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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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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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听罢,沉吟不语。

蒋宏生见老太太连日坐船,脸色憔悴,疲态尽现,早早的退身离去。

……

离过年只三天时间,蒋府众人既要忙着收拾行李细软,又要准备过年事宜,个个累得筋疲力尽。

顾氏顺理成章的接了管家大权,安排调度人手,忙得脚不沾地。

大年三十,二房诸人聚在老太太正房,祭过祖先后,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略说了会闲话,便草草的散了去。

蒋欣瑶回了院子,便与李妈妈,莺归,淡月,微云,碧苔,轻絮,芳新,梧桐几个丫头在大炕上安放一张花梨大圆炕桌,团团而坐,桌上置了酒席,糕点,主仆几个你来我往,几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

此次进京,蒋欣瑶索性把老太太安置在她院里的几个不安份的丫鬟,找了借口留在苏州府。老太太当时正忙着与苏州府要好的几个世家饯别,顾不上其它;等知晓此事时,船已行出苏州府百里远。

如今听风轩上上下下都是欣瑶的人,这让李妈妈几个颇感轻松自在,除夕夜打破主仆尊卑,团团圆圆吃了顿年夜饭。

宴毕,欣瑶让李妈妈拿着事先预备下的红包分发给众人,连带着洒扫的小丫头,浆洗的婆子,人人均有份。听风轩一时间欢声笑语,皆大欢喜。

欣瑶被那几个大丫头多灌了几杯水酒,由着莺归搀扶到床上,似醉非醉间,听着外间的笑声,沉沉睡去。

……

秋水院里,蒋宏生搂着刚刚欢愉过的妻子,心满意足道:“盼星星盼月亮,终是把你们盼来了。你都不知道,只我一人在这大宅院里,日子过得着实无味。身边便是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

顾氏推了男人,笑道:“我倒觉得二爷这半年来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往南边的书信也简省的很。老太太很是抱怨了几回。”

“你哪里知道,京城官场枝枝蔓蔓极为复杂,我一个初来乍道的,除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外,别无他法。即便这样,还总觉得如履薄冰,大有力不从心之感啊!”

蒋宏生想着这半年来的日子,心下颇有感触。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南边寻个肥差,陪着你们闲闲度日。”

顾氏玉手轻抚男人胸膛,柔声劝慰道:“高官也罢,厚禄也好,都比不得一家人平和安康来的重要。便是你明日辞官隐居,我也只随你的意。只是二爷志向高远,满腹凌云,岂是能闲闲度日之辈?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且先把这几年熬过去,咱们再做打算。”

蒋宏生一听这话,就似整颗心都沐浴在阳光下,暖到不行。权力这东西对男人的腐蚀,就好比吸毒上瘾,难以戒断。其实他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

夫妻俩说了些闲话,歇下不谈。

……

京城南边一座深宅大院内,一妇人半倚在床头,纤纤玉手接过儿子递来的汤药,皱着眉饮了半盏,递还给床前之人,轻道:“阿远,蒋府的人都安置好了?”

灰衣年青人放下药碗,坐在床沿,道:“母亲,二十六到的京城,都安置下来了,住在正阳门内,宅子原是周氏的嫁妆,修缮一新,改名为蒋府。二哥几月前进京,就到原先咱们住的小宅子里打听过我们。”

妇人苦笑道:“蒋家二老爷,倒是个和善之人,你们同朝为官,早晚会遇着,见了面,万不可失了长幼之礼。当年要不是他,咱们母子二人早就是成孤魂野鬼了。”

俊朗男子凑近,轻道:“母亲,我省得。他若认出我,我便实情相告。那位如今病入膏肓,太医院日夜守着,不出一个月,必定……”

妇人眼眶含泪道:“阿远,不可妄言,当心祸从口出。你放心,我的身子,我心中有数,这一天,我等得。”

男子面露悲色,道:“母亲,都是儿子无用。”

“阿远,咱们无根无依之人,能活着已是老天保佑。无时不报,时候未到,看老天饶得了哪一个。母亲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着你早日成亲,给徐家留个后。”

俊朗男子轻咳一声道:“大仇未报,儿子不想成家。母亲,有件事一直没跟您说,翠玉轩关了几年,几个月前,有了动静,儿子着人打探过了,张罗的人是全爷。”

妇人大惊失色,颤着声道:“是他……果真是他,他怎么进京了?快说,那铺子有了什么动静?”

男子拉着妇人的手,劝慰道:“母亲,您先别急,这事我也是前儿个刚刚听六皇子说起。当年父亲回老宅,带了二哥的嫡亲女儿,也就是府中四小姐蒋欣瑶,时年六岁。不知为何,父亲临终前把翠玉轩交给了她。如今翠玉轩已改名瑾珏阁,在苏州府,金陵府,扬州府都有铺子,生意极好。母亲,我估摸着,京城的老铺子怕不日就要开业。”

妇人双手紧紧的抓住儿子,哽咽道:“阿远,你是说,咱们的老铺子……”

“母亲,应该是的。江南离京城甚远,又是那位的天下,六皇子人手有限,有些事也只打探了个大概。如今他们到了京城,母亲,你看,咱们是不是……”

妇人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擦了擦眼泪,思虑道:“不必惊动他们,远远看着即可。时机到了,自会相见。请六皇子帮忙暗地里照看些。匹夫无罪,怀壁有罪,京城藏龙卧虎之地,不得不防。”

“母亲放心,我已经同六皇子说过了。儿子只是好奇那四小姐,小小年纪把父亲交待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听说蒋全,蒋福只听她行事。”男子清眸淡笑,俊眉微蹙,烛光下一张脸夺星月之华。

“你父亲看中的人,岂有不好的?这一辈子,是我连累了他,让他……若有机会,我想见见那位四小姐,你父亲在老宅那几年,她最清楚不过。”妇人刚止住的眼泪复又落下。

男子心中酸楚,脸上却笑道:“母亲,适当的时候,我定会安排你与四小姐见上一面。上头那位忍了许久了,只怕过不了一年半载,就要动手。到时候,咱们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妇人惨然一叹:“阿远,母亲定会留着一口气,看着他们遭报应。”

☆、第二回 水土不肥(二更)

除夕刚过,侯府递来帖子,请大姑奶奶初二过府一聚。偏偏老太太除夕团圆夜染了风寒,加上连日赶路,鞍马劳顿,病倒在床,便命蒋宏生带着两个儿子往侯府拜年。

蒋欣瑶前世今生只在江南生活过,习惯了南边湿润的气候。乍到京城,水土不服,除夕过后便开始上吐下泄,一连三天,未见好转,只把听风轩折腾的人仰马翻。

顾氏看着女儿苍白,明显瘦了一圈的脸蛋心疼不已,背地里与蒋宏生商量,想同苏州府一样给女儿置个小厨房。

蒋宏生见女儿着实赢弱,心下不忍,在老太太跟前提了提,只称女儿从小体弱,如今大病一场,需得好生调养。

老太太自个就在病中,哪里能不知道小厨房的好处?倒也没有为难,交待一切照苏州府的规矩行事。

顾氏见老太太发话,当下掏了私房银子给女儿到外头采买各色新鲜蔬菜瓜果,又着人四下打探京城名医,一颗心始终揪着放不下,一天几趟的往听风轩里跑。

欣瑶有气无力地歪在坑上哼哼。这场病着实来得凶猛,仿佛又回到了刚来蒋府的日子,整天躺在床上,无所是事,混吃等死。

李妈妈上前摸了摸小姐的额头,略有点烫,赶紧掖了掖被子。

“小姐,二太太刚刚着人给小姐送了些新鲜的蔬菜,小姐想吃什么,只管跟妈妈说。看看,下巴都尖了,好不容易长些肉,这一拉一吐,全没了。”

欣瑶有气无力道:“妈妈,调养几天就好了。让丫头搬两盆水进来,这屋子里燥热的很。”

李妈妈手上忙活,嘴上也不闲着,道:“莺归正熬着银耳羹。最是清热去火不过,小姐多喝些。北边的天气跟南边不一样,小姐金玉似的人,哪里能适应得了?昨夜。刮了一夜的北风,夹杂着雨雪,听得人心惊胆寒的。若在南边,何时刮过这么大的风?便是雪也不常见。”

李妈妈初到天子脚下,既没看到京城的地上铺着金钻,也没见京城比着苏州府有多繁华,心下大失所望。直嚷嚷还是南边好。

欣瑶苦笑道:“到底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老太太病了,我也病了,这个年过得,真是让人扫兴。父亲与弟弟可在府里?母亲在忙些什么?”

“小姐。今儿个初十,二老爷带着二爷,三爷一早就出门访友去了。大小姐回来了,在老太太跟前说话,二太太忙着招待呢。”

“大姐姐回来了。怎么事先也不派个下人说一声?多年未见,也不知大姐姐过得可好?我这身子,忒不争气,偏偏这时候病了。”

李妈妈笑道:“小姐,难不成生病也得找个好日子不成?如今来了京里,姐妹俩啥时候不能见?日子长着呢。”

欣瑶弱弱道:“妈妈,把莺归昨儿个做的点心给大姐姐送些去尝尝。顺带着帮我告个假,就说怕过了病气,等病好了,再给大姐姐请罪。”

李妈妈笑道:“小姐,且放宽心,我早让微云往归云堂去了。”

欣瑶嗔道:“还是妈妈知我的心。”

李妈妈笑道:“跟着小姐十几年。哪里能不知道小姐的脾气?”

欣瑶道:“妈妈,大姐姐一个人回来的?”

“哪能啊,和姑爷,孩子一起回来的。一个哥儿,一个姐儿。都在老太太房里说话呢。大小姐命真好。听说这些年姑爷屋里只得两个姨娘几个通房,且都无所出。姑爷一个月,倒有半月歇在大小姐房里,真真是好本事。”

蒋欣瑶对这个堂姐无甚印象。

她跟着祖父回老宅后不久,蒋大小姐便嫁了人,只是听母亲说起,大姐姐为人最是聪明不过,想必日子过得不差。

大姐夫冯思远,祖上原是苏州响当当的富户,花钱捐了个小官,到大小姐公公这一代,官至礼部郎中,正四品,虽无什么实权,倒也安稳,只是听说儿孙均不太成器。

欣瑶念及此,道:“妈妈,咱们远在南边,哪里知道大姐姐的苦处?一个人身居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多少辛酸苦楚。外人只看到她的光鲜亮丽,又有谁看得到她背后的眼泪?”

李妈妈道:“小姐真真是软心肠。要说苦,先前哪个能苦过小姐你?现如今,哪个能苦过二小姐?一点子音讯也无,想必是日子及不好过。”

欣瑶轻声道:“谁说二小姐音讯全无,日子就一定难过?只怕是府里有人伤了她的心。说不定此时正与二姐夫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呢”

李妈妈哭笑不得道:“小姐,你可把妈妈绕糊涂了。大小姐日子过得好,你偏说她辛酸,二小姐没有音讯,你却说她夫唱妇随,这到底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啊?”

欣瑶一本正经道:“妈妈,万事可不能光看表面。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外人怎会明白?有人看着平和,幸福,则实内里波涛汹涌。有人看着委曲求全,未必不是明则保身。所以啊,日子过得好,过不好,只在于过日子的人。就像当初我们在老宅,外人看着小姐我可怜无比,哪知我却活得如鱼得水,如今啊,再没有比老宅更自在逍遥的日子了。”

李妈妈笑道:“小姐说得话,句句在理。妈妈白活了几十年,不及小姐看得透彻。”

欣瑶暗自苦笑,透彻两字,那是需要多少泪水才能写成,不经历世事,不懂得人情人暖,不看透人性本质,怎么能悟得透彻?

欣瑶回神道:“妈妈哪里是白活了?看看我身边这一件件,一桩桩事,哪离得开妈妈你?估摸着全爷早就得知我进京的消息了,瑾珏阁如何了?也没个消息过来。妈妈,明儿个,你帮我往城东宅子里走一趟。”

“小姐,我正琢磨这事呢,你放心,误不了小姐的大事。”

说话间,莺归端着药进来,欣瑶一见那药,只觉得嘴里发苦,想了想,道:“妈妈往母亲那里走走去,看母亲得空,把明儿个事说与她听,母亲必会应允。再捎句话给她‘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府里现下人手缺得厉害,西边几个都是老太太的心头好,不能委屈,多添些人手也是应当的。”

蒋欣瑶故意把“多添些人手”加重了语气。李妈妈心领神会,叮嘱了几句,便往秋水院去。

第二日一早,李妈妈怀揣小姐书信,往城东宅子去。傍晚时分,才回了听风轩。

……

正月十五元宵节刚过没三天,宫中传出丧钟,当今太后病薨了。帝素服举哀,缀朝五日。

按祖制,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举哀之日,文武三品以上入,哭于庭,四品以下哭于门外。二十一日后,太后灵柩送入皇陵安葬。

蒋家除了蒋二老爷斋戒住宿哭灵外,其余众人摘冠缨,服素缟,安守府内,无事不轻易外出。

不知为何,自太后病薨后,京城连着十几天的雨雪天,冰寒刺骨。蒋欣瑶入京的第一个春节,便是在这满城的萧瑟中度过。

二月二十八,瑾珏阁在京城悄无声息的开门迎客,在铺子林立的皇城南门,低调的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天,瑾珏阁斜对面的福人居酒楼上,一面若冠玉的青年男子包下了一间雅间,临窗而立,恰好能看到瑾珏阁全貌。

……

调养了两个月的蒋欣瑶,脸色终于恢复了水嫩白皙,眉目之间神采更胜往昔,娇俏如六月的粉荷。

这两个月的日子着实难熬,先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泄,接着身上起大片丘疹,甚至莫名其妙的流鼻血,吓得蒋欣瑶一度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一日三顿苦药喝得嘴里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一个味道,还没什么成效。急得顾氏连连直骂庸医误人。

欣瑶苦思瞑想,觉着根源还是在地域差异上。先天不足,加上敏感体质,水土不服的症状比旁人更重些。她努力回忆前世那点可怜的医药知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决心,做了一回江湖郎中。

每日清晨起床第一件事,喝一杯盐糖水。日常更是断了茶水,改喝蜂蜜水,饮食尽量清淡,各色各样的粥配着小菜。房间每日通风半个时辰,四个角落各放一盆井水,二日沐浴改为日日泡澡再让大夫开几贴去湿热的中药,日日小火熬了喝。

李妈妈则按着古法,从后花园拿来一捧泥土,包在帕子里。欣瑶有事没事便闻闻。十几天过后,身上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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