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能自己翻过去么?”
田欣仰望着天,好蓝。
天被网格分割成一块一块,那最扭曲的一片,是属于她的。
如果她一跃而起,后脚蹬一下树干,身子收的紧些,跃过去不成问题的吧?就算一次不成功,重来个两三次也应该可以的。
只是,左安安那不动声色甚至有些惨白的脸晃过眼前,那恶毒的威胁犹如怨咒。
田欣深深埋下了头,退避三舍。
江恒并不恼怒,只是提高了声音,“行,还是不行?”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如果他们在耽搁下去,就是在亵渎前面队员的努力。田欣狠下心来,“我做不到!”
江恒一拳头砸在树干上,与此同时,网格对面轰的一声,左安安华丽丽的被晒晕了过去。但是没有一个人去扶左安安,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江恒低沉的声音如同滚雷般流连过耳。
“骑到我身上来!”
田欣跟被雷劈中了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愈发无法无章的男人。
他毫无遮掩的明骚,勾引着她骨子里蠢蠢欲动的暗贱。
骑——到——我——身——上——来——
所有人脑子中都在奔腾着这一句短小精悍、寓意深远的话。
从小到大,田欣骑过的人只有小胖一个。她一直以为,也只会有小胖一个。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想象自己骑在面前这高大威猛的男人身上……是什么状况。
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他突然猛地一拽她的手腕,她整个人撞入他的胸膛,撞得头晕目眩的时候,江恒突然弯下腰来,抱着她的腿,一下把她举得老高。
田欣上半身在风中摇摆,几乎要倒仰过去,情急之下双腿微微分开,紧紧夹住他的头……这暧昧到了极致的姿势,引发了在场所有人的“哇——”
就连在争分夺秒的二队,也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他坚*挺有力的抱着她,她坚*挺有力的……骑着他。此情此境,怎能让人不感叹天热好个春?
鼻血啊,在静静的流淌。尖叫啊,在沉默中爆发。
——教练,你这姿势很舒服哦?
这一回,不再是眼神交汇了,这一回,田欣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小声的说着。
他的手指在她的臀部支撑着,十指深深叩入了她的肉,就跟九阴白骨爪似的,让她七窍生烟。
靠,低调不能啊!
被逼到极致的田欣一时间也顾不得了,逃也似的“嗖”的一下子——
优美的、迅速的、毫不拖泥带水的、几乎特技表演似的过了网。
惊掉的,是下巴无数。伴随眼珠子若干。
田欣惊魂未定的落地后,拍着小心脏,面对着无数目光,故作惊慌状:“哎呀,好怕怕,好怕怕。”
大姐,你真的怕么?你方才那动作,好像还蛮享受的……
小莫差点也要晕过去了,天啊,她居然和一个武林高手同居了这么久,难不成她不仅仅是兼职健身教练,还是兼职杀手么?
“好!”不知是谁第一个叫了一声,左右人都在为她鼓掌,也不知在谁的带动下,群众们开始有节奏的高呼着:
田欣!田欣!田欣!田欣!
群情激动,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什么时候那独脚大侠自己爬过来的,什么时候计时员按下计时器的,什么时候其他队伍的人来祝贺六队夺冠的。
田欣被团团围住,接受着史无前例的赞美,江恒远远扶着网格站好,心中仿佛真的有高压电流窜过。
他突然情不自禁想起了小十六,他曾说过,他会让小十六站在阳光最深处,得到她该得到的赞美。
这个允诺没能实现在小十六身上,却在田欣身上应验了,这难道是老天的安排?
江恒微微笑,有力的为她鼓掌三声。
好样的,教练。
作者有话要说:嗷,眼睁睁看着我的存稿就快用光了,我内心的悲愤无以言表。
附赠田欣的吉祥物小黄鸡:
☆、往事并不如烟
左安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回程的大巴车上。江恒因为临时有私事先走了一步,因此她一个人横卧在最前排,一个急刹车,整个人翻了下去。
旁边的女人们捂住了嘴,没来得及掩住那揶揄的笑。左安安这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凶神恶煞的瞪着对方。
“笑什么?!”
“……没有啦,安安,我们是因为……队伍赢了高兴。”
“我们赢了么?”
“赢了,赢得可漂亮了,全靠田欣最后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跳,她平常可真是够低调的,都不知道她身手这么好!就跟个侠女似的!”
左安安一听鼻子都气歪了。
田欣能堵得住小莫的嘴巴,却堵不住这悠悠之口,现在满车都在议论她,根本拦都拦不住。
人红挡不住啊,失策失策。
“喂,现在小麦肤色才是流行色,真正有钱人都是小麦色,哪像我们似的,天天圈在办公室,皮肤都没个血色。”
“是啊,江总那么有品位的人也都说了,他喜欢肤色健康些的,我看他就是照着田欣的标准说的。”
“现在有钱人都早就不玩钢琴啊、芭蕾的,都改玩空手道啊,武术什么的——多带劲,你们看田欣的身手,至少练过三五年的,说不定她也是个千金大小姐。”
左安安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终于再也坐不住,凶神恶煞的抛出一句:“千金?千铁还差不多!我和她大学一个宿舍住了四年,你们有我了解她么?”
“啥?安安你不是美国毕业的吗?我听说田欣是本地人啊——”
旁边座位的女孩翻着大眼皮,左安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忙补了一句,“你们听错了,我是说我一个朋友和田欣是同寝的。”
“哦,朋友,想不到千金大小姐左安安也有这么千铁的朋友啊——”
左安安哪里听不出来这话中有话?
自打她成了江恒的私人秘书,她在公司里面的朋友就越来越少,就连她原本的大靠山赵蕾也对她提防起来,更不用提原来秘书处的才女孟琳了。
在这众叛亲离的时候,逆流而上抖出“大英雄”田欣的丑事,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她左安安可没这么傻。远远望过去,田欣正揉着腰哎呦呦的叫唤着,旁边帮她按摩的小莫不耐烦的说:“叫你逞能吧——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的,闪了老腰。”
“我这不是狗急跳墙么。”田欣故意扬起了声音说,引来周遭一片善意的笑声。
狗急跳墙?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哼,暂且就饶了这小哈巴狗一次,量她也不敢造次。
左安安一边抹着清凉油一边扇着风,又是那个骄傲无比的公主姿态。
后排,叫唤的特别起劲的田欣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左安安没啥动作,禁不住暗自偷笑。身旁的小莫一把掐在她腰上那块肉上,她嗷嗷的嚎了一声,只引来更多的笑声。
小莫凑近了她,低声说,“还装是吧?要不要我再给你加点声效啊?”
田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你知道我是多么的弱柳扶风啊……”
“弱柳扶风个屁啊!”小莫恨不能把她直接丢到窗子外面去,“你心里装的是个钢铁战士吧!”。
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远远不止小莫一个。其中最为一针见血的,莫过于当年的小胖。
他说,小十六,你暗贱难防。
田欣觉着,这话精辟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很早就看透了她这纯良外表下那不安分的心。
这个人是她的出道恩师,她的老朋友,当年就是他破例让她这个十六岁的非法童工一脚踏入了这个行业的大门。
林威,这个名字注定和那早已离去的人,那早已消失的建筑,那早该忘却的怀念,一起留在她心中的墓碑上,纵使岁月模糊了墓志铭,总还有块石头镇守在那里,沉甸甸的,永远都还有一席分量。
这个时候,林威正在城市的另一端坐立难安。秘书小米很久没见到他如此狂躁了,上次他这样火烧屁股的时候,还是江氏财团宣布入股“风竹会所”。
正是从那一天始,风竹会所开始在这个大都市的地图上有了一席之地。
如今,风竹会所已经成为帝都首屈一指的私人会馆,而林威这个总经理自然是众星捧月的人物。不再会有人记得他当年是从一家倒闭的健身中心起家的,就算有人刨出这段过往,想必也会成为回忆录中颇为感人的一段。
只是,林威本人从来不愿提起。记者面前,他总是谦逊的一带而过。
“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要说的有很多,只是不能说出口。记得的有很多,只是一直想忘记。
可惜,总有人强迫着他一次又一次和那不光彩的过去撞个头破血流。这个人,就是他林威的伯乐——江氏财团的公子哥江恒。
这一次他突然驾到,让林威措手不及。
江恒的步子非常快,推门而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套运动服,脚跛着,却气场十足,让一身西服的林威手足无措,一起身就把笔筒撞翻在地。江恒看了看滴溜溜滚到自己脚边的笔筒,弯腰捡起来,禁不住笑了。
“笔筒做的不错,哪家公司做的?回头我也找他们做些我们公司的小玩意儿送给客户。”
说罢,江恒将笔筒扣在书桌上,反客为主,“坐吧。”
林威拘谨的坐在老板椅上,看着桌对面的江恒自信满满的模样,试图寻找个话题:“江先生也来这边发展了?方才您说您的公司——”
江恒手一摆,“今天不谈公事。”
“好,不谈公事。”林威禁不住去摸领带,越发的不自在起来,办公室一时间气氛尴尬到死,幸亏小米端了茶进来。
她将茶杯放好,转身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江先生。
他那健壮的体魄和雕塑般的脸搭配的那样好,看一眼就叫小米心中小鹿乱撞。
“哦对了,前两天我来过会所,你们的硬件和软件都没的说。”
“哦?江总是来会所健身的?”
“呵呵,我有固定的健身场所,前两天是来相亲的。”
“哈哈——”林威硬着头皮笑了,江恒会去相亲?打死他也不信。这么多年了,江恒每年都会找他两三次,无论他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而找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很简单的三个字,小十六。
他找了她九年了。这九年,这个城市变了,这里的人变了,这里的故事也变了。只有江恒心中的小十六,她从来没有变过。
从开始到现在。
林威也不知道,那将持续到多久以后的未来。
九年前,他还是个满脸苦大仇深的男孩,眼神犀利的可怕。当他敲开林威的门时,这个失业在家的落魄男人可以断定,他从没见过这男孩。
也从不可能。
他们的人生,以任何一种荒唐的方式,都不可能有交集。
“你找错人了吧。”林威叼着的香烟落在地上,男孩缓缓的抬起脚,踩灭了。那动作缓慢至极,伴随着他微不可查的掩住鼻子的动作。
“这位是江氏财团的公子。”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这么介绍他。这一句话,已经千言万语。
“江氏财团?”林威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个天天出现在报纸头条的大家族,什么时候蹦出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少年来?
更让他讶异的是,对方居然一开口来了一句:“一年没见了,林教练。”
“你是?”
“我是小胖。”
林威当下沿着江恒脚边的矮楼梯摔了下去。
这他娘的是小胖?!
那满身肥肉呢?那移动脂肪库呢?他哪里有分毫小胖的模样了?
讶异过后,林威内心涌动着深深的不安。
小胖找回来了,他还是找回来了。
就算健身中心已经停业了,就算人们都走的走散的散了,他还是有办法挖地三尺把“林教练”找了出来。
兴许江大公子冥冥之中早就知道,他林威亏欠他的。
不,他不仅仅亏欠了江恒,也亏欠了田欣。一个小胖,一个小十六,一年前他总是笑着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可转眼间他就拆散了他们。
那天,小胖晕倒在天台之后被紧急送到医院。他作为第一负责人,自然也跟着到了医院,可是他忐忑等来的不是小胖的家人,也不是律师,而是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请他去“喝咖啡”。
那一天的咖啡,苦的不得了。那一天的天,似乎永远也不会亮。那一天他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桌面上厚的像块板砖的信封。
“处理好小十六。”
那个人整理了一下黑色的羊毛大衣,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处理?怎么处理?林威想过千万种可能性。最后,他对小十六撒了一个谎。
“小十六,小胖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心脏病突发,死了。
林威永远也忘不了小十六那脸上的表情,一种绝望在扩散着,仿佛能看见那黑影的边缘。它将这十六岁少女的青春恣意,一口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小十六走了,她甚至再也没靠近过健身中心那个区域,她找了个远远的新区开始新的生活,小胖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禁忌。
林威以为这永远都只是个遗憾罢了,可谁能想到小胖居然找回来了呢?谁又能想到他居然找到了至关重要的“林教练”?
林威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原来是……小胖啊……你不是出国定居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是我的家事。”江恒一句话就把林威堵得死死的,“健身中心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倒闭了?”
“是啊,老板撤资了,没办法,大家都散了。”林威胆战心惊的说,天知道那老板是不是也被江家请过去喝了杯咖啡呢?
“小十六呢?我当初和你家老板有约在先,要小十六永远干下去。”
“是,她的处分被撤销了,但是——她自己坚持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