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院。奶娘和香菊等人边收拾边问袁瑜蓉:“姑娘,要不老奴回一趟袁府?您这样和七爷什么都不带,换洗衣裳都没有,怎么走啊?”
袁瑜蓉摇头:“不行,回去就知道了……七爷不愿意。”
“可是……”
“没事。七爷和我手里都还有些银子,七爷做生意也是顺手,不会叫我吃不上饭的。”袁瑜蓉笑着道。
奶娘叹气。
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曲瀚文和袁瑜蓉两个人,告别的张普还有几个丫鬟伙计奶娘,踏上了自己单过日子的路途。
两人来到江边,看订的船已经在江边候着了。两个人上了船,那船夫就过来收剩下的钱。曲瀚文从荷包里翻出一百文钱递过去:“大叔,什么时候开船?”
那船夫笑着道:“在等一家人就开船!”
曲瀚文点点头,着袁瑜蓉找了船尾坐着,袁瑜蓉坐在里面,曲瀚文坐在她的外面。
船里还做了几个打扮体面的人,大部分是男的,女的也有,不过都是丫鬟或者媳妇婆子的打扮。
那穿短衫的,给的船钱少,就只能坐在船舱外面。
两人低声的说着话。
“蓉妹妹。这船走很快的,过了午时就能到苏州。”
袁瑜蓉点点头:“嗯……咱们就在苏州?”
“收棉花要找下面的村子,有个地方叫石棉村。我曾经去过那个地方,认识那里的一个村人,咱们先去他那里租了房子过年,等过了年收了棉花,不过棉花是要九月里收的,过年的时候基本上是都卖完了。”
“那怎么办?”
“石棉村是种棉花的大村子,棉花多,村里人有卖不了的就自己织布……先去看看吧,若是收些布匹上来也行。”曲瀚文笑着着她的手:“跟着我你放心,绝不会叫你吃不上饭。”
袁瑜蓉就抿着嘴笑。
旁边的一个老管家模样的笑着道:“小夫妻倒是恩爱的很。”
两人都看过去,曲瀚文笑着搭讪:“老人家这是要去哪里?”
“松江府!给主子家送几个丫鬟。”老管家一直旁边,果然坐着几个才留头的小女孩儿。小孩儿旁边还坐着个婆子,想来是牙婆一类的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袁瑜蓉。
袁瑜蓉不由自主的皱眉,曲瀚文往前坐了坐挡住那个牙婆的眼神,笑着问老管家:“松江府出什么?”
老管家看了看曲瀚文笑道:“小哥难道是生意人?”
曲瀚文点点头。
老管家就打开了话匣子道:“松江府是江南最富的府!出产可多了,蚕丝、桑业最是发达,每年那养蚕种桑的人家,就是辛劳半年玩半年,也能落下不少的银子。至于那带着织机的丝绸大户,更是不得了,银子就像是流水一样的进自己的荷包!水鱼也是高产,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靠着湖每天的捞些鱼虾去卖,也不愁吃穿!”
曲瀚文听那老管家吹嘘,心里好笑,但是面上装成很羡慕的样子:“老人家,您府上就是做生意的吧?”
老管家立刻摇头,并且很不屑:“我们沈府是官家!我们老爷是堂堂四品,松江府的布政司正堂老爷!”
“哦,老人家尊姓?”曲瀚文赶忙很羡慕的问道,不过布政司好像是从四品……这老家伙真的是顺嘴吹。
“姓沈!”沈管家觉着找到了个知己,手舞足蹈的高谈阔论,袁瑜蓉在里面不出声的听着,听曲瀚文一边捧着沈管家。一边把人家家里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就是沈家有几口人都打听出来了。
沈管家高谈阔论了一路,到午时船停靠苏州码头,沈管家还很意犹未尽,看曲瀚文下船了还在招手:“小官人,若是到松江府,只消说是认得沈府管家的,总有人会照看你一二。”
曲瀚文笑着挥手道谢,袁瑜蓉问道:“照看一二是什么意思?”
曲瀚文大笑:“那老管家胡吹你也相信!”
袁瑜蓉道:“咱们现在去哪里?”
“先吃饭,然后买些换洗的衣裳。乡下这些东西都是买不到的。”
袁瑜蓉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一个卖船点的小摊子前,船点,实际是一些小吃的综称,因为苏州水运发达。来往做生意,当官办事的人都是坐在船上,因此会经常在船上几天。那船家就发明出一些小点心小菜品,综称船点,慢慢的发展开了,就有在岸上卖船点吃食的。
曲瀚文要了四个糯米鸡。两碗芝麻糊,草草的吃了。那糯米鸡和芝麻糊都是南方口味。重甜,而袁瑜蓉却喜欢吃辣,因此虽然觉着糯米鸡还算是好吃,不过吃了一个就不吃了,另外三个全叫曲瀚文吃了。
两人吃了饭,就找了个一般一点的成衣铺子,曲瀚文从荷包里掏出几百文钱,买了几件成衣,又买了件厚棉袄,两双棉鞋。两双绣鞋。
袁瑜蓉道:“还要买棉被、褥子,洗脸盆、木碗……这些过日子马上要用的。”
曲瀚文失笑:“对啊,虽说去的村子就产棉花。可今晚上睡觉就要盖被子呢。”
两人又去卖棉絮的店铺买了一床被子,一床褥子。和前面买的衣裳等物捆结实背在背上。至于为什么买一床,曲瀚文的意思,银子现在不凑手,还是省着些花……
袁瑜蓉也没说什么,确实要省着些花钱,其他的吗……顺其自然吧。
洗脸盆那些的就不用买了,到了地方再说,雇了辆马车就往石棉村跑,冬天天短,到了酉时,已经天黑了,终于在天完全的黑透之前,到了石棉村。
曲瀚文给了车夫十文钱,叫他将两人送到了村口的一家门口,下了车立刻就去拍门:“张大叔?张大叔?”
屋里隐隐的亮着昏暗暗的油灯,一会儿,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举着油灯出来:“谁呀?”
曲瀚文笑着道:“张大叔!还记得我不?就是去年和我大哥来这里收棉布的曲瀚文。”
这一家的围墙都是篱笆围成的,只有半人高,基本上起不到遮挡的作用,只是能围起来表示里面是他们家的院子罢了。篱笆中间有一道门,门上面是茅草搭了个门檐,木门两边用结实一点的芦苇捆在篱笆上面,这就算是个大门了。
那个人走到了跟前,袁瑜蓉才看出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人,穿着件黑棉袄,走到两人面前用油灯将两人照了照,重点的照了曲瀚文,终于认了出来,恍然道:“是曲家七爷啊!”赶紧去开门。
曲瀚文笑着道:“不敢不敢。”
篱笆墙上面的木门打开,张大叔将两人让进院子,惊喜的叫:“曲七爷你怎么来了?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这会儿来了?”
屋里已经走出来一个差不多岁数的妇人,急忙的道:“先进屋再说吧,外面冷着呢!”
张大叔也赶忙的道:“哎呀你看我!赶紧进屋进屋!进屋再说!”又吩咐那个妇人:“快去在点一盏灯,炒两个菜!”
妇人答应着去了,这边曲瀚文和袁瑜蓉进了屋,里面黑的都不敢乱走,直到张大婶有点了一盏煤油灯,屋里才亮了那么一点点。
袁瑜蓉此时才看清楚,屋里正在吃饭,桌上摆了一碟豆腐干,一碟腌咸菜,两碗小米粥,还有几个馒头。
张大婶手脚麻利的很,曲瀚文和袁瑜蓉刚坐下,她就已经炒了一碟炒鸡蛋端上来,另外还端了两碗米粥,两双筷子,放在桌上。
曲瀚文急忙站起来道:“大婶也来坐着吧!”
张大婶笑着看张大叔,张大叔却不理她而是看曲瀚文道:“七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张大婶将她的碗筷拿走了,不知道躲哪里吃去了,曲瀚文只能坐下道:“张大叔,叫我瀚文或者老七都行。是这样,在这附近做生意,耽搁了些时候,赶不及回去了,就想着顺便能收点棉花或者棉布再回去。”
“这可怎么好!今天都腊月……”张大叔仰起脸想了想:“腊月初六了!这可赶不回去了?”
曲瀚文点头:“是啊!要不怎么能找到张大叔这里来,实在是要在这里过年呢!对了,大叔,上次来住的屋子,现在赁给别人没有?”
张大叔笑着道:“大过年的谁在外面呀!空着呢!正好七爷住吧!”他看了看袁瑜蓉:“这位是?”
曲瀚文笑着道:“这是我娘子,刚成亲。”
袁瑜蓉急忙乖巧的叫了一声:“张大叔!”
叫的张大叔手足无措,赶忙的推桌上的炒鸡蛋:“吃……吃鸡蛋!”
曲瀚文就对她道:“吃吧。”
袁瑜蓉点点头,听着曲瀚文和张大叔边说边吃,两个人吃的也不多,每人喝了碗粥,就放下筷子。
这边张大婶已经将那个屋子收拾出来了,曲瀚文就把自己的被褥铺上,低声对袁瑜蓉道:“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你先歇着吧。”
袁瑜蓉问道:“你呢?”
“我再去和张大叔聊一会儿……问问村里今年棉花的收成。”
可能张大叔家只有两盏油灯,此时两个人在屋里,连灯都没有,黑乎乎的各自对着黑暗说话。
袁瑜蓉没出声,曲瀚文在黑暗中就笑着道:“你是不是害怕?别怕,这边和他们住的隔壁只隔着一张板子……我们说什么你都能听见。”
袁瑜蓉咬住了嘴唇,她也觉着累,听他这样说才放心,摸着黑上了床,躺下的时候对曲瀚文道:“你也……早点歇着。”
黑暗中,曲瀚文笑了一下,出去了。
袁瑜蓉睡得床也不是正经的床,好像是板子搭成的,稍微一动就‘咯吱咯吱’响,害的她连翻身都不敢,生怕动作大了,把床板压塌了掉下去。
这个屋和隔壁张大叔的屋子果然是只有一块木板,袁瑜蓉此时躺在床上,闻着新被子里面的棉花散发出来的棉絮味道,听着曲瀚文和张大叔的说话。
101章 收棉花
那个屋里,两人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
“大叔,今年棉花收成怎么样?”
“今年年景好,老天爷帮忙,收成好得很!唉,收成好了,棉花价就上不去,到我们这里收棉花的人,把价格压得比去年少一半!”
“喔?那村里的人都卖了吗?”
“有些卖了,那越是收成好收得多的人家只能卖了,也有没卖的,着了气,要自己纺布出来,等布商来收。”
曲瀚文声音微微有些兴奋:“这样的人家有多少?”
“不少!村里几乎家家都留了棉花自己纺布,棉花价格卖不上去,就留下自家人力能纺出来布的数,尽量织出来棉布,看布商能不能把价格给高些。”张大叔道:“七爷,你想收棉布?我们家都有几匹呢!”
“嗯……大叔,你估摸着,村里能纺出来多少了?”
张大叔的声音顿了顿,大概是在算,过了一会儿才道:“秋天收了棉花,两个月的时间纺布,我老婆子一个人织出来六匹多一点……人家女儿多的能织出来十几二十匹……怎么也有三五百匹吧!”
“嗯,那倒是还行,要是少了就没意思了……”
“七爷,你打算多少钱收?”
“呵呵,大叔,你多少钱卖?”
“这个……”
“大叔,你先不忙给我说价钱,这样,我明天走走看看。要是能和村里的人谈成,按照给他们的价钱,每匹给你在加十文,你看可好?”
张大叔的声音透着高兴极了:“好好!哎呀,我老婆子还织着一匹,明天叫她赶赶!”
“嗯,越多越好!”
“这就是七匹,比人家能多七十文前!哈哈,七爷,赁房子的钱不用给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哎。那哪行!一码是一码,别转了半天叫大叔吃亏!这个钱我们该给!”
“嘿嘿,那样啊……嘿嘿,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呀,下回我还来收棉花呢,”
……
袁瑜蓉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还听见那边说着明年收棉花的事……
虽然很累,但是睡得并不沉,身边一传来动静。袁瑜蓉就醒了,刚动了动,曲瀚文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吵醒你了?”
袁瑜蓉急忙往里面挪了挪,轻轻的嗯了一声。
曲瀚文躺在她的旁边。轻笑着道:“事情可能有些变化……原来今天收成好,棉商给的价太低。好些人家都留了棉花自己纺棉布,想等过了年布商来收。正好咱们收了,直接去松江府卖……就在那里过年吧。”
袁瑜蓉轻声道:“过年买棉布的人多吗?”
“当然多了!”
“现在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谁家到年跟了才买布?做衣裳不也的要时间?”
“嗯……不过快一点还能赶上年货尾……咱们现在是赶早不赶晚,过了年,虽然从容,可是布商大量的采购了棉布跟咱们抢生意,必定是不如年前去卖好。就是辛苦些,自己的年过不好了。”
袁瑜蓉在黑暗中点点头:“嗯……那就赶紧吧。”
曲瀚文翻了个身,看着她,袁瑜蓉都能看到他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蓉妹妹。这是咱俩头一回同床共枕……”
袁瑜蓉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道:“嗯,是头一回……你和人家已经两回了……”
曲瀚文愣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是云绮妍,不由得讪然。低声埋怨:“你怎么还提……那个人今后不准提了!”
“我才不乐意提咧,就怕有人放不下……”
曲瀚文突然往里凑,床很响的叫了一声,把袁瑜蓉吓得一缩,曲瀚文就凑过来,伸手把她抱住:“我放不下的人是你……”因为要搂抱的舒服一点,就调整了一下姿势,那床板就‘咯吱咯吱’叫个没完,把曲瀚文后面的话都咯吱没了。
两人谁也不敢在动,过了好一会儿,曲瀚文才低声埋怨:“这叫什么床啊……明天还是收了棉布去松江府吧,这要是睡到过年,我非难受死不可……”
“腊月了啊!说话也不忌讳,呸呸呸,童言无忌!”
“什么呀……”
两个人都低低的笑了,头一次搂着睡觉,曲瀚文很想在干点别的什么,无奈这床板实在不是做运动的床板,只能像是两具僵尸一样搂着,不过嘴可没闲着,说会儿话就堵一会儿,在说会儿话,在堵一会儿……
“……蓉妹妹,要是这样,咱们就不用等到二月了吧……”
“嗯?”
“我说,不用等二月,咱们就……”
“……嗯。”
“你说什么?”
“……”
躺到了曲瀚文的怀里,袁瑜蓉倒是踏实了,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依然是被床板‘吱呀吱呀’的声音惊醒,睁开眼就看见曲瀚文正在轻手轻脚的下床,她动了动,曲瀚文立刻回头,看她醒了无奈道:“这床板……”
袁瑜蓉笑着坐起来:“我也该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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