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则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家了、国了,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倒是大小姐这一番架势,还真有当家主母的样子,日后不可小瞧。
要说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周氏清了清嗓子,叹道:“我的儿,亏得你懂事明理,只委屈你了。周姨娘,从明天起,禁足一个月,抄些佛经,也好修修心,珊儿先养在我身边几日。”
周姨娘一听,呆呆站立不语,她在想,大小姐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几句话就让她禁了足。禁足,这两个字突然让她惊醒,失声喊道:“姑母……”
周雨睛看她张嘴,生怕她坏事,忙高声说道:“周姨娘,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嫌罚得不够重?好了,我累了,都下去吧。”
心中却暗道:“你这个嘴上把不住门的蠢货,这会喊姑母,还顶个什么用?”
……
陈氏趾高气扬地带了两个女儿回了东园,忙关上房门,母女三个说起体己话来。
蒋欣瑜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嫡姐:“母亲,母亲,今天姐姐真神气。”
陈氏婆娑着女儿的手笑道:“到底是我女儿,这说出去的话就是不一样。不过女儿啊,你那国啊、家的,是个什么意思?”
蒋欣琼正色道:“母亲,那话我昨天刚刚从大哥书房里看到的,至于什么意思,您也不用弄明白。只记着一点,对周姨娘,口头之勇不要逞,打蛇打七寸,方是正理。你若与她叽叽喳喳,只有跌份儿。”
陈氏听了,便觉醍醐灌顶,心下为长女骄傲,得意地说:“欣愉啊,看到没有?你可得向大姐好好学学。虽说你不是我生的,我也一向把你当亲女儿看,母亲只盼着你们两个好。”
要说这陈氏,心眼不大,爱黄白之物,阴晴圆缺都在脸上,也识不得几个字,对庶女却是不差,从无苛待打骂之事。
蒋欣瑜认真的道:“母亲,我省得。”
……
话说周姨娘回到院子,一气之下砸了美人瓶,打了送茶水的丫鬟,惊得下人们都不敢上前侍候,恨不能隐了身去。
蒋欣珊无奈,只上前讨好道:“姨娘,要不我去跟祖母求求情?”
周姨娘一把拉过女儿,搂在怀里,泣道:“还是我儿对姨娘好啊。你那堂姐真真可恨,牙尖嘴利,一肚子坏水,一看就是个福薄的。那陈氏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姨娘讲到伤心处,哀号了起来:“哎哟,我的命啊,怎么就这么苦啊?女儿,可不能跟姨娘学啊!你得堂堂正正做当家主母啊!你姨娘我,就是被那贱人顾氏给害的,硬生生的把嫡妻之位给夺了去啊,害得你和你哥哥都成了庶出,你可得牢牢记在心上,替姨娘报仇啊!”
周姨娘自打懂事起,就对风度翩翩的蒋宏生爱如潮水。光明正大的嫁到他做正房奶奶是周姨娘这辈子最大的星语心愿。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该是她的正室之位,偏偏被那顾氏截了胡。这便成周姨娘心底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所以有事没事,她总要拉着女儿颠过来倒过去的说这一茬。
蒋欣珊顺着周姨娘的话说:“我知道,姨娘。我在祖母跟前,一定帮你求情。”
周姨娘听了,心里万分熨帖,抚了抚女儿的头,看了看女儿红润的小脸,得意的挑眉道:“珊儿,姨娘禁不了几天的足,姨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为何?”蒋欣珊不解道。
“你父亲没几日就要走马上任了,太太一向不喜欢她,怎会让她跟去扬州?你父亲啊,肯定是带着我们。你祖母让我禁足,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蒋欣珊喜上眉梢道:“姨娘,我与哥哥也要去吗?”
周姨娘点点头,道:“那是当然。晚上,我就跟你父亲提这事。”
蒋欣珊一听,不乐意了:“姨娘,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早不跟父亲说,万一让那边占了先,你可别再找我哭。”
周姨娘讪讪笑道:“我的儿,别急。旁的姨娘不敢说,但这事啊,她绝对占不了先。”
其实周姨娘早在蒋二爷的进职文书下来那天,就提起过去扬州的事。
那天晚上,她特意打扮一番,头发松松挽着,微微露出红色抹胸,越发衬得雪脯高高耸起。走起路来,颤悠颤悠,只晃得蒋宏生酥麻难耐,来不及温存,直直的就挺了进去。
周氏全身上下能引以为傲的也就是胸了。她很清楚这胸脯的作用,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给她的本钱。
一番云雨之后,周姨娘披着衣服给男人擦了身,轻言细语的在他耳边说起了要求,顺带着往里轻轻吹气。
蒋宏生闭着眼睛回了一句:“这事,我心里有数!”便背过身沉沉睡去。
周姨娘一肚子话还未表白,就这样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周秀月跟了蒋宏生将近十年,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身上每一个动情点,喜欢什么姿势,爱听怎样的叫声,独独看不明白这男人心里的想法。
他在她身上肆意驰骋,挥汗如雨,却总在完事后沉默睡去。他容忍她争风吃醋,胆大妄为,却在她每每要把顾氏踩在脚底时,毫不留情出手打压。
这些个问题,对于像周氏这样简单的人来说,委实复杂了些。她从不深想,想了也不会明白。她只在意今晚二爷会不会到她屋里来,她要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才能得二爷的喜欢。
……
次日入夜,蒋宏生来到太太卧房。今天,几个朋友在德月楼为他送行,闹得有点晚。刚刚回府,就被太太守在门房的人请了去。
周氏半靠在床上,钱妈妈正侍候用药。喝完药,漱了口,挥手示意钱妈妈出去。
蒋宏生上前给母亲请安,听闻母亲今儿吃的好,身子轻快,一切都无恙,方露出轻松的表情。
周氏二十八岁生下的蒋宏生,在当时算是高龄产妇,之后又一直无所出,相比大老爷,更偏疼这个么儿。
看到儿子在跟前问这问那,周氏自是觉得舒心。想到儿子不日即将赴扬州上任,又是得意,又是不舍。
周氏开口道:“宏生啊,再过几日你出发了,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这心里,真是舍不得。”
蒋宏生上前坐在床沿,掖一掖锦被,柔声道:“儿子也放不下母亲,这两天左思右想,正想跟母亲商量呢。家中的产业都在苏州府,大哥打理得甚好,母亲要是放心,就跟着儿子去扬州养老吧。”
>;
第十二回 吃醋
周氏的眼泪刷的流下来,心道还是小儿子有孝心啊,不枉我偏疼他一番。
用帕子轻轻掖掖眼角,周氏叹道:“我老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再说这一大家子人,怎么能舍了去?你父亲还在青阳镇,万一哪天想回来,这府里没个人,岂不是又伤了他的心!我啊,就守着这府里,等着你回来。”
蒋宏生看着周氏流泪,不由的也淌下泪来。母亲最近老得厉害,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做为儿子的他,是真心实意想让母亲去扬州安享晚年。
自蒋宏生记事起,父亲就不经常回家,是母亲一手带大他们兄弟俩个。那些漫漫长夜,蒋宏生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一个人从青丝熬成了白头。
周氏轻轻的叹道:“你大哥没你有出息,母亲还得看着他几年,只是不放心你一人在外,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这心里啊,难受的紧。”
蒋宏生如何听不出母亲话中的深意,当下便道:“母亲,顾氏就留在府里侍候你,让秀月和远哥儿、珊姐儿跟我去扬州吧,你看如何?”
周氏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能这样安排,甚好。阿秀这些年侍候你尽心尽力,又为你生下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气量小了些,倒也不失本性。当年,要不是你父亲横插一脚,你和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多好的姻缘。偏偏多了顾氏,真真是委屈了这孩子。好在顾氏也算安守本份,不争不闹的,是个聪明人。”
蒋宏生脸色变了变,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周氏自顾自说话:“你膝下只二子二女,这四小姐又是个不中用的。这会到了扬州,让我再抱上个孙子,就算是给母亲尽了孝。蒋家一向人丁单薄,你大哥一房也只得一子。这些年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放,早亏了身体。我啊,就指着你为蒋家多开枝散叶。”
蒋宏生心下极不自然,却柔声道:“母亲少操些心,只把身体调理好,将来还等着享儿子的福呢。”
周氏笑道:“我啊,就是一辈子操心的命。”
言毕,周氏从枕下拿出几张银票,递到儿子手里:“你走马上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用钱的地方多,这些银子拿去用,不够母亲这里还有。”
蒋宏生略看一眼,足足有万两。
蒋宏生忖度半晌,也没有推辞,只泣声道:“儿子不孝,上负朝廷恩泽,下辱祖宗名目,而立之年不曾光宗耀祖,还要母亲私下贴补,真真是羞愧于心……”
周氏拍拍儿子的手,慈祥道:“你我母子还需要讲这些虚的作甚?你孝顺不孝顺,母亲心里有数。去吧,让厨房弄些清淡的饭菜,用些再睡。”
蒋宏生把银票放置怀里,刚起身复又坐下:“母亲,这两天我给元晨相看了个先生,晨哥儿过了年整四岁,也是时候启蒙了。整日厮混,怕误了这孩子。”
周氏点头称是:“航哥儿在你身边,我是放心的。晨哥儿年岁尚小,有个先生看着,倒也是好事。只这先生的学识要好,人品更要好。”
蒋宏生一一应下,见母亲脸有疲色,略再坐了几分钟,方告退出来,匆匆回一西园。
西园有两处最好的院落,秋水院雅静清幽,青山院芬芳四溢,分住着是顾氏和周氏两人。
蒋宏生站在园门口,久久不动,半晌,才抬脚往秋水院走去。
……
顾玉珍对蒋宏生这个时候来,显然有些诧异,略略皱眉,便上前替他更衣,洗漱。
蒋宏生看着这个为他忙活的女人,心中一痛,搂着往床上倒去。他需要迫切进入她的身体,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顾玉珍的手抚上了这个急切,有些粗鲁的男人的背。蒋宏生一阵颤栗,动作慢慢轻缓起来。最后一个冲剌,蒋宏生伏在顾氏身上,久久不动。
顾玉珍蹙眉推了推身上的男人,男人翻身下床,唤丫鬟送热水进来,绞了帕子,细细的帮嫡妻擦起身来。
事毕,蒋宏生搂过顾氏,轻轻抚摸她后背,温柔道:“我帮晨儿请了个先生,人品学问都很好,过两天我就带周氏去扬州了,你在家万事当心,有事只管捎信给我。”
顾氏一听周氏两个字,眼中渐渐有了冷意。
“母亲身体不好,你多顾着些。这些年父亲万事不管,她一人拉扯这个家,也不容易。上了年纪的人,性情,脾气变了许多,你多担待。若有委屈,只等我回来罚我。母亲刚给了些银子,我已放你枕下,收起来吧,为两个孩子多存些。我书房的暗格,你是知道的,中间第三个里面是我这些年存的私房银子,都留给你。”
顾玉珍心中冷笑,眼角一滴泪珠无声无息的划落,却轻声道:“我省的。夜了,睡吧。”再不肯多说一句。
蒋宏生看着顾玉珍沉沉睡去,精致白皙的脸上略有淡淡的疲倦。
当年桂花树下莞尔一笑仿佛就在昨日,又似恍如隔世。这些年,她脸上常常挂着疏离的笑,温柔,平和,娴静,话却越发少了。
那些柔情缱绻,软语温存的日子,仿佛只在梦中出现过。他知道她心里的伤,那也是他的伤。他无能为力替她抹去心里的伤,只盼着有一天,那伤慢慢痊愈,渐渐消退。
蒋宏生低头吻了吻女人的脸,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困倦的闭了眼。
……
蒋家二爷临行前的五天时间,除了给母亲请安外,都在秋水院厮混。
他不仅给儿子请了西席,还不知从哪儿找了个武师,并买了四个六七岁上下的小子陪儿子晨起练功,给儿子使唤。
他亲自给儿子上了开蒙的第一课,并手把手教儿子写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字。
随后,他把大爷蒋宏建请到书房,兄弟俩关上房门密谈了半天。
他每天陪着顾氏在议事房里听下人回话,并时不时的向府里大总管蒋大投去意味深长的几眼。惊得蒋大冷汗直滴,一连几天,里头的衣衫都是湿的。
余下的时间,他只跟在顾氏身边。白日里,夫妻俩个同进同出,同吃同饮。夜里,他缠着顾玉珍,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直至筋疲力尽。
……
蒋宏生反常举动,引得周姨娘肝疼,心疼,身上无一处不疼。饭也吃不下了,觉也睡不着了,连打扮都没了心思。
女人吃醋是天生就有的本事,然这吃醋也有高雅,庸俗之分。
红楼梦里林妹妹吃了一回醋,娇滴滴的背着花锄葬花去了。一首“葬花吟”引得花也凋谢,鸟也悲鸣,真真是高雅到极致!
蒋府周姨娘吃一回醋,一哭二闹三砸东西,并向着秋水院方向唱叫扬疾,冷嘲热骂。水平堪称一流,不过是粗俗的一流。
青山院负责跑腿的丫鬟,一日三次到秋水院请二爷,小腿跑细了一圈,偏二爷连个面儿都没露。如今这丫头一进青山院,先把头低下三分。
负责洒扫的丫鬟,这几日也是暗中叫苦不迭。看着被碎渣滓划破了几个口子的小手,心中直叹:“二爷啊,您倒是快些来撒,再不来,指不定这口子就到脸上了,我还指着这脸嫁人呢!”
……
蒋玉珊现在没空听姨娘哭诉,听说扬州城的官太太,小姐们都爱聚个会,游个园,她正忙着收拾衣衫首饰,打点箱笼。
祖母今天又赏了她一对金雀儿祖母绿簪子,上嵌蓝色宝石,喜得她一整天嘴角都往上扬。大伯母,大姐,二姐,都送了好些礼物来,就连大哥哥也派小厮送了一套头面。
她怕自己兴高采烈的神情跟姨娘的肝肠寸断形成鲜明对比,让姨娘看了雪上加霜。
在无法改变现状的时候,蒋欣珊更愿意用黄金珠宝,凌罗绸缎来改变自己的心情。
蒋元航更是懒得理会周姨娘。前些日子嫡母把四妹妹院里的丫鬟分散到各房,给了他两个绝色的,心下正痒痒如何弄上手。
蒋元航今年十岁,跟着蒋宏生读了几年书。蒋宏生对他甚至宠爱,读书也不用强,只凭他兴趣。蒋元航乐得自在,每日里在太太跟前逗逗趣,跟丫鬟们嬉笑一番,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
周氏听闻侄女闹腾,先是气得不愿理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