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只说了两个字,泪水就如潮水似的扑出了眼眶,“又剩下我一个人了……逆风,你到底去了哪儿?你这无情无义的家伙……”
随后,她忽然奋力仰着头,要把眼泪憋回去,小嘴儿细声念叨着,“我不要哭……不要做。爱哭鬼……妙妙是个骄傲的女子,不可以这样卑微地活着……逆风,你等着我,等我成仙之后,就可以找到你的灵魂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她不知道,白衣男子刚离去不久,又一个身影从院墙上翩然落下。而她自言自语的全部内容,都被这人听得清清楚楚。
☆、无谓的谣言
深秋的恭王府,张灯结彩,四处挂红。
自打恭王爷的婚期定下来,整个府邸就开始热闹非凡。不只是恭王府,甚至连王府所在的街市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须知,储君的婚事可是全玉阔国子民的大事。尤其值得民众嘀咕的是,这位储君不仅没有举行册封礼,换言之,他只是在正牌储君过世之后轮位而上的有实无名的储君,而且他还破了玉阔国帝王娶亲的规律,竟将文臣的女儿纳为正室。这就不得不引人遐想,或许当朝的皇帝在继位人选上是犹豫不决的,毕竟在宫外居住的三位皇子彼此之间年龄差不上一两岁,天知道皇上究竟属意于哪一个。
九月初六这一天,恭王府终于迎来了大喜之日。
令都城百姓遗憾的是,恭王爷的婚礼几乎跟当初草草了事的谨王府婚礼没有太大差别,阵势小得可能连大户人家的嫁娶仪仗都不如,这跟百姓们的心理预期相差得太多了。
自然,有实无名的储君在百姓心目中竖起了节俭的口碑,这是在恭王爷的预料之中的。
翌日清晨,**贪欢的贝凌云却并未多睡,早早就起身。
“今日要入宫觐见请安,你装扮得端庄一些。”语毕,毫不留恋地离开,回自己房间去更衣。
就在房门被甩阖的那一刻,榻上的女人瞬间变了脸色,一抹冷笑浮上娇美的脸庞。旋即,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人或事,眼睛里闪烁着浓郁的懊悔和怨怼。
一个时辰以后,皇宫。
向皇上和明贵妃请过安,贝凌云携苏雪嫣遵旨坐了下来。
“皇上,依臣妾所见,恭王爷和王妃真的是很般配呢!”明贵妃柔声说罢,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的金步摇。
“爱妃所言极是。”皇上难得眼含笑意,“云儿,你是否满意朕给你挑选的妻子?”
贝凌云站起,躬身施礼,“儿臣对新妃十分满意,在此谢过父皇……和明贵妃娘娘。”
皇上微笑着点头,以手势示意儿子坐下,“你满意就好。”
“虽然恭王妃初到恭王府,但是应该不会太闷吧!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与谨王妃话一话家常,倒是可以打发无聊时光呢……”明贵妃忽然提到了鱼薇音,转而看向复又坐下的贝凌云,“王爷,你可将新妃引见给谨王妃?”
未及恭王爷回复,恭王妃率先摇头,脸色迷茫,“回禀娘娘,嫣儿并未见过谨王妃。”
“昨日大婚,也未曾见过吗?”明贵妃追问了一句。
苏雪嫣一脸懵懂,“回娘娘,没有。”
明贵妃便不再说话,只看了皇上一眼,就端起茶盏,闷头品茗。
皇上出了一口粗气,“云儿,一直有人在传扬,说你将谨王妃幽禁了起来,朕始终不信,原来却是真的。”
贝凌云惶然而立,“父皇,这是没有的事,请不要听别人信口雌黄。谨王妃好歹是儿臣的长嫂,儿臣怎么会那般对她?昨日之所以没有引见新妃与其相见,实在是忙得一团糟。父皇放心,以后儿臣会让新妃跟谨王妃多多接触的。”
“好,朕相信你是个心存善念的人。虽然你哥哥不在了,但在对待谨王妃的态度上,你还是要做到兄友弟恭的。那些无谓的谣言,朕再也不想听到。”说罢,脸上现出了疲态。
贝凌云见状,赶忙识趣地跪别,得到允许之后,用力扯着新妃的手腕,疾步出了殿门。一路上,脸色沉凝得仿若嗜血的恶兽。
☆、七万枚叶子
“闲庭小筑”的院子里,一个娇俏的身影蹲在地上,将沾了泥土的枯叶捡起,用帕子擦干净,最后收集在身侧的竹篮里。
贝御风走后的这些时日,鱼薇音的脚伤已经痊愈,却没有再越墙出去游荡,——于她而言,墙外的吸引力不复之前那般强大。
那一世,民。国的官宦小姐因了容颜丑陋,终生未嫁。几乎在每个秋末,小姐都会在闺房外的院子里捡拾落叶,收集到一起之后,做成叶子标本,放在书本内。
小姐会在叶子上写许多诗情画意的词语,只有妙妙知道,那些话都是写给她的假想**的。那是个没有具体样貌的年轻男子,他体贴、温柔、稳重、内敛,是一个不在乎外貌、只追求内心共鸣的真君子,是这世上几乎不存在的一类男人。
直至小姐郁郁而终,一共在七万多枚叶子上写过情书。
当鱼薇音被孤寂侵袭之后,方体会到了小姐当年的苦楚。那一世做猫,她至少还尝过爱恋的滋味,小姐却从始至终都与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幻像恋爱、缱绻,那是何等蚀人心骨的悲凉。
不知从哪天起,她也开始去捡拾落叶,然后将叶子一枚枚压平,做成书签,并且也在上面写字,写给只能无形陪伴她、却不会言谈也无法现身的逆风。虽然不确定他若成了真正的男人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但她坚信,即便是为人,他也如做猫咪那般,是英武不凡的。
如此,她的日子竟好过起来,每日的心情都极为愉悦。
今天早上用过早饭,她又蹲在院子里捡叶子。冬天快来了,一旦落雪,叶子就会被雪水沤烂,即便捡起来也没有办法做成书签。
许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缘故,她跟“撕夜”已经能够和平共处,虽然还会惧怕,但它是被拴在那里的,她偶尔还可以跟它耀武扬威,而它似乎不屑于她的挑衅,总是以一种鄙视的态度对待她的“放肆”。她觉得它是典型的“势利眼”,不然之前贝御风每次翻墙而入的时候,它为何那般老实!
“喂,你有妞儿吗?哼,估计你这个怂样子不会有母的喜欢你……”今天的挑衅话题竟然是这个。
“撕夜”不懂,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她。
当她还想再来两句侮。辱性语言的时候,院门竟然被打开了。
没到吃饭的时间就有人开门,这可是不同寻常的事情。不过,鱼薇音并未急着站起来,依然蹲在原处,斜睨着门口的方向,观察第一个进门的人是谁。
因为视线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青色的袍子下摆,随即是一方艳粉色曳地裙裾,然后便是一件黛色长衫。这是进门的三个人,似乎在门外还有更多双脚。
一向寂寥的“闲庭小筑”,第一次这般热闹。
☆、点燃恭王府
即便院子里来了人,鱼薇音依然保持着蹲姿,低下头,仔细擦拭着手中的落叶。
“你在做什么?”冰冷的声音在斜上方响起,随后,一双团花莽靴停在她身前几尺远的地方。
她不语,依旧执拗地清理叶子。
“本王在问你话……”说着,弯下腰,扯着女子的手臂,将她拖曳起身。
“好痛……”雪雪呼痛的同时,女子重心不稳,几乎摔在了男人的怀里。
两人的身体在触碰的一霎那,他又迅速推开了她,害得她踉跄着奔出几步远,随后摔倒在了泥土地上。
“别跟本王装可怜!”男人压着嗓音,脚步似要向前迈,但最后还是稳在了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粉色身影疾步上前,扑进了他的怀里,以葱指抚摸着他的心口窝,“王爷不要动怒,消消气……”
男人蹙眉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别碰本王的身子。”
女人愣了愣,故作娇羞地后退半步,“好,王爷说不碰就不碰,都听王爷的。”
“你到底在弄什么鬼东西?”贝凌云不依不饶,低头看向快要装满的篮子。
“捡叶子……”鱼薇音揉了揉刚刚痊愈的膝盖,确定无事之后才起身,随手掸着素衣上沾染的尘土。
“捡叶子做什么?”男人踢了篮子一脚。
女子并未回答,忽然像疾风一样,猫着腰奔过来,拎起篮子,快步后退几步,站好。
男人愣愣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一个柔弱女子会有这么快的身手。
“你这该死的!到底捡叶子做什么?难道要以枯叶点燃恭王府吗?”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
女子并不解释,嗤笑一声,不屑地把目光投向别处。
得不到答复的男人不肯就此罢休,他看了看女子,旋即又望向了她的房间。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下了命令,他便迈开步子往房门走去。
“你……你做什么啊你……”女子慌忙将篮子放在地上,疾步跟在他身后,扯着他后背的衣裳,试图阻止其进门。
然,他岂能被她阻碍?
一个向后挣,一个往前行,很快,力大的他拖着弱小的她先后进了房间。
甫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桌子上码放整齐的几叠枯叶。一把甩开她,快步走到桌旁,将叶子大略地检查了一番,并无可疑之后,他又猛地拉开了抽屉。
“不——”刚被他甩脱的女子忽然尖叫着奔了过来。
可她刚走到他近前,就被他一把扼住了脖子,想要够到他,简直堪比登天。
男人随手拈起抽屉里的一片叶子,发觉上面有隐隐的字迹,便举起来,对着光,仔细辨认。终于,他看清了上面写的东西。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淫。妇!”他乜斜着被扼颈的女子,咬牙骂道。
☆、留一个全尸
鱼薇音被掐得呼吸不畅,奋力去掰贝凌云的手指,却没有收效。
“说,这个叫做逆风的男人是谁?”他恶狠狠地抖着手中的叶子,脸色狰狞得犹如困兽,逼视着她。
她想说话,可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想摇头,却动不了脖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张大嘴巴呼吸,尽量减轻因缺氧造成的窒息感。
“妖孽!克死了大哥,竟然不知悔改,还不顾廉耻地给野。男人写情信……”男人缓缓地将叶子握进掌心,揉得细碎,“难怪在‘落羽轩’的时候你会翻墙出逃,原来是有奸。夫接应的……你这该死的、不守贞。洁的女人……”
女子无法用言语解释,缺氧的症状已经出现,视线开始模糊。但她不容许他玷。污她的名声,遂,用尽力气挥舞着双手,否定他的可笑说法。
“怎么?你不承认?敢做不敢当是吗?”他将她扯到近前,面孔悬在她的上方,“你不是很有勇气吗?为何不敢承认自己的丑事呢?你若大胆承认,本王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女子的眼前逐渐昏暗起来,双臂再没有力气挥舞,但她仍旧不甘心,最后,只得不停地以唇语辩驳,希望对方能够看到。
终于,掐在她脖子上的大手稍微松了一点,有新鲜空气进。入了她的身体,眼前逐渐明亮起来。当发觉两人的距离还是那么近,她便无畏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逆风是谁?”他似乎比刚刚冷静了好多。
“一只猫。”她如实说道,声音如蚊虫鸣叫。
“荒唐!”作为警示,他又加大了力道,“人怎么会给畜生写这般淫。秽的言语?”
她痛苦地眨了一下眼睛,待到感觉他的力道又减轻,才继续解释。
“我和谨王爷没有感情、没有夫妻之实,却注定要为他守一辈子寡,葬送了女儿家的所有幸福。作为正常人,我有倾述情感的欲。望,无奈没人倾听,就只能用写的。可我总不能写给溘然离世的谨王爷吧?又不能杜撰一个不存在的男子出来,于是便想到了出阁前豢养的乖猫儿逆风,就每日里以它为倾述的对象,在叶子上述说情怀。不过是一种发泄方式,终有一日,这些树叶都是要被我烧掉的,咳咳……”一口气说完大段的话,窒息感再度袭来,不停地干咳着。
然而,她的努力辩解却没有达到期望的效果。
“鬼话连篇!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儿吗?”他的气息喷薄在她秀美的颊上,“这样的事情是常人能够做出来的吗?”
“我真的没有僭越半分……”她嗫嚅着辩解,想逃开这场无妄之灾。
男人忽然冷哼一声,“还想狡辩是吗?既如此,那你就用完璧之身来证明你的清白吧!”
☆、挨了记耳光
“什么叫做用我的完璧之身……”鱼薇音没有问完,就意识到了对方指的是什么。
之前险被贝傲霜凌辱的画面闪过眼前,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她只觉得嘴唇在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怕了?你不是笃定了你的贞。洁吗?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男人说着,将掐在女子颈上的手松开,移在了她的手臂上,拎着她瘦弱的身子,往榻边走去。
“不——放开我——”女子猛醒之后,一边拖着脚步不肯挪动一边大声呼喊,希望外面的人都能够听到,虽然不会有人来救她,但期望他念及新妃也在院子里而有所收敛。
“你真是麻烦……”男人不耐烦地止住脚步,手臂一用力,将她甩到榻上。
随后,他快步到门口,将祖义叫过来,如此这般细语一番。
鱼薇音就在这个当口摸到了枕头下面的剪刀,待祖义离开,贝凌云返身而回走到榻边,她便如迅捷的小豹子一样,手持剪刀扑向他,锋利的剪尖直逼他的咽喉。
然,就在剪刀即将触在他皮肤上的一霎那,她的手腕被他死死地捏住。
“啊——”她低呼一声,手中的剪刀应声落地。
“竟敢偷袭本王,你真是活腻了!”他的脸色眨眼间阴鸷起来,“就凭这一点,你就足以受死!但本王还会给你个机会,若是你仍为处。子之身,本王就饶你不死;若你早就跟男人厮混过,那就别怪本王不顾念大哥的颜面,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哪怕大哥再心仪于你,也不会愿意让一个淫。娃荡。妇跟他葬在一处的。”
鱼薇音听了男人的长篇谬论,觉得他简直就是个伪君子,遂大声驳斥,“你这该死的淫。棍!说这么多无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