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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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屏香-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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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城王——这显然是王能许给这位商人的最大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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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是恨我的。”然而,在夺取了权杖以后,一城之王却留下了无法弥补的伤痛,当他有能力站在高处俯望着这个富庶的城市时,几乎也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回不到以前了……”他对着深夜下一望无际的阔海低声叹息,缓缓的闭起双眼。

“王爷,明日还要启程前往帝都,回府歇着吧。”那奉茶的小厮站在他身后许久,虽不忍心却还是不得不提醒他明日重要的行程。

景青玉被他一语惊醒,还真是差一点就忘了……“知道了。”他回过头对那小厮勉强笑了笑,“苏婺,备车。”

“是。”被唤作苏婺的小厮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躬身退出暖厢。

他一路下楼都心不在焉,心中也是煎熬万分。

苏婺自小跟着景青玉长大,对于主子的事情再了解不过,甚至当年还一手参与了那场叛国的谋夺。

不过说起来,当初必须要作出选择何尝又不是因为绿庭姑娘。

前朝太子在短短数年内重新崛起,势如破竹收复流散的州城。靖国兵力孱弱,根本难逃敌手。而景青玉这位靖国的准驸马,如若不能为景家设身处地,景氏便也要同靖国一样在战火里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三、【别歌】

1、

弯月高悬夜空,从景州城冉冉映照到了平伦岛,华船依旧停落在原地,可那木轻舟已经不知道去到了何处。

苏靖换去了那身华贵的衣装,坐在房中不安的看着眼前悠然饮酒的侯爷,思前想后,却终是不敢开口问他。

屋外的那些人似乎对那位爷的离去毫无知觉,此时已是丑时,夜深人却未眠。那盏油灯就快要枯竭,火光轻晃着,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光线,侯爷手边的那一壶酒水,正落在光线一侧,拉伸着长长的斜影。

苏靖就着暗光瞥了一眼窗外,那群人仍旧保持着初来的那个姿势,立在门口宛如一尊尊白玉雕塑,一动未动。

然而他们的双眼却是明亮的,在黑夜里有着寒冷的幽光,盯着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又酌了一杯,看见苏靖惶惶不安。

这个才侍奉了他四个月的孩子,注定要卷入这场风波。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他已然是其中一员,逃都逃不掉了。

注定的罢……来到平伦岛的人,都是身不由己。“苏靖,睡去吧。”他终于说了一句。此时那位爷大约也已经远离平伦岛,接下来,只等待着看外头的人知道事情后会如何便是。

——相比那封信,这何尝又不是一个赌注,如若那些人不肯轻易放过他,那么堵的就是性命。

苏靖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侯爷……”

“睡去。”他不再多说。苏靖站起身来欲言又止,最终默默地退出了屋子。开门的那一瞬间猛然感觉到那群人的视线灼灼的烧过来。苏靖不敢再看,垂着头奔回自己的房间。

壶中的酒又没有了。他戚戚的笑了笑,然而他没想到,他的野心,外头的人又何尝没有。

屋内忽然一暗,连那丝微弱的光也消失。涯伫立在门外一夜,光影从他脸上消失的刹那,钢铁般坚毅的面庞上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若少主不能在五月十一奉命到达大淮帝都,必会掀起一番混乱,总而言之,主子起了乱子,对于有心谋夺政权的他只会余下极大的好处。

涯握紧佩剑,朝四面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此时,这个族氏一方的统领抛弃了以往的“忠诚。”那一双眼睛里在异乡的寒冷之夜、藏着蓄势待发的利箭,似乎只需一刻,便能刺穿敌人心脏!

夜渐渐退。

清晨降临平伦岛,苏靖刚起,睡眼朦胧的望着飞入房中细腻的晨光,在那一刹,他几乎就要忘记了自己身在孤乡。

那抹晨光带着家乡柔和的气息,温柔的映在他的脸上。

他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一场无声之战。

屋外传来朱门轻启的声音,苏靖忽的清醒,迅速的爬起身来推开房门往外一看。一抹白袍正好消失在门角,而院落里一片空荡。

他打了个激灵便追着白袍跑出去。

潮水在早晨退却,露出被淹没了一夜的礁石。那艘华船停靠的地方漾着碧蓝的海水,然而华船已不知去向。侯爷静静伫立在海岸边。

空荡的海面吹来徐风,回想起昨夜,恍如一梦。

2、

车队的马蹄声在清晨时分从景州至帝都的驿道上传出。

少女斜卧在车队里最为显眼宽敞的赤红车中,稚气的脸庞上堆着满满的不悦,一旁的侍女端着早膳在一侧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一路的颠簸不禁让她膝盖泛酸,可眼前的人就是不看她手中的早膳一眼。

“你退下吧。到后头去随着大郡主的车驾。”

来人掀起车帘柔声道。侍女望了他一眼,如释重负:“是,江校尉。”她起身半躬着将手里的早膳递给外头的人,叫停了车,才轻轻的跃下去,快步走向了后头另一辆几近宽敞的白锦车中。

少女紧紧握着手里的鞭子,也不理会来人。

江昭叶一笑:“你还真的要跟我置气?睡了一夜,怎么还烧着那么大的火?”

“那你赶紧下去,火太大怕烧着你。”少女显然不愿与他起冲突,但语气也并不友好。

江昭叶听了反笑:“你往常可不是这样子。”

“你管我什么样子!”少女忽然一喝,“你事事都要管着我不放,据我所知,江校尉还没闲到这个份上才是。”

“那也是为你、为王府好!”江昭叶忽然压重了声音,“我们此次是到帝都去面见皇帝,无论如何不可生事!”

萧钰撇着嘴:“那个小侯爷欺人太甚。”

“也轮不到我们来管,”他沉声道,“这是江淮,不是昆玉,你若还这样冲动闹事,皇上怪罪下来,到时候吃苦头的可不单单是你!”

“可是……”萧钰脱口要辩驳,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江昭叶虽不讨她喜欢,但他说的没错,现今来到了天子脚下,一切一切都以圣意为准,而非她自己的意愿了。

何况随行的还有姐姐,万一闹出乱子……

“你实在不想吃东西也不要紧,帝都离景州城不算远,数十里便能到了,安置好后再进食也无不可。”江昭叶话锋一转,指向她手里的鞭子,“至于雪玉鞭你暂且交给我保管。”

“不行!”萧钰脱口回道。倘若无雪玉鞭在手,她可真真正正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江昭叶听罢敛眉:“你若如此,到了江淮我只好将你锁在屋子里,以防你闯出祸来。”

她一怔,一肚子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良久的犹豫后,才把手里的雪玉鞭扔了出去。江昭叶伸手接住,看着愁眉的少女纵声一笑,“爽快!”

一阵轻快的笑声穿过晨风拂起纱帘钻进后面那一辆车驾中,萧灵玥端坐着,心不在焉的抬指按在手镯上,一粒粒拨弄着圆滚清脆的珠子。

片刻后怪异的笑了笑:“昭叶同我相处时,从未这样笑过。”

“在您面前这么笑,定要被说没有礼数了。”侍女不禁打趣道。

萧灵玥闻言,话锋一转:“皇上这次召我入都,父王因边境战事不能相伴,钰儿闹了要跟来,难为他了,那丫头一向不安分,这一路真是不少给他添麻烦。”

“大郡主这话可别在江校尉面前说。”侍女想宽慰她,“否则江校尉又要怪大郡主生分了。您俩如今虽未成亲,但这姻缘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小七。”萧灵玥嗔道。

侍女瞥见她双颊两团红云,会意笑了笑:“王爷都已发话,说等边境战事一平,您回西南王府后,便会择个黄道吉日办了这桩亲事。”

“你别总把此事挂在嘴边,倒显得我迫不及待。”萧灵玥急道,一口气提上来压不下去,猛地咳了几声,小七以为她病发,忙将手中的药碗端到萧灵玥嘴边:“还请大郡主先喝了药。”

“太苦,不喝。”萧灵玥把头一摆,“已经喝了二十多年的药,多喝少喝那么几日又有什么分别。”

“倘若大郡主不喝药,这病就好不了……”小七一脸焦急。但萧灵玥下定了决心:“别拿什么良药苦口的话来敷衍我,这病若真是喝药便能好,早就该好了。”

她的目光透过纱帘落到前头的车驾:“我真羡慕钰儿,羡慕她没有一具病怏怏的身体,羡慕她这般活泼……”

“大郡主才是最得王爷百般关怀的王女,无需艳羡他人。”小七将药碗放下,语气忽然转冷。

萧灵玥听得出贴身侍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满,更知道侍女说的不错。

整个西南王府都清楚,西南王偏宠大女儿,视大郡主为掌上明珠,反观小郡主,就像是个领养回来的野孩子般,西南王平日对她不闻不问便罢,还隔三差五将她送到军营,让她与那群男孩子混在一起。

萧灵玥未曾去过军营,但也听江昭叶提起过那里生活艰苦。更记得萧钰因犯了错,曾被父王下令军法处置,打得几日下不了床。

那件令人震惊的事发生时,离母后离世才过了一个月。

彼时,西南郡广袤的土地还未被归入大淮版图,她们所在的地方,仍被人称为睦远国。

唯一会不顾一切护着萧钰的母后不在了。

她让江昭叶送回王府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连伤也顾不得了。嘴里一直说要与父王断绝父女关系。萧灵玥劝了好久才让萧钰打消这个听起来大逆不道的念头。

那几天里,西南王正带着兵马在栗镇与大淮军队僵持不下,并未来探望小女儿。

而因正妃离世,国祸当前,刚掌权的侧妃对管理王府也是一头雾水、手忙脚乱,自顾不上这个平日里就不受宠爱的小郡主。

伤重的萧钰,只得交给自己也是带病之身的萧灵玥来照顾。

托她的服,侧妃总算还记得给萧钰找大夫。

然而这样明显的偏袒,并未让萧灵玥有一丝一毫的优越感。

她虽然的父王宠爱,不管她做什么,父王总担心她磕了碰了。但就是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却是用她的自由来交换的,她就像一只被养在金丝笼里的鸟雀,与战乱无关,与杀戮无关,与西南王府外的所有一切都没有关联。

她才是最孤独的那个人。

3、

开阔的驿道上来往车队不断。过了帝都外一片浓密的树林,便到了城门。

士兵也随之多起,如同一道无法攻破的城墙紧密的围住这个王朝的政治中心,坚不可摧。

如今的皇城,共驻守有三支重要的兵力。

一是怀瑞王手下骁勇善战的羽骑,这支军队从南唐王朝尚存时便追随天子,经过南唐末年之乱几近覆灭后,又于拥护亡朝太子逃亡途中再度崛起壮大。而后太子陈显建国北唐,便将羽骑全权交由随自己北上的皇兄统领。在后来的十数年里,羽骑随着陈显一路打下大淮江山,功不可没,地位之高自不必提。只是收复靖国一战中,羽骑统帅惨死沙场,这支军队便也名正言顺的交由统帅之子——皇帝的亲侄子陈浚接管,此人正是战功赫赫、名震四方的怀瑞王!

而第二支军队,则是大淮建朝的短短五年内、皇帝一手缔造的亲卫淮军!此军论战力、兵力都不可与羽骑相比。但它的地位不可小觑,不仅因为它的统帅为曲阳候府小公子,身份尊贵,更因它由皇帝直接统领,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意愿。不过此时,淮军一半人马已随着刘云影出征西南。

第三支军队,便是由慕容守大将军统领的慕容军。慕容守麾下虽只有两三万兵马,但他十数年来跟随陈显出生入死、打拼天下。论功名也不输任何人。不过就算不提这些,只凭长女嫁给陈显为妃,慕容守怎么也算是位国舅爷,也是不好惹的。

在来之前江昭叶便清清楚楚的同萧钰说过这些:“江淮处处为显贵者,到了那儿之后,好好呆在房中,别到处惹事。”

萧钰一路谨记,但真正的到了江淮。却又把这些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

皇城物宝天华,王气蒸蔚,俨然是景州外的另一个盛世。

热闹之态不言而喻。

萧钰怎么可能会按捺得住自己不好好玩一番。

驿道随着渐近城门变得拥挤。各地奉命入都的王侯官员车队都在此停下,一一等待皇城禁军严密谨慎的审查。

萧钰趁着这时从车驾上跃了下来,两三步跑到萧灵玥的车架旁,招呼也不打掀开帘子钻进去,张嘴嚷嚷:“姐姐,你快下来看看,皇城果真气派……”

江昭叶一手扶着萧灵玥,一手将药碗递回侍女端着的案盘上,眉目间有些不悦:“外面日头炎烈,灵玥身子弱,耐不住这些。”

“我替姐姐撑着伞总行了。”又是被他驳回,萧钰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不行。”然而他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回了她。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萧钰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

“钰儿!”萧灵玥知道她接下来脱口而出的会是什么,急忙打断,“我的确是乏了,不如改日再随你出去走动。”

如火骄阳透过白纱闯入。

见姐姐也婉言拒绝自己,萧钰心情差到了极点。转身就折回去了。

车帘被掀起后又落回原处。

江昭叶解释道:“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萧灵玥语声依旧温柔,但他明明在她脸上看到了一抹冷冷的神色,让人莫名颤栗。

4、

川流不息的车队中。

一架藏青的马车缓缓朝城门靠近。

在所有的队伍中,这辆车马毫不起眼,但若仔细一看,却又无法让人忽视那一份雍容贵气。苏婺随马夫并排而坐,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漫不经心的瞥了城门一眼,然而视线从少女脸上扫过时,却猛然一震。

“少爷……”他直盯着前方轻唤一声。

景青玉闻声掀开帘子:“怎么了?”苏婺指着赤红的车队:“昨夜里就是她出手相助,帮了绿庭姑娘一把。”

“哦?”景青玉带着疑虑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见少女正蹙着眉,倚在赤色的车驾边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定神望了一会,景青玉忽觉得她眉目间似曾相识。“那是西南王府的车队。”他淡淡。

苏婺一笑:“这丫头,定也不是个寻常的主。”回想昨夜,少女对绿庭拔刀相助的行为,他打心底欣赏她。

景青玉也随之一笑:“她帮了绿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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