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有了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工作后的生活她过的如鱼得水,我却步履维艰。
大公司有大公司的潜规则,老人压制新人,纵是我再谨慎小心,也不过是战战兢兢以求出头之日。
我曾经也羡慕过她,好像她的生活总是很简单和欢乐,没有什么野心,也就没有什么艰辛。吃一顿好的,睡一场美觉,赚着普通的工资,就心满意足了。
我羡慕她的知足,可是我不是她。我是秦清,不是莫笑颜。
我不知足永远做一个北漂在帝都的外地人;不甘心永远在公司里打着下手任人召唤;我要留在这儿,结婚生子,成就事业。像大姨家那般有资产雄厚的家族企业和社会威望,像彬寒哥哥那样像个王子般长大。
我想那样,所以我不要做普通人。即使代价是更大的磨难与困苦,我也不怕!
当人有了坚决的信念起,便会一步步朝那个目标前进,谁也拦不住。
一年后,我终于在公司有了一席之地。同样是战战兢兢每一天,可我已经习惯,所以我叫它低调内敛。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同莫笑颜一起,认识了顾仁。
初次见他,斯文有礼,气质卓佳,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可我却看见了他眼里的冷清。
那天,我欲上前,他却看也没看我,径直走到了莫笑颜面前。我站在一旁,只觉得冰冷如身处寒窖。
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仓皇而逃。
从此更为难熬,因为莫笑颜爱上了顾仁,可顾仁对她的态度却扑朔迷离。那个傻孩子想不通,于是把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讲给我听,让我帮她分析看该如何是好。
其实我是愿意听的,听他的言谈举止,听他的生活习惯,默默地越来越了解他。
我告诉自己,以一年为期。
如果一年内,他们能在一起,那我会把这份感情永远藏在心底,祝福他们。
如果一年后,莫笑颜还是没有得到他,那我会接手去追求他。
其实我料定,顾仁不会选择她。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顾仁看似谦谦如玉,内心却放荡不羁。莫笑颜看似疯来疯去,实则心里纤细敏感。
一个想归于山林隐居清风,一个享受着城市声色犬马深陷其中,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在等,等她渐渐挫败,然后放弃。
一切都在向着我预期的那样发展,怎料一年已过,她竟越挫越勇,大有永不放弃之势。
我惊讶于她的执着,却也痛恨着这样的执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自己留一点点底线和自尊?
如果她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想我能做的就是穿渠调水,把黄河引到她面前来。
于是我建议顾仁,既然要拒绝就决绝点,彻底疏远一段时间吧,他只当我是最了解莫笑颜的人,于是听了我的话。
那段时间,我们常接触,事实证明,我们才是同样的人。对事业的看法,对未来的规划,甚至是业余兴趣爱好和读物,都有诸多相同点。
天知道我要用多大的力气按捺住内心的激荡,继续风轻云淡地让他以为我只是个谈得来的哥们朋友。
我对他不急,可是莫笑颜却让我不容忽视。
我需要让她主动死心,需要让她主动离开我们,这样我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一步步走进顾仁的心里。
于是那晚在顾仁家楼下看见她时,我毫不留情地说:颜颜,我和顾仁在一起了,你接受现实吧。
我看见她大大的眼睛里瞬时分崩离析,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磕磕巴巴地说:你再说一遍?
我吸了半口气,手心攥得紧紧地,不去在意心里划过的不忍和疼痛,冰冷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和顾仁在一起了。
她转头跑进了大雨里,我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她越来越小的身影,一路跌跌撞撞消失在暮色里。
倾盆大雨间,我恍惚听见自己嘴里低低地说:做得好,秦清。
当顾仁联系我说颜颜生病住院时,我不得不感叹也许是连老天都在帮我。
当天晚上同他一起去了医院,她在装睡,我们都没有戳破,各怀心事静静站了一会儿,我拉着他,便离开了。
趁着他去卫生间的空档,我做了一件后悔余生的事。
如果有人告诉我,邪恶在一念之间产生,一错便停不下来,也许我会三思而行。
如果有人告诉我,那通电话的后果会那么重,我定然是不会打的。
可是谁能告诉我,谁能知道未来的事?
或许当真是我鬼迷了心窍心急成事,竟忽略了父母对子女的爱有多深,也忽略了当时是夜晚,开夜车是多么危险的事。
当我再有了她的消息时,是几天后在大学群里一位她的老乡发了消息,莫笑颜的父母亡于那场夜半三经的车祸。
我发了疯一般到处寻求消息的可靠性,到最后不过一一证实了这场噩耗。
猛然间想起打过电话后的第二天接到她打给顾仁的电话,她哭着说要找顾仁,让顾仁来接。
我那时却只当她依旧是不死心,很坚决地拒绝了,并一一承认她的指控,没有任何反驳。
最后,是电话摔在地上的响声掩盖了她绝望的哭声。
我不敢想象,她那时会有多绝望;就如同我不敢想象,自己做了什么孽一般。
我开始害怕,砸碎了手机换了新的;开始灌酒哭泣;开始惴惴不安;开始成夜成夜的失眠……
我知道情伤难愈,却并不是不可愈合,随着时间的流失,一切都会过去。我想说她终会好的,笑容那么甜,那么活泼开朗的女孩,她会有其他人来疼爱的。
但顾仁是唯一的,天地间几亿人,只有一个顾仁,取舍间,我要他。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现在这一切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变得再也收场不了。
谁又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谁能让时间倒流,谁能让我该死地没有打过那通电话,谁能让车祸没有发生!
他们依旧健康的活着,他们依旧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谁能让我弥补这场我永远说不出口的错误!
从没有人知道,我多么爱顾仁,哪怕他自己。如同从没有人知道,我为了他,牺牲了多少。
扁舟已出海,便再回不了岸。
如一步踏错,步步错,纵是想回头,按照原路返回,却早已迷失了方向,消失了来路。
后来莫笑颜消失了,顾仁终于成了我的。
我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直到有一天,听到了一首歌,我蹲在商场的中央,泪流满面。
传说婆娑世界匍匐着满路,飞蛾扑火的信徒……
原来我不过是一场痴昧。
恍惚间想起父母抱着我说,秦清,清风明月,多诗雅的名字呦。
清、风、明、月……
注定我没有知己,一生萧索。
☆、听说似水恨流年
那天过后,莫笑颜大病一场。成夜成夜的发烧,让安家进入了从未有过的戒备级数,全员待命。
于是每天一锅温补暖胃的汤,一煲就是半个月。
安沐阳一步也不愿意离开,没办法只能辛苦唐雨每晚把须经他手的工作带到家里。
商量完公事,唐雨收拾好了文件,扭扭脖子靠在沙发上,第N次不甘心地瞪着眼睛问:“那死丫头她们家真不动了?就这么算了?”
梅姨从厨房出来正巧听见,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朝着另一边弯腰低着头的男人努努嘴,说:“小莫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你哪那么多废话。”
上周安沐阳突然通知他们,一切所谓的打击报复活动先暂时停止。唐雨和梅姨惊愕之余跑来问其原因,才知晓是莫笑颜一夜高烧过后,早晨虚弱地拉着他的袖子说:“让秦清离开北京,只离开北京就好……”安沐阳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明明无力却非要拽着他的模样,只能答应。
唐雨听后忿忿地抽出一张纸狂甩不止,梅姨扯过来一看那上面列了长长的作战计划,按照报复等级分类,连美男计都有。勾引诱惑、上床拍照再抛弃,完全不计较手段有多恶劣卑鄙。
无奈安沐阳坚持要求先停止,费了心思的计划全都不得实施。
唐雨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嘟嘟囔囔:“这不是不解气嘛……”可再瞟见旁边男人一动也不动的模样,似乎又在想着什么沉重的事,便闭上了嘴。
安沐阳这几天除了谈公事时会开口,便鲜少说话。
梅姨放下水果盘,递给他一个削好了皮的苹果,看他脸颊陷进去的凹度,很是心疼,忍不住地唤道:“小阳啊~”
安沐阳闻声望过去,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可梅姨一对上他那张明显憔悴疲惫的脸,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叹了口气,柔声叮嘱说:“好好照顾自己,别你也病倒了。”
男人扯了下嘴角,点点头,“不会的,我没事。”然后把苹果放下,向后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唐雨见他不吃,拿过来自己咔嚓咔嚓啃上了,梅姨翻了翻白眼,恨不得踢他一脚。又看了一眼安沐阳,起身拽着唐雨的衣领子边往门口走边说:“小阳上楼休息吧,我们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欸,我苹果还没吃完啊~”
“吃什么吃,回家吃去!”
安沐阳起身笑了笑,又扔给唐雨一个苹果,把两人送出了门。回身关了楼下的灯,缓慢踱步回了卧室。
卧室里一片暖黄,床上深蓝色的被褥下,一个隆起的身形。
莫笑颜不喜欢在卧室里开白炽灯,所以他们结婚后,安沐阳又买了个星星的壁灯,挂在了左侧的墙壁上。当初她看见时,甚是喜欢,不过也好笑地说:“这不是一般用在婴儿房里的吗?”
男人耸耸肩,一脸风流少爷的表情说:“那咱们生个宝宝就成了。”
此时他背靠着门,想起这些,嘴角勾起一抹笑,暗暗的灯光打在侧脸上,发梢有了暗暗碎碎的影子。
床上的人好似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缓缓回身微张开眼,正巧看见他淡淡笑的模样,心里一动。从被下伸出胳膊,敞开举起,弱弱地撒娇,“老公抱抱~”
安沐阳倏地眼睛一亮,两步上了床,把莫笑颜抱在怀里,手轻轻地一遍一遍摩挲着她的头发。
她觉得舒服得很,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闭着眼喃喃地问:“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蜜月去哪里度比较好。”男人低着头,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睫毛跟着眨了眨。
“蜜月?不是说等过年的时候再去吗?现在还是夏天呢。”
“现在不想去吗?”他的手没有停。
莫笑颜睁开眼,抬头近距离地看向他,突然愣了神,“你瘦了几斤?”
伸手摸向他的脸,轻轻抚摸,鼻子微酸,眼眶也开始泛红,“怎么都凹下去了,怎么还有黑眼圈了……”
一把握住她的手,落唇亲在指尖上,安沐阳暖暖一笑,摇摇头,“你老公我瘦一点更帅。”
然后不待她说话,便继续说:“等你身体调理好了,我们就去度蜜月吧。你不是怕热嘛,我们就出去避暑。国内的话,可以去云南,去找崔哥崔嫂,你不是喜欢崔嫂做的饭嘛。或者去看梅里雪山朝圣,那边海拔高气温低不热。啊,不过海拔高对身体影响大……那去英国吧,英国夏天不热,去”
“去伦敦的国王十字车站”,莫笑颜突然出声:“可以吗?”
安沐阳一愣,想起了她最喜欢的《哈利波特》里面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取景地便是在那,揉了揉她的头发,抿唇轻笑说:“可以。”
“那还可以去Leadenhall市集吗?”
“当然。”
“那牛津大学Bodleian图书馆和基督教堂呢?”
“那是必去之地。”
“还有格洛斯特大教堂?”
“没问题,还有吗?”
莫笑颜嘿嘿笑了笑,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借力贴着他往上蹭了蹭,头窝在他颈窝处,软软着说:“最后还有一个,在爱丁堡,是霍格沃兹的取景地,安尼克城堡。”
安沐阳被她蹭出了火,头撇向一边强行忍耐欲望,深呼吸说:“正巧我也想带你去爱丁堡走走。”
“嗯?”她像是困了,吐字变得更为缓慢:“为什么要带我去那?”
“因为那有一家在地下室的幽灵餐厅,建筑和装饰让用餐气氛都很神秘。而且白天和晚上还会截然不同……”他低声缓慢地说着,从幽灵餐厅说到爱丁堡城堡,从爱丁堡城堡再到荷里路德宫,从荷里路德宫又讲到了苏格兰玛丽女王……
她像是极舒心,感觉着他的手轻柔地扶摸着她的头发,渐渐熟睡了。
男人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轻轻扬了嘴角,看来要像哄宝宝那么样哄老婆睡觉才行呀。擦了擦额上的汗,今晚又要洗冷水澡了。
不知是不是对英国蜜月旅行的向往,从那晚起,莫笑颜便不再发烧,精神也渐渐恢复了过来。虽然晚上还是会睡不好,可安沐阳已然掌握了窍门。只要揽过她,一下一下拍着背或是抚摸着她的头发,再低声讲着各个地方的景点特色或是传奇故事,她的思绪便会跟着他的话去旅行,放飞痛苦,去接纳辽阔的天地。
等到她身体彻底好了以后,发现书房里多了N本旅游相关的杂志书籍,好笑着捧到楼下问他:“这些都是用来讲给我听的吗?”
男人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扭过头,抵死不承认。
莫笑颜点点头,也不戳穿他,抿唇笑着又回了书房。在里面倒腾半天,清空出了一个框格,把这些书籍杂志按照地域摆放好,然后在木质框上,贴了张红色的横条便签。
安沐阳趁她干完活去洗澡的功夫,钻进书房凑近一看,贼贼地笑了。
只见那上面写着:老公安沐阳给老婆莫笑颜的睡前故事。
于是在办签证的这段时间,莫笑颜索性也不忙着找工作了,先把手里那部关于玉龙雪山第三国的文给结了。本是三个月就该完结的,却被各种事多拖了半年。结局依旧是忘川莫水的风格,可却又和以往悲剧不同,留了点若隐如无让人说不准却期望的悬念,文下一片哀嚎,尸横片野,惨不忍睹。
浅草花一个电话打来,一边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