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干了些什么?”郑展一边抱起杨逸,一边冲琳璐吼道。
“我只是帮她练习走路而已,”琳璐解释,“她刚才好好的,还走了一小段路呢。”
“不停给身边的人制造压力是你的强项吗?是不是要所有的人围着你转才满意?连医生都不建议杨逸马上做恢复训练,你到底凭什么?!”
琳璐分不清这究竟是出于郑展对她的排斥还是对杨逸的维护,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她都无言以对。心里很慌,很害怕,真的不想让这场婚姻这么快就走到终点。
杨逸疼得半死,心想你们什么时候能争执完?用力掐郑展的肩膀,提醒他这里还有个病号的存在。
“离婚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所以就算你找我爸也没有用,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后续的问题吧。”郑展平静地讲完这段绝情的话,抱着杨逸离开。
琳璐心里空荡荡的,努力想做点什么来弥补和挽回,所以一味地跟在身后,至少她不想就这么认输,她真的不甘心。
“你不用跟来,我不想面对你!”
再一次,郑展说着残忍而绝情的话。
杨逸看到琳璐在他们身后泣不成声的样子,心想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她可以看清郑展对她的不在乎。如果留下只是对自己的伤害,那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
被送达医院的时候杨逸早就熬过了疼痛的极限,车祸后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爷爷说过,人体的极限不止一层,只要过了这一层,下面就会有更大的空间,这就是六岁那年她可以再次站起来的原因。
所以这一次,她仍然可以,只是身体需要承受更大的压力而已。
医生给她做完紧急处理之后,杨逸已经筋疲力尽,没等推出手术室就睡着了。
等候在手术室外的郑展目送护士把杨逸送去病房,留下来听医生最后的宣判。
“情况不是很乐观,你最好做好长期的心理准备,而且在脊椎损伤的情况缓解之前,千万别再让病人下床站立,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恐怕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郑展点点头,虽然他也很希望杨逸能快点好起来,但是他从没有想过让她早日康复,以此逃避他对她的责任。
如果她是章云认定的轮回,那么就算照顾她一辈子也无所谓。
只是他不知道,如果用这样的方式留住她,究竟是对是错。
杨逸的这一觉睡了很久,这是身体的自我防御与保护,也是她快速恢复的一种方式。
不过也因此错过了很多精彩镜头。
包括郑展在她床头的一番肺腑,以及琳璐听到这段肺腑后的反应。
“杨逸你知道吗,我不曾想过要把你变成现在这样。从一开始我就生怕把你扯进来,所以选秀的时候一面被你的回答感动,一面却给你低分。并不是因为我和章云打赌,而是我不想我们三个人之间有交集。我和章云一起经历的艰难也好,幸福也罢,容不得任何人分享。我为了铺平和他在一起的路,什么都可以去做,包括相亲和结婚。你差一点破坏相亲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因此伤害到章云,这一点我绝不能容忍,所以我不惜毁掉你的生活。我只是没有想到,之后的事会变得那么复杂。其实你说得没错,是我把章云逼到这一步,是我硬着心肠假装说分手,是我逼着他利用你演戏,好让我的婚礼顺利进行,是我总是按照自己的需要去轻易摆布别人。可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跟他的将来,看着他分手那晚喝酒的绝望,看着他矛盾而愧疚地夹在我们两个中间,我心里的那份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但是我需要琳璐做我们的盾牌和掩护,至少在章云出事之前,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前来看望杨逸的琳璐一直站在门外,听着他说出实情。这场戏郑展演得太逼真,连章云都会被骗,更何况是她?!
“不过既然章云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我自然没有再坚持的理由,所以我已经决定要和琳璐离婚。今后的路,就由你陪我们一起走下去。我永远不会放弃章云,同样的,我也会代替章云坚持不放弃你。除非……他醒过来亲口对我说,要放你自由。”
琳璐知道,郑展的决定她已经不可能去改变,自始至终他的心里就只有章云一个,她以前是一颗棋子,如今什么都不是!
这么多年白白地等待,守候和牺牲,却从没换过郑展哪怕片刻的感动。
一味的沉默与忍让造就了郑展的冷漠与绝情,更造就了她永运被他忽视的悲哀。
她付出了十几年的青春,如今却连一个认识才一年的女孩都比不上。
杨逸因为章云,受到郑展太多、太多的关注,现在连她最后的一点权力都要夺走。
如果是我以前的沉默保护和成全了你们,那么现在我要你们自己去面对那一切,聚光灯下,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要如何交待?!
琳璐推门进去,她不再需要小心翼翼,更不需要畏惧郑展对她的放弃,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我会跟你离婚,但是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决定离婚的时候,郑展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琳璐也好,父亲也好,他们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会答应。”
“要求?”琳璐笑,“你什么时候认认真真听过我的要求?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一分一毫,我只是要把我为你付出的十年要回来,包括对你们的保护和成全,还有你对我的漠然和不在乎。”
“璐璐,别做那些无谓的事,你不像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有人一直在等你,你知道的。”
“不要假装关心我,你心里除了章云就是你自己,从来都没人能进去。以前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把我留在身边,如今有了新的挡箭牌就想把我一脚踢开,世界就该绕着你一个人转吗?”
“你真的觉得造成今天的局面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我也曾努力想平衡好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曾对你坦白过,是你坚持不肯让步,是你太执着!”
“别再要我为你的自私与绝情买单,凭什么让步的那个人一定要是我?我只是在要求一个女人最基本的权力而已,我有什么错?”
“你敢说你完全不用对章云的自杀和杨逸的瘫痪负责吗?”
“我为什么不敢?!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你!”
“那么我问你,我和杨逸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
琳璐终于无言,原来他早就知道……
☆、第二十五章
再醒来已经在章云的家,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身体也不再那么疼痛,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
杨逸有些恍惚,以为只是梦境。
掀开被子坐起来,下床,试着站立,然后走两步。尽管不太方便,但是至少可以做到。
心头的疑惑更大了,自己到底是梦是醒?
想转身回到床上,身体因为不平衡而摔倒在地,锥心的疼痛从后背传来,终于知道,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郑展在外面听到动静,开门进来,见杨逸又倒在地上,想起医生的嘱咐,担心地把她抱到床上。“你不好好躺着,下来干什么?”
杨逸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目前她还不想把自己能走路的消息告诉他,怕一旦告诉他,他又会把她送去美国。
不知道留下到底能为章云做什么,但是真的很怕再离开。
“以后不许再自己下床,听到没?!”把关心作为命令来说,这是郑展的特长。
“你很吵,出去!”嘴硬却是杨逸的特长。
郑展在杨逸昏睡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旁边悉心照料,甚至还为了满足她回章云家的心愿特意把她接回来,没想到她醒过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很吵,出去!”
想要发作,可是却似乎无从发起,这个女孩不断挑战他的忍耐力,却只有伤到章云的那一次真正激怒过他。
她真的和当年的章云好像,都那么有棱有角,却在不断的摩擦中占据他太多的关注。
或许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不管是对章云,还是他。
不过既然他当年能征服章云,现在当然也能搞定杨逸。
郑展站在那半天没动静,杨逸警觉地回过头看他:“看什么看,你为什么还不走?”
“你确定要我走吗?”郑展反问。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OK!”
郑展干脆地离开,然后整幢屋子突然安静下来,杨逸这才发现郑展刚才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原来他一走,自己是这么孤立无援。
不过像这种拉锯战杨逸从不会输,就算饿死憋死也绝不低头,谁让她是杨逸呢!
最后还是郑展沉不住气,提着外卖回来,一个个摆到杨逸面前,他可不想真的把她饿死。
当然,杨逸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回来这种愚蠢的问题,至少在她完全恢复之前,她需要人照顾。
话说,她好久之前就想上厕所了。
“我需要一个看护。”相较于吃,杨逸更加迫切地想解决另一个问题。
郑展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杨逸迟迟不动筷,心里有些纳闷,不过鉴于这个要求的合理性,他点了点头:“等一下就给家政公司打电话,我想只要薪水够高,很快就会找到人。”
“最好像你说的那么快,因为我不想尿在床上。”
郑展掏出手机查询联系人列表,可是除了章云、Owen和琳璐,他似乎没有朋友可以帮这样的忙,只可惜这三个人一个在医院躺着,一个性别不对,还有一个,他显然不可能去找。
那么目前最可行的办法,当然是……
“我帮你。”
虽然挣扎,可是总不能真的尿在床上,到时候换裤子岂不是更难堪?!想到这一点,杨逸默许了。
郑展抱起杨逸直接朝卫生间走去。
“等一下,”杨逸紧张地捏他的手臂,“把我放在轮椅上推进去。”
郑展不解:“才几步路而已。”
“我只是不想麻烦你参与整个过程。”杨逸不想讲得太过具体,所以含糊其辞。
郑展阴险地回答道:“问题是即使你有轮椅,也不可能跳过脱和穿的动作,除非你身上穿的是开裆裤。”
杨逸无语了,这个可恶的男人,老天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
郑展有些得意,跟我斗狠,你实在还不够火候。
即使已经站在卫生间,即使真的感觉很急,可杨逸还是僵持着不想让郑展帮忙脱下她的裤子。
郑展扶了她半天,也有点急了:“你考虑清楚,到底是要我帮你,还是你直接就地解决?”
“我要自己试试,你把轮椅推过来就可以。”
“那要是万一不行又该怎样?”
杨逸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问题在于……不能在他面前露馅。
“放心,我在国外替残疾人做过义工,况且艺术课上还有人体临摹,我不把你当女人看就行。”郑展竟这样安慰道。
NND,嘴巴还真够损的!“把你的外套脱给我。”杨逸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郑展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她放到马桶上,然后脱下外套盖在她腿上。“现在可以了吗?”
杨逸提着他的外套耸耸肩。
郑展一手搂着她站起来,一手干脆地穿过遮挡物摸到裤腰,好在杨逸穿的是运动裤,只需要解开系带就行,然后利索地内裤外裤一起拉了下来。
杨逸偷偷白了他一眼,流氓!然后终于坐到了抽水马桶上,外面传来门铃的响声,她如释重负地对郑展说道:“去开门,顺便帮我关门。”
郑展朝门外看了看,又看了看杨逸:“你找了人过来?”
“你这人怎么那么麻烦,去开门不就知道了吗?”杨逸一心想让他快点离开她的警戒范围,所以一味地催促,尽管她并不知道门外是谁。
郑展出去的时候顺手把卫生间的门关上,然后去外面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琳璐,显然不可能是杨逸请来帮忙的朋友。
“什么事?”郑展堵着门,完全没有要让她进来的意思。
琳璐现在已经不再难堪:“展,我们之间有必要搞成这样吗?”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郑展还惦记着在卫生间的杨逸。
“我仔细想过了,离婚没有问题,但不管是我还是你,都需要时间处理这段关系,家人也好,身边的人也好,至少要给他们一个看起来合理的交待,所以……”
“你到底还要我在这待多久?”杨逸在卫生间大声嚷嚷。
“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郑展想让她离开。
琳璐越发对这个男人心寒,原本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的,没想到他连这点耐心都不能给她:“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是不是?哪怕被所有人耻笑,被你爸放弃也无所谓了吗?”
郑展并不回答,前面的路到底有多难走连他自己也很难预见。
或许他真的会因此失去一切,父亲的容忍和信任,现在的名誉和地位,以及他绝不想拱手让给那对可恶母子的财产继承权。
但是为了章云,这一切都将是值得的!
☆、第二十六章
郑展已经下了逐客令,琳璐却还是不死心,十年奋战,她不想输得这么不明不白。
所以在郑展走进卫生间之后,她也来到了虚掩的门口,目睹里面的一切。
郑展和杨逸面对面站着,郑展一只手要扶她,另一只手需要提上裤子,但是单手脱下来简单,提上去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杨逸只顾着提她手里的那件外套挡住郑展的视线,死也不肯腾出一只手来帮忙。
郑展折腾了半天,冲着优哉游哉的杨逸抱怨:“你不能帮一下忙吗?这难不成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啊?”
杨逸抖落两下手里的衣服:“我这不正在帮忙吗?”
郑展恼:“你这算哪门子帮忙?我闭着眼睛,你自己来穿。”
杨逸狐疑地看了看郑展,随后把手中的外套盖在他头上:“你这种人可信才怪!”
说话的功夫,已经把裤子穿好。
“杨逸!”郑展一边拉掉衣服一边发作,“你不要太过分!”
“我劝你用准备发火的时间去找找看护更实际些。”杨逸的警戒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