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忍不住惊呼:“雪玉鞭!?”
“荭雪,就在这练习,我教你的,都重新来一遍!”男人将雪玉鞭递给她,退居一侧,双目淡然的等待练习开始。
萧钰捧着雪玉鞭喃喃:“练……练习什么?”
“昨日才刚刚教过你,贺楼氏的术法,你此时便忘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而叹息,“教我如何对你放得下心……你身为贺楼族的‘护’,若连自己都不能保护,又该如何护全一族……”
他说了这么多,萧钰明明也都听了进去,然而从头到尾却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些跟贺楼族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荭雪”,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到了何处?为何会遇上这个被称作“祭司大人”的男人?
“祭司大人,不好了!”房间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未见人先闻声,侍女一边呼喊着一边朝这里跑来,“夕锋王朝的军队已经到了王城城外,王上遣人前来请祭司大人入宫商议如何应对!还望祭司大人速速前去。”
男人顷刻锁紧眉头,担忧的望着少女。
“荭雪……”
那样无奈而满含着爱慕的一声从男人嘴里低低唤出。
侍女在一旁急急催促。
男人走过来紧紧拥住她:“荭雪,离开王城,回到幽林。那才是贺楼氏的故土!记住,带着族人回去!”
似乎早就预感到今日王城有变,他早就做好了安排。
只要她能活着,贺楼族能够延续,他会拼尽一切为他们抵挡灾难!
“幽林?”萧钰喃道。
男人点点头,抬起手捧住少女的脸,转而急切的吻了下去。
那一吻,融进了他毕生的爱恋,令人难以承受,更无法割舍。
萧钰膛目结舌的看着他细长颤动的睫羽,顿然一惊,手足无措。
“祭司大人……”
漫长的一吻终在侍女的轻唤下结束。
男人松开她,一顿,决然的转过身离开。
“荭雪姑娘,快走。”侍女还留在房间里,等待她一起逃离。
在男人离去不到一个时辰里,萧钰尽量让自己融入到这个身份做“荭雪”该做的事。她知道幽林在哪里,知道贺楼氏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更知道四周紧迫的氛围代表着什么?
集合了殿宇内的所有人,备好车马和逃亡的粮食,然而在他们即将要离开殿宇之时。外头已经传来打斗声。
胆大的侍女偷偷开了门缝望出去,一抹热血透过缝隙洒入殿中。只闻门外传来一阵奄奄一息的**。
“啊!”
侍女慌了神退回来跌坐地上。
因为那抹赤血,一室惊恐。
那名侍女看见自己要好的同伴被杀害,绝望爬上眉梢:“月儿,月儿死了……”
她恐慌的爬回来躲在萧钰身后:“荭雪姑娘,你要救我们,你要救我们。”
萧钰将雪玉鞭紧紧拽在手里,道:“放心,我会带着你们逃走!”
话方落音,殿宇朱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冷铁护身的军士挥着刀剑如望见猎物般疯狂的杀了过来。
萧钰试图杀了那名冲在最前的军士,可不知为何,挥出去的每一鞭,都没有落在那些人身上。
她刚刚来时,所躺的那片草地早已染成一片红色,那条浅流也早已变作血河。
年幼时,她在睦远王宫内所看到的景象便是这样的。
刀剑无眼,杀戮无情。
在这个梦境里,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在千军中杀出一条路,等她回神的时候。一群人已经逃到了郊外。
“已经到了齐郡,再过不久,就要到幽林了吧。”面孔陌生的女子忽然走到她身边,神色淡然说道。
萧钰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齐郡”,一路来她只以判别风向和观察山岭来确认幽林的方向,此刻,便也没有答话。
然而女子却在这样艰辛的逃亡中笑出了声:“哥哥在临走前,还是把雪玉鞭交给了你,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到我这个妹妹的努力,为了祭司之位,我也付出了很多。”
她顿了顿,接着道:“荭雪,哥哥那么喜欢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
“也许……是喜欢的。”想起方才那一吻,萧钰下意识答道。
谁知女子忽然冷笑:“你是护,你的心都不是你自己的,你怎么能喜欢哥哥?你的喜欢,想必根本抵不上哥哥对你的喜欢半分,他此生爱你,注定要得到辜负!”
女子说完,莞尔一笑往后退去。
然而,萧钰在听罢以后,心却猛地一颤。仿佛有一块巨石忽然被人扔到心室,无法承受的重量让她有瞬间的窒息。
“……他此生爱你,注定要得到辜负!”
爱而不得,却非爱不可。
“荭雪姑娘……”
“荭雪姑娘……”
不断地有人在她耳边喊出这个名字。
荭雪,到底是谁!?
**********************
“荭雪姑娘……”
一路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所有族人最先想到的便是她。
一个梦而已,却似没完没了。
萧钰用溪边的清水洗洗脸提神,再沿着预测的道路继续带领族人向幽林进发。她时不时还会回过头望着前来的路,期望那个祭司大人会追上队伍,跟随他们一起回到贺楼族的故土。
但一直没等到他。
已经不知走了多少个日夜,他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
幽林并不像她初次来时看到的那样,没有团团白雾,没有冰冷寒意,没有枯黑的残肢,更没有暗灵!
“荭雪姑娘。”
萧钰望着幽林有些出神,但再一转眼,身后已是另一番景象,凭空出现的齐整房屋,依木而建,宛若世外桃源。
欢声笑语阵阵从身后传来。
每一张面容上毫不见逃亡的疲惫。而女子也换了个发髻,对周身的景象并不惊奇。
这个梦境,忽然之间转换到数年之后。
“荭雪,你在想什么?”女子笑问,“在想哥哥吗?我知道,今日是他的忌日,你必定会有些伤心。不过今晚的祭典,你一定不能像往年一样缺席,你可是我们贺楼族的‘护’,没有你在,一点都没意思!”
“祭典?”萧钰望着女子有些出神,她说“忌日”,难道,祭司大人已经不在人世?明明只是入宫商议事情,怎么可能会死?
“是,要祭祀为我们逝去的祭司大人。”女子的神色有些古怪,萧钰说不清楚其间包含什么,但却觉得这个女子并非如她表面看到的那般友好。她转而一笑,捧住少女的脸,“我贺楼羽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你……还有哥哥,终于,如今已经有一个人死去了呢,接下来,会是你吗?”
萧钰一震,想要挣脱那双禁锢着脑袋的手,可女子的力气大得惊人。
“他是你哥哥……”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这世上,怎还会有人讨厌自己的至亲到如此地步!
然而贺楼羽冷冷道:“是哥哥夺走了我的祭司之位,他将神谕置之不顾,让预言成真,贺楼族遭此大难,都是因为你们!”
神谕?
“祭司之位,传长非幼,传女非男,若违此谕,天地诛之!”贺楼羽说着松开手,转身离开,恢复如花笑颜。只留下萧钰一人驻在原地。
不错,贺楼族的确是有这样一个必须遵守的条律,不知从何时开始传承,也不知是为何,然而,它却如神意般存活在贺楼族每一人的心里。因那句“天地诛之”,从未有人敢违抗这一条律。
而萧钰忽然来到这个梦境,所认识的第一个男人正是贺楼祭司!他违抗了条律,所以,贺楼族这几日的灾难全都是因为他?
如果真是那样,那有跟“荭雪”有什么关系?为何贺楼羽会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和祭司大人!?
“荭雪姑娘……”
从殿宇一起逃出来的侍女在身后唤她:“祭典快要开始了。”
“我这就去……”萧钰点了点头,朝人声鼎沸之处走去。
所有的人都聚在四方的祭台前欢呼。贺楼羽从祭台上下来,亲自搀扶着萧钰上去,走到摆放着祭品的案台前。上方摆放方猎来斩杀的兽首,足有十头齐齐排列,断裂之处还流着血冒出热气。
血腥的气味瞬间冲来,萧钰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
但这抹气味弥漫到人群时却似一剂能使人激愤的迷药,人们的脸忽然变得狰狞。仿佛那些龇牙咧嘴的兽首。
“神女,请入祭池!”贺楼羽冷冽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萧钰顿然回身,身后的案台消失不见,脚下却忽然洞开一个一人大小的深口,里间堆放着方才案上的兽首,血口大张。
“什么祭池!?”萧钰惊得推开贺楼羽,慌忙后退,“你想干什么?”
“只有以神女祭祀,才可让天神收回‘天地诛之’的预言,贺楼族才得以延续!”贺楼羽面目可憎的缠上来,伸手把她推下去。
“入祭池!”
“入祭池!”
坠落之际,人们的呼声绵绵不绝回响在耳边,身下的兽首张开大口仿佛要将自己吃掉!萧钰想要施展踏云术逃出祭池,岂料这具躯体的主人根本不会这一招。
少女的惊喊终于在一声闷响后传来!祭台上的石板很快合上,将少女封在深口。
贺楼羽站在祭台上,高举起手里的雪玉鞭:“从今以后,我便是祭司大人!”
人们仰视着祭台上的女子,对贺楼族血统纯正的权贵后人仰慕尊敬,她一语末,所有人匍匐脚下。
却在此时,膝下突地传来剧烈的震动。祭台上那块方合上的石板猛然裂开,贺楼羽一个踉跄险些跌入祭池。
“神女……发怒了!”
察觉到震源,人群里率先爆发惊恐的喊声。
贺楼羽低头望着祭池中的少女,瞳孔蓦然紧收。荭雪竟然赤手击碎深口中的兽首,刹那变成齑粉纷纷扬扬。她低头望着荭雪的时候,正对上那双忽的变得烈红的眸,仿佛魔一般,含着千丝万缕的怒气欲要斩来!
“快!”
似乎早有防范,贺楼羽急忙挥手示意,“锁住祭台!”
在她退开以后,相互勾缠的铁索便如一张大网罩下。
“荭雪”凌空一跃,击破第一层铁锁杀出,萧钰知道,她发怒了!因为族人的抛弃,因为族人的忘恩负义!她在这一刻用尽“护”的力量,破开铁网杀向贺楼羽!
萧钰蓦然想起贺楼羽口中的“罪人”——祭司大人。那个她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深深爱着荭雪的男人,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唤她:“荭雪……”
“荭雪……”
缠住贺楼羽颈项的手指因此而微微一滞。趁这一间隙,贺楼羽身手敏捷的退开,再次下令:“继续放!”
萧钰回头,顶上无数沉沉的铁网猛然压下,纵是拥有“护”的力量的“荭雪”也不能抵挡这样残忍的谋杀。
那些铁索烧得铁红!迎面坠下!
她敛眉,凝聚所有的力量激起四周的空气,急转温度,化出冰雪将那些赤红的铁锁冰封!
只是,这并非贺楼羽的最后一招。
当她看到远处踏马而来的军队时,心终于一冷。
那正是与贺楼羽合谋的南唐军队。也正是他们贺楼族先前所依附的南唐国,在失尽国土、夕锋王朝无止尽追击下,仍能崛起的南唐军队!
“拥有神族庇护,南唐才能复国!”
贺楼羽高呼着迎接疾驰前来的军队,“要杀了这祸害神族的女子!永绝后患!”
萧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提剑杀来的同族,这是比“荭雪”失去他还令人绝望的事实!她一路保护族人至此,却落得如此下场。
并且来到这个梦境至今,也根本不知道为何贺楼羽口口声声说她是祸害!
仿佛看透她所想,贺楼羽持剑如雷霆般刺向她心口:“若不是你,哥哥怎会与我争夺祭司之位,怎会违抗神旨!?你该死!我不管你是谁,从何处来,又为何一夜之间变为贺楼族的‘护’,祭司之位是贺楼族的,不是你荭雪的,你妄想夺走我们的东西!”
随着话音一落,荭雪的心被利剑剐出,贺楼羽握住滚热的血肉,终于舒了口气。
面对着周身遍布激怨、失心成魔的护,贺楼羽丝毫没有怜惜。
“快走,夕锋军队杀过来了!”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贺楼羽得意的握住那颗刚刚掏取出来的心,笑着:“我会将你封印!你就孤独的在幽林渡过没有尽头的一生吧!”
嘤嘤笑语一转而逝。
萧钰明显感觉到手腕上忽然的冷意。那些人将她锁在密网之中,于夕锋军队杀来之前迅速的逃离,将她独自留在了这里。
要如何独自渡过没有尽头的一生!?
萧钰回想着贺楼羽临走前的话,蓦然一冷。这一定是比死亡还要残忍的惩罚!
战火来袭的幽林顷刻便化作地狱!
枯竭的林木迎天耸立。
红衣女人抱着少女微微的颤抖,少女晕厥过去后所经历的仿佛自己也能再感受一遍。
唇边忽然有泪珠滑落。
怀里的少女倏地呐呐:“荭雪……”
红衣女人一顿,埋首在那颗心跳动的地方,“是你……”
她痛哭出声,褪下身上的红袍盖住少女的身体,指着被衣裳盖住的心口,“他都在这里,祭司大人在这颗心里!”
“祭司大人……”萧钰渐渐清醒过来,神色变幻的盯着她,“你是在想念祭司大人吗?你是不是荭雪?”
“不,你才是荭雪!”红衣女人蓦然爬起来冲她喊道,“荭雪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不再是我……”她指着萧钰,“荭雪在你那里……”
萧钰回想起梦境,恍然大悟:“你说的荭雪,是指被贺楼羽封印的心?”
红衣女人难得没有对外人露出凶神恶煞的面孔,轻轻点头:“可它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新的主人?
萧钰只觉得可笑,倏地笑出声来,难道身体里的这一颗心竟不是自己的,而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
太荒唐了!简直荒唐!
“我不信……”萧钰的笑声渐渐冷下来,“我的心是我的,才不是什么荭雪!”
“天神选中了你,”然而红衣女人并不理会她那番话,径自道,“你是继我之后,被天神选中的贺楼族神女!所以,天神将那颗心交给了你!”
看着萧钰颓败的神色,她并未在意,“可那劳什子神女,不过是一个禁锢人的牢笼罢了,只要被选为神女,你便再也没有自己的人生……难怪五年前贺楼施会不惜以祭司力量来作交换,想必她早已知道你是‘护’,才敢如此放肆,身为祭司却不顾及族氏将命献给了那个男人!因为她知道你有能力保护族人,保护新任祭司!”
萧钰骇然一惊,不可置信的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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