坐下。“二小姐脾气火爆,别跟她一般见识。”
“世钧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他是小鳄鱼啊,结实着呢。”我给自己打气。
“嗯,他结实着呢。”
Allen小心翼翼地拿沾了酒精的棉球敷在我的伤口上。
热辣辣的痛。
我推开他的手:“世钧应该更痛。他,得忍受多大的痛?”
Allen担心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吃饱后,我差遣Allen替我向邵鑫请假,暂停我的所有通告,然后将我的睡袋取来。只要邝世钧醒来一定能很快能见到我。
至于其他人会怎么待我,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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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曹叔打听到邝世钧被从深切室转移到了特别护理病房。依旧不让人探视。
我想只要他脱离了危险就好。人,迟早能见着的。
但这三天,郑好没少为难我,只要我去厕所或者洗把澡回来,睡袋和水杯准不见了。每天,她还会指着我的鼻子低声骂:“你个贱货!扫把星!”
她将罪过都算在我头上,认定是我的纠缠才令他的未婚夫身心倍感疲惫,以至于疲劳驾驶,引发了这场灾难。
邝奶奶育有两儿两女,加上儿媳,女婿,孙女,外孙女,外孙,以及各自的对象,近二十口子,
除却在旅居国外的,都悄悄探望过邝世钧,但俱都只能隔着玻璃,一个也没让进病房。这些人于我而言原本都是陌生人,因此无视我的存在倒让我觉得自在些,只有世睫她老公魏苏过来道歉,“对不起,廉小姐。我替我太太向你道歉。她是孕妇,情绪不稳定。”
明明一副真诚的模样,我却觉得他内心虚伪,因此只嘴上感谢他,心底没诚意。
后来有一次郑好扔了我被子,他替我寻来时,我正对着镜子揭脸上的创可贴,他看向我的目光沉了沉,眼底有不同以往的内容,我当时没在意,但事后一推敲。心惊。莫非郁玉怀的孩子是他的?
世婕仇恨的目光,说的话,以及郁玉与我说过的话,世钧说过的话……
心中顿然如明镜。
这个男人,正是世钧不得不保护的人,他的二姐夫!邝大编剧的丈夫,一个身居官位的男人!
郁玉爱他爱得绝望,却毁灭了自己也没有将他供出来!
再次看见他时,我故意对着空气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似乎怔住。
我转向他,微笑不语。
他不着痕迹地淡淡一笑:“送审的片子我看了。故事很精彩,有些地方你比郁玉演得还好。我打算披个马甲投你一票。”
“我想说感谢的话是不是太见外了?”
“呵呵,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微微颔首,与我擦肩而过。
曹叔一有空就过来陪我,那些守护在病房外的保镖大多认识他,虽然不让靠近,却还算客气,没执行老太君下达的“驱逐出楼”计划。
一天天的煎熬中,春节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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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回美国前坚决要求见我一面。他尚不知邝世钧出事,自然也不知道我天天寄宿在在医院的走廊里。
为他送行时,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气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Allen勾住我的肩膀替我回他:“最近她为我秘密拍摄几部赚钱的□片,时间太紧,因此人比较辛苦。”
我挤出笑容。这理由太不靠谱了!
Kevin怒容浮现:“死gay!你让CoCo拍那种片子!小心我拧断你的JJ!”
“他开玩笑的。我在减肥,急了点。”上前给了他一个告别的拥抱,我祝福他一路平安。
“春节真的不在美国渡过?”他第三遍问我。
我摇头:“不打算为航空事业多做贡献了。替我向全家问好。”
“过完春节我还会来。这次过来我顺便考察了几个项目,发现中国的市场很大,出乎我的预料。”
我和Allen紧挨着,同时感觉对方颤栗了一下。
他走后,我跟Allen几乎同时冒了句:“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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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好捂着脸哭着从我身旁飞过竟然忘了骂我,我很不习惯,跟了过去。
“好好,见到世钧了?”
她不理我,双肩剧烈耸动。
“好好?见到他没有?”
她突然转过身,额头抵在我肩上嚎啕。“天啊,他不记得我了,他竟然不记得我了!我的世钧哥哥变成了一个傻子!”
她的眼泪鼻涕糊了我一肩,我却只记得她说的后半句话,不停的回放:“……一个傻子,一个傻子……”
“不会的!哪怕只剩下四分之一脑仁,他都比平常人聪明!”
郑好突然顿住,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我。“贱货!走!”
我以为她撵我走,她却将我拖往邝世钧的病房。
“看你干的好事!都是你害的!”她一路掐着我的手,充满怨恨。
“奶奶特地吩咐过不让她见少爷。”病房外的保镖拦住我俩。
一记巴掌扇过去。“滚开!”郑好彪悍地吼道,将我拖向正撅着屁股趴在病床上看画册的邝世钧。
“邝世钧,你看看她是谁?”
明明是熟悉的身影,却又感觉陌生。是因为他右腿上的石膏,还是他剃秃了的脑袋?
现在的他完全像个聋子。
郑好一把扯过画册扔到地上。“邝世钧,再不回头我扇她耳光!”
他却忙着找不见了的画册,发现在地上,嘴一撇,扭着身子就哭了。“坏蛋!我要。”伸出胳膊捞,却差一点点,想动,伤腿却不给力。
郑好一脚踏在画册上,“告诉我她是谁就还给你!”
他的眼睛很不情愿地转向我。“CoCo。”像是完成了任务,又看向地上的画册。“要!”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分明是邝世钧,那温柔的眼神,俊朗的眉峰……关键他认得我,可为何感觉像隔着千山万水看他?
啪!我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耳朵嗡嗡作响。
郑好揪住我的头发嘶吼:“为什么他记得你却不记得我?你才认识他多久?”
定定神,我一把揪住她的长发。“死女人,松手!”
她吃痛地呲牙,但没松手。
“同样揪下一坨发,谁吃亏,你比我清楚!”
“打架,不文明!”邝世钧叫起来,好像害怕这场面。
一直观战的保镖这才过来拉架。郑好一个劲儿哭,只介怀世钧不记得她的事。
邝奶奶很快出现在病房里,问郑好是否有恙,仿佛我并不存在。
坐下后,她看着再次拿到画册欢欣鼓舞的邝世均,说出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据脑外科专家分析,他脑部组织受损,智商出现不可逆转的下降,记忆功能大面积退化,目前只相当于三岁孩童的智力。不仅如此,生活也无法自理。
“奶奶,你的意思说世钧只能像个孩子过一辈子了?”郑好惊恐地问。
“等奇迹出现吧。”邝奶奶侧过脸,急忙忙的掏出手帕捂眼睛,明显想掩饰哭泣,可还是老泪纵横,无法抑制地哭出声来。“我的乖孙,唯一的孙子……天妒英才么?我宁可少活三十年换回他的健康。”
我浑身冰冷,但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不可逆转?这就意味着,他将永远是个孩子,长不大的孩子。
“世钧?”我将手放在他的肩头。他不理我。
“Brad?”我又叫道。
他回过头来:“干什么?”
“记得CoCo?”我指着自己。
“嗯。”
“CoCo是谁?”
他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来,将打着石膏的腿往旁边搬了搬,然后昂起脸蛋,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CoCo你过来。”
我凑近他。他的唇贴着我的鼻子蹭了蹭,然后拍拍自己。“Brad最喜欢CoCo姐姐。”
我的眼泪一瞬间泛滥成灾。他成功地弄哭了我却不再理我,闹着要吃好吃的,可别人问他想吃什么,他比划来比划去说不清楚,开始哭闹。
邝奶奶重重地叹气。“好好,奶奶知道现在提这事很不应该,但是出于私心不得不提,你愿意嫁给钧钧吗?我可以补偿你,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我邝家算欠你一个大恩情。”
“我会考虑的,奶奶。”郑好扭头看了看邝世钧,满眼痛楚,再看向我,满目嫉恨。
“你滚!再也不要见到你!”
不由我说任何话,保镖在邝奶奶的指挥下将我拎出病房,并威胁我不许再靠近,否则如何如何,都是很吓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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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在沉闷的气氛中度过,我思念邝世钧,即便他真的成了白痴,也还是我最牵挂的人。可邝家将他接回家慢慢调养,我连大门都进不去,何谈见面?
纸包不住火,金融巨子邝小鳄飞来横祸,由天才变为傻子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尽管媒体没有正式报道过此事,却人尽皆知。
我主演的《潇潇易水寒》在寒假播出,收视率节节攀升,竟然超过了最热门的综艺节目。我想大多数观众是冲着比较我和郁玉谁的演技更高来的。另外,M&W发动的有奖竞猜“新人廉曦从第几集接拍此剧”等内容也为收视率的攀升贡献了一定点数。
元宵节那天,邵鑫以M&W公司领导的身份慰问我。
Allen被狐朋狗友拽去打牌,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你终于瘦了,宝贝儿。”他想调侃两句,最终却只说一句便沉默了。
房间里静得仿佛没人。唯有窗外传来爆竹声时提醒我们彼此的存在。
他突然站起身,我以为他要告辞,遂也起身,却被他抱住。他的唇压下来,呼吸声沉重,未等我反抗,他离开了我的唇。“嫁给我吧。”他说,深邃的眸看着我,“以你的才华,即便不演戏也可以成为M&W最优秀的管理者。你要股份,我给你。”
我迟钝地看着他,对他的话反应不到大脑里。他的唇又压下来,我惶然惊觉,用力挣脱。“大叔,你来的目的是为了拆散我跟邝世钧?”
他侧过脸提了一口气,微微摇头,然后转过来,双手摁在我肩上,“你要跟一个只有三岁智商的男人耗一辈子?”
“我爱他,十八岁时就只想嫁给他。”
“别傻了,他现在能给你什么?他会尿床,而且根本不懂男女之间的事。”
“我爱他!他一定可以恢复,他记得我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不在乎等多少年,一个五年,两个五年,或者三个四个。总有一天他会恢复原样。”
“你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一个渺茫到几乎为零的希望上?”
“我爱他!”我叫起来,似乎只有用力喊才能让奇迹出现。
“一辈子也恢复不了呢?”残忍的问话。
我脱口而出:“我就当养了个儿子!”
他怔住,良久,目光温柔如水。“好吧,我帮你实现心愿。邝世钧奶奶欠我一个人情,我去找她。很快你就能见到那个宝贝儿。”拿起外套,大步往外走。
我忘了送客。
换上鞋出门之际,他转身朝我,“当你发现现实比理想残酷得多,记得回头找我,我会等你。忘了告诉你,我今年三十四岁。跟你同一个星座。”
“……再见。”我朝他摆摆手。
门关上,眼泪静静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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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允许见到邝世钧已是三天后的事。郑好也在,跟他一道坐在地毯上玩飞行棋。
邝世钧爱耍赖,每次扔骰子,一定要点数最多才罢手,还不按格子,横里竖里乱飞。如果郑好不让他,就哭。
他的头发长出来些,看上去像只漂亮可爱的土豆。摸上去,毛茸茸的,有些扎手。
从郑好的口里我了解到她天天来看望邝世钧,已有二十天。不仅喂他吃饭,陪他玩,甚至帮他洗澡。
我只问了一句,便直戳她的死穴。“你会嫁给他吗?”
“我爸妈坚决不同意。我哥出了这事他们更没心情……我不想违背家里人的意思。”
“我懂了。”
她笑着捏邝世钧的脸:“小jj在哪里?”
他摸了摸裆部:“这里啊。”
“干什么用的?”
“嘘嘘咯。”
“够了!”我打开郑好摸下去的手。
郑好放肆地笑起来:“我给他看各种动作片都毫无反应,只说打架了;我牺牲自己真空上阵贴身逗弄他也没用。他只有在嘘嘘时才是硬的。你不信自己可以试啊。”
真想给她一巴掌。就算邝世钧是个白痴也轮不到她猥亵!他是我的男人!
“看你这神情像个母夜叉。算了,咱俩毕竟有血缘关系,我也不恨你了。这孩子就留给你吧。我去跟邝奶奶说退亲的事。”
“好走不送!”
“CoCo!”他拖着石膏腿爬到我身边,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