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过,每次她发脾气、冷暴力,他都好笑地听着哄着,一拳揍到海绵上憋到内伤说的就是这种感受。
一恒完全摸不清向渊的脾性。
这天公司投资的电影举行杀青酒会,向渊记起一恒曾经说过期待这部电影上映,应该是喜欢里面的艺人,就打了电话过来,“要不要去?”
一恒从钱包里拿出小心存放的她和左易的照片细看,正发呆伤神,听他这么问,不禁纳闷。过去他也时不时有些派对要参加,从来不会问她,今天却这么好心?总觉得里面有猫腻。况且那种场合光是想想就觉得和她格格不入,她也不想到里面去做小丑,就回道,“我还有事做,王谢刚给了我个任务。”
向渊笑着说,“这不是问题,你只要说想不想去。”
“不想。”
她虽然是干净利落地回答了,向渊又不同意,“不想也要想,待会我就去接你。”
她不来,他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抱也要把她抱过来陪他。
一恒慢吞吞收了照片,坐在位子上不过五分钟,王谢就出了办公室,笑眯眯地走到她身边,“一恒啊,没事就回去吧,向总等着你呢。”
“……”他速度倒是快,一恒愤愤收拾东西,“这半天是带薪假吗?”
王谢愣了愣,忙不迭点头,“当然是,当然是。”
一恒一路咒骂着下了楼,在广场路边等了十几分钟,就看到熟悉的车子滑了过来,她打开车门,对司机问了声好,“他人呢?”
司机先生温和道,“向先生在店里,等许小姐去试衣服。”
“试衣服?”一恒反应过来,应该是为那酒会准备的,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五月初的天气,她穿着雪纺衬衣外搭薄款针织衫,下面是一条牛仔裤和低跟皮鞋,的确是上不了台面。
不过再上不了台面这些衣服也是他买的。
到了店外,一恒客气地和司机先生告别,扭脸就不耐地瞪向等在门口的向渊。她走到他面前,有些恼怒,“我说了不想去。”
向渊笑着亲了她一口,“看这脸皱的,别气了,给你买漂亮衣服。”
“谁稀罕。”
他便又捧起她的脸,不顾她的反抗深深地吻她,“我稀罕。”
一吻结束,一恒面红耳赤,咬着嘴唇瞪他。
向渊低笑,拥着她推门而入,知道自己在店外哄她的样子被人看光,店员们才会露出讶异的表情,也不觉得丢脸,还是好脾气地对她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店长这时走来对向渊问好,“向先生,下午好。”
向渊点了点头,按着一恒的肩把她推到店长面前,“给她挑些礼服,别太露。”
“好的。”店长心领神会,请两人到一旁先坐,让店员送了花茶和小食上来,就去挑选礼服。
一恒拒绝搭理向渊,独自翻阅杂志,看到彩页里介绍今夏短发,不自觉摸了摸发尾。她也想把这卷发剪了,留个干净利落的造型,不知这样,会不会把心里的烦闷和郁结也一同丢掉。
看她发呆,向渊就厚颜地凑了过来,“想剪头发?”
一恒这才回神,搬着椅子坐远了一点,“嗯。”
“也好。”向渊便搬着椅子跟上来,抚上她挽起的黑发,“去打理一下,也是换个心情。”
一恒心烦自己的想法居然被他看穿,可在旁人的注视下又不想和他吵架,那样一来反而让人觉得他们亲密,就嘀咕着,“那我去剪头发,不去那什么酒会了。”
“两者又不冲突。”向渊牵起她的手,“楼上就有沙龙,我先带你去剪头发,过会再下来试衣服。”
说完,就拉着她往前走。
一恒最讨厌他的自说自话。
在店员们好奇的目光中上了三楼,向渊让她坐在椅子上,差人叫来总监,“给她换个发型。”
总监点头表示知道,解开一恒的挽发,轻按住她的额角左右转动,在镜子里打量她的头型和脸型,一恒憋不住,“我要剪短发。”
向渊迅速收了笑容,“胡闹,剪什么短头发。”在床上时她一头黑发铺泄下来不知道有多惊心动魄。
一恒对他怒目而视,“我自己的头,爱剪什么剪什么,你管不着。”
向渊便又恶劣地笑了,“我管不着是吧。好啊,你看他听谁的。”
两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无辜的发型师身上,对方尴尬地扯扯唇角,折中道,“头发修到肩膀下十公分,发尾做个内卷,这样可以吗?”
向渊满意地坐到休息区,挥了挥手,示意他开始,一恒被请去洗头时幽幽看着他的笑脸,直想夺过一把剪刀戳烂他。
剪发过程中,店长已经挑了几件衣服上来,向渊比划打量,最后剩下一件黑色的小礼服。剪了头发,心情的确轻松一些,一恒就乖乖去换了衣服,出来后让造型师帮忙上妆,等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
向渊斜靠在扶手旁,微笑地看一恒不情不愿地走近自己。那身简洁的黑色小礼服穿在她身上十分合适,宽肩带有些微褶皱,方口领露出锁骨下一片白皙的肌肤,胸部却被严严实实地包裹住,齐至膝上的裙摆蓬松,让这沉闷的色彩平添许多灵气,也越发显得她腰细腿长,肌肤嫩白。她化了淡妆,柔顺的头发别在耳后,耳垂上缀着一点小小的圆润珍珠,少女的气息里便加了份端庄。
一恒的双脚踩在低调的珍珠白高跟鞋里,走路时小心翼翼地,还没走到向渊身边,就被他心急地扯到怀里,她抬眼瞪他,可两人的视线才在空中相遇,他就微笑着俯身吻上她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他们身后还有造型师和店员,一想到被人观看到,一恒就面红耳赤,对目露笑意的向渊说,“笑什么笑,你嘴上都是唇彩。丑死了。”
向渊大笑出来,牵着一恒进了电梯。
坐车前往会场的途中,向渊握着一恒的手,头埋在她颈窝里嗅着那惑人的香气,下腹就开始发热,“算了,不去了,我们回家。”
一恒一听就知道不妙,忙推开他贴着车门坐,“我要去。”
他想要干什么,脸上写得明明白白。下流!
他们到会场时,杀青宴已经开始,偌大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放眼望去都是俊男美女在谈笑风生。这里太奢华,头顶繁复错杂的水晶灯如泰山压顶,让她不由记起那次和左母见面时,她走过富丽堂皇的星级酒店大厅,也是这样的彷徨和茫然。
一恒下意识顿住脚步,向渊看出她的低落,就捏捏她的掌心,“怎么了?”
她抬眼看向他,低声道,“没什么。”
向渊带她沿着地毯向前走去,和熟识的人寒暄,顺便介绍一恒,对前来攀谈的一律点头问好,就结束交流,一路下来,一恒就已经和不少人碰杯,香槟也喝了不少,看她眼神迷离起来,向渊就让她坐在靠窗的圆桌旁,“坐着,我给你拿些吃的来。”
一恒望着周围陌生的笑脸,不自觉攥紧他的手臂,怔忪片刻,才缓缓放开他。
向渊眉眼舒展开来,心湖被她这挽留的动作激起一圈圈波纹,“别怕,等我,一会就回来。”
一恒点点头,眼睫微垂,灯光下的脸白皙圆润,乖巧的很。她不擅长应对这类场合,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从来不是她的长项,饶是酒会气派热闹,也见了不少只能在屏幕上看到的影星,她也没办法发自心底地笑出来。她总是会想到左母。
坐在单人沙发中,她摆弄着水晶杯,才开始享受难得的个人时光,对面就突然坐下一个人。
顿了顿,一恒抬眼看去,他隐约有些面熟,“你好,请问你是……”
对方眉高目深,也是略显轻佻的长相,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举起手中的酒杯,大方地对她扬眉一笑,“你好,我是何谋。向大少的朋友。”
这里不少人都自称是向渊的朋友,一恒警惕地看了他几秒,姑且对他客套地笑了笑,“你好。”
何谋等了半天才等来这不冷不热的两个字,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你不该自我介绍一下吗?这样搞得好像是我自来熟,在对你搭讪一样。”
……难道不是吗?
一恒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面前语带埋怨的陌生人。
看她如此,何谋便叹道,“算了,看你是不习惯这场合吧?我听向渊提过你,许一恒,幸会幸会。”
何谋从他们进会场的时候就注意到她,见向渊看她时目光柔和,对她体贴照顾,生怕她被人拐带似的,他心底就生出些了然来。他当初就似真似假地提醒过向渊可别假戏真做,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被他无意说中。
他太了解向渊的性子,做了十多年朋友,他身边女伴换个不停,从未付出过感情。面对一恒,他却破天荒地用了半年时间接近,不管目的如何,这份心力可谓难得。如果他是真的对她喜爱还好,就怕他是一时兴致,时间久了,把她弃之如敝屣。
他一向是反对向渊这次的做法的,从一开始对一恒就心存不忍,如今见到真人,小丫头简单纯洁,长得清秀白净,突然之间被恶霸欺凌,和爱人分手,到现在还不知真相,将来也许又要被无情抛弃,便更加觉得她可怜。
摇头叹息一声,何谋对一恒说,“我敬你一杯。”
一恒诧异不已,犹豫地和他碰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就轻皱起眉。这人看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哎,你是不是把我当色狼了?”何谋好笑地,“我对你没企图的,放心。”
一恒缩在沙发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笑脸的确没有恶意,而且越看越眼熟……
“你……你是不是那个导演?”
“你终于认出来了!”何谋拍上桌面,“看来我的知名度还是不高,要再努力努力。”
一恒终于卸下心防,抱歉道,“对不起,我只关注演员,导演监制什么的,都……”
“没事没事。”何谋豁达地摆摆手,突然严肃地看着她,“对了,有个问题困扰我很长时间了。你家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你叫一恒,他们是不是叫一竖、一撇、一捺?”
一恒呆了片刻,被他的冷笑话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好半天才能说话,“怎、怎么可能叫那些名字。”
“这么好笑啊?”何谋也跟着笑起来,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眼泪。”
一恒耳根泛红,小心地擦了眼角后,语调里还带着笑意,“我有个外号,就叫竖撇捺。”
何谋夸张摇头大叹,“谁起的?没意境,他没有掌握取外号的精髓,我告诉你,对这个我……”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察觉自己被一片黑影笼罩,脊背窜起一股凉意,他迟钝地抬头看去,在上方对他微笑的,正是向渊。
向渊唇角有恰到好处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见坐在对面的一恒倏然收了笑脸,眼神愈发冷凝。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未对他笑过,面对何谋才不过几分钟,就和他谈笑风生,什么意思?
浓烈的酸意翻涌而起,向渊强行挤进单人沙发中,坐在一恒身边,占有性地揽着她的肩,对何谋皮笑肉不笑,“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何谋揉了揉额角,醋坛子打翻了都快淹死他了,看来这次向大少是放进了不少真心。
他识趣离开,“没什么,我、我先走,不打扰你们。”
向渊眸光幽深地目送他消失在人群中,才垂眸看向一恒。
她眉心轻皱,毫不掩饰对他的不耐。
向渊收紧手臂,将她带进怀里,“怎么不笑了?嗯?你和他认识多久,就能对他那样笑?你现在是我的,还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一恒烦躁地灌下一杯酒,扭头瞪他,“什么叫眉来眼去,我不能和别人说话了?”
向渊脸色阴沉,“我不许!”
“你凭什么不许?”
“我说不许就不许!”
他愤怒说完,便提起她的下巴吻住她。一恒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她越不松口他就越用力,两人几乎在沙发上扭成一团,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咳了声,“大、大哥,你注意一下场合……”
32
撕扯的两人被那声音定住;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一恒羞愤不已;想到刚刚那场景估计被其他人看得清楚;直想刨个坑钻进去。她面红耳赤地捂住脸,僵坐在沙发中不愿动弹。
向渊咳了声;拿过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她的唇彩胡乱的印在他脸上,的确是有碍观瞻。揽过一恒帮她擦了被蹭到唇边的粉色,向渊才转过身,“你怎么来了?”
向涵高挑眉梢,坏笑了好一阵,“我打扰你们了是吧。大哥;你也太禽兽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知道收敛一下,你看她都害羞了。”
这杀青酒会有她敬仰的编剧参加,她自然会来,开门看见何谋,她随意问了句兄长在哪,何谋露出牙痛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把她带了过来,可没等她开口打招呼,就看到他们火辣的一幕。
“啧啧,看见你,才知道什么叫世风日下。”何谋在一旁凉凉开口。
向渊对他微微一笑,何谋立刻转身就走,“我什么都没说。”
见向涵坐到他们对面,向渊环顾一圈,意有所指地问,“你一个人来的?”
“嗯。”向涵实话实说,“本来是想拉左易一起来的嘛,但他不喜欢这种地方,就没去烦他。”
听到那两个字,一恒猛地僵住,浑身燥热潮落般褪去,她迟缓地抬起头,怔怔看了向涵一眼。她那样平常又亲昵地提起他的名字,让她手脚冰凉,嫉妒不已。
向渊当然也感受得到她的变化,轻抚她的肩头,眼中闪过一抹暗光。那两个字几乎是她的禁忌,只要一被提到,她就失魂落魄,空壳一般。
而从向涵的态度看,左易似乎并未告诉他们之间的纠缠,否则她也不会兴冲冲地问他,“大哥,你不介绍一下这位?”
看出她眼中的揶揄,向渊笑道,“这是一恒,许一恒。一恒,这是我妹妹,向涵,你们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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