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二人前来晋见湖主,禀明经过,属下十年前投效本帮,是属下师父引介给湖主的,属下仅
是师父的记名弟子,这位楚兄弟,乃是师父的唯一传人,属下可以生命作担保,楚兄弟绝非
奸细,而且今晚这事,显系有人预作安排,设好了的圈套,楚兄弟二人都在这里,湖主不妨
听听他们述说经过,就知此中必有阴谋……”
他没说出师父是谁,那是因为湖主知道的,他不愿旁人知道他的来历。以湖主和绿袍神
君数十年交情,他说楚玉祥是神君唯一传人,就可证明楚玉祥绝不会是奸细,这话只有湖主
一个人听得懂的。
坐在右上首前排的总管许常胜冷哼一声道:“此事本来就是预有安排的阴谋,湖主,人
证、物证俱全,何用再听奸细狡辩?”
英无双听得气道:“你说我大哥是奸细,你这人果然不是好人,早知这样,我大哥就不
该救你的了,该你去冻死好了。”
许常胜大喝一声道:“小子,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嚷乱叫?”
英无双道:“你可以说话,我就不可以说话?”
敖如山平静的道:“丁总堂主,你叫他把经过说出来。”
丁盛应了声“是”,回身道:“楚兄弟,你只管把经过说出来。”
楚玉祥站起身,抱抱拳道:“在下楚玉祥,他是我义弟东方英,这次原是路过太湖,才
来找丁大哥的。”
敖如山问道:“你们从何处来?”
楚玉祥道:“裴家堡。”
敖如山道:“你是替裴盟主祝寿去的?”
裴三省当选江南武林盟主,太湖帮自然知道了。
楚玉祥应了声是。
敖如山又道:“你这义弟是何来历?”
他只问英无双来历,不问楚玉祥。是因为了盛已经说过楚玉祥是绿袍神君的唯一传人
了。
楚玉祥道:“东方兄弟是裴盟主的义子。”
敖如山又道:“你说路过太湖,是要往问处去?”
楚玉祥道:“镇江。”
敖如山问道:“去镇江何事?”
楚玉祥道:“晚辈义父东海门闻天声,遭贼人杀害。在下艺成下山,立誓要替义父母报
仇,此去镇江,就是为了重开东海镖局。”
那坐在敖如山边上的窈娘听了楚玉祥的话,她蒙面黑纱后面,一双眼神闪动了一下。
敖如山道:“好,你说下去。”
楚玉祥就把自己赶到雪堰,在茶馆中遇上胡管事,由他准备船只,登岸时天色已黑,由
两个青衣汉子手提灯笼引路,进入山腰一座宅院,由看门的汉子把自己两人领入东厢,详细
说了一遍。
熬如山道:“许总管,你都听到了?”
许常胜道:“这是他一面之同,岂可相信,雪堰茶馆管事胡老规因办事不力,已于三月
前调职,离开雪堰,现在的管事姓刘,根本不是胡管事了,因此他说胡管事派船一节,就不
对了。”
英无双道:“太湖四面环水,我们总不能插翅飞过来吧?”
许常胜冷笑道:“太湖虽然四周环水,外人插翅也飞不进来;但你们二人潜入太湖,有
本帮手握大权的人物作内应,别说只有两个人了,就是有两百个人,一样可以用船只悄悄接
运过来了。”
他口中“本帮手握大权人物”,自然是指总堂主丁盛了。
敖如山道:“你指称总堂主丁盛勾结外人,图谋不轨,可有证据?”
许常胜道:“属下是有人前来告密,先前也不置信,但经事实证明,却又不能不信,所
以只好向湖主报告了。”
丁盛怒声道:“许常胜,你有什么证据?”
许常胜冷冷的道:“总堂主不会等着瞧吗?”一面回头道:“田副总管,带人。”
坐在他身后右首的田副总管答应一声,起身走出,回入之时,身后跟着一个人走入,那
人身穿青衣劲装,但生相猥琐,一看就知是个小人。
另外还有两个青衣劲装汉子各人提着一只半人来高的大麻袋走入,放下麻袋,便自退
去。
那人一直走到许常胜面前,躬着身道:“小的见过总管。”
许常胜道:“刘老三,这两个麻袋是你偷偷送上得仁堂去的,是不是?”
刘老三连连躬身应“是”。
许常胜道:“当着湖主,和在座本帮负责老哥们,你说,是什么人叫你把这两上麻袋送
上得仁堂去的?”
刘老三望望湖主和两边的人,神情显得十分惶恐,讷讷的道:“小的……小的不敢说,
说出来的,小的就没命了。”
许常胜道:“你只管说出来,是什么人支使你的,不用害怕,自有本座替你作主。”
刘老三迟疑了一下,才蹑孺的道:“是……是李堂主
他说的李堂主,是外三堂朱雀堂堂主李万里。
坐在丁盛后面的李万里一张深沉脸色为之一变,倏地站起身道:“刘老三,你是本堂的
人,胆敢胡说八道?”
许常胜道:“李堂主,在湖主面前,你这般吆喝证人,是问道理?”
丁盛一摆手道:“李堂主,此人就是一个月前,派他出去办事,他以假赌手法,诈骗乡
人钱财,给本座查到,要你严办的刘老三么?”
李万里应道:“属下当时按帮规打了他二十棍,不想他竟然挟嫌诬告……”
丁盛道:“由他去说好了。”
李万里应了声“是”。
许常胜道:“刘老三,当时李堂主和你说了些什么话,你一字不许遗漏,说出来让大家
听听。”
刘老三道:“李堂主是今天午后交代小人的,说是总堂主交代的,把这两只麻袋务必在
黄昏前送上得仁堂去,后来小的又要张得标同去,那得仁堂看门的王阿七看到咱们二人去
了。只问了句是总堂主送来的么?小的两人点点头,他就要咱们放到大厅左右两边,咱们就
回来了,小的去向李堂主覆命,李堂主就赏了小的和张得标一人二十两银子。”
敖如山道:“李堂主,这刘老三说的,可有此事?”
李万里身躯一震,急步越众走出,朝敖如山面前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属下该死,
这是总堂主吩咐的,属下不敢不遵办……”
丁盛听得心头大怒,喝道:“李万里,我吩咐了你什么?”
李万里续道:“总堂主临去南昌之前,曾和属下说过,咱们太湖帮如今只是一个江湖帮
派,和从前的大湖帮在性质上已经完全不同,但官方却一直把咱们视作乱民,咱们纵然不去
作官,但也犯不上背上杀头罪名,总之,这问题就出在得仁堂上,前代英雄,每人都有一段
抗清起火的历史,写成小传,藏在阁上,咱们为本帮着想,应该把它毁去……”
丁盛怒极,大喝道:“李万里,你真是一片胡说。”
敖如山道:“丁总堂主,你在老夫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丁盛躬身道:“属下不敢。”
李万里续道:“总堂主还说,他当了湖主,属下就是总堂主。昨天晚上,总堂主以飞鸽
传令,要属下,一、准备两麻袋硫磺火硝,派人在今天黄昏前送到得仁堂去。二、派船去雪
堰接运两个叫楚玉祥、东方英的青衫少年到大龙山去,属下一时糊涂,但请湖主从轻发
落……”
敖如山一手捋着白髯,望着丁盛微微出神,他想不到一手培植的人,竟敢做出这等叛帮
灭祖的事来!
丁盛眼看自己手下的堂主;平日自己待如手足,居然在湖主面前捏造是非,出卖自己,
心头也十分气恼,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湖主一缕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丁盛,忍耐
些,今晚不但老夫处境极危,本帮也可能发生极大变故,因此老夫要护卫武士点你和楚玉祥
二人穴道之时,你要叮嘱他们不可反抗,一起押下,静观其变。”
丁盛听得一怔,举目看去,只见敖如山朝自己点点头。
丁盛眼看今晚形势,显然是许常胜别有图谋,因为自己是湖主得力助手,故而藉机先剪
除自己,这一想,就朝楚玉祥以传音入密说道:“楚兄弟,事情有变,你和东方兄弟切不可
反抗。”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敖如山身躯颤动,冷冷一笑,气愤的道:“丁盛,老夫和你记名师
父有数十年交情,他把你引介到本帮来,这十余年来,老夫把你提升到总堂主,待你可谓不
薄,你居然作出这等叛帮的事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你还有何说?”
突然目光一抬,沉喝道:“来人,你们把总堂主和姓楚的二人给老夫一起拿下,点了穴
道,押到一边去。”
他喝声甫出,站在大厅两边的八名青衣武士口中答应一声,就有四个走了过来。
丁盛大声道:“湖主,属下……”
二名青衣武士不容他多说,一指点了他穴道。
楚玉祥早已暗中通知了英无双,他们一个练成“太素阴功”,一个练的“九阴神功”,
是不惧穴道受制的,因此也并不反抗,任由二名青衣武士点了他们的穴道,把三人押到大厅
左首站定。
许常胜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顺利,脸上不期飞过一丝得意之色。
敖如山朝站在一旁的李万里(方才他出来作证,在丁盛没被拿下之前,他不敢回座)摆
手道:“你回去坐下。”
李万里答应一声,回到椅上坐下。
敖如山沉痛的道:“丁盛叛帮有据,现在大家讨论一下,应该如何处置?”
许常胜道:“湖主圣明,丁盛勾结外人,叛帮有据,律应处死。”
陆上总巡迟来福道:“属下觉得许总堂说得极是,本帮以忠义传帮,这等不忠不义之
徒,理应处以极刑,以警效尤,而伸帮纪。”
水上总巡竺天生道:“湖主,属下觉得了盛虽有叛帮行为,但他似乎并未承认,应该先
予收押,另外再把胡管事、刘管事,以及运送两人来至大龙山的船只水手,一应传讯之后,
确定罪名,再作议处,还有就是姓楚的和姓东方的二人,如何和丁盛勾结,他们是奉何人指
使,纵火得仁堂之后,又有什么图谋?也应问个清楚,因为据姓楚的自称是东海门的人,姓
东方的又是裴盟主的义子,是否属实,也须经过调查,才能处置,不然,岂不无故开罪了东
海门和裴盟主?”
敖如山心中暗道:看来竺天生倒不是他们同党!
许常胜笑道:“竺总巡这顾虑原也极是,但这却不是问题,现在有徽帮卢老大在本帮作
客,他刚从裴家堡来,对这两个小子说的是否真实,一问便知。”
楚玉祥心中啊了一声,忖道:今晚之事,课然是卢寿同煽惑的了。
就在此时,突见两扇厅门开处,一名青衣武士匆匆走入,朝上躬身施礼道,“启禀湖主
许总管、得仁堂忽然起了大火,延烧极为猛烈……”
管理得仁堂,是许总管之事,所以他要向湖主和许总管二人报告。
敖如山听得身躯一震,怒声道:“他们果然在得仁堂纵火!”
许常胜倒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但这是他的职责,不得不霍地从椅上站起,哼道:“这还
得了!”
话声未落,只见四个人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这四人浑身都是血迹,每人身上至少也有五六处剑伤!
全厅的人看得不由猛然震惊,迟来福和竺天生二人身不由己霍地站起!
因为这四人,两个是巡山四猛中人,两个是巡湖四雄中人。他们因湖主正在主持会议,
陆上,水上,就由他们四人负责,如今他们全挂了彩,而且伤势不轻,这不是很明显的已有
强敌庄境了吗?
竺天生一下掠到他手下两人身边,问道:“寿兄、滕兄,水上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姓寿的道:“方才有一艘大船驶近本山,属下看是本帮的船,正待间话,那知
船上突然闪出两人,剑法十分凌厉,属下二人不是他们对手,正好遇上沈、关二兄,(巡山
四猛之二)上来接住,但仍非对方之敌,属下等人都已身中数剑,只得退下,敌人只怕……
很快就会追来……”
竺天生问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姓寿的道:“不详细,属下看到的只是两个蒙面年轻人,但一手剑法,十分辛辣……”
竺天生目光一掠,说道:“迟老哥,咱们出去看。”
只听一个冷清的声音从厅门外传了进来:“咱们已经来了。”
随着话声,大步走进四个人来。
这四人果然脸上都蒙着黑纱,一式天蓝长衫,腰系长剑,只要看他们步履轻稳,举止潇
洒,年纪不会大大。他们进入议事厅之后,却向左右两边分开,就站停下来。
接着从门外抬进来一顶轿子,四名抬轿的汉子就在入门处放下轿子,分站四角,垂手肃
立。轿前悬着两盏六角宫灯,每面灯纱中间都贴着一朵紫红玫瑰花。
会议厅本来相当宽敞,但这顶软轿当门停下,双方的人面对面,倒似和湖主分庭抗礼,
你占了北首一半,我也占了南首一半。
这一刹那,厅上静寂得几乎坠针可闻!
敖如山见识广博,眼看对方只来了四个年轻人,一顶软轿,就如入无人之境,深入太湖
帮腹地,自是有着惊人之艺,只是心头暗暗纳罕,轻咳一声道:“你们夜入太湖帮,所为何
来?”
只听软轿中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就是湖主敖如山了?”
敖如山在江湖上声名极隆,数十年来从没有当面直呼他姓名的人,闻言不觉沉笑一声
道:“不错,老夫正是敖如山,阁下什么人,既然到了太湖帮,那也不用再装什么神秘了,
请下轿奉茶。”
“不用。”轿中人道:“我只是奉命来接太湖帮的,湖主此时退出太湖,实力上策。”
敖如山怒笑一声道:“阁下奉命前来接管太湖帮?奉谁的命?阁下是何身份?难道就凭
你这句话,老夫就把太湖奉上了么?”
轿中人冷冷的道:“我奉谁之命,你不用知道,不过我是好言相劝,听与不听,全凭湖
主一言可决。”
敖如山道:“老夫听如何?不听又将如何?”
轿中人道:“湖主离开太湖,你太湖帮的金银可以任你取走,你有花朵般的侍姬奉陪,
可以邀游名山大川,傲啸山林,颐养天年,难道还不够么?”
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