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知道好友的非难是为谁。
趁服务员送来花草茶之隙,简默利落地倒了一杯递给明霏,“别气了。气坏了身体,楚分析师要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介意啊
明霏一时不备,被此话转移了焦点,“你不说,我倒忘了。请你回去转告你家钟先生,别再给那什么楚某出馊主意。”
一个管理型有决策力,一个技术型有执行力,捆一起简直所向披靡——实属罕贱。
简默不厚道地笑了,“其实我觉得,跪键盘的招不馊。”馊在跪键盘打出整屏幕的“我的错”,而非“嫁给我”。
明霏见她眼角含笑,动了动唇,还是问出:“默默,你好不好?”
这句“你好不好”截然不同于顾盈贝的“你还好吗”,简默一个不留神,餐叉下可怜的瓷盘登时被划出刺目的痕迹。
有点痛。
“挺好的,照盈贝的话说,我比她好太多。”
明霏听得想吐血,明白那个结还是死的,不禁咬牙问:“你到现在还没想、开?”
简默低着头不语。这副小样明霏见多了,干脆进入问答环节:“提问!简默同学,请问你觉得钟磬是高富帅吗?”
“……是。”
“再问,你觉得秦莳桦是白富美吗?”
“……是。”
“那你觉得简默是白富美吗?”
“……”
OK,问题的症结过了近七年还在原地踏步。明霏抚额,不明白钟磬用的是什么调/教法,调/教效果竟然约等于零。还有眼前这位,平时多水灵剔透一姑娘,到了伪情敌面前,怎么就蔫成这样?
如此这般,照顾盈贝传递的意思,秦莳桦一旦回来不酿成家庭地震也得来个多年后余震啊?
而当事人在她抓耳挠腮之际极轻地叹了口气,两条柔美的眉微拢,有些着恼,又泛出些许自嘲,低低缓缓的声线,口吻中还噙着三分卑微,“明霏,其实我一直认为钟磬是我偷来的幸福。现在被偷的人要回来了,我不安心也正常。你别担心。”
明霏被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小女人媚态给慑住,半晌才冷声扔出评价:“傻兮傻。”
“……我和钟磬在一起快七年了。”
“笨兮笨。秦莳桦和钟磬不是青梅竹马?他们在一起起码十七年,要爱早爱了,哪那么容易变心?”
“如果不是看到我和钟磬……”
明霏呼出一口气,打断她的下文,“简默默,跟你说了多少遍?就算秦莳桦看到你和钟磬接吻,两人之间要有什么非正常情愫,钟磬不会解释?别把生活当电视剧看了。你以为他们会‘听我解释’、‘不听不听’地演啊?是误会,钟磬会在秦莳桦出国前还没解释清楚?”
“是吗?”
话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是模棱两可的“是吗”!
明霏崩溃,终于悟之:观念根深蒂固有也,观念先入为主亦有也,有其一尚可救;两者皆有,生机犹存;倘若当事人还是个认死扣的,那么好的,洗洗睡吧。
钟某人,拯救的任务也只好靠你那不靠谱的决策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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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简默和明霏的打算是在浦市就停留一天,结果明霏因被人鸠占鹊巢,老大不爽,打算呆个三天再回去。
浦市对于两位在这里求过学的学子,不可谓不熟悉。
第一天,明霏拉着简默把浦市的塔啊馆啊滩啊都重新玩了个遍。当晚,简默去电:“明霏说明天想去买东西,今晚就先住下。”
第二天,明霏拉着简默去大街小巷吃啊喝啊买啊。当晚,简默去电:“明霏说明天想回财大看看,所以再住一晚。
第三天,明霏拉着简默去财大,逛到一半时,两男堵住两女。简默低头,乖乖地跟钟磬走。
“你怎么会来?”
“你是希望我来,还是希望我来?”
简默瞪。
“我十一点半要见一个客户,下午四点走。顺便说一下,我买了两张机票。”两句话,前边解释,后边威胁。
接过另一张机票,简默低头看手表,不到九点半,要做点什么,还是可能的。
“那我们随便逛逛?”
“嗯。”
十月份的浦市早晚入初秋,白天还在季夏,带点暑热。“十一”小长假,车上路上都挤,然而多数学生还是会选择回家,聪明一点的,或逃课或调课,也能早一两天买票到家。
“前几天人挤人,果然还是学校比较清静。”绕过一片绿茵茵的草地,简默先感叹了一声。
钟磬似想起了什么,唇角弯出一道风景线,“我记得,我们大学里的第一次巧遇,也在‘十一’。”
“嗯?”简默诧异地睇向他,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未提起过此事,她以为那回只有她记在心里。
大学的第一个“十一”,也是第一个长假,她想家想疯了,所以坐了回飞机,于是,到今天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心跳声,“我坐在你的右边,从头到尾没和你说过话。不对,除了上车你帮我放行李我说的‘谢谢’,下车你帮我拿行李我说的‘谢谢’。”
钟磬斜睨,“期间你看了半小时的电影,玩了半小时的华容道。”
“你怎么知道?”简默更诧异了,她是上飞机爱睡觉的体质,当时怕睡相太奇葩给某人留下不良的第一印象,所以硬撑着没睡。何况,他不是在睡觉?
“睡觉的时候醒了两次,猜的。”
一句话又带跑了简默的思维。她当然知道他醒了两次,可醒了两次又不是为她。她叨咕一声,不知道记得有多清楚,根本是因为坐在他左边的人,“钟磬”声声唤。
简默只好无比郁闷地抽神去想点轻松的,“那次我翘了下午的公共课,四个星期八次课从没点过名的老师就点名了。结果点到了我,没点到明霏,因为她跳点。回来的时候,让我发一封不少于千字的邮件给她。不过后来,她成了我的导师。”
“以文会师?”
“只是觉得她上课挺好玩的,然后她也挺有名的,再然后她正好是会计系的。”简默窘窘的,“之后我问她当时为什么点我,她说看我这名觉得我是那种戴着厚镜片常年面无表情的书呆子,应该不会翘课。”
钟磬瞥她一眼,莞尔,“挺像。”
真的吗?简默这回是真囧了,“难怪导师见面会那天,她听了我的自我介绍,说了句‘人如其名’。”
闻言,钟磬露出久违的牙齿。
走了大段路,两人绕到了操场。
“当时军训就是在这,放假了还不能回家,身心双重折磨。”
钟磬环顾一周,轻点某个角落,“我记得,你在那里拒绝我的告白。”
不是吧?简默差点捂脸,她怎么会忘了这茬?受害者非但记得案发现场,还记得具体位置,要她这个凶手怎么自处?
她呵呵笑,“我那时是激动傻了,说‘对不起’是想回去整理好表情再过来。没想到,几个眨眼你就不见了。”
“是吗?”
伴着这句话的,是传说中的皮笑肉不笑,简默浑身一激灵,忙打哈哈,“唔。我还记得有一次逛操场,逛得太晚,门已经锁了,我们是翻墙出去的。”
“嗯,你的翻墙技术比我娴熟多了。”
简默瀑布汗,“我小时候比较皮,喜欢爬树而已。”
“所以大学期间,我们一共翻了三次墙。”
别这样好吗?不就是表白被拒,自尊心受创?可她当时是真的傻了,不知该怎么反应,说对不起很正常。再者,不久后他那么……非礼她,她不是照样打落牙齿和血吞?
说多错多,简默索性不说了,悠悠荡荡地绕着白线走。
在某个点,她又想捂脸了,另一个案发现场,进入零食管制分配时期的历史起点。
“想到……”钟磬话未说完,被拖走。
事情也挺简单。
简默是吃货,因为家规严,尚懂得节制。但大二下学期的某一天,自国外归来的苏槿想念外甥女,给简默寄了一大包的零食,各种巧克力各种饼干,都是简同学最钟爱的。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简默三天内吃了大半袋,从来不上火的体质上了火。
那时她和钟磬交往两个多月,处在拉拉小手的阶段,鉴于有向亲亲小嘴发展的趋势,上火的几天简默面对钟磬是能躲就躲。
躲了两天后,没办法,好在当时临近800米考试,简默想着去跑上几圈,然后以出汗回去洗澡为由闪人。
只可惜,现实是腹黑的。
她跑是跑了,喘息方定,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脸,某人说了句“好像挺烫的”。
当时夜凉如水,意境有;交往两个月,意向有;操场少少人,意外有。最后,交往以来的亲亲小嘴有。
三分钟后,她练800米的效果出了,直线距离两百来米的路程,她半分钟跑完。事后,简默找了个最合适的时间问及当时情况,对方笑容温雅,说道:“默默,其实我不介意。”
哦……你不介意?你都说出介意这个词了,能是不介意?再说,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回想此事,简默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由得又想起两人的相识,她慢下步子,转头问:“钟磬,你还记得你来旁听成控课的事吗?”
“记得。”
原来他还记得,简默悄悄地想——说缘,首言巧。
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是真的巧。因为明霏认识楚衡进而与他有了交集,这算巧;大二她提前来修成本控制的课,他身为临校生来旁听,也巧;最巧的是,这一巧就巧了一个学期。
奸/情就是在这种巧合中滋生的。
她帮他占位,最后期末,他拿了两张电影票要答谢她。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谁知他说了句“明霏说你会喜欢”。那会她和明霏已经无话不说,明霏虽然靠谱,但不排除为了替她争取说些不该说的话。为了免欲盖弥彰的糗,她答应了。
然后,看电影,是恐怖片情侣座,他说是别人替他买的票。吃个饭,是西餐厅情侣包,他说是别人替他订的位。最后他送她回来,居然还是下雨天情侣伞,她拿余光乱觑的时候,看见他的肩头湿了一大片,只好把隔了三个拳头的距离缩小再缩小,悄悄地脸红心跳。
这之后,两人熟了,D大是综合型院校,而财大是专业型的,财经类的藏书固然比D大的丰富。这项对比,成了她帮他借书的理由。
她由此笃定,若有人问起她什么事最能促进感情发展,她会说是借书。先不说有借必有还,就是帮借一二三四次,礼尚往来,一顿饭是要的。再凑巧一点,你也读过这本书,彼此可以交换看法,你既然敢说,必然述之以真知灼见,有了共鸣,感情绝对持续升温。
就是没想到,一升温会出意外。
这个意外,简默不愿想,于是打住思路,问个降温的问题,“钟磬,你当时为什么选成控这门课?”
“需要。”
简默想了想,也对。大学老师教什么课一般和其硕博专业有关,实际经历都少得可怜,比如教法学的不是律师,研究古典文化的,也不可能和作古的人物有过对话。会计还好,算一门技术活,资历较深的教授普遍和政、企有往来,当时上成控课的老师就在外企和私企待过,经验丰富。而那时,他貌似在创业。
钟磬在她自以为然的当头侧首,不消多想,就晓得她那个脑袋瓜会怎么解读“需要”二字。
她大二上有十来门课,只有这门没一个同班同学,且课程有三个时间段,他选在和她同一个时间上课,已是巧上加巧。自以为这件事处理得足够暴露,没想到,他会遇上个更自以为是的傻瓜。
“真是顿感。”钟磬不由低叹。
“嗯?你说什么?”
“我说,”他盯紧她,“我选这门课,是为了制造机会,你信不信?”
“什么机会?”
“和某人相处的机会。”
这个某人指她?简默明白过来,迅速摇头,“不信。再说,你刚才嘴唇动得没这么欢,是个短句。”
话落,钟磬白皙的脸浮上一层青色,他定定地看她数秒,一言不发地弃下她往前走。简默怎么会不了解他的脾性,这副样子明显是怒其不争的表现。
好好的,怎么发脾气了?
她站在原地,结果前方的人迈过几步就停了下来,偏头,“知道哪个是南门?”
这是在鄙视她路痴?
“哼,还不是你惯的。”简默嘀咕。麓市大,她不认路正常,财大统共那么点大,她从认路到不认路纯因当年某人找她找得太欢。
嘀咕完,简默还是快步上前,走在了他的右边。
身边不时经过几个人,或戴耳机在听音乐,或三五成群含笑聊八卦,还有的骑着自行车,男前女后,呼啸而过。
依稀,什么都没变,至少回忆不变。
譬如婀娜堪比瘦飞燕的湖边,青青杨柳下,他曾在这里等过她下课;譬如飘红的小径上,斜阳晚照中,他曾牵着她的手惊动粲粲韶光。
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哪里都有他们踏出的脚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浅,连成串,便成了一幅生动的写意画。
真美啊,以至于觉得秦莳桦神马的,都成了天边的浮云。
简默深呼吸,仿佛能闻到当年穿墙的栀子花香。她矮身拾了一片落叶,回头,双眼弯成月牙状,“钟磬,以后我们每年来一趟吧?这次时间不够,下次再去D大。”
想着,就不由想远了。以后的每年……他们这几个月这么努力,估计明年就能多出个人了。
十月的骄阳下,微炽的风徐徐掠过,钟磬也被感染,深瞳里凝聚了夏末最熨帖的一束光。
“好。”
我无法承诺你到永远,但要到老,何必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财大气粗
“收拾一下,跟我去见客户。”长假后的第一天,临下班,内线电话在那头如是说。
简默正在埋头疾书方才窜过的灵感,迅速地“哦”了一声后挂断,写完最后的几行字,站起身。
陆祈晏的助理永远是兼打杂的,打杂的内容包括开车。
一辆简默左看右看都认为畸形的兰博基尼内,她多问了一句,“总监,你的车投过不计免赔?”
“投过,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