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说着那些不着边的证据,他知道我拿的那一笔钱,在何时何地,是哪一项工程款,又是多大的数目。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不去揍他。
那晚上他带我去了宾馆。
具体的过程都已经模糊,只记得一个字,疼。他用皮带抽我,说着侮辱性的话,边说边狂笑。
这一幕持续了很多年,次数多到我已经感到麻木。
但是付出这一切,不是没有回报的,我爬的速度比别人快,快了不止一点点。肖正国为了方便他猥亵的生活,直接将我升调成他的办公室主任。
后来,认识了苏文。
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打人那么带劲。一拳就断了我的鼻梁骨。我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对他刮目相看的。書香門第
明明都是柔弱的样子,他却比我坚强太多。
其实要是没有他,我怀疑我不能坚持到肖正国倒台。
在医院里的那一次,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辈子从没这么痛过,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又似乎不那么痛了。神志模糊间,有人冲了进来,有人抱起我,有人吵闹,随后就彻底安静了。
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是他,这次项目要合作的老总。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带着一股天生的王者气势跟我说:救你一命,你应该知道报答,我们这边货品就要上架。那事儿你快点解决。
苏文一直没来,我很失落。
后来我才知道,他被肖正国的人打伤了,跟我住在一家医院的同一层楼。
我能下床时,第一件事是跑去看他。我很担心他,不知道为什么。
杜杰是个风云人物,我们混久了,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令我诧异的是,那个高高在上国王一般的人,对着苏文永远是低声下气的讨好。仿佛双重人格似的。
郑吴雨和杜杰曾经是一对,这个消息让我很震惊。可我看他们三人在病房那氛围,又隐隐觉得不对。
我在苏文身上学到的最深刻的两个字便是:坚强。
我们都是普通人,不同于杜杰,不同于郑吴雨。
可是那晚上,苏文压在我身上,忍着背后的伤痛说没事时,我承认我真的不如他。
我其实吓坏了,这辈子没见过枪,更没见过人受伤。但是事实不允许我惊慌。
杜杰不肯去医院,唯一能抗住这一切的,只有我。
此刻,我对自己说,肖正国都被我搞下台了,我还怕什么?
苏文拒绝我的时候,说我对他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单纯的占有欲。
否则我不会拿他身上的物质来作比较。
我不懂什么叫爱情。
我应该有爱情的年代,已经被肖正国填满了。那些记忆太不堪,我甚至想都不敢再去想。偶尔午夜醒来,一身冷汗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会害怕。但也只是一瞬。我想,我很好地学会了坚强。
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我记住那双眼睛。某一个晚上,我依旧是噩梦醒来,我就想到了那双眼睛。
他很强势,却也寂寞。
他对苏文好,对杜杰也好。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凌驾于友情之上,爱情之下。他长得很好看,比苏文好看许多。我很奇怪我会在这样一个夜里想到他。
我问我的秘书,如果半夜醒来,感到失落时想到一个人,那说明了什么?
秘书见鬼一样地看着我,说我恋爱了。
于是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我恋爱了。
不知道是我表达的太不明确,还是他情商太低,暧昧许久,他依旧不懂我心意。
苏文走的那天,他在办公室大发雷霆。我正好推门进去,被他甩来的文件砸了满脸。
后来安静了许久,我就这么突兀地开口道:要不,咱俩试试吧?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半晌,直到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他才忽然冷冷地开口:我从来不做下面的那个。
我苦笑:我也没做过上面的那个啊。
他怔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看着我的目光终于柔和。
其实我不需要同情。
苏文教会我的很多。
要什么就要自己争取,靠同情得来的东西,是久远不了的。
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谈。
我约他去七里凤凰喝茶,但是喝了一半,季海牵着个男人杀进来,计划夭折。
我约他去电影院看电影,但是看到一半,工地上的人打电话来说水管爆破了,计划流产。
我约他去步行街吃饭,可是吃到一半,我的秘书说今天下午副书记临时决定来视察,计划破产。
再见面时,他看我的眼中多了笑意。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父母在抚慰考试失利的孩子。他俯身在我耳边,我闻着那味道就有些晕了,只听他柔声道:去我家吧,一起吃饭。
他手艺好,我一直知道。
我对着一桌子的菜,只觉得这人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一顿简餐,竟然让我有些感动。他洗完碗,说去车里拿东西。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盒杜蕾斯,我彻底无语了。
再次被进入的时候,我很怕。因为关于这种事情,我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肖正国。而那些记忆充满着疼痛和耻辱。郑吴雨,我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视线中他的脸有些模糊,我想大概又是不行了。没办法,这么多年,遇到这种事习惯性地身体会恐惧,之后就是无可救药的自我催眠。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说:睁开眼,看着我,别慌,是我。
我在他一波波温柔又坚定的撞击中流了一身的汗,或许还有眼泪?我记不得了。最后我动都不能动,还是他端了水盆来帮我清洗。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他小心的动作,和蹲在地上搓毛巾的身影。
从没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
我想,我好像爱上他了……
奇怪,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是这一刻,我无比确定,我爱他。
半夜,我被惊醒。梦中又是肖正国猥琐的笑脸,溢满了贪婪的欲望。
这一次,身边却有人跟着坐起身,轻轻拥住我,安抚地拍着我的脑袋。
他的声音带着迷蒙,却依然好听。
睡在你身边的,是我。他如是说。
我喘着气躺下。
他一翻身压到我身上,邪气地笑道:我要让你累得没力气胡思乱想。
后来苏文和杜杰回来了,我们在七里凤凰聚会。季海带了新男朋友,是个魁梧的东北汉子,说话中气十足,总是不小心把口水喷到苏文脸上。
杜杰和苏文并没表示太大的惊讶。
苏文笑着搭住我的肩膀问道:你们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郑吴雨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开口:有人先斩后奏,旷工半月,这工资是扣定了。
杜杰长眉一挑:你扣你扣,你尽管扣,扣到他不堪压榨了,我等着把他招我身边来。
苏文扑过去就是一巴掌。
季海用一种看实验白老鼠的眼神打量了我半天,忽然道:他铁定是在下面的那个。
苏文双眼发光问:为什么?書香門第
季海自豪地一指指向我:你没看他动不动锤腰么?
我欲哭无泪地告诉他们:事实上,我只是昨晚在健身房待久了。
苏文一脸鄙视地看着我说:解释就是掩饰!
季海一脸兴奋地附和:掩饰就是事实!
再后来,苏文掏出那本绿色的本子,上面印着烫金的外文。我看不懂,但我知道,那是瑞典的结婚证。苏文问郑吴雨:老总,你们也去弄本呗?
郑吴雨挑眉看我:你想要?
我考虑了很久,才答他:想要。
很久以后,他直接甩给我一本本子。
我诧异地问他这是什么?
他边拆杜蕾斯边说:瑞典那边刚寄回来的,我讨厌跑来跑去,所以直接递了你的照片的证件号码过去。
第二天,我把那绿本本用框裱了起来,放在吃饭的桌上。
他下班后很惊讶看着那裱起来的绿本本,问:至于吗?
我慎重回答:至于。
一年后,他跟我去了趟山区的家。
我妈的表情很奇怪,不过显然,他们很喜欢他。爸妈称他为:媳妇。
这让我乐坏了。
同时,我觉得幸福。
此生前所未有的幸福。
又是半年,他带我去了次纽约。
我英文还行,所以对这故意操着一口英语的老太太,应付得毫不吃力。
我政治也还行,所以对着老太太一连串的针锋相对都能一一化解,同时不得罪老人。
最后老太太叹息,服软。
后来遇到个举重的女人,当街跟他表白。那口子英语吧,带着严重的方言味,导致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柬埔寨的。
不过四两拨千斤,郑吴雨这招还是很擅长的。我就看那外国姑娘一阵失落,手臂上的肌肉一抖一抖地离开了。
郑吴雨的英文我听懂了,他对那女人道: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太太,我们正打算去配精子,请您勿打扰我们。
所谓配精子,就是美国的新技术了。
在这里,同性恋也是可以有后代的,尤其是有钱的同性恋。
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他带去配精子。
不过他说不急,想要孩子的时候再实施。
我有些不敢想象,一辈子就这么定下来了?
甚至还能有孩子?
那以后孩子叫我爸爸还是叫他爸爸?
日子如流水一般地过,具体事宜,还是等孩子出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81
81、番外二 没有归宿的归宿 。。。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一直想开坑写MB的。到时候可能就以大马和小C为题材,所以这里就不多写番外了。
这是季姑娘的,至于后续嘛,还木想好……
“这姑娘无法无天!”
“这哪有点女孩子样!”
“给我跪墙边儿上去!好好反省自己哪里有错!”
第一句话是老师的评价。
第二句话是妈妈的。
第三句是爸爸的。
季海从小最爱看的是动漫,最爱的角色是水冰月。她总幻想自己穿着好看的折叠群拿着仙女棒拯救世界。
可是事实证明,她连一个男人都拯救不了。
相亲的时候,隔壁的大妈这么介绍自己:这姑娘今年二十三岁,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教养好,上过名牌大学,知识多,人也孝敬。
每当这时,季海在心里蔑视的笑。
清清白白?
她承认她曾经冲动,可是她从不后悔。
第一次见面的对象,是个老实的中学教师。他梳着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如果观察地没错,用的应该是摩丝,身上的西装是灰色的,眼睛的边框是金丝的,一张嘴,一口浓重的上海味。
“阿拉是上海宁,对媳妇的要求蛮高个,侬不丑,不丑……”
季海嘴角抽搐,半晌憋出一句,“大叔?贵庚啊?”
相亲自然是不欢而散。她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十字路口许久,想到那个清秀苍白的人,忽然有了勇气去见他。
打车去墓园的路上,她接了苏文的电话。苏文在那头关照许多,又是降温,又是注意休息。季海笑着安慰:“我身体早好了,你别老跟我啰嗦。”
苏文在那头无奈地笑笑。季海知道,这个哥哥一直心里愧疚。杜杰受伤后,他忙得日夜不分,却依旧每天一个关怀电话,从不疏漏。
季海废了番功夫才找到那人的墓碑。照片是高中时的,季海尝试很久,都无法把照片里的那人和记忆中的重叠。
她拿出大包大包的零食放在墓碑前,最后还拿了个杜蕾斯放在最上面。
她嘟囔道,“这样会不会算是对你不敬?不过不敬最好了,我巴不得你每晚缠着我啊。”
最后,她还是把那路上买的杜蕾斯带走了。
不为别的,伍方他妈妈要是见着了,准晕过去。
走之前,她轻轻地拥抱墓碑,呢喃:怎么样才能忘记你呢?我舍不得……
工作又重新走上正轨,跟在杜杰身边的许慈身后,可以学到很多。
苏文和杜杰出国了,郑吴雨忽然和欧亚在一起。一瞬间,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圆满了,唯独自己。
她孤零零地坐在茶座,等着今天要来相亲的对象。
一个憨直的壮汉走过来,道,“您好!我是来自山东省枣庄市的立春!现在在市一中做一名体育老师!今天非常高兴在这里认识您!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季海瞠目结舌地盯着一桌子的口水,无语。
立春是个直肠子,有着东北人的特性豪爽。
季海跟他称兄道弟,两人一人一瓶啤酒坐在深夜的马路上,大吼:单身万岁。
立春有喜欢的姑娘,是个妓女。
而且是立春第一次破处的对象。
季海见过那姑娘,一股子风尘气,却透着沧桑。季海质问她:是钱不够吗?还是为什么?
那姑娘笑着回答:我只会以这个谋生,离了这行,我就得去卖青菜,还是亏本生意的那种。所以姑娘你回去吧,别来劝我了,我跟立春不可能,我这人啊,向来卖身不卖艺……
季海那晚靠着立春哭了很久。立春只是沉默地陪着,不发一言,显然季海听到的那些话,他已经听了不止一次。書香門第
她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可是事实上,她就是这么难过。
每个人都有莫名其妙伤感的权利,所以怪不得她。
那晚,她肿着哭成泡泡的眼睛,对立春说:要不咱俩先凑活着吧,不喜欢也没啥关系,起码有个安慰不是?
立春摸摸季海的脑袋,颔首同意。
苏文拍着立春厚实的肩膀,啧啧称叹:好男人!
杜杰在一边嫉妒到抓狂地吼:我也有胸肌的,你看!你看!
苏文推着他的脸把他扔出去了。
季海笑着端上饭菜,警告立春道:说话声音小点,别把口水喷菜里!
立春无辜地说:我也不想这样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