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无声- 第13部分

　　薛东叙只是看着简皓，脸上神情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却还是道：「我信的过你。」



　　五月底是星艺三十年年庆，虽然简皓没再接过通告，但是邀请函还是发了一张给他。没人指望他会去，但他却穿得整整齐齐地参加了。　

　　他是来找沈屿的，想找沈屿不容易，想跟他说句话更不容易。要是齐悦在国内沈屿可能还给他三分面子，而换了简皓……回想起来一起拍《千秋》时，沈屿几乎是无视他的存在。

　　电影进行筹备阶段，定下来的第一个演员就是沈屿。戏份不多的配角，但是对于角色要求过高。国内国外的演员选了一递，还是沈屿最合适。主要是气质和长相，再加上看他出演《千秋》时那种感觉，想演出惊艳的效果非常容易。

　　但是沈屿会不会参加就真的不好说了，《千秋》是齐悦主动找的沈屿，去了三趟，他才把剧本拿去看看，满意了才来试的镜，现在就不知道现在他大少爷能不能看上眼了。

　　前前后后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沈屿的人，没有沈屿的号码，只能过来这里堵人，而且这也显得更有诚意一点。正找着手机却欢快的叫了起来，又是薛东叙的，这两年薛东叙的电话多了。但这几天好像抽风似的，一天照着三餐打，晚上还加一顿宵夜。

　　「喂……」

　　「你那里好吵，在哪呢？」薛东叙声音清和地问着。

　　「星艺年庆，我过来找沈屿。」简皓说着，又道：「我们都比较中意沈屿出演一个重要配角，就不知道他大少爷怎么看了。」

　　「沈屿啊？他是挺难搞的，你加油吧。」薛东叙停了一下，又问：「护照办好了？」

　　「今天拿到的，现在就等我和沈屿谈了之后就飞过去了。」简皓说着，沈屿是爽快人，

　　应该说他是不屑多与外人打交道。他现在只要把剧本先给他，然后再等消息，对于这种人用磨和缠，绝对是自寻其辱。

　　「不过你并没有去过美国，虽然你和林染关系不错，但是也不能太麻烦他了。我看这样吧，我找人陪你一起去，帮你打点一下日常生活，等你熟悉了再让他回来。」薛东叙用商量的口气说着。　

　　「不用了吧。」简皓说着，薛东叙的主意是不错，但他实在是一个人生活习惯了，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他有点适应不了了。

　　「你的英语还能记起来多少，我保证我请的专业人员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的不自在。」薛东叙说着，然后不等简皓说什么，又道：「晚上的时候，我把他们的照片发到你邮箱里，你挑个顺眼的。」

　　「好吧。」简皓考虑一下点头，就像薛东叙说的，他去美国最大的问题在于语言。七年前他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七年后……天知道他还能记起多少来。

　　挂了电话，再转第二圈的时候，只见门口处闪光灯一路狂闪。果然，无论何时沈屿现身都是排场大大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看的简皓都有点感叹。在旁边站着等了好一会，等沈屿旁边的人退开是不太现实了，他只是在等一人合适的时机杀过去。

　　看准机会简皓冲进包围圈，沈屿抬头看他一眼，淡道：「有事？」

　　淡淡的两个字，不过简皓绝对不怀疑，他要是敢说没事，一会回去的时候沈屿敢找人盖他麻袋。以前还真没注意过，除了工作之外，沈屿对人对事似乎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齐导有一个剧本想请沈先生出演。」简皓直奔主题。

　　「剧本交给方煦奕。」沈屿更是直接。

　　简皓点头，然后立即退开。

　　相对于沈屿，方煦奕就好找的多，在离沈屿不处的角落位置就看到方煦奕正坐着休息。

　　简皓走过去，只见方煦奕脸色苍白，一副饱受催惨的模样。简皓看的惊讶，这沈屿待人到底有多刻薄，把人折磨成这样。

　　「简……简皓……」方煦奕看他过来显得非常吃惊。

　　简皓笑笑在他旁边坐下来，本来想问问最近如何，不过看他神色多少有点问不下去。只是把剧本递给他道：「一会把这个转给沈先生，他已经同意了。」

　　「噢……」方煦奕连忙接过来，但神情显得十分慌乱。

　　「最近……工作很累吗？」简皓忍不住问，虽然探别人的隐私不好，但方煦奕实在有点奇怪。

　　「不……也不是……那个……」方煦奕说的时候多少有点口吃，看他的眼神更带着份古怪。

　　简皓不由奇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个……你最近跟薛先生还有联系吗？」方煦奕很小心的问着。

　　简皓一脸莫名，他是曾经把薛东叙介绍给方煦奕认识，但除了那次见面外，他们应该没有交集。不过他仍然回答：「我们一直在一起，怎么了？」

　　「那……那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就是……就是……薛先生订婚了……」　

　　简皓只是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脑子里空白一片。只是呆呆的看向方煦奕，好一会才茫茫然的道：「你胡扯的吧……」

　　刚刚薛东叙还有打电话来安排他去美国的事，声音还是一样的温和，行事还是那样的处处为他着想……

　　「前天的时候沈屿带我去了英国。」方煦奕努力地找着措词，一脸干巴巴地又道：「不是演艺圈的事情，是上流社会一个小型订婚宴，好像因为女方有亲人重病，没怎么铺张。不过他说要带我去见见世面。」

　　「……」

　　「而男主角就是薛先生。」方煦奕一口气说完，看看简皓神情，又立即道：「我真没骗你，我要是骗你了，就让我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当他看到薛东叙一身礼服走出来的时候，他瞢了好一会，他对薛东叙是很有印象的。简皓特意给他介绍过，这也是他认识的第一对同性情人。当时要不是沈屿拉住他，他弄不好会当场问他是不是跟简皓分手了。

　　沈屿却立即上前把他拉开了，走远了才低声道：「你想让我丢脸吗？」

　　「他……他是简皓的男朋友……」方煦奕说的有些困惑，分手了吗？应该分了吧，但是……

　　「那又怎么样，大家公子哥在外面找情人再正常不过。就算现在这位订婚的连小姐以后真的成了薛太太对这种事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弄不好还会高兴薛东叙外面找的是个男人，不能生孩子跟她的孩子争家产。」沈屿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着，又道：「没人会在意薛公子有多少个情人，只会看他是否有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太太，这就是游戏规则。」

　　方煦奕当时只是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沈屿淡漠的神情。游戏规则？他不懂什么是游戏规则，他只是知道就算是两个男人在一起也要讲唯一。娶个太太在家里放着，然后再说真心对情人之类的话，方煦奕觉得非常恶心。



　　简皓回到家的时候还是恍恍惚惚的，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缠饶着他。薛东叙订婚了？

　　订婚是个什么意思……顶不住家里的压力终于要走向主流？那这些年来了，他算是什么东西？或者说从现在开始他又算什么……地下情人？包养的小白脸？

　　也许是哪里弄错了吧，他想不出方煦奕会骗他的理由，但是薛东叙会骗他吗？这些年来了，薛东叙从来都是讲信用的，他是太忙，但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他过……好像脑子里钻进无数糨糊来，让他完全混乱起来，好一会才颤抖着摸出手机。

　　「那么晚了还没睡？」薛东叙的声音像往常一样的温和，即使在电话里都能感觉到他的温柔。

　　简皓把电话握紧，深吸口气才缓缓的轻声道：「东叙，你是不是订婚了？」

　　电话那边一片沉寂，好一会薛东叙才反应过来，慌忙道：「简皓，你听我说……」

　　对于这个反应，简皓只觉得仿佛吞了块万年寒冰在肚子里，冻得他全身都没了知觉。下意识地把手机甩向对面墙上，只听「哗」的一声摔成了两半，电话那边也悄然无声。要说方煦奕的话让他迷茫慌乱，那薛东叙刚才的话就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听他说？都订婚了还要听他说什么。我爱你，但我不能不娶她……说出这种话的男人都该拉出去活埋。在加拿大的时候拒绝和他结婚，应该是怕被人抓到什么证据吧，那时候他还天真地以为薛东叙真是在为他们以后生活努力着而感动不已。

　　这些年来了，他从来没想过跟薛东叙多么光明正大走一起。非主流的同性恋情低调就好，这样大家都省些麻烦。但是并不表示他可以忍受薛东叙娶个太太放在家里，就是做样子都不行。

　　很快的屋里坐机也响了起来，简皓直接过去拿起电话摔在地上，他不想再听薛东叙说话。解释、理由完全没有必要，人活在世上总有几分无奈，而重点则是人在无奈中的选择。他能因为爱一个男人破门而出，但他没有同样要求过薛东叙。每个人只有自己的选择，只要还在他可以接受的底线内，这些都无所谓。而现在……薛东叙已经超过了。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伤心，七年了，这就是他爱了七年的男人最后给他的，走进卧室把证件整理出来，非常庆幸签证已经下来了，再在这里待下去简皓觉得自己弄不好会发疯。只是除了证件外，简皓发现屋里他能带走的东西实在太少了，除了房子和一些家俱之外，什么都是薛东叙买的。

　　他的卡里还有点钱，是《千秋》给的酬劳，虽然当时拿到的一时兴奋花了不少，但到底还是有点的。而除了这张卡上的外外，他再没有什么钱了，当然抽屉里还有几张大钞是他平常零用的。

　　一直以来薛东叙在照顾他的生活，但他从来没有问薛东叙要过钱，当时是真觉得没必要。反正只要薛东叙有的就会给他，特意拿到自己手里也没什么意思。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还真是可笑的很，所谓物转星移，世间没什么是不会变的。

　　把屋里的东西分类整理出来，以前还真没感觉到，薛东叙留在这边的东西非常少。除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就是几件衣服，小小一个纸箱都填不满。也是，他从来没把这里当成家，怎么会在旅馆里多留东西。

　　只是自己的就真是太多了，七年时间留下太多的痕迹，他不会带走，但也不会留下来。该烧的烧了，该砸的砸了，床上的床单被褥，窗帘桌布，他一样也没放过。最后剩下的就是桌子上的笔记本，因为还要用，所以最后处理。　

　　网上订了最早的机票，还发了MAIL给林染，告诉他航班。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去美国之后也许需要你照顾一段时间，我跟薛东叙已经分手，身上钱不多。」

　　「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染的资讯很快回了过来。

　　「他订婚了。」简皓神奇的发现在自己在敲这几个字的时候手都没有发抖，该有愤怒已经表达完了，剩下的也就是伤心与失望。

　　停了好一会，林染的资讯才再次过来：「你没听他解释吗？」

　　「现在听了订婚的理由接下来要听就是结婚的理由，再然后各种各样的理由都会迎面而来。」简皓回着信息。

　　以薛东叙的身份地位情理之中的理由太多了，只要接受了一个接下来的就会源源不绝的到来。他要的只是一个两情相悦，的情人而已，不是一个天天给他解释来解释去的男人。

　　林染沉默，最后道：「我会按时去机场接你，到美国之后的事情不用担心。」

　　「谢谢！」简皓把网页关掉。

　　站在视窗看着太阳慢慢的升起，说不清是漫长还是转瞬即逝的一夜就这样过去。把该做的做完了，简皓就这样一直站到天亮，也可以说是一下子跳到了天亮。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太阳都会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爱了七年的人就得这么一个结果，看来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差。不管是难受还是悲伤，他的世界已经改变。就像他七年前从家里爬出来一样，再无归路。

　　只是那次他有去处，而这次……无比庆幸他当时接受了韩笑的建议去演《千秋》，要是当时没答应，现在就更惨。无家、无业、无爱爱，一个年过二十七的男人混到这种地步还真不是一般的悲惨。

　　二十岁那年他从家里出来，他以为薛东叙会把他失去的东西填满，只是七年后他失去的却是更多。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对薛东叙抱有太大的希望，单纯的以为只要两个人是相爱的，就会过得很好。却忘了人都活在一个现实的社会里，本身就不允许有这么多神话存在。

　　提着小包开门的时候，简皓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悲伤，七年了，回想起来他在这里等了薛东叙多久，寂寞了多久，只是好笑的是才知道他自以为的等待是完全没意义的。

　　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要是早知道薛东叙选择是结婚生子的路，最少他不用寂寞这么久，晚上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时，也不用老是念着这个男人要是在就好了。

　　只是简皓刚想往外走，一个年轻男子却是一脸恐慌的走过来拦住他，嘴里叫道：「简先生……」

　　简皓看向他，只听他着急地又道：「薛先生马上就回来了，最迟明天早上到……」

　　薛先生三个字让简皓看他的神情带了份厌恶。

　　年轻人一脸着急却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做的好，薛先生是吩咐他要注意简皓的动向，但又特别吩咐也不要特意盯着他，简皓正在盛怒之中，让他看到了更生气。只是看简皓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走了，不知道薛先生又会是什么反应了。

　　「屋里有一箱东西是薛东叙的，你搬走吧。」简皓说完继续向前走，这样也省得他再把东西寄到薛家去。

　　「简先生……」年轻急着又跟了上来，满是恳求的道：「薛先生马上就回来了……」

　　简皓停了一下，看向他道：「手机借我一下。」

　　年轻人怔了一会才迅速从身上把手机翻出来递给简皓。

　　简皓迅速拔了一个号码，很快的电话那边传来薛先生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