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朝南方去,人群才又聚了回来,谁知不过片刻,又有一匹马追来。
巡逻的队伍里有眼尖的将士,一眼认出了陈煜。
“是太子殿下!”他转头对自己同伴说道。
一群人听罢愣了半会儿慌忙跟上去。
“停下,我有话问你。”陈煜扯着嗓子冲面前的人喊道。可少女连头也不回,卯足了劲飞奔向南边通往景州的城门。陈煜挥下一鞭,胯下的血降忽地提速追去。
“我有话问你!”陈煜试图靠近她,“你姐姐她……”
她是不是还活着?
然而,这句话还未来得及问出口,眼前的人却轻飘飘的坠下了马。
“郡主!”陈煜急得喊道,迅速翻身而下在她坠地前将她抱在怀里。少女紧闭着眼。睫羽静静躺在风中,没有声息。
“参见太子殿下!”赶来的巡逻士兵见到眼前的麻烦,上前给他行礼。陈煜正需要帮忙:“快找车辇来,把她抬回东宫。”侍卫互相交替了个眼色,手脚利索的赶到东宫去请来车辇。
萧钰卧在陈煜怀中。脸色苍白。他低头看着臂弯里的脑袋。发觉她一点也不像萧灵玥,眉眼不像,性格不像。总之,哪儿都不像。她真的是萧灵玥的妹妹?
“郡……郡主……”陈煜突然将视线移到她胸口,却骇然一惊。她身上鲜红的血液如同溪流般迅速蔓延,铺满衣襟。
而在他将萧钰抱上车辇的瞬间,远处人群里,有人一直在注目着这一切。
从萧钰策马离开燕淑楼时,方从街巷深处走来的人便一直跟在她身后,他几乎就要冲上前来把她拽住,但就在行动之前发现了追来的陈煜。让他不能轻举妄动。
陈浚握紧佩剑,指节发白。
她受伤了。他说过会保护她,可是她竟然在江淮受伤了。
陈浚前些日子在景州城与她失散后便又往西南方向追去,他知道她最挂念的是西南王府和萧灵玥,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回去。然而一路寻出百里却还未发现她的踪影。一时,江淮城这边的眼线又来信说。章渠刺杀刘云影的罪名已经定下,请他速速回都。
章渠一案容不得延误,更容不下他的儿女情长。
回都后几日下来,潜伏在江淮各处的眼线发现了不少讯息,陈浚也才明白。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似乎有人早已在江淮设下了牢笼,只等着他钻入。上演一出瓮中捉鳖。
热闹的集市,陈煜身边逐渐聚集江淮各处的侍卫,将他护在中间。
车辇来时,陈煜小心翼翼的将萧钰抱上去,动作之轻柔,唯恐她会伤的更重。
远处的人冷眼看着车辇被抬回东宫的方向。片刻,他退回街巷,往来时的地方走去。
阮府是江淮城里最为清净的府邸。偌大的庭院里只有三两佣人,加上管家,也只有十人不到。
陈浚来的时候,是阮大人的千金出来开的门。她盈盈一笑,将陈浚请入府中。
曼妙的身段裹在素色的衣裳里,阮梦兰没有别家千金的朱环翠饶,却又有不一样的美貌。让人无法忽视。陈浚这几日住在阮府中,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以往,只要各家千金一出现在他眼前他便只有无尽的厌恶,可如今,阮梦兰显然是不一样的。他并不反感她在四周兜转。
阮梦兰端上茶奉到陈浚跟前,莞尔笑道:“王爷,请用茶。”
陈浚接过来,问她:“阮大人呢?”
“方被宣入宫去了。”阮梦兰施施行了个礼,退出几步,动作优雅。陈浚饮茶不语,她又说道:“父亲入宫是为西南郡的事。”
“猜到了。”他浅浅一笑,而后,却似突然想起谁,那抹笑意一瞬转为忧愁。
“王爷……”阮梦兰盯着他的眉梢,神色古怪,面对陈浚的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父亲说,让王爷在府中等着便是。”
陈浚却好像没听到她说话,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阮梦兰尴尬一笑,再不言语。
等他回神之时已是良久。阮梦兰礼数周全的站在一旁等待,不骄不躁。陈浚忽然道:“本王想见你表姐一面。”
“表姐?”她旋即明白过来,“王爷说的是东宫的赵表姐?”
阮家的表亲赵氏乃青云郡人士,赵家的老爷子是青云郡宣阳城的镇城将军,虽然赵氏远在边境,但在朝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宣阳城西面的西漠是蛮人聚首之地,时常会有贼人滋扰宣阳,只不过赵老爷子手段狠戾,镇压了贼人多场叛变,这也才使得宣阳城西面的动乱一直未向东延伸。足可见赵氏在青云郡乃至整个大淮的地位。毕竟西漠的蛮人并不像望月的段氏那样好对付。
因此两年前,皇帝将赵氏长女赐给太子做了良媛,犹显皇帝对赵氏的重视。若陈煜在皇帝仙逝后即位,赵良媛便是是宫中的妃子,只要有机会,难保她也会有母仪天下的命运。
可是,这时候,陈浚无端要见赵良媛做什么?
第六十五章 东宫(2)
阮梦兰将眼底的疑虑掩饰得很好,饶是陈浚也没能察觉。
她拿起冒着热气的瓷壶上前替陈浚添茶水:“见表姐倒是不难,邀她出来赏花便是。”
太子爷只要不管,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阮梦兰的百依百顺在此时无疑是良丹妙药,陈浚这几日烦困,已是累极,有阮梦兰帮着周全许多事,让他舒心不少。他终于露出由心而发的笑容:“有劳阮小姐替本王安排。”
“王爷客气了,阮家是倚靠王爷才有今日,王爷的恩情即便是梦兰豁了性命也无以为报。”她将手中的茶壶置放好,忽的对他一跪,磕头言谢。陈浚从容的起身过去只手扶起她,宽厚的手掌握住女子的手臂,袭来几缕暖意。
“多谢王爷。”阮梦兰垂眸一笑,并不避开,任由他扶着自己。
倒是陈浚先松了手:“本王要尽快见到赵良媛。”
入秋的江淮草木稀落,有花便是难得。
翌日,赵良媛被侍女搀着走进阮府,看见美貌超群的阮梦兰,莫名的从心底升起一股妒意:“表妹想起找我来赏花?真是少见。”
“溪郡连夜送来的朱槿,只为能博良媛一笑。”阮梦兰并不在意她略带嘲讽的语气,邀她向后花园走去。
“良媛来得早,不知是否用过早膳?”阮梦兰柔声,“梦兰倒是准备了许多菜式,记得以前在宣阳,良媛最喜欢吃梦兰烧的菜了。”提起旧事,赵良媛凌厉的神色果然稍有缓和,只是紧接着便听见她几声哀叹:“是啊,想以前在宣阳城,过的可真是快活,哪像如今,只等着变成深宫怨妇了。”
她的夫君。大淮王朝的太子殿下,不是日日往花楼跑,便是难得回宫一时半会儿,也要带了美人跟随。而娶入东宫的侍妾他全当是空气。
赵良媛说道此处,忍不住一吐为快:“走了个太子妃。难得回宫一日。却又带了个宫女,昨日可倒好,光明正大的抱得美人归……不就是受了点小伤。非得整夜守着她?!”
阮梦兰还未知道昨日大街上的那一幕闹剧,也不好评断,只得宽慰她:“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将来的美人可不止一二,良媛必得忍着,方有出头之日。”
“我就是气不过!”赵良媛竟然对着阮梦兰撒起娇来,嘟着嘴恨恨道,“我嫁入东宫两年,他何曾正眼看过我。”
阮梦兰只将这些话当做耳边逝去的风。不留痕迹。不等赵良媛抱怨完,她提起正事:“今日来,实在是有事要找良媛。”
“有事找我?”赵良媛顷刻止住了欲落的泪,问道。
阮梦兰牵着她一面走:“有人要见良媛。”
不远处的亭子里,男人背对着她们,他身上暗沉的包袱与他一身浅白的衣袍极不相符。突兀几分。
“他是谁……”赵良媛喃喃道,目光立刻被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姿吸引过去。
他站在亭子中融入周身的景色。秋日的零落衬得他整个人有些孤凉。然而却也无法掩饰他的光华。那是连陈煜也没有的、君临天下的风姿。
他会是谁?
赵良媛像是被他紧紧吸附,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望见这样的赵良媛,阮梦兰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双眸缓缓积累了恨意。
东宫随着赵良媛前来的侍婢都被阮梦兰拦在花园外。
贵服华冠的美人独自走向那座亭子。她停在几步开外,问亭子那人:“可是公子找我?”
陈浚听见身后的声响,片刻后才回过身。
赵良媛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骇然一惊:“怀瑞王!?”
“是本王。”他淡漠的望着她。就如同是看着一个不相干的路人。赵良媛还未缓过神来,指着他上下打量:“王爷不是在西南郡……”
“本王今日有事相求,望赵良媛能够答应。”陈浚截断她的话,明是求人,然而从他身上丝毫不见求人的恳切,反倒是像下军令般。军令如山,让人不得不从。
赵良媛一向不与他有来往,虽然被他的气势震慑,却还是起了提防:“我只是小小良媛,恐怕帮不了王爷。”
她低声委婉的拒绝,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可陈浚像是没听见一样走向她,自顾说道:“昨日太子殿下带回东宫的那名女子,是本王的朋友,还请良媛替本王照顾她几日。”
赵良媛顿了顿,片刻恍然:“是她?不过她不需要我照顾。太子殿下守在她身边,我去了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自禁带了醋意,赵良媛说完后才发觉,见陈浚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她尴尬的退开几步。
随后再悄悄瞥向他时,发觉他根本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她身后的虚空之中。
那样的目光交织着冰火,让人无从猜测他此时的想法。
那姑娘真是他的朋友?
赵良媛凭着直觉去猜,忽的生出一个想法:那位姑娘,恐怕是陈浚喜欢的人罢。
她目光一动,旋即笑言:“不知王爷想让我怎么照顾她?”
陈浚被她的话拉回思绪,只探了她一眼,转瞬明白她所想,他冷笑一声:“让她好好养伤,不许离开东宫,半个月后本王会将她带走,决不会让她夺了良媛的宠爱。”
闻言,赵良媛微微一震,陈浚敏觉的洞察着她的想法,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此时的自己,恰是一具剥得干干净净任人探寻的**。但她并不敢恼怒,只是躲开他的目光。
“良媛肯帮我这个忙,来日我必会还良媛一个重礼。”陈浚淡淡道。
然而在赵良媛看来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此事好办。”她点头答应下来。
陈浚往前再走一步,待到她跟前,忽然笑道:“本王是看你与阮家有些交情才将这样的机会留给了你,可得好好珍惜。”
突如其来的笑意让赵良媛极度不安,陈浚的笑容中像是含着一缕杀气,随时都可取她性命。今日你我相见之事若传出了阮府……“陈浚说着刻意一顿,见美人颤栗,才嗤笑道,“本王的手段,良媛定不陌生。顺我者昌,逆我者,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第六十六章 设局(1)
话语如咒,赵良媛打了个寒战,不敢与他直视。陈浚朝远处的阮梦兰瞧了一眼,彼此眼神交汇之后她走过来,手上还折着一朵朱槿。然而这时陈浚却漠然折身离去。
阮梦兰心头倏地一空,但失落的神色也仅是维持一瞬。
“今日这花,良媛可喜欢?”阮梦兰不知道陈浚到底与赵良媛说了些什么,使得她像是丢了魂一样不安。她借此一问想探出赵良媛的态度。
可眼前的人并未将她的话听进耳里,掠了阮梦兰一眼,赵良媛唤来侍婢离开阮府。她脚步匆忙,或许是在江淮见到陈浚让她分外惊讶,急着回去禀告太子?
而阮梦兰转念一想,陈浚并非是不顾全大局的人,他既然敢见东宫中人,就一定有办法将这一切掌控,这点,应该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旋即舒心一笑,随手将手中的朱槿扔入水池。
花瓣坠在水面上,漾起粼粼波纹。
与清幽静雅宛似天堂的阮府相比,同在江淮的天牢却是人间地狱。
章渠被捆绑双手吊在半空中,承受着脚下烈火的炙烤。而这样的惩罚,已经维持了十来日。
“早些画押不就不用受这些刑罚了?”几步外的少年目空一切,带着几分嘲笑看向章渠,“章将军何必想不开,要与我做对!”
“刘云影!你卑鄙无耻,你不配成为大淮的少将!”章渠使尽力气喊道。他气极,悬着的身子随着一动。手腕上的痛意便更加清晰。铁链将军人的手磨出数道可怖的痕迹,只差一点就会划破腕上的血管,让他渐渐失血而亡。
他这副狼狈样子落在刘云影眼里,十分可笑。
纵然被人说成卑鄙无耻。说他不配成为大淮的少将,可此时的刘云影没办法生气。这些日子下来,他布下的局出乎意料的顺利,让他心情大好。
章渠刺杀刘云影的罪名一定下,曾经负责护卫皇宫两门的羽骑便被皇帝下令缩减一半,那些人都是章渠的属下,只要刘云影想,随时都可给他们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只是现在还差一个时机,他要的是那位统帅的陨落,他要让他失去羽骑。失去对大淮兵权的掌控。
大淮的将军。应该只有他一个才对。
“我是卑鄙。可你的主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刘云影轻声一笑。一面命天牢的侍卫将火加大。
滚滚热浪腾升而起,熏得章渠睁不开眼睛。军人本来浑厚有力的声音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已经弱了下来,即便是骂人也没了气势:“我要见皇上。我要揭发你这个卑鄙小人!你陷害王爷,可耻之极!”
刘云影蓦然纵声大笑:“揭发?你要跟皇上揭发什么?”他停了一会儿,有些同情的道,“我告诉你,这些都是皇上下的密旨,从宣召你回都,到风远阁刺杀一事,都是皇上吩咐我做的。”
章渠被烈火熏得枯黄干燥的脸庞忽然扭曲得可怕,他龇牙咧嘴的望着脚下那人,一字一句道:“无——耻!”
刘云影全当听不见。自顾道:“对了,知道为何那天我会选择到风远阁设局吗?我也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郡府大人在那儿寻欢,他会成为一个有力的人证,所以章渠,你死定了!你的主子也会跟着你遭殃的!”
他随即摸了摸腹前才好不久的伤口,喃喃:“真是值了。”
大淮这回又要少了一个对手。
骁军已不成什么气候,羽骑一旦临危,他刘云影的军队便会取代他们成为大淮王朝的脊梁。
他才是霸主,是应当获得那一人之下、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