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形。皇上每天日理万机,政事太过繁忙的时候,没有精力眷顾后宫,接连几天不碰妃嫔。
那时候,孔蜜儿不觉得怎么样,——皇上不碰她,也没有碰别人,姑且让他好好歇一歇,再来她宫中的时候,必是生龙活虎的。
这一次,她却禁不住心里没底,毕竟寿诞上有过那么一点小插曲。
今天一早,她还在榻上熟睡,——昨天晚膳时喝了一点小酒,这一觉就睡得十分踏实。
然,不要命的闯宫者还是壮着胆子跪在了她的床榻前。
“娘娘——,奴。才有要事禀报……”
没人敢替中年太监通报,他便直接来至主子榻前。
果然,妇人十分不快地睁开了双眸。
宿醉正难受,头昏脑涨之下,还被人吵醒,这愤怒是可想而知的。
“该死的,吵什么吵?”孔蜜儿揉着太阳穴,瞥向下跪者。
“回禀娘娘,皇上好像病倒了!”太监不敢耽搁,急促说道。
他的任务就是做明贵妃的眼线,迟报是死,闯宫也是死,但总归后者会死得没那么难看,而且,还有可能因为及时禀报而逃过一劫。
“什么?”孔蜜儿听罢,愣了一霎,这才腾然坐起。
“娘娘,皇上应该是在寿诞的当天就病倒了……”
“怎么没人告诉本宫呢?”受了刺。激,头更疼了。
“消息隐瞒得很好,除了薛瑞和专门照料皇上身体的御医,其他人并不知晓。”
“那你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孔蜜儿的酒意已经醒了大半,只是头痛欲裂。
“娘娘不是让奴才密切关注皇上的动向吗?最近两天,皇上不仅不上朝,就连以往每天定去‘筱云台’的习惯都间断了,所以,奴。才觉得这件事实在蹊跷。奴。才无法接近皇上的寝殿,就只能从薛瑞身上下手。终于,奴。才发现薛瑞偷偷地抱着皇上的寝衣哭泣、喃喃自语,如此,便判断皇上病倒了。”
“就这些?”似乎嫌证据不够。
“目前就是这些。”太监预感到自己将要遭殃,顿了顿,继续开口,希望借此表现自己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娘娘,这样猜测总不是回事,您不如试着去皇上寝殿看一看……”
“你以为你能想到的事情,本宫就想不出吗?问题是,要如何才能进到寝殿之内……”
妇人果然觉得太监尚属可用,没有追究他的冒失之罪。
中年太监骨碌着眼珠,“娘娘,莫不如先斩后奏吧……”
“如何先斩后奏?”明贵妃挑着细眉,倨傲地问道。
就算再没有主意,她也是主子!
主子怎么能让奴。才小瞧!
太监赶忙动着膝盖,往床榻边凑了凑,说出自己的想法。
随后,梳洗过后的孔蜜儿便冲到皇上的寝殿,强行闯入。
“皇上,臣妾做恶梦,梦见皇上龙体有恙……”
“皇上,请让臣妾看您一眼,然后随便皇上惩处……”
“皇上,臣妾实在惦记您……”
妇人一边哭着喊叫,一边在寝殿内寻找。
薛瑞竭力阻拦,却挡不住肆无忌惮的女人。
终于,孔蜜儿在龙榻上看见了皇上的孱弱身影。
如此,便有了她痛哭流涕哀求皇上看她一眼的那一幕。
“朕很疲累,只想好好歇息。”贝崇德沉声说道,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于他而言,睁眼还是闭眼都没有分别。
“皇上,您还好吗?臣妾梦见您不好了……”妇人继续做出关切的神态。
“朕很好。”
“可是……”
“不要可是了,回你宫里去吧,需要的时候,朕会传召你过来。”对妇人从未有过这样冷冽的口吻。
“臣妾担心您……”妇人的心里已经肯定了中年太监的猜测,她听得出,皇上的气脉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然,男人不想再理她,不仅眼睛不睁,连嘴巴都闭得严严实实的了。
薛瑞看不过眼,上前来躬身立在妇人面前,“娘娘,请您先行离开吧!皇上一有传召,老奴即刻去回禀娘娘。”
孔蜜儿怒望薛瑞,碍于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便忍住了辱骂。
瞪了一刻,向榻上的男人屈身施礼告辞,随后,莲步出了寝殿。
“她走了吗?”听见门声的贝崇德终于睁开了眼睛。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干涸的眼瞳内还有帝王特有的凌厉气势。
“回皇上,娘娘走了。”薛瑞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榻上的男人沉吟片刻,“十日之后,分别传召御风、傲霜和凌云,进宫来伺疾。”
大太监怔了怔,“皇上,请恕奴才多嘴,为何不是现在,而是十天之后呢?”
“朕的病情要再隐瞒十日。十日之后,就算朕咽了最后一口气,也可以瞑目了……”轻叹着,闭上的了眼睛。
薛瑞听了,即刻跪下,“皇上,您洪福齐天,一定可以度过这次劫难。”
“薛瑞,你跟着朕不是一天两天了,朕的身体如何,你跟朕一样清楚!能够熬过四十五岁的寿诞,已经是个奇迹……”三天的内心煎熬,他已经看开了很多事情。
“皇上……”薛瑞的眼泪又出来了。
“好了,不要再难过了。”忽然瞪大双眼,就像根本没有盲一样,语气也恢复到了之前的不容置喙,“朕要去‘筱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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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来临,鱼薇音结束了观望,揉着僵酸的脖子,在房间内伸展筋骨。
“笃笃笃!”
富有节律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女子随口问道。
俏儿现在被她骄纵得越来越不注重礼数,想来敲门的人一定是苏管家,可她还是问了这么一声。
没有应答。
“笃笃笃!”
敲门声持续传来。
“进来吧!”鱼姑娘索性让对方进门来。
如果是昕王府内不会说话的下人来敲门,想来就算她问上一万次,也未必能够得到答复。
反正昕王府不比恭王府,绝不会有人暗害她。
“笃笃笃!”
敲门声不疾不徐。
女子的火气腾了起来。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轴啊……”嚷嚷着走到门口,用力扯开。房门。
然,看见对方的那一刻,话音戛然而止。
“是……是你啊……”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地触了触额头,“有事吗?”
门外伫立着的白衣男子紧紧地抿着唇,不肯出声。
“有什么事吗?”盯着他的玄色鞋尖儿,又问了一句。
他仍然不说话,专注地看着她的俏脸,有点贪婪,与平素的沉稳劲儿相悖。
“如果没什么事……,就离开吧!”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纤手推着门板,后退两步,准备关门。
然而,就在两扇门即将阖上的时候,玄色的鞋子插在了门缝中间。
☆、多事之秋④
鱼薇音抬头望去,透过门板缝隙,看见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发愣的当口,房门再次大开。
女子下意识后退,却打了一个趔趄。
就在将要摔倒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男子一个“海底捞月”,挽住了她的柳腰。
时间在这一霎那定格,四目相对之下,两个人的脸色都绯红起来钿。
男子的气息越来越沉重,脸膛也逐渐向下压着。
终于,棱角分明的唇印在了娇艳欲滴的唇上,两双眼睛在这一瞬间几乎同时闭上。
经过了一百年那么漫长的时间,他们终于分开来匝。
男子揽着女子,助她站直了身子。
然,她却依旧被他禁锢在怀中。
女子的脸儿更加红润,比得上熟透的番茄。
贝御风爱极了她这副模样,言语已经表达不出他的心境,遂,用力搂着她的脊背,把她压向坚实的胸口,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
直到女子将要窒息,挣扎着把头探出来。
“好难受……”她呢喃着,眼神迷离。
“还想躲我吗?”他终于开口说话。
一句话,问到了女子的苦楚。
她强硬地想要推开男子,却被他抓得更紧。
“你逃不掉!”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字字坚定。
“这个,你说了不算!”她执拗地用粉拳捶打他的胸口,想要离开。
“这一次,你休想逃!”
他说的这一次,不是现在,而是从现在开始。
鱼薇音怔了一霎,美眸里渗满了水雾,“你说的不算!”
“告诉你,在这件事上,只有我说得算!”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仿若海水,“你觉得你逃得了吗?”
“逃不了也要逃!”对逆风的承诺又在她脑海里翻腾。
男子的怒火燃烧起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是,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她不管不顾地吼叫着,也不怕会招来旁人。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他的大手将她的小脸固定住,令她与他对视,“来,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讨厌我!”
女子一时语塞,转而闭上眼睛,大声喊起来。
“我讨厌……”
只说了三个字,嘴巴就被再度吻住,只能隐隐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当他再一次离开她的唇瓣时,她的浑身都没了力气,只能瘫软地伏在他的怀里。
“还敢说我讨厌吗?”嘴唇擦着她的发丝,低声问道。
她沉默片刻,扁了扁嘴,“还说……”
然,压低的声音透着没有底气。
“再说一次?”贝御风的大手伸向了女子的臂下,两个指头做搔挠状。
“啊——”尖叫声从女子嘴巴里传出,旋即,娇小的身子好像触电一般。。
男子用一只手禁锢着她,搔痒还在进行中。
“说,我讨厌吗?”这个时候,他可不愿意有君子风度。
“讨……,啊——”再也说不出连贯的语句,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笑声,宛如银铃,清脆可人。
“来吧,告诉我,还讨厌我吗?”望着娇笑的女子,贝御风继续沉声问道。
“咯咯……,你……,啊哈哈……,你欺负人……”
“对,我就是欺负你了!”他终于停止了挠痒,第三次吻住她的唇。
这一次,完全是惩罚性的亲吻。
攻击性的行为激起了女子内心深处的情感,终于,她做出了回应。
察觉到的一霎那,男子的内心惊喜得几乎欢腾起来。
结束了缱绻的亲吻之后,鱼薇音变得乖了许多。
两人相拥而立,站了好一刻。
“我懂你的心。”贝御风倏然说了一句。
女子懵然抬头,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我懂你的心。”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心……,”垂下小脑袋瓜,“我的心你怎么会懂?”
“如果你放不下他,就让他住在你的心里,我不介意!”
一句话,说出了男子对女子最深沉炙热的爱。
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够允许自己深爱的女子心里想着另外一个男人?
除非他爱她入髓,除非她是他的性命,否则,便是绝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面对男子的承诺,女子依旧垂着头。
看似没有反应,实则心里已经地动山摇。
“不管你的前世如何,也不管你的来生怎样,我只要你这辈子做我的女人!”终于说出埋藏了好久的话,说完,怅怅地叹息一声。
女子还是缄默。
“告诉我,你要我……”这六个字,填满了太多的东西。
著名女作家张爱玲女士曾经说过,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儿来。
此刻的贝御风,就是卑微到了尘埃里,只期待着怀中的女子给他一点阳光和雨露,让他的爱开出花儿来。
鱼薇音终于抬头。
然,未及她开口说话,木头楼梯上便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王妃,您猜我看到了什么?”俏儿欢快的声音正在逼近卧房。
女子的美眸里投射出哀求的目光,小手攥着男子的衣裳,轻轻扯了扯。
男子唇角微翘,脸上现出坏坏的笑,旋即摇头,不可动摇的样子。
“你……”她嗔恼地想要挣脱,却是徒劳的。
俏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出现在围廊里。
女子急得直跺脚。
在俏儿踏上最高一级台阶的时候,男子倏然放开了女子,且后退两步,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王妃……”俏儿站在围廊里,看见昕王爷,赶忙福礼问安。
“你看到了什么?”昕王爷好似兴趣浓厚,竟与小丫鬟搭茬。
俏儿第一次与昕王爷有正面接触,没有任何准备,登时囧在那里。
“王爷请回吧,我稍后就去大厅用餐。以后这样的小事由管家通知即可,不必王爷这般费心。”女子冷静下来,淡然对男子说道。
“好,本王就在大厅恭候谨王妃!”贝御风竟然很是配合,说完就离开。房门口,下了“穹楼”。
直到下楼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女子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莲步进了房间。
俏儿见状,跟进门来。
“王妃,您猜我看见了什么?”又问了一遍。
“什么?”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看见‘瀚庭’后面的屋子里有一只虫……”
女子听了一半,就打断了婢女的话,“这个时节,任何一间房子里都有虫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那不是一般的虫子!”俏儿做出毛骨悚然的样子,“那是一只超大的潮虫……”
听闻这些,鱼薇音一下子想到了坠落井底之后的事情。
“超大潮虫?究竟有多大?”她急切地抓住俏儿的肩膀追问道。
俏儿还以为王妃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叙述起来便更加起劲。
“有……这么大!”比划出了一个圆圈,“就好像一只小龟!”
“带我去看看!”女子扯着婢女就往门口奔去。
“王妃,您别去了,那里是禁地,管家不让任何人靠近的。”说着,畏首畏尾地偷瞄着女子,“我也是实在好奇,偷偷溜去看到的。”
“管不了那么多!”鱼薇音豁出去了,拉着俏儿下了“穹楼”。
当两个姑娘家蹑手蹑脚来至“瀚庭”后的一处房门口,鱼薇音便用指尖蘸着唾液,在窗户纸上润湿了一个小孔。
透过空洞,女子往屋子里看去。
空荡荡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