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起屏风,丫鬟在外面,袁瑜蓉在里面,伺候曲瀚文将身上擦了一遍。
擦完了身,曲瀚文终于在袁瑜蓉转身出去的时候,自己偷偷的、努力的翻了身,夹着的腿动不了,但是屁股和背终于离开了床褥,他高兴的道:“真舒服!”
袁瑜蓉听见了急忙进来看,见曲瀚文伤腿还是平伸着,一条腿架在上面,侧躺着姿势怪异,她惊叫:“说了不能动的……”
“难受!那太难受了!”曲瀚文慌忙的叫:“我这样没碰着那条腿!你看,确实没碰着!”
袁瑜蓉看他确实没碰到,只能算了,叫他那样平躺着确实难为,只能过去坐在床边:“我帮你抬着腿?”
“不用,这样就行。”曲瀚文笑着:“这样好受多了。”
曲瀚旭在外面叫:“二哥?”
袁瑜蓉急忙站起来,命丫鬟赶紧将屏风撤了,她亲自的迎了出去:“四弟,快进来。”
曲瀚旭脸上冻伤的地方还黑着,精神却好,笑嘻嘻的进来,到床边蹲下:“二哥,怎么样?你干嘛这样扭着?”
曲瀚文道:“不然总平躺着太难受……你怎么样?手脚都好了?”
“好了!”曲瀚旭伸出手给他看:“大夫说没事。”
曲瀚文慢慢的点了一下头:“没事就好。”他立刻指使曲瀚旭道:“给我揉揉腿!”
曲瀚旭马上伸出手给他揉腿,很兴奋的挑着眉道:“二哥,我闺女你还没见吧?哎呀,太乖了!闺女跟小子就是不一样!文静的很!难怪二哥那么喜欢胖妞!”
“这会儿就能看出她文静啦?”曲瀚文惊奇的笑。
曲瀚旭得意洋洋的点着头:“能!晚上不闹!文静不?”
“那倒是挺文静……”
“就是没胖妞那么胖……瘦了点……哎!二哥,你说闺女怎么养……”
……
袁瑜蓉看他们兄弟谈起了闺女经,她便出来去西厢房,爬上炕又睡去了,这几天确实累狠了,她也害怕自己的身子。所以有时间就马上睡会儿。
吃晚饭前,大夫来了,看了扭着身子躺着的曲瀚文,摇着头去又叫平躺下了,检查了一下腿。点着头道:“就这样慢慢恢复就行。明日开始,不能光喝粥了,要吃些好的。菜、果、肉全都要吃了,每天吃的尽量不同,开始这几天多喝些肉汤。过几天吃肉。一点一点的加。慢慢扶着他,能坐起来就坐一会儿。”
袁瑜蓉一一答应着。等大夫走了,曲瀚文马上就要求坐起来,袁瑜蓉和几个丫鬟过来,小心翼翼的将他扶着坐起来,曲瀚文终于不用总平躺着了,快活的叫:“这才又活过来了!”
袁瑜蓉吩咐五月跟着大夫去看看小道、小远,他们俩什么情况。回来禀报,五月答应着跟着去了。
小远在昨天的时候已经醒了,身上冻伤的严重。有些地方肉都烂了,也是不能动。全身都敷着草药。不过危及不到生命了。
只有小道,一直没醒。
五月回来禀报了两人的情况,偷偷跟袁瑜蓉道:“说九月昨天晕倒了……奴婢去看,瘦的不成人形,叫她歇会儿,却不肯。”
袁瑜蓉紧皱着眉头,实在放心不下,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曲瀚文坐在床上和胖妞玩丢布球,她便换了件暗紫灰线纹边的云锦棉袄,紫色织锦百褶双裙,披了件白底绣花罗呢子银狐斗篷,坐着小轿子来到了后院。
先去看了看小远,小远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急忙迎了她进去,床上的小远看到她慌忙的要起身,袁瑜蓉急忙命丫鬟扶住,询问了一下情况,叫他安心养着,小远感激的不得了,一直喃喃的说着,没照顾好爷……
袁瑜蓉叫他安心,二爷正在慢慢的好着。
出来了到东厢看望小道,这边的丫鬟已经等着了,九月脸色苍白,憔悴的不成人形,身上的衣裳看着都空空荡荡的,走过来的时候,仿佛脚下踩着的是软绵绵的白云,飘着一般过来了。
袁瑜蓉看着她心里就发沉,叹息在嘴边忍着,先去看了看小道,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侧放在枕边,脸上也干净的很,只是人已经干枯瘦削,脸上没有一点血丝,惨白的脸,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
袁瑜蓉看的心酸,转头看九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含着眼泪望着他。
袁瑜蓉过去坐在对面的炕边,低声道:“你们都出去,九月,你过来。”
其他的丫鬟全都出去了,九月过来了,低着头道:“奶奶……”
“你这样下去不行啊,没等小道醒来,你自己先垮了。”袁瑜蓉温言道:“该休息要休息,该吃饭要吃饭,这样才有精神和力气照顾小道,大夫都没有说确实没救了,你为什么自己就先气馁了?”
“我……奴婢……”九月低着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哽咽了半天,跪倒在地上:“奶奶……奴婢好难受……太难受了……”
袁瑜蓉直起身着她,叹息着拍了拍她,九月跪着往前膝行一步,趴在她的腿上,哽咽着,拼命压抑着哭声,哽咽的肝肠寸断。
袁瑜蓉拍着她的肩膀,九月站了起来,冲进了屏风后面,哭声这才传来,痛不欲生……
袁瑜蓉朝外面招手,丫鬟进来,眼圈都是红着,拿了手绢帕子,端了一盆水进去,接着出来去门外面候着。
九月在里面哭的昏天黑地,床上的小道,静静的躺着……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里面的哭声才小了,传来水声,一会儿,洗了脸的九月出来了,过来低声给袁瑜蓉请罪:“奴婢逾矩了……”
袁瑜蓉着她的手,叫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九月侧身坐着,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奶奶:“奶奶,奴婢……知道了,会吃饭,会休息,也会……照顾好小道……”
“有什么事就去找我。”
九月点点头。
袁瑜蓉起身走了,九月送她到院门。
曲瀚文听了袁瑜蓉说的情况,也黯然了半天,才突然大声骂道:“那帮子护卫真没用!查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查出来?!”
王大夫下午又过来,说曲瀚文的伤这时已经好得快了,慢慢的下床都可以了。在说了些这段时间应该吃的东西,便出来。
从这边出来,大夫接着去看小道,一个丫鬟扳着小道的嘴巴,皱着眉头侧身避开脸,九月端着药碗,弯着腰,药碗里是白色的粉末,她将药碗放在小道的下嘴唇附近,小心的吹着,将药粉吹进小道的嘴里。
小道嗓子溃烂,熬得治疗内腑的药灌不进去,只能先治嗓子,嗓子治好了才能喂药。
看到大夫过来,那个丫鬟松了手站起来,急急忙忙的出了屋子去洗手,这屋里的味道太重了……
九月直起身,给大夫急忙的端了个凳子放在床前,关注的看着大夫。
大夫扳开小道的嘴巴,一股腥臭味飘出来,大夫微微点了点头。紧盯着大夫举动的九月惊喜的问道:“是不是好些了?”
“异味淡些,喉咙附近溃烂也好些了……小溲如何?”
“少……还是像浓一样……”
“腹内需要冲洗。”
“那现在能给灌药了吗?”九月着急的问道。
大夫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咽喉,道:“试试吧,不过药一定要吹凉了喂进去,一点热气都不行。”
九月眼中出现的希望,急忙用力的点点头。
大夫检查了手臂和双腿,硬伤倒是慢慢在好着。
二房院这边,袁瑜蓉叫婆子去查了小道家里的情况。小道的母亲早就过世了,过世前病了很长时间,小道的父亲为了给她治病,变卖了家里的一切,一直到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小道的母亲也撒手故去。留下十岁左右的小道和一个三、四岁的弟弟。
为了养活父亲养活弟弟,小道去找牙婆将自己卖了,换了十两银子送回家里,他父亲这才租种了一点地,父子俩有了点生活的保证。小道后来进了曲府跟着曲瀚文,慢慢的好了很多,等跟着曲瀚文做生意之后,赎了身,还在宣城西边的西山脚下买了两亩地,盖了三间房子,将父亲和弟弟接了来。
正要过好日子的时候,却……
袁瑜蓉听了半响无语。
“这几天小道的父亲天天来,但是内院不能进,每天就是听听消息便回去了。”婆子道。
袁瑜蓉点点头,半天才低声道:“明日再来,领他进去吧,叫上两个婆子跟着,跟他说,白天来都可以,晚上天黑前出府就行了……一会儿叫香菊准备些东西给他们家送去。”
婆子急忙道:“前些天大奶奶已经吩咐过,送去了两石白米,两只火腿,一担地窖里的蔬菜瓜果,还有二十吊钱。还有他弟弟,小道出事之前,刚将他弟弟送到了村里一个秀才那里读书,大奶奶连明年先生的束脩,还有过年给先生送的礼物,都已经用小道的名义送去了。”
袁瑜蓉点点头:“那就……这样吧。”现在除了这些,还能给什么呢……
婆子出去了。
293章 不能罢手
过年了。
曲瀚文已经能下床了,夹板早已经去掉,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走路微微有些瘸,时常感到受过伤的腿刺痛。大夫说这都正常,那么严重的硬伤,要想彻底好了,没个三、五个月,半年是不行的。
袁瑜蓉听了这才放心,只要能彻底好了,就算是恢复的时间长一点也没关系。曲瀚文这几个月补得胖了许多,在床上躺的久了。
小远也能下地走路了,露在外面的手和脸,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黑块,原本挺俊的一个小伙子,成了个丑八怪。
小道也醒了。
几天前突然一天早上醒来的,将屋里伺候的丫鬟吓了一跳,九月听见叫声从药堆里抬起头来,扑到床边哭了个天昏地暗。
虽然年前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一场大事故,但是这个年过的还算是舒心,因为大家都在慢慢的好着。
正月里,曲瀚侠领着几个护卫去了一趟曲瀚文马车掉落的那个地方,附近的一些人家。给他们每家送了些米面,果蔬肉,每家一吊大钱。挨家挨户的拜年,感谢。
正月里,宣城周围直至松江府的乡下,来了很多的蚕农,都是来给曲瀚文拜年的,这个冬天下的雪给周围的乡下造成了灾害,有些是大灾。蚕农们因为曲瀚文预先放下去的贷款,受灾的很少,就算是受了灾,手里有了银子,也能尽快的恢复,都算是过了个好年。
很快的,正月也出了,进入二月。天气逐渐的暖和一点,今年那寒冷的冬季真的要过去了。
曲瀚文此时坐在上房院的书房,懒洋洋的半靠在椅子上,腿伸的长长的搭在对面的椅子上。只有他依然是懒散的样子,曲家其他的三个兄弟包括曲瀚旭全都坐的笔直。瞪着屋子中间跪着的几个人。
护卫头和那几个护卫。
“查了数十天,也没有哪个铁匠铺子打过这样的铁掌,后来小的派他们两个又下沟里去查那匹马。找到马的尸身,查牙口,居然是匹十五岁左右的老马。便往前查。宣城地是没有。不过下面的永和镇有一家铁匠铺子几年来都很有名,开了十几年,五年前老铁匠干不动了,传给了徒弟,铺子的名气慢慢的小了,徒弟开不下去,转了行了。”
护卫头伏在地上继续说着:“小的找到了老铁匠,老铁匠认出那马掌确实是他家打的。不过以前打这种铁掌的很多,宣城也不少。小的将那断蹄给老铁匠看,老铁匠也认不出来了。小的们又查马奔走的路线。是从山上冲下来的,问了周围的人。有个小孩子说,见过一个人牵着这匹马在那里等人……”
“什么样的人?”
“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小孩子记着他腰里别着个玉嘴烟袋……”
“玉嘴烟袋?”曲瀚侠皱着眉头,脑中什么闪过。
“小的们查了,富春酒楼的东家孙德,府里的一个管家叫方大的,就是个烟鬼,烟袋不离身!”
曲瀚侠想起来了,这个方大,曾经在水竹居开业的那时候,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常常去那周围转悠,自己那时候巡视几个新铺子很勤,能碰到他好几回。
“富春酒楼,就是上一次和宋氏酒楼一块儿联手挤咱们水竹居的。”曲瀚文道:“水竹居被迫才重新修缮。”
曲瀚旭怒道:“就是孙德!”
曲瀚侠对护卫头沉稳的道:“接下去查了吗?”
“小的不敢就这样回来禀报,将那个小孩子带进城,偷偷的去认了方大,那个小孩子说就是他!”
“那小孩儿多大?”曲瀚铣问道。
“十岁了。”
十岁,应该是已经能够认清楚人的了。
“小的们买通了他们马厩的一个年轻马夫,说方大确实带走过一匹棕色老马,方大回来之后,老马没回来,不见了踪影!”
这就确定了!
兄弟们都没说话,曲瀚侠想了想,转头问曲瀚文:“二弟,这几个人,你是饶了的?”
曲瀚文点点头:“虽然不该饶,不过……还是求大哥饶了他们吧。”他笑着看曲瀚侠。
曲瀚侠对那几个护卫道:“既然二爷给你们求情,便饶了你们,暂时留下,若是下一次再犯错,不用我说了,再不会是撵走你们这么简单!”
几个人伏在地上磕头:“小的们清楚了!谢二爷,谢大爷!”
“下去吧。”
几个人急忙下去了。
曲瀚旭皱着眉头道:“不该饶了这几个人的!身为护卫,连人都保护不好,留下有什么用?!”
曲瀚文笑着摇着腿:“瀚旭,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就要用到你用的找的人身上。懂吗?这几个护卫,在那几个侍卫的训练中能留下来,说明手段本领都是不错的,而且他们自己也很想留下来,这个时候,在他们犯了这么大的错的时候,饶了他们,留下他们,那么他们就会感激涕零,今后对你死心塌地!懂吗?”
曲瀚旭想了想,恍然的点了点头。放下这几个护卫,马上想起护卫查出来的事情,怒道:“那那个孙德呢?还有宋宪博!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不知道我们姓曲的不能惹!大哥!这一次要是还不出手,咱们曲家就不要再生意场上混了!”
曲瀚侠沉着脸道:“叫人欺到头上还不出声,不是我们姓曲的作派!”
曲瀚旭使劲点头,大声道:“就是,!”
“孙德是什么人?为什么下这样的手?他不知道咱们……咱们家的情况吗?”曲瀚铣问道。
曲家现在真的是今非昔比,在外,曲七爷和知府胡老爷跟拜把子兄弟一样,在内。三爷是当今驸马。这些事就算是一般人不知道,但是互相竞争的对手,怎么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