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气无力地骂他,“你作死啊,沫雪也是你叫的。”
秦飞泫扶我起来,还递给我一杯水,“喝点水,赶紧趁热吃吧,再过一会儿就凉了。”
我看着桌上摆着一碗热粥,还有两碟小菜,忽然又想起了除夕那晚,他也是这样精心地摆好了一桌的心意,拉着我的手讨巧地望着我。是我太狠心,一把摔碎了他满心的期待。我总是觉得自己委屈,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其实,他受的委屈又哪里比我少呢。我最起码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怀念,去伤感,去指责,去怨恨。他同样失去了父母,同样失去了那么多的爱和美好,却从不敢在我面前透露些许的悲伤。他从不敢在我面前,提起他的爸爸妈妈,提起他的童年。他再自然不过的怀念和伤感,在我面前似乎都罩着道德的自卑,只能深深地隐藏在心底。我对他从来都不好,他却没有底气跟我申辩,他在我面前天然的自卑,却全然不是他的错。
这些事实一直摆在那里,这么多年我却固执地视而不见。我蛮不讲理地把我所有的失去转嫁在他身上,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他是应该被憎恨的,被欺侮的,为自己不可理喻的举止寻找苍白的借口。大概是因为他太完美,他越是宽容忍耐,我就越想去刺痛他。现在他不完美了,他真的被人刺痛了,留下了丑陋的疤痕,我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的错,对他再也狠不下心了。
☆、第23章
我伸手摸摸他的脸,很真心的抱歉,“对不起啊,秦飞泫。”
秦飞泫被我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我的手,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没发烧吧你?”
我笑着摇摇头,“你去睡吧,我吃完了自己会收拾的。”
秦飞泫坐着没动,还端起了盛着热粥的碗,轻轻地搅着白瓷勺子,扬起脸看着我,“姐,我喂你吧?”
我忙往后缩,“你别闹了,我没生病。”
“没生病就不能喂你吃东西啊。”他孩子气地咬咬嘴唇,舀了一勺子热气腾腾的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固执地伸到我面前,“乖,张开嘴巴。”
我缩到没地方再缩,他一直举着白瓷勺子,咬着嘴唇,赌气似的望着我。我叹了口气,低头含住勺子吃了一口。
他跟受到多大鼓励似的,眼睛都一下子亮起来了,“好不好吃?”
我抬起眼皮翻了他一眼,“你煮的是白粥,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他笑眯眯地又舀了一勺子凑到我嘴边,“那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明天我就煮给你吃。”
我无奈地想推开他,“你还没完了你,快去睡觉吧,别打扰我吃东西。我吃完还得赶紧睡觉呢,都几点了,谁有功夫陪你在这闹。”
他这才一脸不甘心地放下碗,又嘱咐我,“你吃完了放这就好,明天一早我就收拾,反正我天天在家闲着也没事。”
他慢吞吞地走到墙角,抱起小狗,揉了揉小狗的小爪子,又转身冲我笑笑,“早点休息啊,姐。”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被经理叫进了办公室。
“怎么样,小秦?卓越他怎么说?”
经理一脸期待地望着我,我心虚的一脑门子汗,我压根儿没跟卓越提这个事,他能怎么说啊。
“卓总说帮忙问问看,不过说不能保证什么结果。”我信口胡诌,又想起卓远那张令人倍感压力的脸。卓越自己也说了,他这两天和卓远有些争执,说不能保证结果应该说得过去吧。
“那就没问题了,他们俩兄弟关系一向挺好,这么点小事,只要卓越开了口,卓远不会不给他面子。原来我是担心卓越不肯插手,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经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呵呵地说,“小秦啊,没想到你活动能力这么强,真是个可造之材啊。这件事回头我会跟行长反应的,这下子你就是行里的功臣,以后行里一定会重点培养你的!你就只管好好干就行了,我看好你啊!”
我哭笑不得地狂点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刚揉着太阳穴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就见思雨捧着一大束花冲我走过来。我见那花束居然是蔚蓝色的,一朵朵娇小水嫩,簇拥在白色的玻璃纸里,不禁对着思雨笑道,“好漂亮啊,这是什么花呀?”
思雨走过来把花束塞在我手里,“这你都不知道呀,这是蝴蝶兰。”
我低头闻了闻,“这花香还蛮醉人的。”
思雨撇了撇嘴,“是啊,蝴蝶兰一般是不带香味的,只有稀有的名贵品种才会这么香。”
我笑着把花递给她,“看你男朋友多疼你啊。”
思雨睁大了眼睛,“你给我干嘛,这是送你的呀。刚才你在经理办公室,送花的一直等着,我就先帮你签收了。”
这回轮到我瞪眼了,“啊?送我的,谁啊?”
思雨摇摇头,“那我不知道,你看看里面有卡片没。”
我赶紧低头翻花束里的卡片,可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心想肯定是送花的送错地方了,还得搁一边儿好好放着,这还是什么名贵品种,八成一会儿人家还得再找回来。
“沫雪,这是谁送的呀?”
“不知道啊;是不是送错了啊。”
思雨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沫雪,有人追你哦。”
“哪有,”我吓了一跳,“你别乱讲。”
思雨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没乱讲,这花在这摆着呢,你知道蝴蝶兰的花语吗?是‘我爱你’哦。”
我捧着那束芬芳的花,顿时头皮发麻。
☆、第24章
我把那束花好好地摆在更衣室,可是等了一上午也没人回来取。思雨说花店不会弄错的,可我就开始犯迷糊了,真要是送我的话,会是谁送的呢?
秦飞泫?
就算他良心发现想起报答我这个大恩人,估计也没那个闲钱。
小邵?
他怎么会突然抽风,送我一束稀奇古怪的花?
莫非是……卓越?
我一想起昨晚上卓越那么有温度的眼神,就觉得一阵心慌。没想到一个误会能让他感动成这样,这花要真是他送的,那貌似是有点搞大了,我是不是应该跟他解释一下?可是他昨晚开心成那个样子,今天一大早还特意派人送花来,我现在要是告诉了他,岂不是要彻底惹怒他?
那束花在更衣室里呆了一天,下班去换衣服的时候,整个屋子都被它熏得香喷喷的。进进出出的女同事都挺羡慕地瞅着我,好几个原来都没正眼瞧过我的富二代还特意走过来,跟多熟悉似的拍拍我的肩膀,“沫雪,男朋友送的啊,真甜蜜呀!”
我呵呵地陪着笑,忽然想起在哪本书上看过张爱玲的一句话:“得不到男人的欣赏,就得不到女人的尊重。”想想真是可悲,我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大半年的努力,还抵不上卓越的一束花更能吸引这群女人的注意力。
我抱着一大束芳香袭人的蓝花去路边等公交,一路上居然第一次有了回头率。我抱着花挤上车,周围还有人闻见香气回头瞅的。怪不得女人都喜欢花,原来是享受它吸引来的众人的目光。
我抱着花回了家,一进门当当就摇着尾巴,汪汪叫着冲我迎上来。我关上门,俯xia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大概也闻到了花香,耸着鼻子往我怀里凑。秦飞泫听见了声音,系着围裙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我怀里的花。不用他皱着眉头嘚嘚,我早就想好了,直接站起来,冲着他把花一举,“秦飞泫,送给你的。”
果不其然,秦飞泫不敢相信似的瞪大了眼,“啊,花?你送我的?”
我虚情假意地点点头,“是啊是啊,你后天不就去学校了吗,今天下班路过花店打折,就买来送你一束,希望你在新学期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哈!”
这花又香又漂亮的,我是不舍得扔。可看秦飞泫见了卓越那横眉竖眼的样子,我要是告诉他这花是卓越送的,他指不定就得扔。这么好看的东西,白白糟蹋了多可惜,留下来熏熏屋子也是好的。
秦飞泫忙走过来放下盘子,又在卡通围裙上蹭了蹭手,这才两手接过花,低头看了一眼,耳垂一下子红了起来,顿了一下才说,“你买的蝴蝶兰啊?
这下子轮到我惊讶了,“你连这都知道啊?”
“嗯,我原来工作的咖啡店里经常摆蝴蝶兰。”秦飞泫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怎么想起来买这种花了?”
这可把我问倒了,“那个,卖花的小姐介绍的,看着好看就买了呗。”
秦飞泫紧紧地抱着那束花,咧开嘴巴笑,“谢谢你,我很喜欢。”
我满意地点头,“你喜欢就好,那你好好照顾它,让它多活几天,熏熏屋子。”
秦飞泫用力地点点头,又歪头想了想,叹了口气,“可惜我后天就要开学了。”
秦飞泫抱着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手里多了个洗干净的玻璃瓶,里面灌了一小半的净水。他把花铺在茶几上,一点点展开玻璃包装纸,小心翼翼地把花一支一支地插进玻璃瓶里。秦飞泫低头闻闻那瓶子花,抬起头冲我笑,笑着笑着忽然很严肃地说,“秦沫雪,你以后不许送别的男人花。”说完就站起来,转身去厨房了。
我抱起当当软软的身子,当当黑葡萄一样的眼珠乌溜溜地看着我,跟秦飞泫一样歪了歪头。我扑哧笑了出来,戳了戳它湿湿的小黑鼻头,“你不要生气哦,我只骗你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吃过了饭,我和秦飞泫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当当趴在秦飞泫腿上,搭拉着耳朵,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我换了个频道,正好在重播春晚上李云迪和王力宏弹电子钢琴那段。我忽然想起了卓越的话,扭头问秦飞泫,“这个李云迪是弹肖邦的吧?”
秦飞泫挑起了眉毛,“你还知道肖邦啊?”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知道肖邦怎么死的吗?”
秦飞泫莫名其妙地问,“你问这个干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就闭嘴。”
秦飞泫好笑地看着我,“我当然知道啊,他被女人害死的。”
“啊,不是得病死的吗?”
“肖邦年轻的时候去过巴黎,在那里认识了当时著名的女作家乔治桑,乔治桑你知道吧?就是写《魔沼》的那个,你高中的时候还老读她小说来着。肖邦多王子啊,天才又忧郁的,乔治桑对他一见钟情,就想尽办法让肖邦爱上她。肖邦一开始并不喜欢乔治桑那样的女人,觉得她强势又粗鲁的。可后来却被她的坚强和勇敢打动,死心塌地爱上了她,还跟着她去了她法国的庄园。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九年,彼此都是对方创作灵感的源泉。肖邦在那段时间写出了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达到了艺术上的全盛时期。可惜后来肖邦越来越敏感,越来越爱幻想,老想着死啊死的。乔治桑却依然生气勃勃,永不满足,好像怎么活也活不够。所以最后两个人不得不分开了,他们分开之后两年,肖邦就得病去世了。”
“切,那不还是病死的啊?”
“你不懂,不是单纯的疾病,而是他们之间的爱情太炽烈,把他的灵魂和生命力都耗尽了。”
“你别说的这么玄乎啊,我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肖邦太脆弱了,无论身体和灵魂都是。但是他对爱情却很投入,他把他完整的灵魂和所有的情感都揉进音乐里,全都都献给了他的爱人。但是他的爱人把他抛弃了,不要他了,他自然就没有力气支撑他的生命了,最后只好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听着就觉得很悲伤,“爱来爱去的,把命都爱没了,值得吗?”
秦飞泫抚摸着当当软软的小脑袋,眼神很温柔的说,“爱都爱过了,又有什么不值得的。”
秦飞泫开学那天正好是情人节,他皱着一张脸,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不停地抱怨,“学校怎么这么会选日子,肯定是那群老头子故意的,真是变态。”
我觉得好笑,“你又没有女朋友,你跟着瞎愁苦什么啊。”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
我送秦飞泫去车站的时候,人挤人的,特别乱。秦飞泫一手拖着大箱子,一手拉着我,低头默默地走。
他第一次去大学报到的时候我根本没去,都是他一个人扛着行李去的。他一个孩子,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找的学校,怎么安排的寝室,我根本不知道。那时候就觉得终于一脚踹走了这个累赘,恨不得仰天长啸对月当歌。今天他拉着我的手,默默地沿着站台走,我心里真的滋生出了一点离别的味道,苦苦的,涩涩的,有点像眼泪流进了心脏里面。
没想到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秦飞泫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倒是我像个老妈子一样不停地叮嘱他,“时光似箭岁月如梭啊,大学四年光阴宝贵,你别听别人有的没的瞎扯,大学最重要的还是学习,什么六十分万岁六十一分浪费都是扯淡。跟教授同学搞好关系,对你以后有好处。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别委屈自己。记住千万别再去打工了,不论哪儿都别去。没钱记得跟我说,我现在赚的多,养你一个没问题。”
我笑眯眯地望着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放心,当当我会好好照顾的,我们俩都好好地在家等你回来。”
秦飞泫一直低着头,也没吭声。等到车站汽笛声响了,火车咣当咣当开了过来,秦飞泫才抬头看着我,我发现他眼圈红红的,不禁笑了,“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个男人,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可我心里明白,他原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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