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翔不明就里,如实道:“我说,难道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他被害了?”
欣瑶面色紧张。一把抓住杜天翔的胳膊,回头对萧寒道:“对,二哥就是这个意思。”
萧寒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瞬间明白过来,急急道:“瑶瑶,你是说,二哥是故意把扳指给我们看的,让我们误以为他出了事?”
蒋欣瑶恍若未闻,盯着脚下的青石砖凝神许久,突然才抬起眼睛。眼中露出惊喜,激动的扑到萧寒怀里。哽咽道:“萧寒,我明白了,二哥没事,他没事。还活着。”
杜天翔,徐宏远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的盯着欣瑶的脸,等着她的下文。
萧寒被她扑过来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搂住,锢在怀里,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忙道:“坐着说话,我想我也明白了二哥的意思。”
徐宏远忙道:“什么意思?”
夫妻凝视片刻。同时点了点头。
萧寒扶欣瑶坐下,起身在房里走了两步,转身挑眉道:“因为二哥在布一个局。一个能置苏家,韩王于死地的局。”
……
萧寒此言一出,屋里三人除了欣瑶外,如被雷击,顿时石化。
杜天翔大悲大喜之下,一时承受不住。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道:“表哥。你别吓我,我胆子小,禁不住吓,这一喜大悲的容易出人命。”
欣瑶微微点头,眼含赞许道:“天翔,你表哥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且问你,这个世上,想让二哥消失的人有几个?”
杜天翔茫然看向徐宏远。
徐宏远冷笑道:“左不过那两个?福王不会动手,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是他想要的,十之*是韩王。”
萧寒冷哼一声道:“还有一个,你别漏了。”
“还有一个?”
徐宏远拔高了声调:“谁?小寒,你快说!”
“小寒,快说!”杜天翔恨道。
萧寒斜挑了眼角,声音清冷的道:“韩王已经占了先机,这个时候动手,那是得不偿失,他不会那么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福王没这个实力,那么剩下的,只有苏家。”
“苏家?”
杜天翔,徐宏远同时惊道。
萧寒咬牙点头道:“咱们得到的消息,中宫与韩王为了得到那一纸召书,已经决定暂时弃卒保帅。苏尚书心底很明白,就贪墨财赈灾款一条,够苏家喝一壶,何况这么多罪状。今上的态度很明显了,这回我就是要动你苏家,所以苏家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你们猜,苏家人愿意被牺牲吗?”
徐宏远摇头道:“换了谁都不愿意。”
蒋欣瑶端着茶盏,斯条慢理的喝了一口,笑道:“换了我,就愿意。”
“表嫂,这是为何?”
“只要韩王上位,苏家早晚有复起的一天。这样天大的人情,韩王日后肯定有所补偿,只要渡过了这个难关,富贵更胜从前,只不过暂时屈居人下罢了,”
“说得好!”
萧寒深深的看了欣瑶一眼,接口道:“苏家人肯定是愿意的,但前提是,韩王必须上位。但是,凡事总有万一,这个万一如果发生,苏家又会如何?”
徐宏远低声道:“抄家灭族,永无复起的可能。”
“没错,这就是苏家最担心的地方。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苏家必须铤而走险,把这个万一扼杀掉。如果我没猜错,苏家应该是派了杀手去了湖广,目的只有一个。”
杜天翔一扫前头的颓势,兴奋道:“这么说来,二哥应该发现了有人要杀他,也知道想杀他的人是谁,所以故意写了信,说要提前回来,好让别人有下手的机会。”
萧寒点点头道:“如果在湖广,二哥身边有两万大军,没有人敢冒这个险以卵击石。只要离了大军,他们才有下手的可能。所以二哥传讯说要提前回来,并故意把讯息露出去。杀手不明就里,一路派人追杀。”
徐宏远疑道:“那扳指是个什么用意,我还是不明白。”
萧寒怔了怔,道:“二哥让我派人去接应,并把玉扳指交给替身,叮嘱他生死关头握在手里,如果我没猜错,二哥是想通过这些个蹊跷的地方,告诉我们,他布了这个局,并希望我们配合他把这场戏演下去。谋杀当朝皇子,这个罪名足可以让苏家灭九族。”
灭九族三个字从萧寒嘴里说出来,众人心下一颤,脸色史无前例的凝重。
萧寒顿了顿,目露阴郁又道:“不仅是苏家,苏家背后的两个人也脱不了干系。即便苏家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个身上,但旁人不会这样想,今上更不会这样想。敢朝堂堂皇子下手,若不是背后有所依仗,谁敢!”
“这么说来……”杜天翔小心谨慎的说了半句话。
萧寒如箭目光看向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拨出萝卜带出泥,韩王与中宫必定会受牵连。上回十六的事,今上已经大怒,这回再加上二哥的事,韩王这辈子,绝无染指皇位的可能。这样一来,二哥更加明正言顺。”
欣瑶微微叹息道:“我想二哥还有另一层意思。”
萧寒心神一动道:“瑶瑶,快说!”
欣瑶垂着眼帘,轻轻一转:“刚刚大爷说玉扳指是十六送的,二哥平日里从来不带,只有在与你们商议事情时,才拿出来把玩一下。”
“没错!”
“如此说来,这个东西,不是一般人能见,只有像咱们这样与他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二哥”中箭,是死是活,杀手们总要查看,他们不会没有注意到“二哥”手中这个玉扳指,没有拿走,说明什么?”
萧寒顿时明白欣瑶的话是什么意思,眼含赞许道:“说明他们也知道这枚玉扳指是二哥心爱之物,或者说,只有这个玉扳指才能证明二哥的身份。”
杜天翔犹不明白,挠了挠头,苦着脸道:“你们夫妻俩,一唱一合,能说得明白些吗?”
徐宏远清了清嗓子道:“我明白了,杀手也得防着万一错了了人,有了这个玉扳指,他们便以为是真身,小寒的意思是二哥身边有人暗通苏家。”
杜天翔恍然大悟,迭声道:“是谁?”
萧寒慢慢睁大了眼睛,神色不豫道:“统共不过那几个,我们几个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只有靖王府的人。”
靖王府,众人心下一惊,反复低吟着这四个字。
欣瑶眯着眼睛摇头道:“这是二哥的家务事,让二哥自己解决吧,我想二哥心里是有数的。”
三人点点头,均表示赞同。
徐宏远捂着额头,只觉得手心一片冰凉,轻声叹息道:“幸好是虚惊一场,我这腿到现在都是软的,真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想的,居然设了这样一个局,万一咱们没猜到,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思。”
蒋欣瑶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适时遮住了唇边的一抹忧色。
一个能极时察觉出身边的危机,善加利用,因时而谋,并舍得牺牲的人,终究能成就一方伟业,只是可惜了那二十一条暗卫的性命。
杜天翔佩服的看了夫妻俩一眼,感叹道:“按二哥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做?”
欣瑶看着萧寒,静默不语。
萧寒沉声道:“等寿辰过后,把玉扳指交出去,无须多说,今上自然会派人去查,适时把证据引向苏家,把苏家,韩王连根拔起,守住京城,坐等二哥回京。”
条理清楚,思路明确,分毫不差。
蒋欣瑶深深看了萧寒一眼,眼中的赞赏之意一览无余。
徐宏远低声道:“小寒,你说今上知道二哥‘遇害’的消息,会如何?”
众人心头一震,都没有说话。
可以预见的是,这一回,苏家在劫难逃。
☆、第五十八回 皇帝寿辰
夜色已深,烛光摇曳。
众人商议妥当,欣瑶起身,欲让下人摆饭,只觉得一阵眩晕,身子软了下去。
徐宏远脸色突变,惊呼一声,却见人已被萧寒搂住,紧接着又一道身影从他眼前掠过,再看时,杜天翔的手已稳稳的搭了上去。
半晌,杜天翔皱着眉头回过身对着一脸焦急的两个男人道:“孩子长得太快,母体供血不足,这些日子思虑过重,情绪波动起伏,再加上没吃晚饭,才有了眩晕之症。不碍事,吃几盏安神药,静养几日就好了。”
像是为了验证杜太医的问诊之术出神入化,某人的肚子适时的叫了几声,蒋欣瑶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红着脸对萧寒报羞道:“孩子的娘饿了,想吃饭。”
女人的玩笑话使得三个男人的心头均被石头压住般难受。
这些日子的压力,算计与煎熬便是他们三个大男人都顶不住,各自消瘦许多,更何况一个怀了身孕的女人。
徐宏远看了看时辰,叹息一声,遂转身推门而出,交待了几句,又折了回来,佯怒道:“你这孩子,饿了也不吱声,你禁得住,肚子里的孩子可禁不住。”
话音刚落,四个大丫鬟拎着食盒相继而入,香喷喷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众人才觉得饥肠辘辘。
两碗热热的当归红枣乌鸡汤下肚。欣瑶的脸上,才有了丝红色,她舒服的叹了口气。打趣道:“这个孩子以后落了地,二哥可得送份重重的礼,在娘胎里,受了多少惊吓,亏得我身强志坚,若不然……”
蒋欣瑶轻瞄淡写的看了杜天翔一眼。
杜天翔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徐宏远碗里。朝萧寒翻了个白眼,道:“这鱼肉不错。阿远,你多吃些!”
萧寒夹菜的手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欣瑶布菜。轻声细语的哄着她多吃些。
蒋欣瑶极为受用,心道我这会饿得连头牛都吃得下,哪需你哄。不多时满满一桌菜被四人一扫而空。
萧寒怕欣瑶劳累,不敢让她再留下,亲自扶着去了内院,陪着说了一会子话,被欣瑶催了几回,才狠狠的把女人搂在怀里吻了几下,掀了帘子出去。
欣瑶等男人走后。深感疲倦,丫鬟们侍候着简单漱洗了下,倒床就睡。
……
萧寒入了书房。那两人各自捧着一杯香茗等着他。
杜天翔见他来,搁下茶盏,似随意的问一句:“外公这几天在忙什么?一会我瞧瞧他去!”
萧寒皱眉道:“这几天他说要研制些新的药方,我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些什么。对了,你刚才对我翻白眼是个什么意思?”
杜天翔当即又翻了个白眼,痞痞道:“翻个白眼还有什么意思。小爷我想翻就翻。这一日,小爷我受的惊吓太多。医书上说,翻白眼有助于缓解精神压力。快,咱们再把事情再商议商议,看看还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三人复又坐定,低声细语商议起来。
……
深夜,西院老太爷房里,杜天翔坐在床前的小圆凳上,叹了口气道:“外公,表嫂她……”
老太爷倚在床头幽幽道:“你知道了?我也正在想办法。赵家素来有怀双生子的家族史。”
“若是换了旁人怀双生子,除了生产的时候比常人更艰难一些外,旁的倒也罢了,只是表嫂她自娘胎里就带着弱症,又受过极重的内伤,如今孩子长势飞快,母体明显供血不足,月份一大,就会压迫五脏六腑,眩晕,晕厥是常有的事。再到后面,就举步维艰了,能不能撑到足月都很难说啊!”
杜天翔叹息一声,愁眉道:“女子生产,本来就是极为艰险的事,表嫂的身子已是强拏之末,这万一……外公,这事不太妥当啊。”
老太爷沉吟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杜天翔顿了顿,仿佛极难开口。
“外公,你也无须问我,我的这点本事,你都清楚。咱们爷孙俩联手,也只有两成把握能使母子俱安。”
老太爷脸色凝肃道:“你说得没错,我也正头痛这个事。”
“外公,最稳当的一个办法,就是把这胎打了,调养好身子再怀。”
老太爷面色大变,抄起枕边的医书朝杜天翔砸了过去,怒斥道:“你个混帐东西,我盼了多少年,才盼来老萧家的两条根,你居然要把他们打掉,除非我死,想都别想。”
杜天翔被砸了个正着,气急败坏道:“外公,弄不好,这可是一尸三命的事。”
“滚,滚,滚,你个孽杵,不还有两成把握吗,你嘴上就不能说些好,你这是要存心气死我。”
杜天翔猛的站起来,胸口上下起伏不停,半晌才咬牙道:“两成,就相当于送死。外公,即便表嫂母子俱安,身子也亏损的厉害,只怕日后断不了药根。我就不信你没诊出来。”
老太爷瞬间息了怒气,颓然倒在靠垫上,一声不吭,一瞬间像是老了许多。
杜天翔一屁股坐了下去,也是垂头不语。
这两人心里非常清楚,一把修缮过的弓箭只能射出一支箭,如果非要两只箭同时射出,最后的结果也许就是——弦断箭落。
……
时间一点点流逝。
许久,爷孙俩突然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激动的神色。
杜天翔猛的从圆凳上跳起来,坐上床沿,面露惊喜道:“外公,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老太爷顿觉眼前一亮,从床上坐起来,接着便道:“你有几成把握?”
杜天翔伸出四根指头在老太爷跟前晃了晃:“四成。”
老太爷沉思片刻,一把掀了被子,边披了衣裳,边道:“跟我去书房。你表哥那头,瞒着些。”
杜天翔苦闷的扯了扯老太爷的衣裳,轻道:“外公,这事早晚得露出来,表哥那个脾气,我怕……”
“怕什么怕?能瞒一时瞒一时,到时候瞒不住了,再如实相告。若此时就说与他听,就冲他对你表嫂的宝贝劲,我这辈子都别想看到我那一对重孙儿!”
“可万一……”杜天翔犹豫不决。
“不孝子,万什么一,哪有什么万一,还不快跟我来……”
……
二月十二日,睛,宜祭祀,嫁娶,动土。
京城上下,街道巷陌,到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
五更时分,皇帝领宫中妃嫔及皇子,皇女起程前往太庙祭祀。太庙位于皇宫东侧,殿宇雄伟壮丽,装饰考究。
老皇帝叩拜之后,把香插入香炉之中,回头看着地上跪着的众人,目光落在皇后及韩王身上,眼中似有冷意,只一瞬,就隐而不见。
祭祀毕,皇帝回御殿与中宫一道,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及进献的礼物。
今日是皇帝五十整寿,除了京官外,各地够品级官员都需入京为皇帝祝寿,不够品级的各地文武百官,则要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行叩拜大礼,祝贺皇帝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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