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他嗫嚅着,一副委屈状,不肯起身。
女子实在受不了这种口吻,费力地翻过身子,怒视着跪着的人。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给我出去!”冷言冷语远比高声喝止还能表达怒火。
望着她恼怒的样子,贝傲霜如遭雷击一样愣住了,脸上的刀伤看起来更加丑陋。
这时,贝凌云再也按捺不住,一把甩开贝御风,冲到榻边,拎着贝傲霜的衣领,将他提起。
“你没听见她让你出去吗?你是聋子吗?”
说着,以蛮力扯着老三往门口走去。
老三竟着了魔一样没有反抗,只是死死地盯着女子,直到被拖出了门口。
围廊里,老二松开了老三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记住了,以后别到她房间里来!”
老三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凝望着储君,“你以为你做得比我好吗?还不是一次次伤害她?累积起来的痛比我这一箭可厉害多了!别以为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我高,大家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
语毕,搡开老二,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贝凌云被顶撞得火冒三丈,贝御风走出门来,回身阖上门板,搭着哥哥的肩膀,往角门走去。
“别跟他一般计较,今天父皇不在,凡事都由你做主,他是不敢跟你太过分的,顶多言辞上冲撞几句。”
贝凌云闷不作声,火气还
很大,只低着头,一味前行。
兄弟俩在白桦林里待了好一会,这才回了园子。
几乎一整个白天,三个皇子和两个王妃都闷在自己的房间内,连午膳和晚膳都是让宫人们分别端到各位主子的房间里去。
然,暮色降临之后,不安分的角色们都窸动起来。
最先出动的是淳王爷。
掌灯时分,他便出了房门,如鬼魅一般窜进了恭王妃的房间。
随后,房间里的蜡烛便熄灭了。
如果走到窗前仔细倾听,会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辱骂声和女人的吟。叫声,——那是贝傲霜对储君的辱骂和苏雪嫣对心仪男人的夸赞。
攒了一天的怨气,终于在入夜之后得到了发。泄,三皇子的欲。念并非来自于对恭王妃的倾慕,而是源于怨恨。其实在很多时候,怨恨和愤怒足以激。起男人的欲。望,还有紧张和失望等负面情绪,同样能够令男人想要欢。爱。
古今中外,男子皆是如此。姑娘们,大家要放开眼界,那个与你恩。爱缠。绵到想要死在你身。上的男人,未必真的爱你入骨,总有那么一两个渣男或者自私鬼,把一些天真善良的姐妹当作了发。泄的对象。
题外话,多说了,言归正传。
同样窸窣着窜到别人房间的,还有昕王爷贝御风。
“你怎么又来了?”这是女子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她正百无聊赖地打着绳结。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那好吧,不叨扰了……”他作势转身。
“少装腔作势!回来吧!”明知道他根本不会走,她还是“善良”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他便走到榻边,坐在了她身侧。
“还在跟老三生气?”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通红的苹果,放在她手上。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这次被误伤才怨恨他……”不想再提起曾经险遭凌辱的事情,低头摩。挲着红苹果。
他读得懂她的内心,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讨厌!”嗔怪着抓住他的大手,在一根指头上咬了一口。
“还说我是野。狗,我看某人才是狗。狗呢!成天只会咬。人……”望着指头上淡淡的牙印,他取笑道。
她便又扯回他的手指,报复性地再咬了一口,却瞥见了他手腕上的咬伤,便局促地松开了他的手。
“喏,这是你给我盖的印鉴。”索性把袖子挽起,让她好好看一看她的杰作。
“别把我惹毛了,当心我给你全身盖章。”她“凶残”地扣着贝齿,“咯咯”作响。
一句话,便让男子心。猿意。马起来。
“咳咳……”他赶忙用咳嗽来掩饰慌乱,然后随便想了一个话题。
“你为了救二哥而受了箭伤,想来再回到恭王府,他对你的态度就会好很多了。他今天能来探望你,就是个很好的征兆。”
女子却不屑地摇头,“我看未必。他不还是照样叫我妖孽吗?那种人,怎么可能对别人好!”
“人家来看你,你却回了一句‘还活着’,换做任何人都会心里不舒服啊!”他实话实说。
“有什么不舒服的,我本来就活着嘛……”明知自己没有理,却还是不服软地咕哝了一句。
他无奈地摇头,又摸了摸她的头。
“主人家才会这么摸自己的猫猫狗狗呢!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小狗了啊?”不满地嘟囔道,顺便回摸了他的头。
岂料,他却立刻严肃起来。
“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头、女人的腰,这是不能乱。摸的!”
女子做出惊愕的表情,“哈?那么严重吗?如果摸了会怎样?”
男子绷紧了脸上的肌肉,看起来义正言辞,“如果摸了,就要负责任!”
“负责任?”她嗤笑一声,“我又没有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干嘛对你负责任!”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该这么说,遂,吐了吐翘舌。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怀上了我的孩子,我就要对你负责任,是吗?”他竟不打算放过她,追问了这么一句。
☆、冬狩风波⑧
十日后,盛大的冬捕开始了,这也是此次冬狩的最后一个环节。
过去的十来天时间里,王爷们身上的伤已然养得差不离,唯有淳王爷的脸,看起来依旧伤痕累累难以愈合的样子。御医们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还是没把握将他的俊脸挽救回来。
谨王妃的箭伤还没有痊愈,但不影响坐卧行走,偶尔在园子里散步,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到白桦林里走一走。这其实都要归功于昕王爷所赠的金创药,自然,别人是不知晓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女子的筋骨照比其他弱女子强健许多。
否极泰来的王爷王妃们当然不能错过一年一度的冬捕,就连开捕仪式都聚得齐全。
开捕仪式是在“衔月湖”旁的空地上举行的,这是几百年延续下来的传统绪。
参与冬捕的所有成员虔诚地祭祀过湖神,皇上一声令下,冬捕正式开始。
随后,围场内专管冬捕事宜的“鱼把头”指挥猎手们将渔网撒入事先开凿好的冰洞内,渔网沉入湖水,等候鱼儿游入患。
将所有的渔网都下到水下之后,是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的,等着鱼儿入网,然后再找准一个时机起网,将鱼儿悉数捞上来。
下网是个技术活儿,需要掌握水流的速度和鱼群的游动方向,没有经验甚至是经验不够的人都做不了这个,围场里的“鱼把头”是整个玉阔国数一数二的捕鱼高手,在他的带领下,每次捕捞都能有丰厚的收获。
“衔月湖”每年冬捕打上来的鱼个头都不小,因了用的是大眼渔网,小鱼都能够钻出去逃生。而这些收获到的大鱼,一小部分留待宫中御膳房所用,一小部分赏赐给亲贵和当朝官员,剩下的大部,会分发给贫穷的百姓,让他们也尝一尝皇亲贵族们享用的食材,从而笼络民心。
渔网全部下到湖底,“鱼把头”来禀报皇上,据他判断得出的结果,这网鱼得傍晚时分才能起网,主要是缘于冰面下水流缓慢,鱼群游走得也就慢了许多,进入渔网需要多半天的工夫。
遂,皇上下旨,全部人等自由活动,待到下午收网的时候再齐聚“衔月湖”。
众人稀稀拉拉地坐上轿辇往回走,唯独鱼薇音,慢悠悠地在湖边转着。
天气虽好,终究是冬季,她又箭伤未愈,丫鬟便碎碎地劝着,希望她赶快坐上轿辇回园子去。
“你,坐我的轿辇回去,取一张厚毯子送来。”女子推了丫鬟一把,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冰面。
那么大的一张网下到湖底,不知道要抄上来多少条鲜美肥嫩的鱼儿呢!此时此刻,鱼姑娘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就连口水都被这念头给勾了出来,频频地咽着。
“王妃,您要毯子做什么啊?”眼看所有主子的轿辇陆续离去,丫鬟焦急起来。
“让你回去拿你就赶紧回去,再犟嘴,就禀报恭王爷,说你伺候不周,让他把你遣出恭王府,变卖为贱。奴,到时候你就被带到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给粗。鄙的、肮。脏的苦力们做老婆,一年就得生一个孩子出来,三五年后,你屁股后就跟着一群娃娃,嗷嗷喊你娘亲,用不上十年,你就得像厨房的六婶那么粗壮……”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嘴巴爆豆一般说着。
还没听到“三五年后”,丫鬟就已经飞奔着上了轿辇,催促着轿夫们快速离开。
偌大的湖畔,就剩下了鱼薇音一个人。
整个“衔月湖”就像一面硕大的银镜,在太阳下泛着光芒,灼得女子眯起了美眸。
“哟呼——”她忍不住将双手放在嘴畔,对着广袤的湖面吼了一声。
做猫咪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水,什么江河湖海深潭小溪水沟子,都是她最讨厌去的地方,甚至就连下雨天她都不喜欢。
令她郁闷的是,她最喜欢的美食偏偏生长在水里,这也就注定了,她不可能亲手去擒获那些摇头摆尾游来游去的鲜鱼们。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抓鱼的好机会,她岂能就此放过?
就算鱼儿游入渔网需要时间,她也要在这里等着,冰天雪地又能怎样,都敌不过捕鱼的乐趣。到时候,她要亲手抓一条最大最肥的,从除鳞、剖肚,到入味烹制,直至盛在鱼盘里,全部工序都由她自己来做。
犹豫了好一会,她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冰面,却没料到,并非她想象的那么光滑。
试着走了几步,便大胆起来,在冰面上快走着,偶尔滑出去一段,享受小冒险带来的乐趣。
大约快到湖中心的时候,一个捕鱼洞映入她的眼帘。
她在猜测,现在是不是已经有鱼儿钻入了渔网,便一步步挪到了洞边,蹲下身子,往湖水里瞄着。
湖水虽然清澈,实则深不见底,她累得眼睛都花了,也没能看见鱼的踪影。
又蹲了一会,女子遗憾地起身,准备返回到岸边去等候丫鬟来送毯子。
然,就在转身的一霎那,脚下打滑,娇小的身子划了一道弧线,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捕鱼洞。
初入湖水,她没有感觉到恐惧,只是觉得冷了一下。
待到反应过来,这才手脚并用扑腾起来,并且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
可只喊了两声,就开始往水中沉去,水压之下,无法呼吸,窒息感袭来。
她张了张嘴巴,有水灌进了肚子里,再想呼吸,又有水冒进了鼻子里。
几口水下来,胃腹胀痛,肺内憋闷得快要炸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看见了一条红色的大鱼,它悠然自得地游向了她,且停留在了她的面前,以打量的姿态斜睨着她。
“救……”她想求救,奈何根本说不出话来,一大口水又灌进胃里,耳朵在压力下逐渐蜂鸣。
蓦地,她看见红鱼张着嘴巴冲她笑了起来,那是得意的笑,就仿佛它等了好久,才看见她将要沉尸湖底。
这一瞬间,她竟释然了。
“我吃了那么多鱼儿,注定了要葬身在你们的世界里,这是报应吧……”她在心里呢喃着,眼前的红鱼逐渐模糊。
黑暗笼罩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线光亮出现在眼前。
当她睁大眸子望向前方,不禁湿。了眼眶。
“逆风,是你吗?”
黑黄相间的猫儿冲她微笑,“妙妙……”
“逆风,你到底去了哪儿……我一直寻不到你……”泪珠一颗颗滑落面颊,伸出手去,想要拥抱逆风。
“妙妙……”逆风停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不再靠近,只是叫着她的名字,淡然微笑着。
女子忽然把心一横,眸子里填满了坚毅,“逆风,我不要求救,我马上就溺水死掉,陪你一起……”
逆风摇摇头,“傻瓜,你不会死的!我在你身边保护你,你怎么可能死掉呢?我要帮你成仙,实现你的梦想……”
“不,我不要做猫仙,我要跟你在一起,现在,马上……”她伸出小手,想要摸逆风的脸,却没能够到。
逆风往后退了两步,“不要任性,妙妙要做逆风的骄傲……”
“不……做人太累了,我不要坚持了,我要跟你在一起……”鱼薇音虚弱地叫喊着,“你不可以这么残忍地把我扔在人世间……”
“你要相信,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逆风的影像不停地向后退着,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逆风——”女子凄惨地叫了一声,眼前再度黑暗起来。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最后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是一道紫色的光芒,带着期冀,透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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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二月,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闲庭小筑”里的花花草草都冒了绿,更有那早开的迎春,已经绽放出了嫩黄色的花朵,将春。色洒满了整个院落。
正赶上晌午时分,系着碎花小围裙的俏儿从厢房的浣洗间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大盆湿衣裳,来至晾衣处,一件件抖开,搭在竹竿上,并随手抻开了褶皱。
“汪汪汪!”门口狗窝里的“撕夜”忽然窜出来,对着大门狂吼几声。
俏儿甩了甩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朝门口走去。
没等走近,大门便开了,青色身影走了进来。
“拜见王爷!”俏儿屈膝行礼,旋即侧身让路。
“嗯。”男人点点头,脚步未做停顿,“还是老样子吗?”
“回禀王爷,是的。”小丫鬟跟在身后,碎步匆匆。
“你忙你的吧!”冷漠地吩咐道。
俏儿应了一声,继续去晾晒衣裳。
男人快步走到房门口,停顿了片刻,才“吱扭”一声推开门板,迈步进入。
屋子里比外面冷清了许多,但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同于脂粉味道,也不是花香,是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