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然是人才,但是您得跟她讲讲道理,比如长江后浪推前浪……”
“我说过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那就这么着,你每天早出晚归去上班,等到有了新的去处后再告诉她事情的……部分真相。说你不爱在钟锐那里待了,说你炒了他的鱿鱼,怎么样?”“听着挺好,可惜啊,不灵。你去上班到时就得按家里交工资吧,这工资谁给你开?”“我们刚发的工资,给您三千。一个月交七百能交四个月呢。”
老乔接过钱来,同时嘱咐道:“四个月内你得想出办法来。”
有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了,接着是钥匙的“哗啦”声,乔轩紧张道:“我妈!爸,钱!快找地儿把钱放好!”老乔手忙脚乱地把钱放在立拒顶上的箱子下面,弄了一头一胞的土。这时许玲芳由外面进来了,老乔转过身对着她挤出一脸的笑:“回来了,玲芳……”
该着老乔晦气,还没到晚上,事情就暴露了。玲芳找毛线,她正给者乔织毛衣,灰色儿的,差一点线袖子收不了尾。她恍惚记得立柜上的箱子里放得有线,去拿,于是,随着玲劳拖箱子的动作,老乔塞在箱子底下的钱“啪”的落地。整个过程老乔都在场,但他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钱落地的瞬间,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许玲芳拾起了钱。
“我看看……”
“钱!”“钱?多少?哪来的?谁放在那里的?”许玲芳数钱,数完了,一声不响地看看老乔。老乔做关心状:“多少钱?”“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不知道好。”玲芳收起钱,表情高深莫测。
“是不是……乔轩放家里的?打个电话问问,我去打。”
“往哪打,大晚上的?这事等明天上班时间问问乔轩,不急,又不是少了钱。”她说完把钱掖在兜里,转身出了门,刚—出门,眼泪就掉下来了。不用说,这是老乔的私房钱,她去找邻居田大妈,找她给拿主意。
“男的要是偷着攒私房钱,不是有了外遇就是有了外心。”田大妈说。许玲芳更是伤心欲绝,一双眼睛哭得像免子似的红红的。“你现在不能跟他闹,不能打草惊蛇。得先稳住他,等确实抓住了把柄……”
“我知道是谁!”
“谁?”“我们家住着的那个小狐狸精!”“不能吧,两人相差那么大。”田大妈不好说哪里相差那么大,只好含糊其词。
“男的不在年龄。有才就行。”
“这事可不敢乱猜。你家老乔人是不错,但要说是跟王纯那小丫头,恐伯他………身体上也顶不佳吧。”
“嗨,他呀,有句话怎么说的?……身残志不残!”见老婆一去不返,老乔心里慌慌的,搭着肚子不争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自管要饿,老乔决定出门去吃饭,一来裹腹,二来排忧。走了半道他才想起兜中没钱,又向回返。回到家里,仍是没钱,他便去敲王纯的门,想借钱,顺便借了这月的“工资”。没想到他才走进王纯的房间,被正回家的玲芳撞个正着。玲芳记盘纸各着田大妈的话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悄悄进了屋,眼睛,耳朵高度警觉着。他只在那屋待了一小会就出来了,这一小会当然不会“成事儿”。接着老乔下了楼,许玲芳来到窗前,目光冷峻地送丈夫远去,同时稍感安慰地注意到:他独自成行,身边没有王纯……
这天晚上不到十点,许玲芳就上了床。她想老乔若这时回来,就给他一个脊梁。不想她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老乔的踪影。她有点慌了,以往老乔这么晚不回来而不说一声,是绝没有过的事情。忽然她想起会不会趁她没注意的工夫他溜进了王纯的屋里?但她又安慰自己说这不可能,他俩想出事儿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得她在家的工夫?但那念头一经产生就再也难以打消,且在她心中越烧越旺。许玲芳一个翻身坐起,贩上鞋直奔王纯屋里而去。
王纯屋屋门紧闭,只有门下泄出的一线光亮。钟锐在王纯屋里。
钟锐是被轰出自己家门的。晓冰说出了那句话片刻后,晓雪出来了,“你走!”她说,当着那个姓沈的客人和孩子的面。他想说几句什么,还没张嘴,晓雪又说:“你走!”他不得不走,在冻结了一般的气氛中。出门的那一刻,他感到屈辱,但紧接着,他又开始为晓雪难过。他想返回去,但没有勇气,他得等晓冰和那个姓沈的走了后再说。但一直等到十点钟,仍没有动静,他只好离开了。
他来到了王纯这里。
王纯一眼就看出他的精神不好,担心地问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决定什么都不对她说,不能再让她分担什么了。他就对她说他这几天一直在加夜班,总共只睡了五六个小时,有点累了。这话也是实话。她让他在她床上躺一会儿,他听话地躺下了,居然睡着了。许玲芳就在这时擂响了门。钟锐睁开眼睛,王纯冲他摆摆手。
“谁?”
“王纯!开一下门!”
“我已经睡下了。”王纯说。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本来,她这时要是开了门,什么事也没有,钟锐是和衣躺着的,翻身就可以起来,对方顶多是怀疑,但没有证据。王纯设想这么多,只是本能地不想让许玲芳进来打搅,哪里想得到许玲芳此刻是抱着一定要敲开这屋门的决心。见王纯不肯开门,许玲芳把田大妈叫了来,眼睛都急红了,她断定她家老乔就在这屋里,全然没想到老乔这会正醉在一个小酒馆里。
“王纯啊,我是田大妈,居委会田大妈。派出所委托我们查事儿,请你开一下门。”
屋里,王纯不知所措了。钟锐说:“开门!”起身去开了灯。
许玲芳、田大妈争着挤进了门,看到了钟锐。
许玲芳惊讶地失声叫道:“钟总?!”
第十一章
许玲芳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一对男女。明摆着的事儿,她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王纯有些横,钟锐伸手握住她的手,对她笑笑。五纯立刻勇敢起来。
“许大姐、田大妈,什么事?”
田大妈张口结舌,暗地里伸出一根指头戳戳许玲芳的大腿,叫她说话。
“你们俩……怎么回事?”许玲芳愣愣地问了一句。
“不是说派出所叫你们来查事儿吗,什么事?”王纯坚持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许玲劳反问。
“派出所叫你们来的?”钟锐道。
“哟,还挺横!”田大妈终究不敢假传圣旨。
“知不知道你们这种行为的性质?”钟锐毫不客气。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打扰。”经过了几秒的时间,许玲芳总算清醒过来,顿时像打了针兴奋剂,立马伶俐了。她边连声道歉边拉着田大妈退了出去,满脸掩饰不住的笑。
门关上了,钟锐扭脸看了看王纯,王纯正好也在看他。他对她笑笑,王纯也想回他一笑,却没有成功。
门外,许玲芳和田大妈并没有离去,双双挤着趴在王纯屋门上听。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这时,单元门被推开了,老乔跌跌撞撞地进了家,看到了趴在王纯门上的两个女人。
“干什么呢你们?”
许玲芳一回头看到了老乔。老乔脸色惨白,两只眼睛犹如两颗晶莹的红石榴子儿,浑身的酒气像谁刚打碎了一瓶子酒。
许玲芳惊呼:“你喝酒了?”
“……陪客户喝了点。”
许玲芳忙过去扶他,田大妈对老乔不感兴趣,仍趴在房门口着迷地听着。老乔走到自家门口,又想起田大妈来,对许玲芳一摆头;“你叫她给我……走!”田大妈只好恋恋不舍地走了,老乔两口子进了屋。
“就你那身子还能喝酒?什么客户还得让你亲自陪着,上级不是说了反对三陪嘛!”许玲芳边沏茶倒水拿毛巾地忙活,边道。想到以往所有的猜测全都是子虚乌有,她对丈夫格外温柔。
老乔不屑解释地挥挥手,忽然紧急道:“快,快拿家什来!”他要吐。
许玲芳炮弹般冲了出去,房门被她“咣”地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隔壁王纯被吓得哆嗦了—下,钟锐伸手疆住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
“王纯摇摇头不抬头。钟锐说:“不要太紧张,什么事都没有。”王纯仍不说话。钟锐说:“真的,这样更好。”
王纯还是不语,只是更紧地靠住他。钟锐用手梳理着胸前王纯青亮的发丝,慢慢道:“是我太疏忽太粗心了,我替你想得太少——你的处境心情,周围环境的压力,我总是想自己多……”
王纯把脸更深地埋在了钟锐胸前。
老乔吐空了胃里的秽物,感觉舒服多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见他情况好转,许玲芳急不可待地要报告新闻。
“哎,老乔。”
“干嘛?”老乔没睁眼,睁不开。眼睛已经开始粘糊了。
“父听我说!”
“说。”
“出大事了!”老乔已发出了微微的鼾声。许玲芳推推他:“老乔!”
老乔不理,死了一般,许玲芳只好做罢。她收拾老乔的衣服时,意外地发现了兜里的—沓子钱,数数,七百多!
她第—个冲动是想把钱收起来,想了想,又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刚才还充满柔情的心再一次坠入冰窟。
次日老乔醒来时,许玲芳已经准备出摊夫了。老乔一睁开眼睛就嚷嚷头疼。”你安心在家歇着,我给你们单位打电话请假。”许玲芳说。
老乔点点头,又猛地睁眼道:“不,不用!”“为什么?”许玲芳盯着他。
老乔醒悟到自己的失态,挣扎着起来,“我歇不了,今儿还跟人约了件事。”
“跟什么人约的什么事?”
“你管那么多干吗!”
“到底跟什么人约的什么事?”
老乔有些奇怪地看了许玲芳一眼,但没多想,说:“客户,谈工作。”
“那好,我们一块走。”许玲芳说,她也不安排老乔的早点。
“你走你的,晚了。”老乔说。
“晚就晚吧,大不了少挣几块钱。你这个样子出门我不放心。
老乔没有退路了,只好强打精神跟许玲芳出门。出门后他装模作样地上车、换车,硬着头皮来到钟锐的公司。—路上,许玲芳寸步不离开他。要进门了,老乔说:“你放心去吧,都到这了。”
许玲劳点点头:“悠着点干。”
老乔不耐烦地:“知道了。”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从口袋里掏出从王纯处借来的七百块钱:“这月的工资,昨天忘了交给你许玲芳心里—阵轻松,但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动。她接过钱来:“那我走了?”
老乔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笔直向院里走去,直走到估摸许玲芳不见了他才回过头来。确认许玲芳已经离去后,老乔向回转,原路退了出去。直到老乔走远了,许玲劳才从大门旁避身的凹处闪了出来,跟上去。
老乔从一辆公共汽车的前门上了车,许玲芳在车开之前从后门跳了上去,胖大的身躯异常灵活。老乔下车,许玲芳也下车,老乔东拐,许玲芳也东拐,老乔站住,她也站住。许玲芳巧妙地借着人、物的掩护,始终没被老乔发觉,也没被他甩下。老乔来到了一个小规模的集贸市场,进去了。—路上,他熟门熟路地不断与人打着招呼。在一个设在大树浓荫下的鞋摊前,老乔像到了家似的停住了,不用请,自己就坐在—厂修鞋师傅修鞋旁边的小凳上。师傅正在干活,嘴里含着钉子,腾不出空来跟老乔打招呼,只笑着点了点头。老乔也微笑着致意,坐踏实后,有滋有味地哼起了京戏。一个姑娘过来,坐在老乔对面的小凳上,脱下了脚上的旅游鞋给修鞋师傅,边把那只没穿鞋的脚架在了另—条腿上,脚正好冲着老乔。老乔哼着戏文忽然觉着不大对劲,抽了两下鼻子证实了自己的感觉后,开始寻找臭源。他看到了那只没穿鞋子的脚,又看了一眼那个衣着鲜亮的姑娘,起身踱到了一边。
目睹这一切的许玲芳大惑不解,继续尾随而去。
老乔转到了一个菜摊旁看人卖菜,正遇上一个老太太嫌菜资。老乔说:“不贵啦,这菜都是大棚里长的,上价就高。”又对卖莱的中年汉子说:“你也多少让一让,让一毛,一块钱一厅,大家都不容易。”买卖双方在他的说合下皆大欢喜,于是老乔也很高兴。
躲在不远处的许玲芳满脸堆满了问号。
不紧不慢走走停停,把所有的菜摊逛了—遍之后,老乔抬眼看了看,见鞋摊处那个站娘已经不在了,他这才放心地踱了回去。
修鞋师傅嘴里已没了钉子,可以说话了:“乔师傅,去哪了?”
“你没闻到刚才那丫头脚上的味儿?”
修鞋师傅“嗬嗬”地笑了:“原来是给熏跑了。”
“都呛人!”
“还是没闻惯,闻惯了,就闻不到了。”
“干什么都不易啊!”
“混饭吃呗。”
又聊了会儿,老乔起身了:“到点了,走了。”
“还早呢,再待会儿。”
“不待了,再上别处溜达一圈就该回家吃饭了。”
“慢走啊。”
“回见。”
最后这段话许玲劳没有听见,其实听见听不见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在老乔重返鞋摊前,满腹狐疑的许玲芳已给钟锐的公司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告诉她“本公司没有姓乔的人”。许玲芳呆住了,她为丈夫的诡秘行为做过种种猜想,却一点儿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她再也没心思跟踪了,摊儿也不出,晕头胀脑地直接回了家。
到了下班时间,老乔不慌不忙地往家走,碰到邻居他和颜悦色地打个招呼,看到摔跟头的小孩儿就上前把他扶起来。优哉游哉,转悠了这半天,他头也不那么疼了。推开家门,许玲芳正在门厅里洗排风扇。
“你在家啊,我这一路还正发愁中午吃什么呢。”老乔进了厨房,掀锅开柜地找了一气,一无所获,就问:“玲芳,没做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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