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就像那个梦。
五天以后,周沫下了地,打开窗帘头一次放阳光进来,走到客厅,见到瘫软在沙发上的商陆。
商陆紧闭的双眼上,是微微拧起眉毛,鼻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半个身子都要掉出沙发外。
周沫捡起地上薄被盖在商陆身上,接着便轻手轻脚的换上衣服,简单梳洗后,出门去了。
她走在大街上,有些微喘,走走停停大概二十分钟,才来到在短信里和成非约定的书吧里。
成非好像已经坐了一会儿,桌上的咖啡消灭了大半。
周沫走过去刚坐定,服务员就凑上前。周沫随手点了杯果汁,等服务员走开便二话不说从包里拿出那个丝绒盒,推到成非面前。
成非望着那个盒子出了神。
周沫道:“我想你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成非颔首,却像是没有力气抬手一样,迟迟不肯碰那个盒子。
“你不打开看看?不怕我见财起意掉了包?”
成非抬起头,脸上这才有了表情:“周沫,咱们非得这么说话吗?”
周沫别开脸,硬生生道:“请原谅,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这个人,我做不到保持中立。”
成非叹道:“她说了什么?”
周沫顿了顿,才将脸转了回来,盯着成非期盼的眼神,笑了:“我问她‘就这样了,是么’,她说,‘就这样了,挺好的’。”
成非一阵恍惚。
周沫却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我又问她,‘你就这么简单放过他们么?就算是他们将来结婚了,你也无所谓?’你猜她说什么?”
成非不语,只是静默等待,等待周沫揭晓那个可能会在瞬间让他遍体鳞伤的答案。
“她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结婚了,如果他们要结婚,也要先跟我离婚,从这个角度想,我也能及时解脱。’”
成非双手捂脸,周沫只能听到细微的从指缝里流出来的叹气声,以及那句闷闷地过了许久才响起的话:“周沫,你真残忍。”
周沫不语,接过服务员递上的果汁喝了一口,放下走人。
然而走出几步,她又折了回来,见成非还是那个姿势,便拿起那杯果汁走向柜台:“麻烦打包。”
一分钟后,周沫一边咬着吸管一边走在回去的路上,眼睛里有些湿润。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是不对,或者她该说些动听的话骗骗成非,又或者她该说得更决绝一点。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她自己心里都不会好过。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侩子手,虽然杀与不杀这个人非她所愿,但是下手的人却是她。
周沫快走了几步,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成非双手捂脸的那一幕,好像不管她走得多快,都逃不开那间书吧一样。她害怕听到成非的呜咽声,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返回去安慰成非两句的冲动。
可是最终,周沫只是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望着一辆辆进站又出站的公共汽车,默默流泪。
旁边等车的路人,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可能在他们眼里,她是个失恋的女人。
而这个失恋的女人,在完成喝果汁后的第一个动作,只是拿出手机,将电话拨给伍春秋,告诉伍春秋,她刚刚成功扼杀了他们的爱情。
伍春秋那边长久不言,但是周沫知道她在听。
“春秋,对不起。”
周沫很快挂断电话,害怕听见伍春秋的任何回复。
然而手机却又突兀响起,周沫一惊,一看来电显示,却是商陆。
商陆声音急切,周沫站起身,边走边告诉商陆,她已经在回家路上。
周沫在熟悉的粥店里叫了两份粥,几个热菜,正准备结账,却和擦肩而过的一个女人撞到一起。
那女人扫了周沫一眼,顿了几秒钟,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撞到我了。”
周沫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人吵架,只好道:“对不起。”
女人张了张嘴,皱起眉:“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周沫一愣:“那您是打算让我当着警察的面再说一次对不起?”
女人抿抿嘴,冷哼一声,走到款台率先结账。
周沫等女人走了以后,才慢吞吞的走过去,拿出一百块钱,等柜台找零以后,也懒得细数那二十几块,便随手揣进兜里,拿起餐盒跨出店门。
门外,艳阳高照,周沫一阵恍惚,依稀记得她进来之前天空还是阴沉不定。
周沫一进门,就见到坐在沙发前发呆的商陆。
商陆一见她回来,立刻站起身:“你去哪儿了?你身体还很虚弱,吹不得风。”
“我已经好了,睡了这么久,什么创伤都愈合了。”周沫放下钥匙,将手上的外卖放在餐桌上。
“今天你不用煮饭了,我买了好吃的。”
商陆凑过去:“哦,粥,炒菜,肉饼,还挺丰富。”
两人大快朵颐,一言不发的共同消灭到所有食物,又颇有默契的一前一后收拾完所有战场。
周沫在厨房里冲了两杯咖啡,一杯端给沙发上的商陆,一杯拿到餐桌边。她在椅子上坐定,不疾不徐的喝了小半杯,才看向沙发上的商陆。
商陆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什么,抬头回望,挑眉示意。
“商陆,你听说过么,人和人之间有四种‘空间距离’。”
商陆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摇了摇头,静等下文。
周沫闭起眼想了想,说道:“公共距离、礼貌距离、私人距离和亲密距离。公共距离一般出现在陌生人之间,两个人之间相隔三米;礼貌距离用于一般社交场合,大概一米多到三米;私人距离差不多就是半米左右,朋友之间大多如此;而亲密距离就小于半米,只有父母亲人、情侣夫妻之间,才会产生。”
话到此处,商陆已经猜到周沫的下文,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眼神里的神采也渐渐淡去。
“像是咱俩现在这样,就是公共距离。”
商陆站起身,向她走了几步:“那现在,咱们就算是礼貌距离了。”
周沫不语,望着商陆的眼神古怪微妙。
商陆又走了几步,来到桌前,双手撑着桌面,俯身看她:“看,到私人距离了。只要有人肯动一动,距离就可以拉近。”
亲密又疏远的吻,轻轻落在周沫的唇上。
周沫半闭着眼接受了,只听商陆的声音响在上方:“亲密距离。”
周沫睁开眼,仰首看他,突然想哭:“商陆,我爱你。”
i》r》 商陆的眼里流光溢彩,那是周沫见过的最美的一幕。
“但是,我不能没有夏行止。”
那道光彩,自他眼中缓慢消失,黑暗吞没了一切。
“商陆,也许咱们的开始是wrong time,而我是wrong prosen。有一段时间,我曾经就想这么跟你定下来,因为我觉得这段感情虽然不是刻骨铭心的,却是我一生都在渴求的东西。失去了你,我会遗憾一辈子,但是人的一生,似乎总会有遗憾,若是没有,那反而是一种不完美。”
周沫有些语无伦次,自己也抓不到自己要说的中心思想,只好在一团麻乱中随便抽出一根,顺藤摸瓜。
而商陆,只是站在离她一臂距离的地方,默默听着。
一臂,又是这一臂。
上一次,是周沫主动走近一步,而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努力,也不能再将它拉近。
“原来夏行止总说是我变心,我对他这种控诉一直嗤之以鼻,我觉得男人就只会推卸责任,两个人的感情出现问题,就只会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直到夏行止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这么坚定地认为。但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习惯有你的存在,也开始害怕正视自己的感觉,也渐渐认同了夏行止的那些话。然后,我不止一次的在深夜惊醒,躺在床上后悔不已。”
周沫低下头,听到商陆急促的呼吸,她继续道:“原来人的愧疚感这么可怕,可怕到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会沉浸其中难以自拔,我想要是咱们将来结婚了,我也会这样一直愧疚下去,心里有你,也有他,心被分裂成两半,直到最后崩溃。”
“看着你这几天为我忙碌三餐起居,想起在车祸前咱们的那次争吵,还有手牵手走在路边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这些画面都会令我一再想起和夏行止在一起的日子。我原以为那些早已成为过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最近变得很清晰,令我总有种画面重叠的错觉,令我不得不选在这个时候,和你说清楚。”
商陆矮□子,蹲在周沫跟前,握住她放在双膝上的手。
眼泪滴落在商陆的手背上,瞬间散开。
商陆道:“会过去的,只要咱们努力。”
周沫摇头:“不会的,过不去了。”
“你是不是……怪我那天……”商陆沉吟半响,才道:“那天我,只是条件反射,身体的自然反应,才会将方向盘转向……”
“我知道,换作是我,我也会先选择自保。”周沫微微抬头,笑了:“我和你是同一种人,咱们太相似了。在认识你以后,我时常有一种错觉,好似找到了自己,又好似找到了一个懂我的人。这些,都是他身上没有的,所以我才总是不知足,觉得他不懂我,我也不懂他。我和他在一起时,总是吃力的,疲惫的,甚至力不从心的觉得,要是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是对双方最大的惩罚。”
“可是商陆……如果两个人太相近了,也是很难在一起的。”周沫抬头看看天花板,道:“在你将方向盘转向左边的那一刻,我甚至已经有了预感你会那么做,所以我一点也不意外。我不怪你,只是突然发现原来我和你同样的自私。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自保。如果咱们的将来可以相安无事,不再发生类似这样的选择题,或许会幸福一辈子……可是,这一次请原谅我再次自私,我不想一辈子承担这样的风险。”
“对不起。”商陆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又是“对不起”,又是这三个字,这是周沫今天第二次听到。
“你没有对不起我。”周沫撤回了手:“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夏行止。”
商陆痛苦的闭上眼,只感觉嘴唇上烙下一抹温暖。他尝到了苦涩,也不知是她的,还是自己的,只是任由这个让他恋恋不舍的味道缓缓流进心里,沉入深底。
有些东西一旦拥有过,便再也不能根除。
网络版结局
周沫搬出商陆好心租借的房子;已经是一星期后的事了。^//^在此期间商陆没有露面;龚经理也没有再次充当说客;分手仿佛尘埃落定一样,又仿佛他们从未在一起过。
周沫的心情额外平静;她不再为了当初和夏行止的事而不安;也不再为成非的优柔寡断而气恼;甚至在想起商陆时也不会感到半丝愧疚,若非要揪出一点蛛丝马迹;那大抵就是不舍吧。
是的,不舍;她发现自己竟然是不舍这个男人的。毕竟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比不过悠悠天地;比不过海枯石烂,却总是那么许多匆匆过客,没有人可以陪你一起来,也没有人可以陪你一起走。
在这样长远来看其实是孤单一人的生命中,周沫难得能找到一个不需要花很多时间磨合便能理解自己的男人,同时要理解他也不像面对夏行止那般难以捉摸。可惜,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时间开始,便注定了在错误的时间结束。
而她,也只能这样不舍的回味。好在他们之间的故事并不太长,无需占用太多时间,也许要不了多久,不舍也会淡去。
周沫决定留在公司的新老板于本生身边,她的头一份新任务竟是人事面试。周沫没有当面试官的经验,但是她对公司的运作比任何一个现职员工都清楚,就算不会看人,也能提出一二个专业问题。
人事主管很满意周沫的帮忙,频频在于本生面前夸奖她。周沫对此倒是很谦虚,她知道公司里已经衍生出新版本的流言,不少人都看得出于本生对她的看重,也有不少人不是从何处打听到秦如是对她颇有好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周沫永远摆脱不了流言的环绕一样,她走到哪里都不免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以前在商陆和龚经理跟前是,如今在于本生和秦如是身边也是。
周沫搬家的新房子,是秦如是托关系帮忙找的,足见效率。有秦如是作担保,一切入住合约都不忙签。房主人在外国,早几年就想将房子出手,正巧赶上房价急速上升,便暂缓了决定。如今房价已经趋于稳定,房主又兴起了将房子转让的念头。秦如是在这方面人脉极广,身边尤其不缺有能力买房的人物,但是也不知为什么,秦如是对周沫一见如故,就趁此机会说服了房主先将房子租给周沫一段时间。
周沫感激秦如是的细心安排,能有一个人为自己周道至此在现在的社会里实属不易,更何况她们只有一面之缘,更加难能可贵。
两人在秦如是常去的私人会所消磨了一下午,周沫粗略的算了一下存款,有意将这套房子买下。秦如是当场便打了越洋电话过去,没几句话就令房主答应周沫以分期的方式付款。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总共也就四十平米的住宅面积,但这对于北漂些年的周沫来说,好歹也是个安乐窝。她想,就算身边没有半个男人,有个房子也好。正如秦如是说:“男人再靠得住,也不如有一间户名署名自己的房子。”
周沫将所有存款都拿了出来,又向老家的父母借了二十万,最后又找伍春秋凑了一笔,林林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