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达转身往后进走去。
阮传栋道:“爹,你老人家暂且歇怒。”
一面朝白圭子抱抱拳道:“白圭道长,查总镖头遇害,和东海镖局昨晚有一位李镖头被
人假扮陆总镖头以‘阴手’击成重伤,丁盛丁老哥等人追踪贼人,在石马庙地窖中救出六个
敝师弟,人还在昏迷之中,方才咱们探视正在昏迷中的六个师弟,刚走出大厅,又发现昨日
有人投保放满珠宝首饰,现变成了血淋淋一颗人头的锦盒,讯间在天井两厢值日的向镖头,
据说就在咱们从二进走出的前一刻工夫,看到陆总镖头出门而去,但陆总镖头明明和家父等
人在第二进探看昏迷不醒的六个师弟。正在查问之际,诸位就进来了,此事正是贼人的一石
二鸟之计,希望大家能够冷静处事,因为双方因误会闹成僵局,正是贼人挑拨离间的成功,
一旦翻脸成仇,绝不止一二个门派,纠纷易起难收,还望道长和宁前辈不可意气用事,如能
双方合作,追查凶手才是上策。”
严铁桥目光注视着杜永手上捧的锦盒,喝道:“杜永,你手上这个锦盒中放的就是人头
吗?”
陆长荣道:“不错,咱们方才刚刚发现的。”
严铁桥道:“拿来让咱们瞧瞧。”
陆长荣道:“杜管事,让他们看好了。”
总镖头这么说了,杜永只得捧着锦盒送到严铁桥面前。
严铁桥并没去接,只是伸手揭开盒盖,这一揭不由得脸色大变,惊怒交迸,颤声道:
“果然是总镖头!果然是你们取来了!”
他这两句话出口,双环镖局来人刚刚平息下来的情绪,登时又提了起来。
“哈哈!”宁乾初猛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人已虎的站起,悲愤的道:“陆长荣,你还
有何说?”
阮传栋道:“宁前辈息怒,晚辈刚才说过,这锦盒放置在大厅桌上,已被贼人掉换
了……”
“‘住口!”宁乾初喝道:“小婿人头就在东海镖局之中,人证物证俱在,尔等尽耍嘴
皮子,狡辩又有何用?”
严铁桥双手捧起人头,目含泪水,切齿道:“总镖头英灵不远,血债血还,今天若不血
洗你们东海镖局,严某誓不为人!”
陆长荣怒哼一声道:“你要如何一个洗法?”
宁乾初喝道:“老夫先劈了你。”
抬手一掌朝陆长荣劈了过来。
陆长荣闪身避开,浓眉一竖,怒声道:“好个不明事理的老匹夫,东海镖局还不是你们
撤野的地方。”
阮伯年站起身道:“宁老哥住手,此事经过确是如此,你我相识数十年,老哥怎么还不
相信兄弟的话吗?”
宁乾初大笑道:“阮老哥,你为东海镖局撑腰,是因为闻天声是你的女婿,但被东海镖
局杀害的查遂良乃是宁某的女婿,宁某不找东海镖局,还找谁去?”
阮伯年道:“冤有头、债有主,陆长荣就在东海镖局,阮某可以保证他绝不会逃走,不
过杀害令婿之事,确有贼人居中移祸,企图挑起两家火拼,老哥暂请息怒,大家坐下来研讨
研讨,如果凶手确是长荣,兄弟自会把他交给老哥处置,这样总可以吧?”
“好吧!”宁乾初气呼呼的坐下,说道:“阮老哥还有什么说的?”
严铁桥双手捧着查遂良的首级,正待往锦盒中放去,目光一注,盒底还有一张字条,这
就回头道:“商兄,你把盒底的一张字条取出来。”
商鼎依言走上,伸手从盒底取出一张沾了不少鲜血的字条,口中念道:“以头示警,限
三日内收歇,否则血洗双环镖局。”
严铁桥把首级放入锦盒之中,目光一抬,朝陆长荣喝道:“陆长荣,咱们如果不来,你
大概要派人把锦盒送到双环镖局去了?”
陆长荣作色道:“严铁桥,你说话最好小心些,方才阮老爷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只
锦盒,原是一个姓何的昨日下午前来敝局投保的一盒饰物,已由杜管事收入柜中,刚才却在
厅上出现,而且里面已换装了一颗人头,咱们还未看清是谁,诸位就进来了,在下怎么会派
入送到贵局去?”
严铁桥道:“这张字条上难道不是你的口气?”
阮伯年洪声道:“你们要这样扯下去,那就永远说不清了,宁老哥,兄弟不妨再告诉你
一件事,昨天早晨,城南兴隆客栈一个伙计送来一份贺礼,也是一只锦盒,和这一只一模一
样,但打开来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兄弟门下大弟子卞长根的首级,兄弟此次前来镇
江,带来了八个劣徒,因为东海镖局此次复业,纯系为了对付一个叫做江南分令的贼党神秘
组织,八个劣徒没有住到镖局中来,就是为了便于在外面侦查贼人行踪,那知八个劣徒不知
如何,全被贼人所劫持,失踪已有两天,直到昨晚才从石马庙地窖中救出六人,至今不省人
事,如果照你们的说法,三劣徒何大复为你们所擒,那么大劣徒卞长根遇害,他的首级岂不
是你们送来的了?”
宁乾初听得一怔,说道:“还发生了这许多事?”
阮伯年沉哼道:“这些事情,难道还是阮某捏造的不成?”
就在此时,京见林仲达陪同丁盛,裴允文、楚玉祥一同从后面走了出来。
丁盛是太湖帮总堂主,大家自然认识。丁盛朝白圭子、宁乾初等人拱拱手道:“白圭道
长、宁前辈,严老哥请了。”
他一指裴允文说道:“这是北峡山裴盟主的公子裴允文。裴盟主在东海镖局复业那天前
来道贺之后,因东海镖局人手不够,才奉命留下来帮忙的。”
一面朝裴允文道:“裴兄弟,这位是武当白圭道长,这位是八卦门名宿宁乾初前辈,这
位是双环镖局副总镖头严铁桥严老哥。”
裴允文一一拱手为礼。
白圭子、宁乾初也一一答礼,他们听说裴盟主要他儿子留下来替东海镖局帮忙,这就是
说东海镖局还有江南盟主裴三省撑腰!
丁盛接着又道:“兄弟也是奉敖湖主之命,留在这里权充一名镖头,帮几天忙,原想过
上几天,镖局人手够了,就可以回去,“那知东海镖局才一复业,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事
故……”
白圭子和宁乾初心中暗道:“原来东海镖局还有太湖帮敖如山在背后支持、方才差幸没
和阮伯年翻脸,否则倒真是牵连极大了。”
丁盛没待他们开口,接着就以阮老爷子八个门人失踪,昨天早晨有人送来锦盒,一直说
到李云在南门外一处松林,被假扮陆长荣的人以“阴手”击伤,自己和楚玉祥几人去兴隆客
栈,跟踪何金发,在松林受到贼人袭击,如何在石马寺地窖救出六人,至今昏睡不醒,阮老
爷子、陆长荣退出二进,在厅上发现锦盒,值日的向镖头前一刻看到陆长荣出门而去,及至
打开锦盒,又发现一颗人头,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接着笑道:“白圭道长、宁前辈,现在总该相信昨晚前去双环镖局杀害查总镖头的凶
手,应该是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就是假扮陆兄的贼人了,他昨晚在松林设下埋伏,原
以为足可把咱们几人除去,自然足以削弱东海镖局的力量,没想到埋伏失利,咱们追到石马
庙去,因而一计未成,又生一计,假冒陆兄前去双环镖局,杀害查总镖头,又带去了一个何
大复,他自己逃走,把何大复留下来,让双环镖局把他逮住,好向东海镖局兴师间罪,他又
带着查总镖头的首级,潜入东海镖局,放人锦盒之中,正好那时大家都在第二进,他又扮成
陆兄模样,就是被镖局中人发现,也不疑有他,才可以扬长出门,这一来正好挑起双环、东
海二个镖局互相火挤,不仅两个镖局,若是一旦引起争执,只怕牵连到就不止一两个门派
了,此事全由江南分令一手制造的事端,希望大家不可中了贼入挑拨离间之计才好。”
他这一席话,分析得极为详尽,也听得白圭子和宁乾初两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丁盛说得当然不会是假话,东海镖局复业,主要是为了替闻天声
夫妇复仇,根本和双环镖局没有利害冲突可言,陆长荣也不可能去协逼查遂良关歇镖局。
就算退一步说,陆长荣有这样的心意,但只要看今天的东海镖局,名义上陆长荣虽是总
镖头,但有阮伯年坐镇,陆长荣也未必全能自作主张。何况还有丁盛、裴允文等人,分明是
替东海镖局助拳来的,绝不会帮助陆长荣争夺地盘,那就更没有杀查遂良的理由。
何况听丁盛所说,昨晚东海镖局出动了不少人手,镖局之中,只有阮伯年、陆长荣等几
人留守,陆长荣也确实无法分身赶去双环镖局。
宁乾初是老江湖,这么一想,觉得凶手果然另有其人,不觉得看了白圭子一眼,才颔首
道:“这档事既由阮老哥、丁老弟等人出面作证,依兄弟之见,咱们不妨暂且按下,追缉凶
手的责任,在东海镖局是为了洗刷陆总镖头的清白,在双环镖局是要替查总镖头报仇,谁都
要尽一己之力,不过兄弟有一句话,这也是阮老哥方才说过的、如果凶手确是陆总镖头的
话……”
阮伯年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兄弟负责把长荣交给你们处置。”
“好!”宁乾初站起身道:“白圭道兄,目前咱们就只好这样决定了如何?”
白圭子颔首道,“但凭宁老施主作主。”
阮伯年道:“宁老哥,小徒何大复,如果确是帮凶,兄弟自会亲自缚送双环镖局,目前
就请把他留下了。”
宁乾初回头朝商鼎。孙逛生二人说道:“你们放开他。”
商鼎、孙逖生两人依言放开了何大复。
何大复举步朝前跨出,忽地双足一软,张口呃了一声,突然口喷狂血,扑倒地上。
陆长荣、阮传栋同时闪身抢出。阮传栋俯下身去,陆长荣伸手在他身上一摸,再探探他
胸口,说道:“阮大叔,他心脉已经停止了。”
阮传栋听得一呆,站起身目光抡动,喝道:“是什么人暗算了三师弟?”
阮伯年目毗欲裂,狂笑一声道:“好,好,果然好手法,在阮某面前,暗下毒手,那是
存心和咱们鹰爪门过不去了?”
商鼎、孙邀生两人骸然相顾:“也给怔住了。
严铁桥抗声道:“咱们若要杀他,昨晚就当场把他格杀了,何用在此时此地,宁前辈已
经答应放人之际,还把他杀了?”
这几句话的工夫,何大复脸上渐渐发黑。
丁盛道:“阮老爷子,看情形何兄极似中了毒药暗器致死的。”
阮伯年道:“传栋,你仔细看看,他是被什么暗器袭中要害,竟有如此歹毒?”
阮传栋答应一声,再次俯下身去,丁盛也跟着走上,和陆长荣一起蹲下去,三人仔细看
了一阵,依然找不到丝毫痕迹。
楚玉祥道:“陆大叔,这好像是极细的毒针所伤,何三叔衣衫背上有一个极细的针孔,
你撕开他衣衫看看,也许可以找得到暗器了。”
阮传栋凝足目力,还是看不到针孔所在,心中暗暗惊异,依言嗤的一声撕开何大复背后
衣衫,只见尸体全身发黑,背后正中间一圈更是呈现紫黑,紫黑中心,有一点细如针尖的小
孔,如非目力极强的人,极难发现,但却找不到毒针。
丁盛咦道:“毒针好像已经被人取下了。”
陆长荣道:“也可能深入体内。”
阮伯年道:“你们肯定大复是中了毒针致死的么?”
丁盛站起身道:“此种毒针细若牛毛,只要看他中针的周围,有巴掌大一圈紫黑,可见
此种毒针,剧毒无比,见血封喉,自然是中针致死的了。”
阮伯年怒哼一声,目含厉芒,掠过白圭子、宁乾初等,沉声道:“传栋、长荣,你们给
我搜。”
这位鹰爪门的掌门人已经忍无可忍,不惜和武当派,八卦门抓破脸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已极明显连白圭子、宁乾初的身上都要搜了。
宁乾初听得脸色微变,嘿然道:“阮老哥怀疑兄弟是射杀令徒的凶手吗?”
阮伯年切齿道:“今天到东海镖局来的人,都有嫌疑,自然都要搜!”
白圭子身为武当八子之一,平日一向以名门大派自居,颇有骄矜之气,方才和阮伯年几
乎闹翻,后来明知阮伯年说的不虚,心中也不无快快,此时冷冷的接口道:“连贫道也要搜
吗?”
阮伯年大笑一声道:“白圭子,你以为武当八子,就搜不得,武当派就没有歹徒吗,今
天第一个就是要先搜你。”
话声一落,立即接着道:“传栋、长荣,你们只管过去给我搜,谁敢顽抗,只管给我就
地格杀,一切后果,均由老夫一力承担。”
白圭子气得脸色铁青,骼的一声从肩头撤出长剑,怒笑道:“阮伯年,贫道还没把鹰爪
门放在眼里。你口出大言,可要试试贫道的长剑……”
他话还没说完,突听有人接口喝道:“好个杂毛道士,东海镖局也有你发狂的份儿?”
一道人影随声飘飞而来。人到、声到、掌到,一记轻飘飘掌势,朝白圭子迎面拍了过
去。
白圭连人影还没看清,就觉一道森寒的冷风迎面涌来,他究竟是武当八子中人,发觉掌
风有异,赶紧使了一式,。移风换位”,闪身避开,心头不觉大怒,沉声喝道:“阴风掌!
你是东海镖局的人吗?”
这发掌之人,正是英无双,闻言哼道:“我当然是东海镖局的镖头了。”
白圭子仰首笑道:“很好,东海镖局果然藏垢纳污,拉拢旁门异派,那当然要和咱们为
敌了。”
英无双睁大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白圭子长剑一指,喝道:“多言无益,你亮剑。”
英无双披披咀道:“亮剑,杂毛道士,本公子剑下,只怕你走不出十招。”刷的一声,
抽出青霓剑来。
白圭子方才被她一掌逼退,已是大失颜面,此时听她说自己走不出十招,不觉气往上
涌,怒笑道:“你敢小觑武当派。”
英无双披咀道:“武当派有什么了不起,不信你试试看?”
阮传栋因白圭子语气之中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心头有气,自然不会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