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是做鸟舍的地基?”我瞪大了眼睛。
“如果专业就要这样。不过麻烦不在这上面,关键是建这个地基就要铲掉株直径15公分的紫藤。所以我假装忘了要做这个事。”他摊了摊手。
哎?
“如果夏先生提起方案里没说明鸟舍的建设,你可以补充说明一下,当然建议放弃。”
夏先生?
“明天我们做的别墅方案就要提交了。我和刘燚商量由你们两个去。”
我终于明白了。他吃完饭后从动物世界说到鹦鹉再拐到繁殖最后提到造鸟笼。真可谓处心积虑。
“我不想去。”我诚实的说,“我也……”
“他们和我说希望你早些回去。”琉优抢话在我前头,拉我的手一定要我坐到他的边上,“大家需要你。展会时接的单子需要配饰方案,先前的客户也要有人陪购两趟。咳咳,你放心,生日的事他们知道是误会,不怪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都没和你说。”我把玩我手的两只手塞回被窝里。
“我妈说的。你送我什么我都好。不过你解释了薜玫他们好受些。”
“怎么会好受?薜玫一定恨死我了。”
“相信我。她会因为没抢到玩具而伤心几天,但不会恨你。……要恨也该恨我。”
“得了,全世界的女人都不会恨你。”我翻个白眼,想到了N个售货小姐,晓燕,护士长,还有早晚争着来打针的护士们。
“坚强的干练的素净而骄傲的纽约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季琉优一口气拍马。只是表现不完美,才说完气便有些急了起来。
“你要不要紧?”我也陪得有经验了,拉过边上的氧袋让他能喘口气。他摇摇手,又眨眨眼让我知道没什么大碍。
“明天……你去?”
“我去。如果你现在能好好安心睡一觉。”我强硬的拉他躺下来盖上被子,这个又咳又喘连骗带哄的男人太不乖了,只是……
“对不起,原本应该由你去提案才对。”我深深嫌然。
“无所谓。我们会赢的。”挡不住倦意,季琉优下意识的咕囔了句,撑不住的闭上眼而后便睡着了。我看看时间,聊太久他真是累了。
明天要去提案了吗?这么多天没见和他们照面,见面就要挑这个大梁,我行吗?万一表现不好失败了季琉优的心血不是白废了?回家路上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从另一面努力一把。
“刘燚,我们和夏先生商量把提案再往后推一个月吧?”电话一通我便开门见山的说。
“怎么可能?有什么理由?再说姓夏的肯冠鼎他们还不愿意吧。”
“没问怎么知道不可能?理由就是他想听到更多的意见就必须给我们时间让季琉优来提案。他比稿就是想有更多的好的有新意的点子,他找我们就是看重季琉优不是吗?”
“……我电话去商量一下。”
半个小时以后我知道因为我的尝试,我们多了一个月的时间。夏先生原本就打算过年后再施工,无所谓再晚一个月,难得是冠鼎这边也同意。
本不该出现的时间突然出现在门口,我成功吓了琉优一跳。他本就非常希望能亲自去提案吧,我把推后一个月的消息告诉他时,脸上欢喜的表情想掩也掩不住。
之前算我事假一个星期,我恢复了上班。我做足了心理准备回到公司,结果真回去了也没什么。没人再提生日那天的事,面上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很多的事要我跑进跑出的忙,相互沟通工作上的事白天就过去了。我把阿呆安置到琉优这里,白天由它陪他,晚上我借着晚饭到医院再陪他一会儿。想着要提案的事季琉优乖乖休养,身体恢复的很好,可以坐电梯到住院部底下逛逛也没事了。本来已经可以出院,但叶阿姨适逢学期末事情多,而季琉优家又是在没有电梯的五楼,最终决定季琉优出院的日子推迟到提案那天。日子相差不多,感觉又省力少跑一趟。
星期日又是月末,想想还有一个星期便要过年了,空气里都弥漫着糜懒的味道。我和刘燚一起收拾把东西塞进车子后备箱,然后在前厅等待。季琉优并没让人等很久,一身三件套的黑色西装慢慢从走廊那头踱过来。还是第一次看他穿得如此正式,衬着背后的光,修长身影、袖摆步跨之间的高雅让人恍惚。
“我们还有四十八分钟。”季琉优看看我们,捏捏鼻子不太好意思的说,“好久没穿西装都有些不习惯了。走吧,别迟到了。”
“慢慢来好了!你穿得这么少,早到等起来还不冻成细细一条的冰棒?”
刘燚哇哇大叫嘴痞心软的样子真好玩。
提案在业主夏先生的会议室里进行。一方公司在里面做幻灯片演讲的时候另一方则在外面休息室等,双方结束后结果当即宣布。我们比冠鼎早到一会儿,提案也就我们先来。结束出来的时候和蒋总迎面而过。他向我笑笑,我还礼点下头,猛然想起这一个月我们一次都没联系过。
等待是厄长而气闷的。满上的茶水变冷,倒掉再满上。刘燚耐着性子坐在那儿,报纸翻的悉里哗啦的响,但显然半个字都没看进去。季琉优找了靠窗的位置坐,除了不紧不慢抿两口茶没什么别的动作。我觉得他换了身衣服就像换了性子一样。穿运动衣和休闲服的时候爱开玩笑耍宝,今天穿了身西服整个人便内敛和含蓄起来,腰背笔直,右脚优雅的搁在左脚上,挺直的裤线和湛亮的鞋面在午后阳光下发光。
换了第三次茶后,夏先生走了出来。“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我最终决定由冠鼎公司来承揽我别墅的整体装修业务。你们方案也非常不错,如果你们还愿意,我同样欢迎你们参于接下来我酒店的装修设计方案投标。”
怎么可能?刚我们提案结束的时候他是多么的惊喜和感动。如果不是因为礼貌会当即拍案要我们做了。我们本来只是在等一个成功消息的。
“夏先生,你刚才还说我们的方案是经典。可是为什么……”刘燚不服气。
“是。你们的方案非常经典,但蒋经理他们的方案更完美,可以说是完美的经典版。”
完美的经典版?我身子一阵冷,想到了扔进邮筒里的光盘,想到突然多出了一个月的时间。蒋经理站在夏先背后笑,我完全猜得到他的方案内容是怎么样的了,他用一个月时间把我们的方案再完善,而我们却一直在原地等待……
“等您的房子装修好了我可以来参观吗?我们会在您酒店的方案上更努力的。”季琉优笑着和夏先生握手道别。
“百分之五十的比例,落选也是正常的,别沮爽脸了。”他对刘燚说。
“为什么一副要哭的表情?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无亏于心。”他对我说。
他只是扬起嘴角微笑,即无失落也无懊恼。我把他一把抱住,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我嘱咐刘燚陪季琉优回去,自己则先溜了,我没脸待在他边上。
不想回家,在街看着人来人往的忙碌,通过不断不断的行走让自己疲惫得麻木。天暗了,灯亮了,身边川息而过的全是回家的人,他们都有着赶路的目标,而我呢?除了家这个特殊意义的地方,还有哪里能让人亲近安宁?我想到了薜玫一个人在公司听着歌品着红酒的样子,没再犹豫。
公司里黑沉沉的,落地窗透进来的光线勉强勾出些事物的轮廓。我懒得开灯,摸索找了最近的椅子瘫坐在上面。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再害怕黑暗,甚至觉得这样沉浸在黑暗中能才让自己彻底地放松。眼睛慢慢开始适应了黑暗,耳朵也舒张能听到更多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一种熟悉的夹杂着隐隐痛苦的喘息声。
是季琉优?我跑进去打开灯。那个黑色的侧蜷在沙发上的身影不是他又是谁?
他的身体因为寒冷而本能的蜷缩着,呼吸辛苦急促,嘴唇灰白两颊却印着抹潮红。我看到桌上有瓶空了大半的红酒大致想到了怎么回事。气恼他这样借酒浇愁的行为,手里却不敢怠慢半分,打开暖气,从储物室搬了毯子裹在他身上,再慢慢扶着他坐直身子。
“头……痛……”季琉优嘟囔着挣扎了一下。
原来是醒着的?我有些意外。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在他耳朵边问。
“冷――” 好一会儿我都放弃了他又冒出个字,身子往我身上靠了靠。
他身上冰冷冰冷的没半丝热气,手指僵硬指甲盖发紫。我依着让他靠了满怀,一只手搂着借他些暖意,一只手轻轻帮着揉络肢体。慢慢的,他呼吸平稳了下来,唇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指尖恢复了血色。
“你为什么还对我好。” 季琉优闭着眼睛问。
“我不应该对你好吗?” 我啼笑皆非,把他焐暖的手塞进毯子里。
“是你把透露了设计方案给蒋玉龙吧?”
我呆了下,心里一凉。
“夏总打电话给我……让我注意一下内部,因为两个方案太像了,一定是漏了底……”季琉优睁开眼,脸微微上仰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注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眼睛有些水蒙蒙的,见我没出声眼里便多了份失望,目光落到远处,摇摇晃晃的撑着身子离开我,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我怀里空了,身上突然冷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结束了?我自嘲的想,原来自已竟在隐隐希望这背叛永远都无人知晓就此过去。可其实呢?有可能吗?自欺欺人罢了!我们相隔的不是一手的距离,而是一道我亲手凿下的深沟,无法弥补的深沟。
“是我做的。圣诞节前天,我把这个方案当礼物寄给了蒋总。”――我在说什么?没有任何可推托的理由了吗?
“所以,这次比稿我们失败了也不是因为你的能力不够,你不要伤心。”――这是安慰吗?好搞笑的安慰。
“你身体才好点,不要因为这个生气……不值得……我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拿到那份方案罢了……”――好了,琉优,是你彻底的明白我是多么坏的人了。
“我打电话给叶阿姨让她来接你,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灯亮着,他的人却阴郁的溶入在黑暗中,黑洞洞的瞳孔深处有簇火焰在灼烧,面颊像青瓷般苍白仿佛会一触即碎似的。我摸他的手,才多少时候又凉的糁人了。
“琉优……你不要这样……”
“你挥挥手走就是了……又来管我做什么!” 季琉优抽回手冷冰冰地说。他甚至都不愿意再看我,转过脸闭目靠在沙发上。
果然是结束了!我咬咬牙不再看他,离开。
“叶阿姨,我纽约……”
“纽约?我找你呢。你和琉优的手机怎么都关机了?你们俩在一起吧?”
“是……我们在公司里……”
“我现在在整理东西,琉优在英国的爷爷跌断腿了,我定了早上五点的飞机去看他,你帮我说一声。不。先别说,我现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琉优问我还多担心。再过几天就年三十了,他原来就知道我要去英国看他爷爷的,不用多解释你就说我定了明天的机票去好了。还有……现在都这么晚了,他回来跑五楼也累,我和他见了面更不知道要怎么说。能不能今天晚上就让琉优住你那里?”
“啊?叶阿姨,你……你在说什么?”
“琉优没和你提起?往年都他和我一起去英国看他爷爷的,可今年他还不能坐飞机。我不放心留他,他又很坚持要我去看他爷爷。最后他说过年这几天住到你家里,还说你也答应了。呵,看来我上他当了。不过没关系的。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阿燚叫他今年来我们家过年好了……”
“还是来我家好了。我是家在一楼,三个房间就我一个人住,过年也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客人要走。再说刘燚哪有我熟悉情况是不是?”
“纽约,谢谢你!对了,我和你说……”
听了一长通叮咛的话语,挂下电话脑子开始清楚了些。怎么会这样?我们都结束了却又被迫要一起住上半个月?真是――滑稽!现在,头痛要怎么和季琉优说这件事。或者光说是不够的,要说服!说服他也说服我自己!十三、同居
“这里是牙刷、牙膏、杯子、毛巾、肥皂、沐浴露、洗发水和牙线。”
“这里是你换洗的衣服。不过只够两天的,其余要去你家拿了。”
“这里是你的药。”
“这些东西陈医师要我们备上的。”
“你拿进去呀!”我一包包把后备厢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转头,东西还在地上,季琉优两手插在裤袋里一脸不关我事你要啥干啥的表情。真活活把我憋出气来!
不愿来我家刚才就拒绝!不拒绝又不合作算什么?哎――我又做错了!都没有爱没有信任何必打肿脸肿胖子答应叶阿姨?难道这么大的人还会自已照顾不了自己饿死在家里?想到 “死”字心里不舒服的抖了一下。都在瞎想什么!我暗暗唾弃自已。化气愤为力量搬东西进屋,车在门口,家在一楼,其实也没什么累的。
“你睡我爸妈房间。进屋脱鞋,电视可以看,录音机坏了,空调没有,被子我一会儿搬出来,还没晒过你先将就一晚上。”这家伙还杵在那里只顾打量。“现在9点半,晚饭想吃什么?我这里只有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和鲜虾鱼板面两种。”
“清汤鱼丸,花菜肉片,火腿焖冬瓜,鱼香茄子。”季琉优抽了张一百递给我,“小区门口的饭店还开着。”
“我叫菜,你收拾!”我指指大包小包,拿了钱就走。
店里的大伯笑呵呵的,知道我就住小区里坚持不让我打包说破坏菜色,最后叫伙计拿着托盘一直送到家里。饭和碗筷都是双人份的,四个菜全是我爱吃的,至少我知道季琉优是不爱吃茄子的。汤里白玉似的鱼丸半浮半沉,看着看着,我初时的火气全没了。自已气什么呢?琉优态度不好,自已又何尝不是死硬着嘴脸?做错事的是我,多迁就他些也应该的。
门还是我走的时候那样虚掩着,东西仍在地上没收拾,放药的袋子则翻腾得一片乱。爸妈房间里亮着灯,季琉优衣服鞋子都没脱胡乱拉了毯子盖了半个身子躺在床上。看着他斜倒在那里心里突然涌起股藏不住的害怕。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