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瑶亲自动手盛了一碗汤,摆在十六面前,劝道:“好歹用些,小叔叔若知道你为了他不吃不喝,只怕心里也不安稳。吃饱了,才有精力守着他。”
燕十六恍若未闻,短短一天,从天堂到地狱,他的心已如死寂。
忽然有泪水渐涌,蒋欣瑶背过身,擦了把眼泪,狠厉决断道:“他若醒了,见你这副鬼样,只怕心下不喜。”
燕十六浑身一颤,慢慢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的看了欣瑶一眼,默默无言的接过碗筷,不过一两分钟,一碗浓浓的鱼汤便入了肚。
萧寒与杜天翔眼中闪过欣喜,对视片刻,这才放心的用起来,一时偏厅静默无声。
燕十六用完一碗鱼汤,再不肯吃,自顾自走到角落,拿起素来用惯的剑,眼神凝聚,手指一寸寸掠过剑峰。
一瞬间,屋里陡然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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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更)
暗夜无边。
黑云低低的压着京城,城中一片萧瑟。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暗卫无踪一袭黑衣,跪倒在地,从怀里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双手高举过头顶。
李宗贵把信承上。
燕浣元展信一看,眼底一寒,大惊失色。
李宗贵偷偷打量皇帝脸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暗暗着急。
许久,才听皇帝冷冷道:“无踪,把萧寒,十六给朕找来。李宗贵,速传张大人,施尚书来见朕!”
……
时间似乎凝止了一般。
屋里四人相对而坐,目光均落在一人身上。
窗外响起一声轻啸,萧寒脸面微变,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忙道:“十六,二哥找我们。”
燕十六身子未动分毫,凄惨一笑道:“你去跟二哥说,我要守着他。”
“十六?”
杜天翔轻声唤道:“二哥此时要见你们,必是有要事发生……”
“表弟!”
欣瑶朝他轻摇了摇头:“此时他去,一字半句都不会听进去的。”
萧寒轻叹一叹,与欣瑶交换了个眼神,终是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
燕浣元坐在御案前,见只来了一人,神色不明的道:“阿远他现在如何?”
“回皇上,情况不妙,怕是……”
“叫二哥!”
“是二哥!”
“半日过去了。此事的来胧去脉可还查清了?”
萧寒顿了顿,稳了稳心神,缓缓道:“今日巳时。我身边的贵明来报,说徐府有人寻到萧府庄子,给徐大人送衣裳和吃食。二哥,昨日夜间西山下了场大雨,我估摸着必是那徐夫人担忧阿远衣衫单薄,特派人送了来,便没有多想。让贵明把来人查明。先把人打发走了,再把东西送到阿远手里。”
燕浣元明白萧寒此举的用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来人正是徐府的管事张阿福,贵明把人打发走后,亲自送到了十六的庄子上。侍卫见是他来,只问了几句。又见是给徐大人送东西,便没有细查。”
“张阿福一共送来两包衣裳和四样吃食,分别是糖蒸酥箩酪,绿豆糕,玫瑰酥和碧梗粥,都是平日里阿远爱吃的。十六嫌是徐夫人送来的,心下不快,就把东西都赏了下人。只是……”
燕淙元深吸一口气道:“碧梗粥里有毒?”
萧寒目色微凉道:“没错,十六最喜吃碧梗粥。昨夜众人高兴,都多饮了几杯。十六巳时刚起,阿远怕他酒多伤身。说吃点粥才能暖胃,便令下人热开了再送来。
“为什么没有验毒。”
“二哥,那三样点心外头守着的侍卫们当场就吃了,并无任何异样,想着又是徐夫人送来的,所以……”
“后来如何?”
萧寒咽了口口水。艰难道:“后来,粥热了被端上来。阿远说替十六尝尝温度。”
“十六最怕吃烫的东西!”
“这只是其一。其二,上回十六中毒,阿远存了心,凡入口的东西,只要他在,便会替他先试一试。”
燕浣元眸色一暗,心下微叹。
“阿远尝了两口,没有尝出异常来,这才把粥送到十六手里。”
燕淙元听得惊心处,手不由的握成了拳。
“十六刚往嘴里送,阿远脸色大变,疯一样的扑了上去,一把掌打掉勺子,不过一瞬的时间,就喷出两口血来。好在我与天翔住得近,得了消息赶过来,这才救回了一条命。只是此毒非比寻常,虽然天翔及时的封住了经脉,还是入五脏六腑。”
“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萧寒微一叹气,道:“二哥,张阿福及同伴在回程的路上已经被杀。徐家……”
萧寒徒然升起怒气:“留着,我还没有动。”
“十六如何?”
“悲伤欲绝。”
漫长的沉默,诺大的宫殿里,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
燕浣元静默的看着萧寒许久,幽深的眼睛看不出悲喜。
他半晌才道:“东西经了几手,徐府一手,张阿福一手,贵明一手,十六两个侍卫一手。手手均有可能,依你之见,会不会是燕红玉?”
萧寒坚定的摇摇头道:“绝无可能。二哥你想,徐夫人与阿远乃结发夫妻,对阿远用情颇深,又怀了九个月的身子,怎会下此毒手?”
燕浣元点了点头,道:“十六的两个侍卫也不可能,两人一同去热粥,四只眼睛,想要背过人动手,也难。”
萧寒深以为然道:“二哥说得对,这两人跟在十六身边不下十年,要动手,机会多的是,不会等到现在。再说,十六身边的人,我信得过。”
燕浣元一言不发的凝视手中的玉板指,身子往后仰了仰道:“这样一算,动手的人就在那几个当中。”
萧寒目光真诚的看向燕浣元,坚定道:“没错,二哥!头一个便是徐府经手吃食的人,其次是这个张阿福,最后……”
萧寒深吸一口气道:“也有可能是贵明!”
燕浣元闭目半日,食指轻点御案,默然不语。
萧寒垂下头,蹙眉沉思,不敢多言。
许久,燕浣元突然睁眼,眼色深沉。
他语调微转道:“韩王出事了!”
“什么?”
“一剑毙命,半个时辰前的事。”
萧寒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剑杀韩王,毒杀平王,此事会不会有所牵连……
燕浣元见他沉默不语。沉吟道:“韩王被朕拘在昔日靖王府,所知者,也只我们几人。四周剑卫森森。又隐着数十位暗卫高手,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他们是怎么得手的?”
萧寒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新帝,心凉了半截。
李宗贵心头一紧,摒息凝神,一动不敢动。萧指挥使手掌京城所有暗卫。若真有事,头一个值得怀疑的人。便是他。
萧寒长出一口气,跪地肃道:“小寒从小到大跟着二哥,二哥深知小寒为人,此事绝非小寒所为。我之所以不替贵明说话。是因为事情没有真凭实据前,一切伤害到十六,阿远的人,都是我的敌人。贵明虽跟了我十多年,也是因为我的吩咐才去了十六的庄子,然毕竟有五分钟路程,我不敢赌,不能赌。”
燕浣元眼光微暖,下意识的抚了抚玉扳指。离了御座,走到萧寒跟前,伸手扶起了萧寒。
“朕连你都不信。还能信谁?你与天翔,从小跟在朕身边,与亲兄弟也不差什么。”
萧寒直起身子,目光坦诚的看向新帝。
燕淙元略一思索,接着道:“朕说起此事,是觉着这两件事情一前一后。绝非偶然,必有关连。当日朕从湖广回来。他们也是隐在苏家的死士中混水摸鱼,今日未必不能隐在暗卫当中,侍机而动。”
“二哥的意思是……”
蒋浣元轻拍萧寒肩膀,叹道:“小寒,朕一想到身边隐着这样一群欲置朕死地的人,只觉得四周鬼魅丛生,危机四伏。”
萧寒心口一松,眼中有微动的光芒。
“二哥,暗卫这些兄弟,都跟了咱们近十年了,一向是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二哥!更何况韩王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整日饮酒昏睡,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杀韩王用意何在?”
燕浣元眼中的锐利不减分毫:“这也是朕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如今靖王府朕已派重兵看守,韩王妃等人朕已让张大人出面安抚,刑部,兵部的两位尚书刚刚赶过去。”
萧寒正色道:“二哥,事情尚未水落石出,需得外松内紧,禁卫军,御林军得先预备下,万一……”
萧寒没有再往下说。
燕淙元却听得分明。当日韩王宫变一幕划过眼前,身子微微一颤,脸上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
“父亲,兵马寺围住了户部徐大人的府邸,御林军,禁卫军把昔日靖王府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俊惴惴不安道:“刚刚新帝急召内阁张大人,兵部施尚书,刑部,大理寺等几位大人进宫。”
沈亭提笔的手,微微一顿,目光看向墙上的大钟,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这个时候进宫,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沈俊忙道:“一丝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沈亭扔下毛笔,越过书桌,走到窗前,突然推开窗户,细雨夹杂着冷风扑面而来。
沈亭沉思良久,道:“兵马寺是萧寒的天下,萧寒和徐思振既有兄弟情谊,又有亲戚情份,怎么可能刀刃相见。再说徐思振刚刚升任户部尚书……奇怪,奇怪!”
沈俊凝视老父亲微瘦的背影,又道:“父亲,儿子还打听到张大人,施尚书他们入宫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都往靖王府去了。”
“噢,靖王府不是空了吗?”
沈亭抚须思道:“莫非……”
“莫非什么?”
沈亭沉默片刻,突然话峰一转:“阿力那头这几日有没有信来?”
沈俊微怔道:“有两个月没有书信来了!”
沈亭转过身道:“你弟弟的奏章呈上去了?”
“刚刚呈上去,新帝还没批下来,估摸着还有些时日。”
沈亭抚须思道:“徐尚书人在何处?”
沈俊忙道:“今日早朝未见人影?”
沈亭目光幽幽,拍了拍沈俊的肩膀,叹息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行事,狠辣无比,为父是越发的看不明白了。”
“父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第七十五回 我是医,不是神
沈亭脸色一暗:“你这个位置也该早些让出去才是。阿力与萧寒,平王还有些交集。若他在,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点头绪也没有。”
沈俊凑近了低声道:“父亲说的是。”
沈亭淡淡道:“着人暗中在徐府,萧家附近打听着,靖王府不必派人过去。”
沈俊虽不明白其中深意,仍恭敬的称是。
……
深秋的雨,浓得化不开;
雨中的夜,冷得让人刺骨。
欣瑶静静的端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眼中擒着泪水,脸上俱是悲色。
“大奶奶,步三有要事求见!”
李妈妈在外头轻声道。
蒋欣瑶微愣,目光迟疑了几下,慢慢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悲伤不见。
欣瑶迅速的擦了擦眼泪,平静道:“唤他进来。”
步三湿着衣裳走出屋,抱拳便道:“大奶奶,指挥使让小的会知大奶奶,今日怕要迟些回来,让大奶奶顾看着些府里。”
蒋欣瑶揣摩这话中的深意,轻道:“大爷人呢?”
步三面色一紧,上前压低了声在欣瑶耳边低语几句。
蒋欣瑶神色大变,握着帕子的手轻轻一颤,帕子飘然落地。
刚刚听得外头有动静,正掀了帘子往外走的杜天翔见此情形,吃了一惊,忙道:“出了什么事?”
蒋欣瑶缓缓看向他。递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起身,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步。
“步三。你去找李妈妈,徐府有几个是我的人,让他们把这两天徐府发生的事,打探个清清楚楚。吃食出自何人之手,何人安排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步三抱拳道:“大奶奶放心!”
说罢,大步流星走向黑夜之中。
……
“出了什么事?”杜天翔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帕子,递还给欣瑶。
欣瑶接过帕子。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眉梢紧拧,压低声道:“韩王昨夜子时刚刚被杀。”
杜天翔惊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椅子里。俊秀的五官拧在一处。
半晌才怔怔道:“靖王府外头看着松散无比,内里却是守卫森森,还有近十个暗卫日夜轮流看守着,怎么就被杀了呢?天底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子?小寒人呢?”
欣瑶神色不明:“他在靖王府里查探现场。张大人和施尚书也在。”
杜天翔一屁股坐在太师椅里,有些恼怒:“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什么事情都凑到一起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蒋欣瑶心神一动,目光从跳跃不停的烛火转向风急雨密的暗夜。她此刻心里,并不平静。
南燕国两位王爷。一前一后出事。
是天意?
是巧合?
还是阴谋?
福王有没有事?
为什么他没有事?
杀个被软禁的废人,为什么?
何人所为?
用意何在?
屋子里一片寂静,墙上挂着的大钟不知悲喜。一步一步走得稳当。
许久,欣瑶收回情绪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表弟,我有一种预感,有人挖好了坑,正等着我们往下跳。”
杜天翔猛的睁大的眼睛。闪过了一道光,嘴唇翕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力气回答。
……
雨斑斑,落花闲。
清晨时分,萧寒一脸疲惫的回了府邸。
欣瑶,杜天翔苦守一夜,见他回来,心头一松,纷纷迎了上去。
欣瑶接过微云递来的干净衣裳,亲手给萧寒换上。
萧寒深深的看了一眼欣瑶眼底的青色,接过淡月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道:“阿远如何?”
杜天翔摇摇头,低声道:“气息越来越弱!”
萧寒片刻的震惊后垂下了头。
欣瑶侧过脸,强忍着眼泪道:“韩王那边有什么发现?”
“韩王并非一剑封喉,而是被人下药在前。”
“毒杀?”
欣瑶与杜天翔惊声同呼。
“算不上毒杀,只不过他喝的酒里加了曼陀罗,特酿而成。瑶瑶读过医书,自然明白这曼陀罗的药性。”
欣瑶刚目光转向身侧的杜天翔,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怪不得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一个叫又不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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