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我给你热粥去。”
“纽约。”
“嗯?”
“我早上就想说了……只是白粥没有菜很难吃。”
“……”
陈医生赶了两个急症后才过来,已经晚上九点了。季琉优正给他妈妈打电话,电话一通他就问爷爷出了什么事。我一阵紧张的听着,暗想这24小时也不知是谁骗过了谁,幸好听上去只是老人家年纪大骨头脆摔折了休养一阵也就好了。陈医生也接过电话叮咛了几句如何照顾的话,不知道是因为医者心的本能还是对叶阿姨的特别关照。但电话那头是十分敏感的,立即就问他怎么会在,接着便看见两个男人支支吾吾挤眉弄眼的尴尬样子,不过掩饰显然不太成功,最后只看到拿着电话不断点头应声。
兴许是电话里受了气,陈医生一点不顾病人的心情边批评边做检查。半个小时里季琉优完全是闭目养神――估计其实是被气得够呛,为了让自已听上去好点,打这个电话前花了两个小时养精神,结果仍是搞砸了。
“明天继续卧床休养。注意保暖。没事别给自已找事做。年前不许出门安心在家待着。要过节了,也注意不要吃得太油腻太暴饮暴食。”陈医生说起医嘱来已经很溜了,“再有发烧情况不要考虑直接送医院来,别听病人的意见。”
“哎,知道了。”被陈医生的眼睛瞪了一下我赶忙应上。
陈医生走了,屋里又剩了我们两个。季琉优半躺在床上弯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看来扮了近一个小时的好孩子让他又有精神闹腾了。
“你那一脸古怪笑什么?”
“陈医生刚才说了,晚上你要陪我。”
“我们才和好了八个小时三十五分钟,哪会这么亲近?”
“这次起点高……”这回笑得完全像只贪惺的猫了。
“陈医生走前还送了我们两个好大的红包。”我指指发在一旁沙发上的两个便携式氧气袋。季琉优望了眼不甚有面子的转过脸清了清喉咙,扭着身子挪了大半边床给我。
“忙了一天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洗个澡再来……”
任水珠冲洗着已经发烫的皮肤我却迟迟不敢出去。虽然说是为了照顾,但要同床而眠却是货真价实的。不像昨晚因为疲惫没有多虑,不像中午毫无准备的休憩,有预告,有前奏,有期待,还有没来由的紧张……如果……他又吻我怎么办?
我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硬起头皮走进房。昏黄的床头灯下,借着落山太阳晒过的被子被整齐舒软的摊在床上,边上的人微蜷着挤在窄窄的另一侧已经睡着了。十四、甜蜜
“纽约,空调科龙、海尔、美的这三个牌子你喜欢哪个?”
“要买空调?”
“这两天冷空气南下,冷啊——”
看看窝在油汀边上的人,我动动嘴唇把话咽了回去。“这三个哪个便宜就哪个吧。”
“那选海尔了。买空调送微波炉,我让他们下午过来装。”
于是,同居的第五天,家里又多了台空调和微波炉。在这之前家里已经多了宽带,热水宝,淋浴房。对于做惯了后期配饰的季琉优来说添置这些东西只是拔下电话报个型号,犹如魔术师的一挥手,迅速的让人来不及拒绝。再从季琉优家搬来了羊毛地毯、书、电脑、维尼熊单人造型沙发……看季琉优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给爸爸弹过的吉他上新弦,整个房间熟悉却又陌生起来,这里不单是我的家了,成了我们的家。
“你不要再添东西了。”
“添的都因为我要用嘛。”
“你才住几天呀。”
“如果长住欢不欢迎?”
“你不会觉得厌?”
“我想待在这儿。嗯――喜欢看你裹着棉衣光着脚丫子乱窜。”
“……”
一起生活是最快了解对方的一种方式。比如,我才知道季琉优因为低血压的原因根本做不到早起。偶尔能在我做早饭的时候醒来,却也要半迷糊地再在床上懒上一小时。这个时候你和他说什么都会应,很好占便宜。还比如,我才知道他虽会根据人的身高手长精确的报出定做橱柜的高度,台板的深度,吊柜的距离,却无法用鼻子分出酱油、老酒和醋。真没想到嘴这么挑鼻子却这么不好用。就像他说的如果不是为了美观,这个鼻子不要也没关系。另外,他在厨房里的笨拙和在电脑前的熟练成反比,不过看一个男人花五分钟时间手工劳动般精心包水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包的是菜馅,菜多油少动作快,两个指头一对捏就成型。他包的是肉陷,肉料整得圆圆的,边上的饺皮细细的一弯一弯绞拢,成型的饺子便有一个完美的镶着一圈花纹的扇型。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乌龟要赶上兔子了。”
“谁盯着你呀。我看是有一只蚊子……小心!”我手一挥,假装赶蚊子在他脸上用面粉画了一道。
“还有一边脸呢。要不要也上点?”季琉优转过头示意,趁我不好意思伸手往我脸上捏了把,“女孩子涂白点讨人喜欢。”
“你这个人会使坏!”我脸上假装气鼓鼓的心里却是美美的。一切都挺让人开心的,除了……
“铃――铃铃,铃――铃铃……”
“你的手机又叫了。”季琉优控诉说。
“是蒋总。”我看了眼来电显示叹了口气,“我已经回过消息说不去吃冠鼎的年夜饭了。”
“但别人好像不怎么满意。隔十五分钟叫一次。你说蒋玉龙的手机是不是有隔时重拨功能?”
“我还是把手机关了。”
“逃避不是办法。再说手机关了客户找你怎么办?”季琉优不以为然摇摇头,随后一把抢过把电话接了起来。
“你好。季琉优。……是。……好啊。……一点准时过来。”
“你要干什么?”看着挂了电话的季琉优冲我笑,有种不甚好的预感。
“你说,我们在雷迪森点上两份688的海鲜自助餐,然后让蒋玉龙请客会钞,会不会让他内伤?”
“呵呵,说笑啦,也没这么无聊。真这么做,蒋玉龙一赖皮我肯定赖不过他。”见我瞪着眼不说话,季琉优讪讪然的补上句。
我才不管他电话里答应了什么。
“陈医生说过年前你不许出门。”特别是和蒋总见面这么危险的出门,我心里又暗暗补了句。专心包手上的饺子打定主意这回任他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遇上季琉优我才明白人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坚持在做什么。我既然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晕,无奈的只有妥协。
一点整,我和季琉优坐在车里,在雷迪森酒店的地下车库等蒋总。把时间控制在最短时间里是他对我的妥协。
没让我们久等,蒋总的那辆墨绿的奥迪驶了进来停在我们边上。走出车子和他面对面,一时空气沉重得让人呼吸紧张。
“两个人出双入对的很亲近嘛。不过……季琉优你可能还不知道……纽约是我的人!这次竞标能赢你就全是她的功劳。真的很能干是不是?不但拷了文件给我还帮我延了时间。”蒋总据傲的抬着下巴,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我们。
他喜欢这样看别人在他面前无法遮掩的痛苦受辱,我知道,这便是他一向的风格。只是不同的这一次对象换成了我。季琉优又会怎么么想呢?即使他知道一些,但……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安抚了我的不安。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谢。噢……不过你搞错了。一,纽约是我的人,无论在工作上还是感情上。二,那个竞标的东西是我送她还你人情的。”无所谓到有点吊儿郎当的语气,我抬眼就看到季琉优眨眼对我笑,比划了一个走人的动作,“蒋总好像有点噎着。我们先走吧。”
“嗯。”我点点头。就这样吧,我吐口气暗想。蒋总会这样做我早就料到,还是琉优说的对,逃避不如解决。现在虽然是不太愉快但总是把这个事情当面了清了。
“你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问问我公司里,谁不知道纽约是我的小秘。嘿嘿。小秘你懂吗?我们都这么多年了。而你才和她认识了多久?三个月的试用期?你不怕……”
蒋总的嘴还在动,我却已经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了。这是属于他真实的一面吗?这个眼神阴狠如毒蛇般绞得人快透不过气来的人是他?忽然想起展会的时候也曾被人用这种眼神在背后偷窥,原来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捏造事实!所说的一切简直是荒谬!
“蒋总!……”我想争辩却一时气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个人真是犯贱得想让我打你一顿。”
转头看,我忍不住呻吟。天――看来季琉优对蒋玉龙没半点耐心。一不注意竟从后备箱里拿了个鸡毛掸子出来。以他现在的状态能打架吗?虽然持着那个鸡毛掸的架式挺能唬人的。
“你敢打人?”不明情况的蒋总明显外强中干了起来。
“有什么不敢的?”琉优手一挥,竹梢带着风声,最后“当――”的一声狠抽在奥迪车盖上,回声在车库里绕了良久。
两个人对峙着。远远传来了脚步和说话声,是保安听到声音过来了。
“哼。你爱和这个丧命星一起混就一起混吧。”拉拉衣襟,蒋总坐进车子呼啸而去。
季琉优一言不发,把鸡毛掸子往车后一扔,把我塞进副驾驶开车从另个道口驶了出去。外面还是中午,太阳把他气鼓鼓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他说的不是真的。”
“我知道。”
“那你别生气了……”
“我气你。刚才还叫他蒋总!”季琉优一个急刹车把车子停了。
“只是习惯……”
“你知不知道蒋玉龙一直暗示别人你们有不寻常的关系?”
“……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他有老婆有小孩,他们感情应该也还不错……”
“因为让别人感觉和美貌、冷漠、凡事不屑一顾的你有暧昧是件有面子的事吧。”
“你是夸我还损我?”
“忘了要补一条――感情迟钝。”
我瞟边上,还气着呢。
“你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对了,你刚还想打架……”
“谁和他打。我那是速战速决。”
“可万一真的打起来了呢?”
“怎么会?我不是第一时间把保安叫来了?”
我忍不住笑,想起了鸡毛掸子打在车上时蒋玉龙不自禁抖动的面皮,“你好狡猾。”
季琉优也不禁笑了,嘴角一扬就暖得把太阳比了下去。“谢谢他以前帮了你。不过他给你的你已经还他了。……没什么好牵挂的,也别在把他的话当真。”
我点点头,还个笑脸给他。
我知道他说这话是特指蒋总临走前的恶言恶语。只是他不知道,父母的突然离开让我更懂得要在能够拥有的时候多珍惜一点。我不会在意那些话,我会做的只是用我能够把握的一切――爱他。
两天后我和季琉优两人对着一堆焰火,围着一大火锅过了年三十。焰火是那日出去琉优半要挟下买的。按他的道理,鞭炮虽然吓人但焰火是漂亮无害的。可是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我又怎么能任由他的兴致来?
火锅吃了差不多的时候我煮了些水果羹。
“年三十吃这个来年甜甜蜜蜜好事不断。”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盯着沉在碗底的桔瓣,不敢看他的眼睛。
“要我吃了这个?你-确-定――?”许久,我都放弃了季琉优才接过我手里的碗,闷闷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拖得老长。
我心虚。害怕他知道我在里面渗了安定剂,想再掰些什么话来说服,他已经一口一口把小碗里的东西全吃了。
没半个小时季琉优就乏得眼皮发沉坐不住了。我说这是兴奋的忙了一天太累的缘故,安慰他先睡一会儿等差不多时候了再叫他起来一起点焰火。季琉优坚持了一会儿,委实撑不住,吃了药任我馋着上了床。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我在房间里点亮十二个水果杯里各色的果冻蜡烛,让电视的声音在最小档上嗡嗡言语,听着挂钟十二声报醒及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年的最后一刻就这么过去了。
一切都像季琉优计划的这么完美和有情调,所不同的是应该一起度过的另一个人昏昏在床上入睡。
“对不起。”我对身边的季琉优道歉说。似乎被炮竹声扰,他的眉头微微烦厌的蹙起。即使是那么一点点的动作也让我不安的感受他的心跳和呼吸,突然体会叶阿姨在电话里一通叮嘱后的感叹――如果可以真是想把他藏起来算了。
担心季琉优会责怪我,但大年初一的日子偏偏又是闲着不能避开,想不出对策只能到了十二点还假寐在床上赖床。
痒痒的有一只手沿着我的腰线攀上来,找到了我的手指细细摩挲,而后耳朵边被一撮头发一下下撩拨,酥痒的我整个人不禁往后缩――正好落在个温暖的怀里。
“纽约――和我学赖床呀。”一双熠然隐隐含笑的眸子望着我。
他……不生气吗?那琥珀色的眼睛里是醇满了美酒吗?让人迷醉了。
“你要赔偿我,我们一会儿一起去新年买新衣。”
“嗯――”我模模糊糊的应了声,整个人在他的注视下像煮熟的虾米一样灼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竟没有拒绝。
购物、睡觉、看书、睡觉、看电影、睡觉、看碟、睡觉、放焰火、睡觉……还有找些棋类游戏陪终于顶不住要在床上休息两日的季琉优解闷,春节便这么懒散却又充实的过去了。
二月份,季琉优正式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叶阿姨也从英国回来了。与叶阿姨见面了好几次,但季琉优都没半点要搬回去的意思。结果是叶阿姨一边谢谢我照顾琉优,一边又带了很多东西过来。随着季琉优的私人物品越来越多,我们的同居也越来越正式。只是虽不是暂时借住两日的形式,但也不像有些人那样整天的腻在一起。早上我会给他备好早餐兼午餐后先一步去公司,晚上则无论有无加班都会一起回来,晚餐以后季琉优要求有三个小时独处作为自修时间,而夜里我们又会亲昵的互道晚安后相抵而眠。我喜欢这样亦松亦紧的相处模式,不会让自已迷失了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