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瑶眼中带笑,调皮的冲男人轻轻说了声“呸”,让淡月把小炕桌安置在一边,便去了外间。
恰巧微云从外头进来道:“大奶奶。车备好了,什么时候动身?”
欣瑶笑道:“大热的天,去杜府干什么,大爷在里头睡觉,你去守着。我给老太爷请安去!顺便讨论讨论今儿中午吃什么好!”说罢,便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
微云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一句:“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不是说火烧眉毛的事吗,怎么这会子又不急了!”
……
沈府厢房内。
张馨玉袖子一佛,把几上的一套宋代紫定茶盅摔了个粉碎。
昨日蒋家老太太寿宴,她见那蒋欣瑶一身妃色衣裙高贵出尘,心下便有些酸酸的,草草用罢席面,略听了会戏,便打发人去前院请自家男人,打算一道回府。
哪知沈力正与蒋元晨酒逢知已,又有蒋元青在旁边作陪,尚未尽兴,便让张馨玉自个先回去。
张馨玉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心下却已有几分不满,一个人讪讪的坐车回了府,倚在卧房里生闷气。
夜里头,男人吃了满身酒气,醉醺醺的回了房。
张馨玉原想着等他过来哄自己几句,此事也就掀过去了。哪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下的火又盛了几分。
沈力哪里知道自家女人心里这一番天地,在外间醒了会酒便入得房来。头一句便道:“今儿蒋家的席面倒是精致,那道西湖醋鱼我吃着颇有几分南边的味道。”
这话不说也罢,一说,直把那张馨玉心下的火气给勾了出来,当下酸酸道:“哪里是那府里的菜好吃?我看是那府里的人好看,勾着爷的心了罢!”
沈力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当下脸便沉了下来,冷笑着定定的看了张馨玉两眼,拂袖就走。
张馨玉见男人一言不发,便要走,哪里肯依,当下一把扯住沈力的衣裳,口不择言道:“怎么,说着你的痛处了?一句话不中你的意,就要跳脚。只可惜,人家已经嫁人了,眼里从来没有你!“
沈力如剑一般的目光骤然一聚,手上轻轻一用劲,人已到几米开外。
张馨玉又气又恼,不管不顾的冲到门口,怒道:“有本事出去了就别在回来!”
男人身形顿都未顿,径直扬长而去。
张馨玉气得眼泪直掉,一宿未睡。
第二天一早,便传来自家男人在妓院把人打伤的事。这才有了前头摔茶盅一事。
……
陪嫁嬷嬷张嬷嬷见势不妙,赶忙把屋里众丫鬟赶了出去,哄劝道:“小姐,要我说这事的根儿还在小姐身上。昨儿个爷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夸了几句蒋府的菜好吃,景好看,你就摔了脸子给爷瞧,这脾气发得,着实没有道理。”
张嬷嬷故意一顿,又缓缓说道:“爷与蒋家的渊源,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小姐何必再计较。男人,都好个面子,小姐这般不管不顾的撕了脸闹腾,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只能把男人的心越闹越冷,何苦来哉?爷在小姐这头受了气,自然把气撒到别人身上,这不就闹出祸事来。小姐还是赶紧想办法补救才是。”
张馨玉委屈道:“嬷嬷,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牙酸话,他就扬长而去,如今又在怡红院为了个女伎把人打伤了,这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我以后在这府里还要不要做人!”
张嬷嬷肃道:“小姐,夫妻之间拌个嘴,吵个架,无伤大雅的事,谁家的两口子不是这么过来的?脸面这个东西,男人在外头有脸了,你才能有脸;男人在外头没脸,你只能跟着没脸。夫人在家时交待小姐的话,小姐都忘了吗?”
张馨玉听到张嬷嬷提起母亲,心下一凛。
张嬷嬷趁机又道:“夫人为了小姐的亲事,操了多少心,掉了多少泪,受了多少委屈,甚至连长公主也得罪了去,小姐可不能把夫人一片心血白白浪费了去啊。”
……
原来张馨玉从小就定过亲,定的是她三舅舅家的小儿子,也是惠文长公主最小的孙子严庭海。
这严庭海因其母怀他时摔了一跤,故生下来身子便弱,长公主不免偏疼些,这才作主定下了小外孙女张馨玉,打算亲上加亲。
张馨玉的母亲严惜文因年轻时对自己的婚事一意孤行,伤透长公主夫妇的心,心中一直愧疚。且女儿性子娇纵,嫁到那府里,左右都是自己人,吃不了大亏,便一口应承下来这门婚事。只瞒着两个孩子。
哪料想张馨玉与那严庭海从小就是冤家,互看不顺眼。一个嫌表妹咄咄逼人,一个嫌表哥赢弱不堪,说不到两句话,便吵作一团。
张馨玉长至十几岁,才知自己与表哥定了亲,气得在父母跟前闹了几回,心下烦闷不已。巧的是,张馨玉的姐姐张馨月这时候产下嫡长子,她便提出去江南沈家长姐处散心。这才有了与蒋欣瑶在游船上的一面之缘。
张馨玉在苏州府沈家住了一个多月,才回了京城。有一回跟着母亲去严家,不知何故,与那严庭海又生了口角,闹得严府人尽皆知。
张馨玉回府后,便是向母亲郑重提出要退亲。那严惜文原指着女儿去了趟江南散心,回来便可万事大吉。哪料却是女儿故意挑着严庭海的错,借机一闹,一气之下就把女儿拘在院子里,禁止其外出,只等到了年岁,行过六礼后,风风光光的把女儿嫁到那府上。
张馨玉也是个要强的,只放出话来,若不退婚,成亲那日便是她向父母还命之时。
那严惜文精明了半辈子,到头来在女儿婚事上,跌了个大跟斗。不得已,只得腆着脸向长公主,三哥三嫂求情。
严惜文的哥哥倒还罢了,称强扭的瓜不甜,两个孩子从小不对盘,便是硬凑在一块,也是猫狗打架——世代冤家。
偏那严惜文的嫂嫂有话说。早不提,晚不提,自家儿子都快十五六了,才提出要退亲,先头干什么去了?因此话里话外,便有些难听。
惠文长公主一辈子高高在上的人,女儿求着退婚已是打了她的脸,哪里还容得下媳妇的几句牢骚?当下就冷了脸,称就算是绑,也得给我绑到一张床上,说罢拂袖而去。
☆、第七十八回 往事不要再提(三更)
长公主发话,谁人敢违?一时两家倒也消停了。
两年后,两个孩子均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家按着长公主的意思,正欲行六礼,把婚事给操办了。哪知那严庭海不乐意了,死活要退婚,只把两家人弄得措手不及。
原来那严庭海两年前知道张馨玉欲退亲时,便埋了心思要狠狠报复回去,硬生生的拖了张馨玉两年,才抛出了这颗重磅炸弹。
都说么儿得宠,惠文长公主见小孙子不乐意,哪还能强按着,只得把女儿叫回来商量退婚事宜。
这一下便激怒了严惜文。
外孙女要退婚,你不允;亲孙子要退婚,你便允了。这不是厚此薄彼吗?再者说女儿家的大好青春能耽误吗?严惜文气了个倒仰,在长公主面前狠狠的闹了一场。
长公主为了安抚女儿,只得承诺一定帮外孙女找户更好的人家,并陪上一份嫁妆,这才使得两家都消停了。
张馨玉一听与严家解了婚约;深藏在心底的那份不为人知的念头渐渐浮出。原来她在江南时便对沈家大房的么子沈力动了几分心思。
张馨玉是惠文长公主嫡出的外孙女,其母严惜文又是下嫁到张家,不论是严府,还是张府,均是女强男弱。因此一趟江南之行遇到了沈家号称活祖宗的沈力,竟一头栽了进去。
沈力其人,从小习武,跟着沈老太爷走南闯北,学问,见识暂且不论,就一身孔武有力的体魄,内敛冷峻的性子,便引得张馨玉倾心不已。
张馨玉虽心系沈力,却深知严,张两家的亲事并非那么容易解除。遂强按下心思等待时机。
恰好那日去外祖母家,不知何故又与那严庭海有了口角,回府后便借势提出退婚,想为自己搏一搏。哪知忙活了半天。婚也没退成,还惹得两家有了嫌隙。
张馨玉到底是严惜文一手教导起来女儿,即便心下不愿,一见这形势,当下便歇了心思,安安份份待嫁。
张馨玉把自己关在房里深思了一天一夜后,遂跪在母亲跟前把自个的心思说与了她听。
严惜文正因娘家的退亲,对女儿心怀愧疚,只说这事容她思虑些时日,暗地里一封书信去了南边。朝大女儿打听沈力为人。这不打听则已,这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沈力早有了心上人,虽女方拒了亲事,偏男方还未死心。且沈家老太爷也似乎有意向替孙儿求娶蒋家四小姐。
严惜文再怎么宠女儿,又岂能让女儿嫁个心不在她身上的人?当下严辞拒绝。
张馨玉先被严家退了亲,又被母亲拒了自己的心思,当下又气又急,病倒在床。病愈后,张馨玉虽平静度日,却鲜有笑容。见着严氏,也都冷着一张脸。
母女俩个冷战了两个月后,偏巧萧、蒋两家传来了定亲的消息,严惜文见女儿一日大过一日,终是拗不过,到底是松了口。因此仍求了长公主代为撮合。
惠文长公主见女儿看中了沈家。气了个倒仰。
你道为何?原来那长公主与沈老太爷年轻时就相识。
沈亭十七八岁时也是一翩翩佳公子,出身高门,读书,学问自是一流。机缘巧合下与长公主有过一面之缘,长公主颇为心仪于他。奈何沈老太爷一心想在官场有所建树。且又是沈家重点培养的下一代掌家之人,故婉拒了长公主的好意。
长公主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岂能咽得下这口气,私底下一直不待见沈家。
当初大外孙女张馨月与沈家结亲是其父张敬诚牵的线。张敬诚与沈家二房的老爷沈峰有同窗之谊。那沈峰听闻张家大女儿温柔娴良,知书达礼,遂替大儿子沈群求娶。
严惜文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仔细打探一番后,也未与母亲商议,一口便应承了下来。就这样,两家结了儿女亲家。待惠文长公主知晓此事,六礼已行了二礼。长公主虽心下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女儿所求,长公主想都未想,一回就回绝了。
严惜文哪里知道长公主年轻时与沈家老太爷有这么一出,只道是老太太出尔反耳,便用言语相激。长公主自知理亏,平生又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只得咬牙切齿的应承下来。
沈家老太爷哪里能料到长公主亲自出面为小孙子作媒,真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左思右想了几宿,还是帮小孙子应承了下来。就这样,张馨玉的亲事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辗转定了下来。
张馨玉心愿得成,自然欢喜。那长公主却心中隔应,外孙女大喜也只称病不出。严惜文见母亲这般行事,又想起前头两家悔婚的事,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却又无人可诉,只得生生忍下。
一门亲事,弄得长公主母女俩人心里都不痛快,独那张馨玉蒙在鼓里,欢欢喜喜备嫁。
……
张馨玉咬着唇苦思半日,才淡淡道:“嬷嬷,这事是我做得急了,昨儿个见了那蒋欣瑶,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股气,这才与爷对了几句,是我的不是。嬷嬷替我更衣,我立马回府一趟!”
张嬷嬷这才露出笑意道:“我的小姐,这就对了!”
“婆婆这会在哪里?”
张嬷嬷压低了声道:“天没亮就出了府,听说是往蒋家去了,小姐这头,可是要快些啊!”
张馨玉心下明白,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指挥史,能作得了什么主?嬷嬷,咱们走……”
……
当天夜里,沈府大老爷沈俊夫妇跪倒在沈老爷床前把事情一一说与他听。
沈老爷抄起手边的书朝儿子沈俊砸去。
沈俊不敢躲闪,头上生生的挨了一下。荀氏心疼的看着眼沈俊,脸色惨白却不敢说话。
许久,沈平才平息了怒气,缓缓道:“明儿个你上书让阿力去军中避一避风头吧,迟家如今找上了中宫苏皇后。这座大佛,咱们惹不起。荀氏,你把那个叫可儿的赎了身,再带了厚厚的礼,去迟家陪礼道歉。银钱上不要舍不得。”
沈俊道:“父亲,今日早朝,靖王被呵斥了几句,韩王则一言不发,您看……”
沈平变了变脸色,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你要他替哪头说话!阿力的这份差事是保不住了,让阿峰的媳妇明儿个备了礼,去韩王妃那里为他男人求个闲职。”
沈俊心下一惊,忙道:“父亲?”
沈平道:“你放心,韩王必会应下的!你们都去吧,按我说的去做!”
夫妻俩个对视一眼,磕头告退。
……
荀氏出了院门,才眼中含泪道:“大老爷,阿力好不容易才回了京,刚成了亲,找了份好差事,赶明倒又要往那苦寒之地去了,没个一年半载的,怎么能回来?你说说,叫我如何舍得!”
沈俊却喃喃自语道:“这回老爷子行事,我怎么有点看不懂啊!”
荀氏忿忿道:“我就说那个女人进门,没好事。”
原来这荀氏暗中已经相看上了另一府的小姐,只等着有合适的机会在老太爷跟前提起。
哪知老太爷冷不丁的就对她说起小儿子定亲一事,荀氏明着不敢多言语,背过人只委屈的掉眼泪。因此多多少少对那张馨玉有些不待见。
沈俊回过神,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怒中含威道:“闭嘴,回房!”说罢,甩袖而去。
荀氏委屈的低下了头,一路小跑跟在沈俊身后,嘴里的苦涩不住的往外涌。
……
而此时兵马司牢房里,萧寒,沈力两个席地而坐,地上摆放着两个食盒,两壶酒。
萧寒从怀里掏出来一叠银票,递给沈力,道:“荀夫人给我的,你收着吧,回头去了中军,多的是花银子的地方。”
沈力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塞进怀里,举杯道:“今日这顿,我是借了萧兄的光,来,弟弟我敬兄长一杯!”
两人连干三杯后,才用起菜来,沈力用了几口,道:“平王什么时候动身?”
“不出十日,必往军中去!”
“外头情况如何?”
萧寒打趣道:“中宫收了迟家的重礼,在今上跟前哭了一场,今上这会应该歇在她那里。靖王妃也收了迟家的礼,没敢在二哥跟前哭,只让人好酒,好菜招呼着,二哥这会,应该在对月饮酒。韩王把卫国公迟禄叫进府臭骂了一顿,这会应该正在气头上。沈老爷子称病不出,你夫人白日里回了趟张家。我那个小舅子为了你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