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捆了沉猪笼去。还官宦人家出来的大家小姐,我呸。生的人模狗样的,前世原是个做娼妇的料……”
厅里众人均变了脸色。顾氏朝身后的夏荷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绿衣妇人捧着肚子,摇着锦扇进门来,走到厅中,环视一圈,冷笑道:“哟,蒋姨娘娘家来人啊,正喝着茶呢。蒋姨娘,也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大家子出身,规矩也是懂的,再怎么着,也该先拜过了正房奶奶不是。难不成你们蒋家妾室娘家来人,都是瞒着正房,偷偷摸摸的见?如此看来,这蒋家的规矩也稀疏平常的紧啊!”
来人正是孙景耀的姨娘高三巧。当初曹氏为了能堵住庶子的嘴,特意挑选了身边最厉害的丫鬟抬了姨娘。
孙景耀呵斥道:“闭嘴,若再糊说八道,我……”
“爷是要休了我?”
高姨娘欺身上前。
“好啊,我正愁不知道顺天府尹的门往哪边开,也好让我见见世面去。顺便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咱们把蒋姨娘如何与爷睡到一张床上的事说道说道,也好让大家伙明白,所谓的男盗妇娼是个什么模样。”
蒋元青气得青筋直冒,脸都绿了,指着蒋欣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氏见女儿被一个婢女骂成这样,早已泣不成声。
沈氏正欲说话,却见顾氏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胳膊上,眼睛朝厅外瞄了一眼。
沈氏当即明白过来,冷笑道:“七爷,把七奶奶请出来一见罢。一个奴婢抬上来的姨娘,也敢横成这样,这孙家倒是好规矩。”
“孙家的规矩好不好的,也不劳您费心。至少孙家嫁出去的姑娘,没睡到小叔子的床上。”高氏毫不示弱的瞪着沈英瞧。
沈英气得牙根直咬,正欲骂回去,却见一女子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芙蓉色衣衫,头上钗环朴素,慢慢走了进来,面色平静道:“爷勿恼,却是我的不是,三巧妹妹也是心直口快。回头我一定好好调教。”
小曹氏转过脸,面色一沉呵斥道:“还不快回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高姨娘扶着肚子,昂首道:“自己做了下作的事,还不让别人说,这世上还有王法没有?”
孙景耀忍无可忍,挥了手,欲打下去,蒋欣瑜一把抱住了,面有哀色道:“高姨娘,我娘家人在这里,求求你少说两句话。”
那高姨娘见两人抱在一处,越发的不依不饶起来:“少说两句,哟,蒋姨娘,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啊。怕人说,就别做那下流事啊,今日当着你们蒋家人的面,我倒要问问,你们蒋家好教养啊,还没和离呢,就叉开了腿,等着小叔子日呢,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当着别人都是傻子,瞎了眼不成,瞒得了谁呢?”
孙景耀一把推开蒋欣瑜,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怒道:“你这个贱妇,若不是你主子使诈,我与她焉能如此?要不是欣愉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哪来这样的太平日子过?”
高姨娘捂着半边脸,不怒反笑道:“别放他娘的屁了,天底下哪个婆婆会给亲生儿子戴绿帽子,去搓合媳妇与庶子的。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自己做了坏事,还把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
“你……”
“七奶奶啊,你真真是命苦啊,替爷生儿育女,侍奉双亲不说,还陪着七爷蹲大狱,吃牢饭。如今,却有个女人爬到你头上,既不用晨昏定省,也不用端茶递水,跟你平起平坐了啊……七奶奶,奴婢替你不值啊。再过不了几天,说不定你这个七奶奶的位置都要给人占了去啊!”
小曹氏泪珠儿滚滚而下,泣道:“你这个傻子,若没有蒋姨娘把咱们接来府里,养着咱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住哪里。我受点委屈有什么打紧,只要爷们,姐儿不受委屈,就算让我做妾,把蒋姨娘扶正,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蒋欣瑜哀声道:“姐姐,妹妹绝无这样的想法,妹妹心甘情愿做妾。”
小曹氏泪如雨下,哀哀凄凄拉着蒋欣瑜的手道:“妹妹啊,你的心姐姐何尝不知,姐姐若不是为了身边这个小的,早就一头撞死在牢里,也省得妹妹如今这般为难。”
蒋欣瑜傻傻道:“姐姐何苦说这话,妹妹我哪有什么为难?”
顾氏与沈氏对视一眼,心里明镜似的。
杜姨娘猛的站了起来,走到蒋欣瑜面前,啪一声,蒋欣瑜脸上一片红肿,却见生母满脸是泪,泣不成声道:“瑜儿啊,你怎么不拿把刀朝我心上捅下去,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连个好歹也分不清楚?”
蒋欣瑜扑通一声跪在杜氏跟前,泣道:“姨娘。”
“住嘴”
杜姨娘怒不可遏道:“自己作贱自己,也怪不得别人作贱你。堂堂蒋府二小姐,被一个奴婢指着鼻子骂,你聋了,哑了,你都被人欺负死了,还口口声声姐姐,妹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的东西!”
蒋元青早就听不下去了,板着脸拂袖而去。
顾氏把孩子递还给奶娘,微微一叹,扶着夏荷的手走了。
沈氏走到蒋欣瑜跟前,语重心长道:“二妹妹,这世上有一种人,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可背后是下刀子还是下铲子,就不得而知了。如果这就是你想过的日子,大嫂我也无话可说。我还是那句话,世上的路千万条,哪一条都不会比这条差。”
沈氏摆了摆衣袖,转过身,对着三巧五六个月大的肚子冷冷道:“高姨娘,做人,需得为儿孙留几分口德。蒋欣瑜性子软,任你指着鼻子骂,那是她自个没本事,倒也罢了。蒋家,可不是你一个婢女能随意在后面编排的。当心祸从口出,累及肚里孩子!也不怕你说我仗势欺人,就你今日说的那些个话,我就可以让你下半辈子生不如死。三姨娘,咱们要不要试一试?”
三姨娘色内厉荏道:“你敢!”
沈氏扶了扶头上的凤钗,冷笑的对着小曹氏淡淡一笑。
小曹氏心头一振,慌忙垂下眼。
沈氏见状,一语双关道:“你看我敢不敢,别说是你,就是你主子曹家,我都敢连根拔了去。”
小曹氏幽幽轻道:“大奶奶,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蒋家也不能……。”
“七奶奶。别当旁人都跟欣瑜似的,是个傻子。都是大宅门里出来的,你我心知肚明!”
沈英截了话头,狠狠道。
☆、第六回 隔岸观火
沈氏回过脸,见孙景耀扶着蒋欣瑜呆呆的站在一旁,半句话也不说,气便不打一处来。
“孙景耀,我家欣愉给你做妾也罢,替你养着一家老小也罢,只要主母贤德,妻妾和睦,蒋家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沈氏轻飘飘的看了小曹氏一眼,摇头道:“如今吗……孙七爷也算是个读书人,又是大家子出身,宅门里的妻妻妾妾,明争暗斗,你当真是一无所知吗?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招叫借剑杀人,隔岸观火吗!”
说罢,也不理会小曹氏煞白的脸,拉着杜姨娘款款走出了闷热的厅堂,出了正门转过脸对着贴身丫鬟道:“去沈府求见老太爷,请他帮忙查一下,京里对蒋家的那些流言从何而来。”
话刚说,却见蒋欣瑜身边的贴身丫鬟轻风匆忙追了出来,沈英见大门口人来人往的,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遂让人上了马车。
轻风一上马车,忙道:“大奶奶,你们快劝劝二小姐吧,昨儿个,七奶奶与二小姐商议说宅子太小,将来孩子大了,连个自个的院子都没有,让外人瞧着不大像样,倒不如把房子卖了,再添些银子,买座大的。二小姐一口就应承下来了。那七奶奶还说府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哥儿,姐儿也没人趁手的丫鬟侍候,也该再添些个人。”
沈英捏着帕子,一言不发。
轻风打量她脸色。心道说都说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索性说个痛快。
“大奶奶。那一家子从牢里出来,身上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都是二小姐新添的。还嫌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统共就那些银子,七七八八的都花在了他们身上。那几个嫁妆铺子二小姐以前足不出府,也没亲手打理过。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花销,这会子又要买宅子。又要买人的,又得掏出去多少私房银子啊。长此下去,可怎么了得。”
轻风咽了咽口水,又道:“那个三巧。仗着怀了身子,只要饭菜,衣裳一不合意,便撒泼打滚闹一回,七爷除了在二小姐面前唉声叹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七爷一叹气,二小姐就心疼,只得凡事先尽着她,奴婢瞧着都气不过。”
沈英听得脑门直疼。忙摆了摆手道:“好丫头,你也不必与我说,你家小姐她乐意。我有什么办法。但凡有些个脑子的人,哪里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你且先回去,好好看着你家小姐和哥儿,这事容我与她哥哥商议了再说。”
当日晚间,顾氏把白日里的事说与蒋宏生听。
蒋宏生听罢,也不动怒。只冷笑一声道:“我早就看出那是小曹氏并非善类,当日跪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妹妹妹妹的,舌灿莲花,二丫头拙口笨腮的哪里是她的对手?被人卖了,还兴高采烈的替人数钱呢。那孙景耀到底是丫鬟所生,虽长得一身好皮囊,对二丫头也算情深意重,只是连个婢女抬的姨娘都压制不住,为人到底是软弱了些。”
顾氏点头称是道:“二丫头从小顺风顺水,嫁到孙家也不大与人走动,经历的少,哪能看出人心的险恶。”
蒋宏生盘腿坐在榻上,喝过了几口酸梅汤,由衷道:“这话说来,我倒又想起了父亲来。咱们瑶儿能有今日,多亏了父亲那几年的教导。也不是我夸自个的女儿,二丫头的事若不是有她在后面周旋,只怕连条活路都没有。”
蒋宏生自打从顾氏嘴里,知道瑶儿暗中帮蒋欣瑜的事后,越发的看中起这个女儿来。无人处常常感叹,瑶儿若是男人身的话,只怕蒋家的兴盛不止于此。
顾氏想了想道:“今日,大奶奶说想去萧府探望探望瑶儿,我推说正坐着月子,没应下。”
蒋宏生一想那夜的经历,忙道:“快拦着些,咱们府里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万万不能让她知道,这个月子一点都马虎不得。你明日再瞧瞧去,多叮嘱叮嘱。”
顾氏嗔笑道:“那还用你说。这两天府里的绣娘赶了几天活,替那两个小的做了些衣裳,正好明日一道送去。”
蒋宏生一听顾氏提起那两个小的,脸上才有了笑意。
……
第二日夫妻俩刚起身,大爷夫妇已过来请安,顾氏一见这两人眼底的青色,便知昨夜必是苦恼了一夜。
果不其然,蒋元青刚一坐定,便开门见山道:“二叔,您看欣愉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蒋宏生拨着茶叶沫子,轻咳一声道:“二丫头是个什么打算啊?”
蒋元青忙道:“二叔,她如今已经晕了头,用这些年的体己,养着一府不知好歹的人,哪来什么打算?”
蒋宏生淡淡一笑道:“她没有打算,我们又如何能为她打算?打算的好,便罢了,打算的不好,可不是要怨恨我们一辈子?”
蒋元青急道:“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糊涂下去吧。”
蒋宏生面色一沉。
沈氏眼尖,忙笑道:“二叔,元青他说话没个分寸,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二叔,您看这样好不好,二妹妹的事不如先缓一缓,放一放,一来趁这个机会打听打听孙景耀夫妇的为人,二来也可以让二妹妹体会体会这里头的难处,咱们只在边上远远看着就行。”
蒋宏生颇有深意的看了沈氏一眼,赞道:“这个法子好。既这样,你们且在府里安心住下,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向你二婶子开口。元青啊,有空陪你媳妇到沈府走动走动。”
蒋元青话一出口,已知不对。正暗暗懊恼时,却见媳妇三言两语圆了过去,当即顺着台阶下。连连称是。
夫妻俩当即回房写了书信,着人送回南边,便安心在京里等着老太太的回信。
好在沈英与京城沈家关系素来亲厚,沈家及各房堂姐妹们知道她来了京,没几日便打发人来请,夫妻俩一时便忙碌起来。
小周氏自然乐意在京里多住些时日,回禀了二太太后。找了个凉快的日子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娘家。
唯独杜姨娘,既觉女儿失了她的脸面。又为女儿以后的日子担着心,再加上舟车劳顿,当天就病倒了。
顾氏虽然不喜其为人,却也不愿跟个姨娘计较。又因为人在她府里,好坏她这个女主人担着干系,便让人请来大夫,问诊开药。
杜姨娘见二太太不计前事厚待于她,又羞又愧,郁结于心,一时病也没多大起色。
一个月后,南边老太太来信,让蒋元青夫妇等萧家办完百日宴再回南边。并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二小姐若劝说不听。就由她去吧。
而此时,沈英已打听到把蒋欣瑜与孙景耀偷情一事私传出去的正是孙景耀的正房太太小曹氏。
沈英踱其用意,暗暗惊心小曹氏手段狠辣,与沈老太爷商议后把此事告知了蒋宏生夫妇。
那蒋宏生一听是小曹氏使的那下作手段,气了个倒仰,一想到这些日子。在衙门里听的那些个闲言碎语,当下扔了茶盅骂了声欺人太甚!
蒋元青见二叔动怒。吓得半天不敢吱声。
沈氏见状,忙献上一计。
蒋宏生虽然心中埋怨大哥大嫂行事不知轻重,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蒋字,思虑再三,终是应下。
顾氏见男人应下,自然也无话可说。
……
七月初,莺归顺利产下一女,重五斤三两,求欣瑶赐名。
欣瑶笑着对萧寒说,若是个男孩子,起个步步高的名字也不错。
玩笑归玩笑,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后,欣瑶豪情万状的在纸上写下“心怡”两字,遂派李妈妈带着各色小孩衣物,吃食一并送了过去。
哪知李妈妈去了一趟,回来脸色其极难看。
微云几个见了,忙上前打听莺归怎么了?
李妈妈见几个大的都上来,忙指了指里间,压低了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这莺归产下一女后,步三的爹娘见儿子府里也没个长辈操持,儿子又是个粗人,怕媳妇做不好这个月子,遂带着大包小包住了进来。
步三是个孝顺的,心里头一直感恩二老把他拉扯大,着实不易,与媳妇一商量,当下把府里最好的院子收拾收拾,又特意买了两个小丫鬟侍候着。
步家二老见儿子媳妇这般孝顺,心里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