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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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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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欣瑶也糊涂了,您老人家这到底是唱哪出啊?这不是你逼着我看的吗,只脸上不显,恭敬的道:“祖父,按那本书上的分析,再对照着石头,我能明白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要不,您找个懂行的人来看看?”

蒋振直着眼睛问道:“丫头,那日祖父给你看的那一匣子东西,看你的表情,应该多少能看出些什么来。你说说,看到了什么?”

蒋欣瑶风中凌乱了!

妈哎,我能看明白这是古物,哪能断出是哪朝哪代的啊。若真有这本事,我上辈子就该是个盗墓的。

她想了想,只得如实道:“祖父,那一匣子宝贝从料子,工艺,图案来看,应该是古物,至于是哪个朝代的,孙女可没这本事。我只觉着不像凡品。”

蒋振颓然倒下,神色悲寂,双眼紧闭,只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情绪。

良久,蒋振才吐出一句话:“去吧,祖父累了,想歇会。”

欣瑶顿时松了口气,道了个福,方才出走卧房。冷风吹来,才发觉自己里衣全湿了。

冬梅在外间早等得心急如焚,看到小姐出来,快步上前给她穿上披风,扶着小姐回房。一路看小姐脸色苍白,小手冰凉,心道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回到卧房,冬梅忙吩附莺归到厨房去煮姜汤,自己搬了火盆子,放到小姐身边。冬梅服侍小姐换下湿了的里衣,又把手炉塞到小姐怀里,这才转身倒了杯热热的茶。

欣瑶一口热茶喝下,才慢慢的暖和起来。

快七年了,她从一个躺着一心等死的废人,慢慢努力,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中间隔着多少个日日夜夜,几多载寒来暑往。在这个冰冷的如同牢狱一般的蒋家,除了母亲,弟弟,只有这个外表冷淡的老人给了她温暖。

他从没有把女子的三从四德,条条框框架在她身上。他让她自由呼吸,像鱼儿畅游水中。如果没有这个冷漠固执的老人,这些年,她不会活得如此随性随意。

她明白为什么祖父宁愿困守在青阳镇也不愿意回苏州府,除却那些迫不得已,还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有着一颗向往天空的心。

五年,整整五年,他们相依为命、互相取暖,互为依靠!

蒋欣瑶放下茶盏,轻轻一叹!

自京城回来,祖父的病就一直不见好,入冬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能让祖父深受打击并为之病倒的事情,怕也就是那两位了吧。

那么,她这个炮灰,以后的命运如何,还真是件难以预料的事情。

今日祖父的古怪举动,到底想说什么呢?蒋欣瑶百思不得其解。

一方面她认为这五年的点点滴滴,祖父和她建立了深厚的祖孙情,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万一父亲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她该如何自处。

奇怪的是,祖父从京城回来也好几个月了,对她也同往常一样,甚至更为宠溺。

会不会是她多想了呢,会不会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呢。

蒋欣瑶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刚刚祖父有惊讶,有伤心,有激动,唯独没有愤怒。

对!他没有愤怒!

那两块石头,好像也并不代表什么。石头能代表什么?那是死物,你说它值钱,它就是宝贝,你说它不值钱,它就是个石头。

祖父从来都是个冷漠的人,能让他激动的东西,应该是他在乎的,难道他在乎石头?不对,应该是石头的价值。

上次京城是谁来信?

如果没记错,应该是翠玉轩的掌柜来信,翠玉轩,翡翠,玉石……

突然,蒋欣瑶灵光突现,茅塞顿开。

如果是这样……

蒋欣瑶迅速唤来莺归,让她给燕鸣传个话,叫他打听下蒋全这些天的动静。

她有个直觉,蒋全这人,不简单。

……

深夜亥时,月色笼罩下的蒋宅,安静,沉稳,神秘。

欣瑶身披外袍,立下碧纱窗下,微侧着头,看着天上一轮残月,想着心事。

祖父最多再几个月的时间,她是不是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或者送个信给母亲?

可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她仍然从心底里舍不得,舍不得离开。她甚至不愿意去想她的结果会如何,只想每日陪着他,直至最后时刻。

冬梅屏气禁声,支着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听得房里渐渐安寂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这些天,夜里常常睡不着觉,冬梅知道,老爷的病怕是难好。以前小姐若遇着什么事,和她们俩个有商有量,自那日燕鸣传话,小姐去了老爷房里,蒋福亲自守的门,两人密谈了许久,小姐回来后,便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怕是小姐遇上了什么为难事,不想让她与李妈妈担心,这才夜夜苦思良久。

冬梅替自个的小姐心疼的半天,终是无计可施,翻了个身,慢慢睡去。

……

那日的事情,祖孙俩都未再提过,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蒋欣瑶仍每日照料蒋老爷衣食汤药,越发的尽心。她常常在祖父院里一呆就是一日,陪在老人身边说笑,回了院子却常常独自发呆,甚至对莺归做的吃食,都没了兴致。

李妈妈,冬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两个忠仆无计可施,只得偷偷摸摸的凑在一处长吁短叹。

……

这日冬至,天气阴沉,寒风凛凛!

南方冬至有吃汤圆的习俗,欣瑶因祖父喜食甜食,张罗着做些个豆沙馅,芝麻馅的给老人家解解馋。忽听得丫鬟来报,说老爷下床忽然昏倒,惊得手中的汤圆散在地上,蒋欣瑶呆愣住了!

欣瑶看着昏迷不醒的祖父,眼泪叭叭的掉了下来。

这个曾经高大,英俊,白皙的男子,如今又瘦又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了无生机的躺在床上。

几个大夫看罢都摇头,只说灯枯油尽无力回春,需早做准备。

蒋福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声道:“小姐,可要通知苏州府?万一……”

欣瑶死死握着祖父干枯的手,摇头道:“福管家,等祖父醒了再说。”

蒋福上前一步,轻声道:“小姐,有些东西需早早备下。这事,还得小姐做主。”

欣瑶一听,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涌出来,泣声道:“福管家,先预备起来。”

蒋福红着眼,匆匆离去。

半时辰后,蒋振悠悠转醒,看着两眼红肿的欣瑶,微声道:“什么时辰了?”

蒋欣瑶强忍着眼泪回了话,随即又道:“祖父,可要通知苏州府的人?祖母那边……”

蒋振虚弱的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用了,只等我咽了气再去报丧。你先出去,我与蒋全有话要说,你过会再来。”

欣瑶用余光看了眼默守在一旁的蒋全,帮祖父掖了掖被子,转身走到院子。

……

冬至的夜,黑的太早,暗夜中看不见一丝星光。

冬梅担心的看着桂花树下静立无声的小姐,想了又想,终是没有出声,只上前给她披了件外袍,摸了摸小姐冰凉的手,默默的站在她身后。

这些年老爷对小姐的好,真真是实心实意,她和李妈妈都看在眼里。这会子老爷病危,让小姐如何不伤心流泪?

半个时辰,门开了,蒋全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走到欣瑶跟前,说老爷请她进去。

冬梅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她用力的握住小姐的手。

蒋欣瑶冲着她笑笑,大步向里走去。

她的祖父,静静的靠在床头,正等着她来。

蒋欣瑶鼻子一酸,赶紧上前叫道:“祖父。”

蒋振吃力的睁开眼睛,示意她坐:“丫头,我盼着这一天,盼了很久了。你不用害怕,谁都有这一天,早早晚晚!”

欣瑶泣不成声道:“祖父,我舍不得您!您就这样舍得把我一个人扔下吗?”

蒋振想抬手替孙女擦擦眼泪,却发现自己已没那个力气,颓然叹道:“五年前,咱们祖孙俩就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的回了这里。祖父原来是死了心的人,有你陪着,这心又活回来了!孩子,谢谢你!”

欣瑶把头埋在老人的大手里,只觉得眼中的泪怎么流也流不尽,。

蒋振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孙女,神色复杂。

“现在祖父求你三件事,你可愿意帮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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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遗愿

上回书说到重病的蒋振交待欣瑶帮他完成三件事。

蒋欣瑶听罢心如刀割,抬起头泪如雨下道:“您说。”

“第一件,我死后,不入蒋家祖坟,就在这后院找个干净的地方把我埋了,不立碑。我身边预留位置,什么时候那个位置的人找到了,什么时候帮我立碑。找人的事,蒋全会去做。你只要帮祖父看着,除了她以外,谁都不能睡在我身边。我会留下书信,你只管拿给他们看。”

欣瑶不及思考,含泪点头。

“第二件事,蒋福跟了我几十年,又是个无牵无挂之人,你替我养老送终。”

欣瑶泣道:“祖父,您放心,我视他如您!”

“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也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祖父这一生的心血,都在一件事上,就是翠玉轩。从现在开始,我把它交给你。分成十份,你占四份,阿全占一份,剩下的五份给宏远,也就是你小叔叔。”

欣瑶猛的停止了抽泣,直直的看着老人,一脸的茫然。

“庄子上有几个玉雕师傅,都是翠玉轩的老人了,你得养他们到死。翠玉轩的事,阿全以后会跟你说。我知道,你懂,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蒋振抽出手,从枕边拿出一黑色的匣子,颤巍巍的送到欣瑶手上。

欣瑶木然的接过匣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匣子里有二十万两银票,京城两个宅子的房契,青阳镇这处庄子的地契,还有那些个古件,你帮我交给宏远,亲手交给他。这五万两银子,还有这老宅的房契,你收着。阿全以后就是你的人,你是他的主子。”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蒋振的说话。

蒋欣瑶完全呆住了,她想过无数的可能,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蒋振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突然浑身一用劲,直直的坐起来,问道:“孩子,祖父求你这三件事,你可答应?”

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蒋欣瑶一惊,忙上前帮着顺气。

蒋振就势一把抓住她的手,表情狰狞,勾勾的瞪着她。

蒋欣瑶被看得无所遁形,那一双浑浊却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深刺痛着她心底深处。

她泣不成声,重重的点了点头。

蒋振犹不放心,狠声道:“你发誓,若有违今日之约,祖父便会打入十八层地狱,日夜受油煎火烤之苦,永世不得超生。说……你快说!”

蒋欣瑶被这恶毒的誓言惊得无法思考,只麻木的跟着念道:“我发誓,若有违今日之约,祖父便打入十八层地狱,日夜受油煎火烤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蒋振全身力气像被抽走一般,往后倒去,脸上一片平静。

他放开了欣瑶的手,只喘着粗气道:“丫头,难为你了,无缘,则因不生,因果循环,缘自在心。孩子,祖父这几年,有你陪着,很高兴。”

欣瑶的双眼被泪水模糊,分不清是为祖父还是为了自己,泣道:“祖父,好好养病,别多想,你可记得明月明年之约。做人,得讲诚信。”

蒋振淡笑道:“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孩子,祖父以后,护不住你了。”

蒋欣瑶听罢哀痛欲绝,抱着祖父的手失声痛哭。

这个睿智的老人,洞穿了她的一切。一张琴放在那儿,不去碰她,唯有沉默,如若以指触之,则高山流水,绵延不绝。使人闻之欲醉,声音从哪来?从琴上来?或从琴外来?亦或从指外来?佛曰不可说,不能说。

蒋欣瑶知道,她便是那琴音。

可惜蒋振已经听不到她肆无忌惮的痛哭声,他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中。

……

蒋欣瑶擦干了眼泪。她没有时间悲伤,她必须在这几天,在苏州府还没有来人之前,为祖父,也为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先找来李妈妈和冬梅,这两人,深得她信任。

她如实的告诉她们前两件事情,并指出,第二件事不难,难的是第一件事。虽说蒋老爷留有书信,若太太执意不肯,怎么办?本身不入祖坟就已是难事,还要预留位置,不立碑,那就是难上加难。她人小言微,谁会听,谁肯听?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个晚上,毫无办法。

第二日一早,她把蒋福,蒋全请到了书房。直截了当的问两人可知道老爷交待给她的事情。

她没时间玩互相猜测,欲擒故纵的游戏,如今的他们应当是她的战友,是同伴,绝不是敌人。

蒋福,蒋全不约而同的点头。

于是蒋欣瑶先把最简单的问题先抛出来。

“福管家,老爷把你交给我,让我替他照顾你,现在我只想问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蒋福哀伤道:“老奴今年四十有八,从十岁开始跟着老爷整整三十八年。老爷千秋后,老奴只想替他守着坟,逢年过节也有人陪着喝几杯,说说话。”

欣瑶点点头道:“福管家,你留在这青阳镇确实要好过跟着我。这样,我把这宅子留给你,只说是老爷给你的,你住着也名正言顺。我每年再给你一千两银子养老,钱不多省着点花也够。等老爷走了,那些常年跟着老爷的人若愿意留下,就在这老宅中养老,或不愿意,每人三百两安家费。其它的下人,福管家你留几个得用的,服侍你,剩余的发还卖身契,都遣散了吧。”

蒋福忙道:“小姐,不用给银子,老爷给我留了银子,够我嚼用一辈子的。”

欣瑶道:“老爷给的是老爷的,我给的是我给的。福管家,若不嫌弃,我叫你一声福伯。我把你当长辈,孝敬长辈那不是应该的?”

蒋福直直跪下,泣声道:“小姐,小姐这是抬举了老奴啊,您放心,这宅子老奴帮您守得好好的。等老奴入了土,再还给小姐。”

欣瑶上前扶起蒋福,叹道:“福伯,什么还不还,我交给你了,便是你的。”

蒋全看着欣瑶一言一行,心下赞叹。别看小姐年纪尚小,这事做的大气周到,暖人心,怪不得老爷高看她。

蒋欣瑶解决了福伯的事,当下问道:“这第二件事,有些棘手,老爷交待不入祖坟,不竖碑。虽说有书信留给府里,我想着,其它人还好,只怕太太不同意,你们看这事怎么办?”

蒋全心头一动,忙声道:“我原想,有了书信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倒没想过太太怕不会应下,还是小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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