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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现在才知道，这一切，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再多的努力，再大的付出，到头来都是一场徒劳。如果秦飞泫根本不是我爸的儿子，那他对于我而言算什么？我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我是个蛮少有期待的人，可是这段时间总是不经意地开始期待起来。卓越给过我期待，秦飞泫也给我期待，却统统都落了空。可见期待这东西，还是不要有的好。
“姐，你先下来好不好？或者，你不要动，我过去，我过去握住你的手好不好？你想在那坐一会儿就坐一会儿，我只要抓着你的手就好。”
秦飞泫一步一步慢慢地往窗口这边挪着，我冷不丁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一下子定在了那里。
我淡淡地看着他，他和往常日子没什么两样，挺拔清瘦，明朗帅气，和他是我弟弟时没什么两样。
可是，我现在却不知道，究竟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了。
我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秦飞泫，你知道你妈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啊！”
“嗯嗯，她当然不会告诉你了。”我点点头，苦笑了一下，“她都说了你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卓越在她眼里，大概连你的小手指头都不如吧。”
我转过头看着他，歪了歪脑袋：“你妈她今天跟我说，你爱上我了，不是姐弟之间应该有的那种，你明白吗？”
秦飞泫好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棒，眼神都发直了，缓了半天视线才有了聚焦，望着我的眼睛，咬着嘴唇嗫嚅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就知道，你到底还是没出息。”我抚着玻璃窗笑笑，“你怕我怕成那样，不在心里恨我咒我就是好的，哪里还会……”
“没错，我就是爱你！”秦飞泫忽然打断我的话，我有些诧异地望着他，他紧紧地攥着两只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张脸憋得红彤彤的，好像说出这句话，消耗了他多大的力气，花费了他多大的勇气。
“你在我心里这么久，这么重，重到我都直不起腰来。如果卓越都明白，如果我妈妈都明白，为什么，只有你不明白？秦沫雪，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是你自己不愿意懂。”
光是听他说完这几句话，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精疲力尽地望着他：“你懂得什么是爱？”
“我懂，我当然懂！姐，从小到大，我的世界里面，只有你一个人。我不在意卓越，我可以不再见我妈妈，但是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根，把你拔出来，我就会死掉的。”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你的存在，让我觉得，长大是一件多么美丽又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没有你，我简直不敢想象，我要怎么面对过人生中那一片狼藉的空白。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亲人，没有家！但是因为有你，姐，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对人生全部的期待和盼望，都有了沉甸甸的落地。姐，如果，连卓越都可以，那我就不行吗？”
“如果你连卓越都可以接受，难道，就不能爱我吗？”
我感到一阵晕眩，扶住窗框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气：“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血缘没有关系！我根本就不在乎！如果，你不肯承认爱我，也没有关系。你在我身边就好，你不离开我就好。我们在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吗？你想吵架，我陪着你斗嘴，你想打人，我就乖乖让你欺负。你摔掉的东西我负责捡回来，你砸坏的，我也可以修。只要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一起打工一起回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窝在一张沙发上看电视。偶尔聊天的时候，你也会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再偶尔的时候，你也会心疼的抱抱我。只是这样就好，只要这样就好。”
我狠狠地用柔韧地指甲扣着坚硬的玻璃窗，心情复杂地看着秦飞泫满脸焦急的期待。他这样又是何必？他根本不知道，他全部的卑躬屈膝来得毫无道理，他本来就是不是秦家的人，他跟我根本毫无关系！况且，他现在有了能干多金的哥哥，高贵富有的母亲，他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忍气吞声，低三下四？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从来都讨厌你，恨你，我对你从来都不好。你怎么会爱我？”
“不不，那是你以为。你从来都不讨厌我，你从来都不恨我，你甚至恨那个不恨我的自己。你觉得自己应该恨我，你觉得你理应讨厌我，因为你站在你死去爸妈身后望着我，你如果不恨我，就是在背叛你自己家庭。”
“可是，你从来都对我很好，我生病了，你大半夜就爬起来背我去医院。你抱着我输液，坐在冬天没有暖气，冰冷冰冷的诊室里，一边咒骂一边哼着鼻涕，还把大衣脱下来包住我。最难的时候，连学费都交不起的时候，你一个人偷偷跑去卖血，你去小饭馆里打工，被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逼着灌酒，这些我都知道，我一直都记得！你那么憎恨我的出身，可你从来都狠不下心恨我。你一直守着我，保护我。
“但是，你只要一想到，我是谁，一想到，你付出了这么多，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你就痛苦得无法自拔。你那么剧烈的纠结着，你那么沉重的痛苦，你没有办法一个人承受，你知道只好倾注在我身上。我乖乖的，你就发不了脾气。所以我故意惹你生气，你就能心安理得的拿我出气。”
“你从来恨的都不是我，你恨的是那个纠结的自己！可是，我也不舍得你恨你自己，我也不要你折磨自己。我心甘情愿，我妈妈欠你的，我用我过去的十八年还你。我自己欠你的，我用我剩下的一生来还你。这样，也不可以吗？”
他这场突如其来的表白在我听来，简直震撼得匪夷所思。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想的。我以为我多么了解他，这一刻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他果然是卓家的人，身上流着和卓越一样的血。我看不透卓越，也没有一丝一毫看清楚过秦飞泫。我不晓得，如果秦飞泫知道，他并不是我弟弟，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羁绊都断掉了，他或许会觉得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崭新开始。他诞生于那样一场铤而走险的阴谋中，生活在一场声势浩大历时长久的背叛和欺骗里。但这一刻，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感情，却是纯洁而炽热的。他因为青春而获得的，充沛的情感和永不衰竭的热情，全部都倾注在了我身上。他对我的依恋从不因血缘诞生，也不可能因血缘而泯灭。
“姐，你不要再哭了。”
我转过头去用袖子擦掉满脸的泪，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哪里有哭？爱哭的那个一直是你！”
”我才不爱哭，我从来都懂自己的心，我看不透的是你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表白了。。。
突然吧。。。。
已经十九万字的。。。。
拖不起的哈。。。。
☆、第63章
“姐，你先下来，你把手给我，好不好？”
秦飞泫冲我伸出了手，神色紧张的死死对着我的视线。我看了他一眼，回头望了望脚下遥远的大地。楼下院子种的槐树叶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绿了，郁郁葱葱的，一低头，还能闻见淡淡的槐花香。时光在它们身上真的是原地踏步的，年复一年，往复枯荣，生命却永不止境地延续了下去。人却不能像树一样，只有人是一维单向延伸的，只有人是在不断流逝衰竭的。
“其实，就算是今天我从这里跳下去，死了，你也是能一个人活下去的。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永远陪着谁。一辈子里，有那么些个人来来往往，有的重要有的不重要。可是不管谁离开了，地球还是照样转，日子还是照样过。或许你会痛苦，会难过，但是再大的悲伤也终究会过去。人生来，就是要学会忍受失去的。就好像我爸离开的时候，我那么伤心，伤心的都快要死掉了，可不知不觉的，我还是活过了这么多年。”
我回头望了望秦飞泫：“更何况，你远比你自己以为的要强大。”
我叹了一口气，把腿从窗台上收了回去，秦飞泫赶紧过来抓着我的手，扶着我慢慢下了窗台。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地冲我大叫，“你刚才那样掉下去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我淡淡笑笑：“你刚刚深情表白完，我还沉浸在感动里没过去，你就来煞风景。真没意思。”
我没有告诉秦飞泫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事情。我才不要当着他的面揭开这道血淋淋的疤，面对下面不知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你还要跟我一起走吗？你还要，跟我一起离开吗？”
“离开啊，当然离开。”我疲惫地点点头，“都已经这样了，不走还赖着干什么。”
网上贴出的售房广告居然很快就有了买主，开出的价钱还高的离谱。这种年头的破房子，又落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段，居然还能卖出这种价格？我怀疑是秦飞泫偷偷让他妈买下的，我把他叫过来问了好几次，他对天发誓绝对不是他妈出手拍下的，我才肯放手去交易。我对房市一向没研究，敢情这年头房子涨价真的涨到了这种惨绝人寰的地步？
出国的事情，应该大部分还是卓家在操办。秦飞泫有问过我想去哪个地方，我瞥了他一眼说随便。本来么，我对哪国的月亮比较圆，一点概念都没有。什么移民政策什么福利待遇，好不好坏不坏的，我也不在意。能离开就好，能换个地方我就很知足。
卓夫人最后帮他选的是欧洲，不知是荷兰还是瑞典。听秦飞泫说，他妈觉得美国太乱，英国太死板，欧洲那几个小国，经济发达又太平，一个签证全欧通用，旅游也方便。秦飞泫就真的开始屁颠屁颠准备各种材料，天天对着电脑下载资料再上传，邮件来邮件去的跟国外学校沟通。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跟他妈说一声，自会有专业人士帮他安排的妥妥当当。可他非要亲力亲为，不知道是怕我不高兴，还是他自己不放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着秦飞泫紧锣密鼓地准备各种事宜，我大多数的时候，却只能抱着当当坐在窗口发呆。天气越来越热，夏天快要来了。院子里飘起了不知名的树絮，跟蒲公英一样。大风一卷，都能飘到五楼的半空里。打开窗口伸手一抓就能抓到，握在手里好像一小团细碎的棉花，稍稍松开手，就从指缝间飘走了。
除了去银行办了辞职手续，没什么人再联系过我。那么久没有去过行里，我几乎都忘了我也是有工作的人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卓越因为我杀人又进医院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每个人见了我都神情古怪，偏偏又格外客气。我去办公室找经理递交手续，经理看看我叹了一口气：“沫雪，你可瘦多了。”
他一句话说得我鼻子发酸。经理对我，真的就像普通的长辈对晚辈一样，一直是很照顾的。我曾经也真的很珍惜这份工作，恪守本分，兢兢业业，希望能安安稳稳地过一个普通小白领应该过的生活。十年二十年之后，靠着勤劳工作攒下点小钱，换个新的房子，结婚生孩子，跑偏的生活也会慢慢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经理亲自把我送到银行门口，拍拍我的肩膀：“你的事情，我大致也听说了些。凡事都要想开，你还年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人这一辈子，谁还能不遇到点事儿。可等你真的迈过去了，多少年后你再回头看，你就会发现，其实那些根本都不是个事儿。”
临出发的前一天，秦飞泫和我一起收拾行李。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离开，真的是一件蛮伤感的事情。那么多零七八碎的物件，说有用吧，也不是无法替代。说没用吧，撂下了还真觉得舍不得。尤其是这栋房子，虽然破旧简陋，家具也早都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可是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墙壁都渗透着我的记忆。这里是我过去二十三年喜怒哀乐的全部见证，一想到它从今往后就不属于我了，就要有新的主人住进来，给它刷上崭新的油漆，铺上锃亮的地板，换上面目全非的家具，心里就莫名的感到失落。
我找来了相机：“小泫，我们来合张影吧！”
相机还是他去年上大学的时候，我拿第一月的薪水给他买的。基本没怎么用过，都还和新的一样。其实想想，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两个连个正经的合照都没有。甚至连大头贴啊手机照啊也没有。我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理了理头发，冲他招手：“设定好了嘛？弄好了就快过来！”
秦飞泫把相机摆在茶几上，调整好镜头和角度，笑着跑过来坐在我身边，亲亲热热地搂着我的肩膀，把脸贴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耳朵有点烧了起来，但也没有说什么，还是配合地看着镜头，努力做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秦飞泫把刚才的镜头放大了拿给我看，我瞥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我怎么笑得这么扭曲，比哭还难看。你倒是拍的蛮好的，一张脸乐得跟朵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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