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们看到钟锐为晓雪买下的那套新单元住宅,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房子是贷款买下的,分期讨款,建筑面积九十八平方米。谭马知道了这事后很是高兴,他前妻巳正式确定了新人,正式通知他搬出去,有了房子钟锐就可以回家去住,他就可以接替钟锐在公司的住处。没想到这遭到了钟锐的拒绝:“你可以先在我隔壁那屋搭张行军床嘛。”钟锐说,说完了就走,不给谭马再说话的机会。
正式搬家那天是一个晴朗干爽的日子,这之前晓雪、晓冰已经忙了多日。这天,她们在做最后的整理工作,钟锐开车去幼儿园接丁丁。爸爸的到来使丁丁高兴,他开来的蓝色吉普更让他兴奋不巳。
“爸爸,这是我们的车吗?”“是我们公司的。”
“那就是我们的。”
车在不该拐弯的地方拐了弯。
“爸爸,咱们去哪里?”“回家。”
“走错路了。”
“没错。”
汽车驶进一个有花园有草地的小区,在一幢高高的楼前停下来,爸爸让丁丁下车。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丁丁不由得把小手放进了爸爸的大手里。爸爸拉着丁丁的手进了棱。
“爸爸,咱们去哪里?”“回家。”
丁丁强调:“现在去哪里?”“回家。”
“我不跟你开玩笑。”
“我也不跟你开玩笑。”
他们来到了一个杏黄色的单元门门,爸爸从口袋里拿出一柄银光闪闪的钥匙,并用这把钥匙打开了门,丁丁惊奇地睁大了跟睛。
“请进,儿子。”爸爸说。
丁丁小小心心地向屋里走去,突然,他的小熊出现在鼻子尖前,接着是小姨的声音:“欢迎丁丁回家!”他推开举着小熊的小姨,向宽敞明亮的屋里跪去,在厨房里找到了正在做饭的妈妈。
他的心立刻安定下来。妈妈的脸上带着笑,问:“喜欢吗?”丁丁点点头:“我总算明白了。”
随后跟来的爸爸问:“你明白什么了?”“咱们又搬家了。”
笑声顿时响彻在这套美丽的新居里。
吃过晚饭,晓冰走了,晓雪在卫生间洗衣服,钟锐坐在丁丁的床边,给他讲画书。
“想听哪个故事?”丁丁拿过书,翻了——阵,用小手指着:“这个:小、强、见、鬼、钟锐接过一看,哈哈大笑。“这两个字读‘惭愧’,不是见鬼。……小猴惭愧了。”
丁丁惭愧了:“讲吧,快讲吧。”
“在一个美丽的山上,有一只小猴于……”
丁丁睡着了,钟锐关上台灯,轻轻出国,迎面遇上从晾台上晾衣服回来的晓雪。
“我走了。”
“你今晚还工作?”“我有点事。”
“……路上小心。”
钟锐离家后直奔王纯处,他要告诉她他的决定。来到楼下时他看了看三层的窗户,老乔屋黑着灯,不知王纯在不在家。他进楼敲了门,里面传出脚步声:“准?”她在家。
“王纯!”
王纯开了门,钟锐进来,欲往屋里走,被拦住了。
“让我进去。……这儿说话不方便。”
“他们不在家。”
钟锐咽了口气:“我给她买了一套房子,房子很好,今天搬……”
“没有用钟锐,她要的是一个爱她的丈夫。”
“我不可能给谁我根本没有的东西。”
“你可以努力。”
“那么我们呢,就此打住?”“钟锐,我对你是一点没变,但你不可能要求我在熟悉了她、她们之后还会像以前那样简单。即使我能做到拉下脸来什么都不管和你在一起,我心里也不会好受。”
“你只顾你,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的感受,我!”“你这不也是只顾你吗?”“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斗嘴,我只求你一件事,生日那天不要去她们家。”
“我已经答应夏阿姨了。”
“那好,你去我就不去。”
“你非要把事情闹得大家都知道了是吗?”“这是早晚的事!”王纯看了他——会,猛的转身进屋,关了门,剩下钟锐一人在黑洞洞的门厅里站着。钟锐很想冲过去敲门问个究竟,又想转身一定了之,正犹豫着,门外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并夹杂着说话声。那大嗓门像是老乔的媳妇,细听听,就是!还有老乔的声音。钟锐没假思索,拉开门向外就走,出来后他才意识到,出来也没有路。情急之中,他转身上了上一层楼的楼梯,被迫像贼一样躲在楼梯上看着老乔两口开门进屋。钟锐心里很不是味儿。
晓雪在厨房里煎中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眯,静静的家里只有药锅于在”咕咕噜噜”的吟哦。晓雪站在灶前用筷子一下一下地在锅里用力地搅动。
“丁咚——”晓雪吓了一跳,把药渣子撅出了一块。这是什么声音?“丁咚——”晓雪这才恍然悟道是门铃晌。钟锐又回来了?她又一想,他有钥匙,那么是谁呢?都十点多丁。她走到门口,问:“谁?”“我。”是周艳。
晓雪开门后,周艳走了进来,鼻子上架一副硕大的黑色墨镜,使她看上去像早期电影里的女特务。进门后,周艳摘下眼镜,晓雪才看到她的眼眶肿胀青紫。
“怎么搞的?”周艳摆摆手:“屋里说屋里说。”她又向里探探头:“你老公在不在?”得知钟锐不在后,她才放心地向里走去。
这时的晓雷,没有心情接待任何人,甚至对周艳那吓人的眼眶,都没有想问问的欲望。“周艳,我火上还坐着药锅子,钟锐胃病犯了,正吃中药呢。”
“你煎你的。”
周艳倚着厨房门框看晓雪煎药,指着眼眶对晓雪说:“他打的。”
周艳最近在跟一个人同居,有时在一起过夜,大多数时候是解决完问题男人就走。男人是电影厂的一个管道具的,姓林。
“你不是说他对你挺好吗?”晓雪说。
“是挺好,是我不好,我受不了他了。烧雪你说,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外面一点本事没有,没有剧组愿意用他,他就整天‘鼓处’在家里做饭扫地伺候女人,那有什么劲?一看到他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就觉着天都阴了,这辈子完了。”
“你呀,周艳,得先搞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我说了,是我不好。以前,我还没离婚那会儿,我给我妹打电话。我问,你干吗田。她说,看电视哪。我说,做饭了吗。她说,他在做哪。我就想,呀,女的看电视男的做饭,那是什么滋味。现在他一来就进厨房给我做饭,什么都不让我动手,我‘擎等’着吃现成的。刚开始我觉着真幸福真温暖,长了就觉着没劲了。”还是你瞧不起他。”
“是。一个家总得有一个行的。恢讲话了:男人得有事业,女人得有个有事业的男人。要是两个人都不行,这个家还有什么指望。今天他愿我商量结婚的事,我说不行,他就动了手。”
“你不该跟他上床,这会使他觉着他对你有了某种权力。”
“不上床也不行。我是把他当对象来处的,总得有一个全面的了解,那也是重要的一个方面。再说了,人只要没有那种关系,就总是端着,谁也看不到谁的真面目。我不是想尽快把这事解决了吗,拖拖就是一年,咱哪经得起拖啊。”
“头一个就这样,够麻烦的。他现在还在你那?”“要不我跑出来干吗,大晚上的。”
“女儿呢?”“放我妈妈家了。”
这时,晓雪已把中药汁滗了出来,倒进一个保温瓶里,然后倒药渣子,剧药锅。一切完事后,她对周艳说:“对不起,周艳,我得给钟锐送药去,他在公司加班。”
“中药,耽误个一次两次的有什么关系,都这么晚了。”
“送到就回来,你帮着看一下丁丁。谢谢啦。”
钟锐不在公司,晓雪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站在门口等。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不多,喧闹了一天的校园睡着了一般的沉寂,只有门口传达室小屋流泄出一小片黄色的光。看门人告诉绕雪,钟锐下午出去的,一直没有回来。下午他去接丁丁了,八点多离开的家,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晓雪直直地站在门口,甚至都没想到去晾台的扶手上靠一靠。她所有的精力、感觉都集中在了心里,肉体上已然没有了知觉。
十一点一刻,钟锐回来了。快走到门口时,他才看到晓雪。
没容他开口,晓雪先说道:“我来给你送药。”
钟锐开了门:“丁丁呢?”晓雪进屋,“丁丁我总有安排,你吃药吧。”她放下药,自顾拿杯子,田杯子,倒水。
钟锐看着她忙,片刻后问道:“晓雪,你到底为什么要来?”“你什么意思?”“你来……是想看看我在干什么,是吗?”晓雪停住了手脚,“是的。”
“你看到了:我没在工作,我刚刚回来。你心里在想:他去田了?可你并不问。你为什么不问?”“那好吧,你说,你去哪了?”见钟锐不语,晓雪又说:“我知道你不想说,所以我不问。”
尽管在意料之中,但这斩钉截铁的口气仍不能不使钟锐心惊,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知道什么?”“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家。我知道这个家,或者说我,已经叫你感到烦了,你总找各种理由不回来。现在你连理由都不屑找了。”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说?”“明摆着的事说了有什么用,不是找着吵架吗。”“我宁肯吵架,而不要……虚伪!”“你是说我虚伪?那好,从今后我决不虚伪,想吵架还不容易?前一阵我为我们总吵架后悔,下决心不再吵了,尽管这样做对我并不容易,可我还是尽量去做了。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会按照你的爱好去做的,你等着好了。”
“这是你的威胁吗?”“威胁?我还有什么能够威胁你的?你有作为有成就有地位,我算什么。你在我这儿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无可顾忌,你根本什么都不必在乎。”
钟锐词不达意地说:“好,咱们一言为定。”
晓雪轻蔑地一笑,转身走了。
钟锐被噎得没说上来话,气得把晓雪带来的药摔到地上。
深棕色冒着热气的药汁流了一地。
这之后的许多天里,他们互不理睬直到夏心玉生日的头一天,晓雪给钟锐打了个电话。“钟锐,明天是妈妈的生日,她这辈子不容易,咱俩的事最好不要让她知道,至少明天之前不要让她知道。咱俩明天就算演一天戏,好不好?”钟锐同意了,态度也非常好。晓雪的话让他伤感。
次日,他们到达的时候,晓冰早来了,做完了所有小工的工作,厨房里碟是碟,碗是碗,整齐有序。晓雪一家一到,晓冰马上把围裙摘下来,系在了晓雪的腰上。
“姐,姐夫,下步该你们了!”“菜还得等会炒吧,不是说王纯还要来吗。”晓雪说。
听到这话,正往厨房走的钟锐停住了脚步。
“马上炒,王纯不来了。”夏心玉说。
晓冰补充道:“今天的日子,人家得和男朋友在一起。把菜给她留出来就是了,我给她送去。”
钟锐在感到轻松的同时又感到了新的沉重。晓雪炒菜,钟锐打下手。他心事重重。
晚上下班的路上,王纯给自己买了个生日蛋糕,等抱着回到住处,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吃的欲望。她勉强说服自己用勺子挖着吃了两口,味同嚼蜡,就口含小勺呆坐了一会,然后起身,向外走去。她在门厅里碰上了刚刚从厕所里出来的老乔。老乔一只手还在裤挡处动作,见到她,赶快收回了系扣子的手,搭讪着:“出去啊……不穿上件外套?起风了外面。”
“不用了,谢谢你。”
老乔回屋后,许玲芳眼睛白着他说:“你倒是挺知道关心人嘛。”
“邻居之间,见面打个招呼。”许玲芳哼了一声。
王纯一人沿着马路边上走。果然起风了,秋风,颇有些寒意,她不由抱住了肩。这时一个骑车的小伙由她后面赶上来,“吱”的在她身边停住:“交个朋友?”王纯看他一眼,没咳声,继续向前走。
小伙追上来:“交个朋友!”“我儿子都八岁了。”
小伙微笑:“那有什么关系。”
王纯气得大叫:“走开!”心想,他把我当成“鸡”了!小伙子“走开”了,王纯心情越发恶劣,转身往回走。
老乔一人躺在被窝里看电视,他已经固丁,可是玲芳去邻居家还没回来。外面单元门响了,他欠起身子。结果回来的不是玲芳,是对门那个丫头。
王纯回到自己屋里,才想起大门没关,又想起许玲芳说过的话,就又转回去把门锁好才回屋。她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正要上床,就听到有人在扭单元门的把手,接着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擂门声和叫声:“插门干什么!”是许玲芳。
老乔忙不迭地只穿着裤祝背心来开门。许玲芳进来了,敏锐的眼睛立刻看到了王纯屋门缝里泻出来的灯光,知道王纯回来了。她对老乔更加不依不饶,挥动着手里的毛衣钱叫道:“明知道我不在家你为什么要插门?啊,你插门干什么!”老乔小声焦急地,“你别嚷嚷,让人听到多不好。”
“知道不好别干啊。”她用毛衣针挑挑老乔的小背心,“连衣服都脱了,你们到底都干什么厂。我出去才这么大点工夫,就把门插上了,啊?”老乔急于开脱自己,小声说:“不是我插的,我早就上床了。”
许玲芳更火了,脸冲王纯的门骂起来:“没见过男人是怎么着,连有了主儿的都不放过……”
王纯在屋里听着快气疯了,她起身拉开门就冲了出去:“你说谁?”“谁认说谁!”“讨厌。”
“讨厌?我是讨厌,讨你的厌,碍你的眼。要不你能瞅点空就把门插上?以前你可是从来不知道关大门的,今儿怎么这么主动起来了。你得着什么了没有,怕是什么都没得着吧?”“我今天就是插门了,以后还要插,专趁你不在的时候插门,把你关在外面,气死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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