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陈文德意态悠然,还在和军官对话,“知不知道未婚妻是哪一个?”
军官答道:“说姐姐是未婚妻,妹妹是跟着姐姐过生活的。”
陈文德用指挥鞭遥遥地向凤瑶一点,“那就是这个了?”
军官赔笑答道:“应该就是这个。”
陈文德转向凤瑶,开始哧哧地发笑,一边笑,他一边把指挥鞭往身旁的桌上一扔。然后抬手撩起破破烂烂的军装下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开始解裤腰带,“好,未婚妻,好!大年初一的,咱们来个开门红。”说着他抬手向凤瑶一招,逗趣似的笑道:“美人儿,来,哥哥教你成亲。”
凤瑶暗暗地把舌尖伸到了齿间,书上有“咬舌自尽”四个字,她不知道咬断了舌头能否速死,但是,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腰间忽然一紧,她知道那是茉喜伸手搂住了她。
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茉喜的一双眼睛藏在乱发之中,静静地向前窥视着。陈文德仿佛是手无寸铁,不过他太壮了,手无寸铁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身旁的军官倒是全副武装,腰间有枪,也有佩刀,枪在皮套里,刀在刀鞘里。哪一样更好抢?刀更好抢,可是枪更厉害……
未等茉喜思索出个结果,陈文德已经彻底解开了他的牛皮腰带。裤腰险伶伶地挂在胯骨上,他低头面对了凤瑶,开始笑。
那是个露齿的狞笑,一边笑,他一边走到了凤瑶面前。俯身一把揪住凤瑶的头发,他不由分说地转了身,开始把人往前方拉扯。凤瑶猝不及防地痛叫出声,同时身不由己地跪向了前方。茉喜下意识地松了手,就见陈文德弯下腰,像抱只小猫小狗一样,轻而易举地拦腰抱起凤瑶,大踏步地走向了那张木头桌子。
眼睁睁地看着陈文德和凤瑶,茉喜没有立刻就动。一个念头忽然侵入她的心中——如果凤瑶被陈文德强奸了,万嘉桂还会再爱她吗?或者说,还能再要她吗?或者说,还能明媒正娶她吗?
如果没了凤瑶,她是不是就不必去给万嘉桂做小了?她是不是就可以独占万嘉桂了?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在一瞬间轰击了茉喜。她蹲在原地睁大眼睛,眼看凤瑶仰面朝天地被陈文德摁在了桌子上。她疯狂地哭叫挣扎着,茉喜想她一定是怕到极致了,因为她在喊爹喊娘喊万嘉桂,一头齐耳短发摇晃成了黑色的火焰,她对着陈文德手刨脚蹬。房内忽然响起了嗤啦一声,是陈文德对付不清她身上那一排细密纽扣,索性硬生生撕扯开了她的小袄和内衣。一段雪白的腰身肚腹裸露在了寒冷空气中,凤瑶像是被人活扒了皮一般,从喉咙里撕心裂肺地哀号了一声。
然而在下一秒,她竭尽全力一跃而起,用两只手掐住了陈文德的脖子,同时大喊了一声:“茉喜,跑啊!”
她把全部力量都汇聚到了两只手上,哭泣哆嗦着狠狠合拢又合拢。而茉喜在这一刻果然起了身,不是因为凤瑶的呼唤,是在她见到凤瑶皮肉的一瞬间,就已经下了决心。
凤瑶是她的绊脚石,是她欲除之而后快却又偏偏不可除的眼中钉,然而她可以恨可以除,别人不行!红着眼睛骤然迈了步,她一声不吭地猛冲向前,一头撞上了陈文德的腰!
没人知道她这一撞会有多大的劲,反正山高的陈文德当场摇晃着跌坐在了地上,牵扯得凤瑶也从桌子上滑了下来。而茉喜目不斜视地一伸手,已经从军官腰间抽出了佩刀。一手握刀一手扯起凤瑶,她迅速后退了几大步,然后把刀架到了凤瑶的脖子上。
军官一愣,拔出手枪对她比画了一下,随即又放了下去。而陈文德一翻身爬了起来,顺手提起了滑到膝盖的裤腰。
不等他开口说话,茉喜喘着粗气出了声:“谈判!”
陈文德饶有兴味地审视了茉喜,“谈判?”
茉喜紧贴着凤瑶站稳了,然后迎着陈文德的目光答道:“对,谈判!”
陈文德笑了,“小丫头片子,你拿什么和我谈判?”
茉喜攥紧了刀柄,脸上没有表情,“就拿我俩的命。”
陈文德向前一探头,似乎是没有听懂,“你俩的命?”
茉喜沉默了片刻,然后又问了话:“你是想要一个活人,还是两具尸首?”
陈文德仿佛是有点伤风感冒,对着茉喜吸了吸鼻子,他微微皱了眉毛,“什么意思?”
茉喜握着佩刀的手指太用力了,关节全都泛了白。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陈文德,她眼中所看到的,却是自己活过的十六年光阴。
在她十六年的人生中,凤瑶是对她最好的人,凤瑶对她有情,到了生死关头,她唐茉喜,也得有义。
于是对着陈文德开了口,她听见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回答:“一个活人,是我;两具尸首,是我俩。你选吧!”
陈文德咳嗽几声,低头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抬头对着茉喜一笑,“小丫头,你吓唬老子玩儿哪?”
茉喜将握刀的右手从凤瑶颈前收回,同时抬起了左臂。手腕转动刀光一闪,她轻描淡写地在左胳膊上抹了一刀。
一刀过后,她重新把刀刃横到了凤瑶的咽喉前。左臂垂下去,锦缎衣袖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起初,口子只是一道口子,然而几秒钟之后,裂口边缘开始缓缓地渗出殷红颜色。
茉喜面不改色地看着陈文德,左袖子渐渐被鲜血染成斑驳,血珠子顺着指尖向下滴答。伤口很疼,像是袖子里贴肉放了红火炭,把她一点一点烧灼得皮焦肉烂,然而她能忍。
刀割皮肉的痛苦,她能忍;陪陈文德睡觉,她也能忍。凤瑶还是个黄花大姑娘,而她已经不是了。她还记得那一夜自己血流成河的情景,那是女人的一道关,凤瑶的那一道关不能在陈文德的手里过,在陈文德的手里过,凤瑶一定受不了,凤瑶一定会寻死——不被陈文德祸害死,她自己也不能再求活。
这个时候,凤瑶在她耳边,声音虚弱嘶哑地说了话:“茉喜,杀了我吧。我宁愿——”
话未说完,因为茉喜双目血红地横了她一眼,恶狠狠地吼道:“闭嘴!”
紧接着她面对陈文德,声嘶力竭地继续怒吼:“选啊!她是大小姐,我可不是!姑奶奶说到做到,不是在逗你玩儿!”
陈文德低头把裤腰带重新系了上,再抬头时,他顺势向身边军官递了个眼色。军官会意,状似无意地向茉喜抬了腿,然而未等他迈出这一步,茉喜忽然转向他锐声喊道:“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先杀了她再捅了你!”
军官万没想到她会如此机警,只好进退两难地停在了原地。而陈文德侧过身体一靠桌沿,又抬手掏了掏耳朵,末了嘿嘿嘿地笑了一气,他对着茉喜一抬下巴,“哎,你不疼啊?”
茉喜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言语。
陈文德清了清喉咙,低头狠啐了一口唾沫,紧接着抬头又问:“你愿意跟我?”
茉喜扫了那名军官一眼,然后对着陈文德答道:“只要你放了她,我就愿意跟你。”
陈文德眨巴眨巴眼睛,哼地笑了一声,笑得浑身一抖。他随即摇晃着站直了身体,懒洋洋地说道:“行,那就你吧。”
茉喜没有动,盯着陈文德追了一句,“一言为定,不能反悔!”
陈文德把两只手插进裤兜里,对着茉喜一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茉喜知道陈文德绝对不是君子,但是决定赌一把——拿自己和凤瑶的性命赌,赌陈文德这一次会说话算话。
僵硬了的右腕缓缓一转,她从凤瑶的脖子上收回了佩刀。在收刀的同时,她扭头看了凤瑶一眼。凤瑶满脸涕泪,嘴唇颤着发不出声音。缓缓抬起双手,她猛地攥住了茉喜的右臂。抽泣着张了嘴,她没能说出话来,只发出了一串颤抖的呜咽,一边呜咽,她一边对着茉喜拼命摇头,眼睛睁得很大,眼泪珠子成双成对地顺着面颊往下滚。
茉喜像不知道疼似的,用血淋淋的左手接了右手的刀。扭头把刀往军官怀里一掷,她随即用力扯开了凤瑶的双手,迈步走到了陈文德面前。
抬起头仰视了陈文德,她看陈文德是这样的高大,这样的肮脏,这样的凶恶,这样的陌生,但她如同被神魔附体了一般,居然是越来越不怕。
越是饿她,她越要吃;越是杀她,她越要活;越是吓她,她越不怕。有火在她的胸膛里烧,一把烈火,烧得下至丹田、上至天灵。她的脸是红的,她的眼是红的,她半条左袖子鲜血淋漓,也是红的。
陈文德低头和她对视了片刻,末了,忽然向她伸出了一只粗糙的大手。
茉喜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是下意识地也抬起手,她把自己的手,搭上了对方的手。
陈文德缓缓地合拢了手指,同时柔声问道:“小姑娘,你多大了?”
茉喜答道:“十六。”
陈文德低头一吻她的手背,随即对她说道:“好,我就喜欢玩嫩的,十六好。”
陈文德一手插在军裤裤兜里,一手领着茉喜,意态悠然地扬着头往门外走——一夜鏖战过后,因为战绩十分美妙,所以他兴高采烈,不困不饿不渴。
精气神在躯体内鼓胀着,单是不睡不吃不喝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有滋有味的好女人,让他狠狠地撒一场欢。天知道他还存着多少力气,若不是副官及时告诉他有人活捉了万嘉桂的女眷,他方才进城时真能直接跑到窑子里去!
万嘉桂的女眷,自然比窑姐高级许多倍,于是他半路拐了弯,想要拿女眷们去去火。及至见了女眷的真面目,他立时心花怒放了——他不是没见识过女人,可是成百上千地一路睡过来,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两张小脸蛋。
然而这两张小脸蛋并不是容易摸的,大一点的像个志士,自从破了衣服露了肉之后,就面无人色,仿佛随时预备着一头撞墙;小一点的更了不得,不但会谈判,还敢往自己身上下刀子,完全就是大混混做派。陈文德活了三十多岁,第一次和这等女将相逢,一相逢还逢了两位,这让他哭笑不得,几乎有点不好意思霸王硬上弓了。
大年初一,又是一个大获全胜的大年初一,他不想杀人见血,所以决定见好就收。来一个也行,正好来的是茉喜,这就更行了,因为据他那双慧眼观察,这个小的腰身细奶子大,玩起来肯定比那个大的更带劲。
所以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找一间暖和屋子,以及一张结实舒服的好床。
茉喜默然无语地跟随着他,凤瑶冲过来想要伸手抓她,然而被那名军官硬拦了住。她听见了凤瑶的哭喊——不止是哭喊,她还说了话,说了很多话,然而语不成语,句不成句,因为她的声音是哑的,她的腔调是哭的。她的体面与尊严全没了,她是连滚带爬地要去抓茉喜,要把茉喜抓回来。
然而茉喜走了,迈步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串鲜血。
茉喜木然地跟着陈文德往前走,她的心脏还在狂跳着,她的鲜血还在沸腾着,这一刻她能杀人也能自杀,然而脑子里像开了锅一样,她不能思考。她只知道自己得这么干,这么干自己不会死,凤瑶也能活,这是最实际的法子,没有救兵,只能自救。
不知不觉地,她跟着陈文德进了一间干净屋子。进门之后她愣了一下——这是万嘉桂的房间。
万嘉桂连着好些天没回来,然而房间日日都有勤务兵打扫,所以依然保持着往昔的洁净面貌。茉喜看着那张大床,心头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向上望去,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的人会是万嘉桂。
然而并没有万嘉桂,有的只是陈文德。
这陌生肮脏的男人侧过脸低下头,对着她吹了一声尖锐婉转的口哨,然后抬手开始宽衣解带。军装上衣敞开来,抖出一股子寒冷的冰雪气味,军装里面是一层破破烂烂的绒线背心,线头零零碎碎地拖了好长。及至上衣和绒线背心全被他脱掉了,冰雪气味立刻被汗酸臭气所取代,他露出了灰黄斑驳的白衬衫。
一边解衬衫纽扣,一边转身面对了茉喜,他大剌剌地一抬下巴,“脱啊!”
茉喜抬眼盯着他,手脚都是僵硬的,五脏六腑却在翻腾。
陈文德把衬衫也脱掉了,露出了一身块垒分明而又伤痕累累的结实皮肉。双手解开腰间皮带,像要吓唬茉喜似的,他忽然一弯腰,将自己扒成了个光屁股。
茉喜果然向后一躲——不只是要躲,她还想跑、想哭、想杀!她不能在万嘉桂的屋子里陪陈文德睡觉,在今天之前她根本都不认识陈文德!
可是她躲不掉,甩掉马靴军裤的陈文德迈步走向了她。及至双方恢复面对面的格局了,他再一次微微躬身,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茉喜身体震颤、呼吸紊乱,脸蛋脖子上在一秒之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咬紧牙关站稳了,还是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陈文德把茉喜抱到了大床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扒了她的裤子。茉喜仰面朝天地闭了眼睛,身体是冷的硬的封闭的,沉重的身体喘着粗气压了上来,她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疼的时候也不吭声——再疼也不会比第一次更疼,幸好第一次是给了万嘉桂。因为爱他,所以疼也不怕。
大床被陈文德摇撼得吱嘎作响,热汗一滴一滴地落到了茉喜脸上。她依旧紧闭着眼睛,万万不许自己想起万嘉桂,然而最后也还是想了,刚一想,便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去。她和陈文德睡过觉了,万嘉桂还会再要她吗?她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活”是第一位的,只要活下来,就一定会有新生路。
这时,忽然有一只大手托起她蓬乱的后脑勺,随即她眼角一暖,是干热的嘴唇贴上来,吻去了她的一道泪光。
然后戏谑的声音响起来——说是戏谑,其实也不纯粹,依稀也夹杂了一点懊恼,“没落红?你不是姑娘了?”
茉喜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答道:“给你睡已经是让你占了八辈子大便宜,你还敢嫌我不是姑娘?姑娘身子给你睡,不怕折了你的阳寿?”
陈文德骂了一句,并没有动怒,因为越是细端详,越发现茉喜是个十全的小美人,而他生平最爱这一路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