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空洞,女子往屋子里看去。
空荡荡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她看向一个角落的时候,目光再也无法挪开。
——硕大的潮虫正趴伏在角落里,啃噬一块湛绿的苔藓。
“是你吗?”她呢喃出声。
才出口,就被俏儿用锦帕掩住了嘴巴。
“嘘——!”四处探瞧一番,转而将嘴巴俯在主子耳畔,“王妃,这里是禁地!”
女子点点头,拿开丫鬟的手,又往房间里看了一会,最后,才在丫鬟的拉扯下离开。
才走没多远,就遇见了苏管家。
“王妃,王爷请您去大厅用餐。”躬身对女子说道。
“有劳苏管家了!”女子点头回应。
随即,三人一同往大厅走去。
进了门,女子不得不停在了原地。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叫人不知所以然。
——一张四方桌子前,男子正襟危坐。桌子很小,刚好能摆下四道菜。
“王妃,您请吧!”站在门外的苏管家躬身指了指主子的方向,似乎并不打算进到屋子里。
俏儿已经跟着主子迈进了门槛,没走两步,就被苏管家扯住了手臂,一把拎到门外去。
“苏管家,你这是做什么?”俏儿不满地质问道。
“主子用餐,下人们都要在门外恭守。这是昕王府的规矩。”言外之意,你来了昕王府,就要守规矩。
果然,用规矩压制婢女是最为合适的,她只能投以愤怒的目光,却没敢再迈步回到屋子里去。
随后,苏管家将房门关阖,垂手立着,随时等候吩咐。
大厅内,鱼薇音远远地站着,迟迟不肯走近饭桌。
“怎么?我会吃了你吗?”贝御风并不急于让女子来至他的身边。
她已经来了昕王府,他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感受到他想要传递给她的东西。
“好笑吗?”她漠然问了一句。
“不好笑你就赶紧坐过来!”男子斜睨着她,“用我帮你走过来吗?”
软绵绵的威胁。
女子却不得不照做,她对他的性格有一点点了解,那就是,他平素并不苛求什么,可一旦他想要做到一件事情,那么,就算再难做的,他都能够出色完成。
坐在餐桌前,麻烦随之而来。
这个桌子实在是不够大,他们两个只要将手肘支在桌面,两人就近在咫尺。
即便她努力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还是跟他拉不开距离。
“昕王府没有再大一点的桌子吗?”她倏然开口问道。
“有,可我不喜欢。”能够与她近距离接触,他自然喜欢这样的设施。
要知道,苏管家可是寻遍了昕王府,才从仆役房里找来了这么一个小巧的桌子。
“既然要用餐,那就开始吧!”不待主人提箸,客人先行拿起筷子,在自己比较喜欢的菜肴上倾注注意力。
男子笑了,微微向上翘的唇角呈现少见的可爱神色,“别急,我先敬你一杯,欢迎你来家里。”
是“家里”,不是昕王府,这就让人感觉到了温暖。
然而,鱼薇音断然拒绝了他的邀请。
“实在抱歉,我不能喝酒。”透着不留余地。
这下,轮到男子发难。
“跟二哥能喝酒,为何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呢?”
“谁说我跟他喝酒了?”蹙眉问道。
“你当着众人的面说过,他知道你喝酒之后是什么样子,难道不是跟他一起喝过酒吗?即便不是,至少也说明他看到过你喝酒……”分析得滴水不漏,不容反驳。
“他是看见过我喝酒,不过却不是我与他一同喝酒,而是误喝……”女子不知道该从哪儿解释,她觉得,只要把事实说出来就够了。
“哦?”男子摸了摸鼻翼,“既如此,你就再误喝一次吧!”
“不要!”她当即拒绝。
要知道,那一次喝酒,她差点丢掉小命。
宿醉的第二天,还被贝凌云抓去逼问“偷。人”的事情,这就给那次误喝烈酒增添了更不愉快的印象。
“如果我非要你喝呢?”天晓得他怎么忽然间变得如此固执,脸色也冷凝了起来。
“我不喝,你还能硬灌吗?”女子的倔强劲头也跟着卯足,与对方硬碰硬。
“好,你别后悔!”说罢,仰头将杯中的水酒喝光。
女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心说:后悔?不喝酒有什么可后悔的?喝了酒才要后悔一辈子呢!
然而,男子的下一个动作却叫她又羞又恼。
——他的手臂倏然越过桌子,勾着她的雪颈后方,拉近彼此的距离,然后,他的唇便居高临下地贴在了她的唇上。
与此同时,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口中流出,渗进了她的嘴巴。
未及意识到进到嘴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已经点了她的穴道,液体便顺利地进到她的喉咙,一路下行,最后落在了胃里。
当他嘴巴里所有的液体都转移到了她的胃里、两个人的唇瓣分开之后,火烧火燎的感觉便将她侵袭了。
这时候,女子才反应过来,他喂给她的,是刚刚被他喝到口中的烈酒。
“你……”真想骂他几句,脑子却不听话地混沌起来。
这一大口酒虽然不及上次喝的那么多,可度数却比那一杯要猛烈得多。
“看样子,对待你只能来硬的,如此,你才会乖乖听话。”他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你这个无赖!”鱼薇音摇了摇头,想摆脱眩晕感,结果却晕得更厉害了。
“好吧,既然你喜欢叫我无赖,我就彻底无赖给你看!”拿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随后,又强行将烈酒送入了女子的胃里。
“你!”鱼薇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男子。
接着,她凭借冲劲儿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口奔去。
逃!
此刻,女子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逃走。
她知道男子是不会伤害她的,——若是他有害她之心,之前就不会屡次舍命相救。
鱼薇音怕的是她自己!
她怕自己一旦酒醉,便会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暴露出来。
可是,站起之后只奔走了两三步,她就觉得双腿不受支配。
第四步的时候,一个趔趄,直通通地扑倒在了地毯上。
☆、多事之秋⑤
只走了几步,鱼薇音就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因为地毯厚实松软,没有感觉到疼痛。
当她想爬起来的时候,玄色的鞋尖儿便出现在了眼前几尺远的地方。
仰头望去,男子已经矮下身子。
“疼吗?”没有扶她起身,只是轻声问着。
女子扁嘴,点头,并不言语鹿。
“为何要逃?”索性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伸手拈起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在修长的指间绕弄。
“头晕……”半阖上美眸,红润的唇翕动着,“想睡……”
“很难受吗?”一想到她的醉态曾经被别的男人看到过,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刺着心脏。
趴伏在地毯上的小人儿没有回答,眼神儿迷离着,纤纤葱指抬起,奔向男子的额际,放肆地描画他的飞扬剑眉。
男子岿然不动,任由带着馨香的指尖在眉梢划过,细细的痒意爬满了他神经。
“挑衅我,是吗?”明知她是醉的,却忍不住问道。
小人儿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话,手臂擎在半空,顾自翻了个身,仰卧在地毯上,微微扬起下颌,倒望着男子的脸。
这个角度看着,他的唇瓣成了最吸引她的地方。
不待多想,便将手指挪在了他的唇上。
男子的唇略微硬朗,触摸上去感觉不到柔嫩,但线条十分明快,这让女子很感兴趣。
顺着他的唇线,指尖一路前行,描绘着轮廓。
“知不知道,你在玩火……”他喃喃着,握住了她的手腕。
“好看……”她的口齿已经不甚清楚,说完两个字,眼睛更是阖得严严实实。
两人保持着僵持的动作,好一会,他才将她抱起。
然,并未出门,而是走向了里间。
穿过大厅里侧的水晶珠帘和月亮门,再走几步,推开。房门,便是一间雅致的屋子。
里面除了一张雕花木床,再无他物。
这里本是为昕王爷微醺之后暂时歇息所准备的地方。
房间是每日都有人来打扫的,见不到一丁点的灰尘。
床榻是木制雕花的,漆成了紫檀色,很大,四周围挂着奶黄色的幔帐,卧具是一水儿的天蓝色,整体格调是清新的。
贝御风将素衣女子轻轻放在榻上,脱掉了她的素色绣鞋。
“唔……”小人儿“嘤咛”着,翻了个身,趴在了榻上。
“你这样,无异于惹火上身……”坐在榻边,将身子悬在她的上方,温柔地抚摸着垂落在脑后的青丝。
女子没有动静,感受不到男子的心潮。
坐了一会,贝御风脱掉了莽靴,上了床榻,躺在女子的身侧。
与她的距离近到了几乎为零,他的心开始狂跳不止。
心里腾起的东西越来越狂热,他努力想要压制,结果却适得其反,火焰反而愈演愈烈。
犹豫了片刻,大手终于袭上了她的小蛮腰。
只轻轻地搭在上面,触电一般的感觉瞬间将他包围,蹙眉之后,闭上了眼睛。
女子匀称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中,富有节律的声音很有安抚性,终于能够稍微平复心里的热火。
躺了好一会,近乎处于老僧入定的状态。
再度睁开眸子的时候,咬牙跃起,下了床榻,穿好靴子。
背对女子站了好一会,贝御风强令自己迈步离开,虽然步伐是迟疑的。
如果再面对女子,他一定无法控制住自己。
曾经有多少次在烛光下凝望着她的美颜,他都是强压住内心的冲。动。
现在,她已经住到了他的家里,那些曾经困扰他的约束和牵绊已经荡然无存。
阻力不在的情况下,他很可能做出什么来。
在她还没有彻底打开心扉的时候,他不可以违逆她的心意,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地与他共度今生,而非借着酒精的作用,满足一时的身体需要。
有一点,他很清楚,——即便简单的身体满足,也只有她能够给与,别的女人,根本无法走进他的眼睛,更不要说心里。
走出里间的时候,男子身体里的热火已经完全熄灭,眼神又恢复到了沉稳干练的样子。
回到餐桌前坐了片刻,望着空空的酒杯,陡升悔意。
天晓得为什么她每次都能够激起他的邪火!
事后回想起来,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做,他却已经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
“二哥说得没错,果真是只妖!一只吃人心的妖儿……”喃喃自语过后,他站了起来。
门外还有人在候着,一顿晚餐总不能吃一个晚上,还是要去知会一声的。
打开门板,未及苏管家上前,俏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问询。
“昕王爷,我家王妃呢?”
“你家王妃喝醉了……”男子淡然回答,却把目光投在了管家身上。
苏管家是什么人!
即便门外的灯笼光线有点阴暗,可主子的一个眼神儿过来,他就已经了然于心。
“俏儿姑娘,既然王妃已经醉了,就让她在大厅里间歇息吧……”苏管家上前来,挡在了正要奔往大厅的婢女身前。
俏儿却不肯妥协,硬要进去看谨王妃。
“奴婢是王妃的贴身婢女,王妃歇息的时候,奴婢是不可以不伺候的……”
苏管家又望了主子一眼,转而看向婢女。
“俏儿姑娘,这样吧,你去看一眼,若是王妃已经入睡,是不宜再叫醒的,莫不如就让王妃暂住在这里;如果王妃能够叫醒,那就劳烦俏儿姑娘照顾王妃回‘穹楼”去休息。”这个建议合情合理。
俏儿当即同意。
当她走到烛火摇曳的里间时,看见主子正酣睡,便不得不退出门来。
就算她再肆无忌惮,也要谨守婢女的本分,在很多事情上,是绝对不可以越矩的。
门外的主仆还在等待,见俏儿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两人便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俏儿姑娘,如何?”苏管家明知故问。
“王妃睡着了,奴婢先告辞……”没有得到昕王爷的允许,就快步回了“穹楼”。
“王爷,宫里似乎有异动……”待到婢女走远,苏管家压低了声音说道。
贝御风紧锁眉头,“是父皇的身体出了问题?”
“目前并不知晓究竟是什么事情,内线还在打探。”
“既如此,就静观其变吧!”略显疲累,回头凝望着通往里间的月亮门。
“王爷,您还好吗?”苏管家担忧地问道。
主子在他心目中一向是无所不能的,眼下却因为一个女子而伤神,这叫他不解、彷徨。
“本王很好。”贝御风收回目光,“任何人等不许进入大厅,违者,杀无赦!”
苏管家低下头,“是!”
随后,昕王爷离去。
管家望着主子的伟岸身影,怔忡了一会,才关好了大厅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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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祈华殿。
明贵妃坐立不宁地在大殿内走动,惶惶不安的样子。
稍后,儿子贝傲霜从外面走了进来。
上次龃龉过后,母子俩再没有相见。
今天母亲传召儿子前来,他可是硬着头皮进的宫。
“母亲大安!”躬身施礼。
“紧要时刻,不必拘泥礼数!”做母亲的一把扯着儿子,往内室走去。
进了内室,将房门紧紧关好,这才开口说话。
“你父皇可能时日不多了……”并未有那种将成为新。寡的女人该有的伤心和惊惧,白脸上满是凝重。
淳王爷怔了一下,“母亲,您能确定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吗?”
“十之八、九!”妇人扬起下颌,眯着眼睛,“要早作打算了!”
皇上那边突然出了状况,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暗杀寡。妃的行动只能暂缓。
相比较天下大变而言,除掉谨王妃那个“眼中钉”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若是她做了皇太后,还用得着费尽心思去刺杀一个前太子妃吗?不过是一道懿旨就能解决的小事。
明白母亲传召他的缘由,贝傲霜倏然感动起来。
想到之前跟母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