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苏小玉惊诧地瞪大了眸子。
丁不一将他在小酒店里听到的关于贺金鑫的阴谋,说了一遍。
苏小玉听后,并不感到惊惧,却是淡淡的笑道:“他决不会得逞的。”
“为什么?”这一回轮到丁不一惊诧了。
一个弱小的风尘女子有什么办法抗拒总兵公子横暴?
苏小玉沉静地道:“因为无论他出多少银子,他也进不了暖春阁,小女子在万花搂有约,不接见自己不愿接见的客人。”
丁不一心中对她顿生几分敬意:“如果贺金鑫一定要强行入阁呢?”
苏小玉笑笑,笑得坦然而凄凉:“我会血溅楼堂,以死相矩。”
丁不一默然无语中掀起一股巨浪。
苏小玉的话,无异于一块巨石投入他心底的深潭,使他去老于山学剑的决心更加坚定。
一个风尘女子尚且有如此信念,何况自己堂堂的桃花园少主?
良久,苏小玉又开门道:“请问金公子为什么要救小女子?
是为了石亭之遇,还是心生恻隐?”
丁不一凝视着窗外的冷月,良久,坦然回答道:“为了一位为我而死去的女人,你长得很像她。”
苏小玉脸上露出一比苦涩的笑。扣弦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凄凉的呻吟。
暖春产陷入一片静默中,冷清的月光映着曳红的蜡烛,气氛隐隐令人窒息,也令人暗感不安。
丁不一柔声道:“苏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你豪华舒适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难言的痛苦,能告诉我吗?”
苏小玉起身将丁不一请到小圆桌坐下,斟上一盅酒,然后缓缓落坐向他讲叙起自己的身世。
原来苏小玉的娘是杭芳春楼的歌妓,当时在江南十大艺妓中名列榜首,比此时的苏小玉还要红上十倍,她娘也是只卖艺不卖身,所以在芳春搂十年,接客逾千,仍保持清白身子。
后来她娘遇上一位风流公子,一见钟情,坠入情网,献出了贞操,风流公子走时,答应一年后来接她娘去京城,不想她娘已怀上身孕,九个月后生下苏小玉,自己却因为产后大出血去世。不满月的苏小玉则由巫三娘抱来了宝座万花楼……
丁不一听罢苏小玉的悲惨身世,不觉转声长叹。
人生悲欢苦乐,为何总是悲多于乐,苦多于乐?
长叹之余,他心中民思恬,从苏小五的身世中,实在是看不出她与小贞或是自如水有任何关系。
苏小玉哨着泪水道:“金公子,我已厌倦了这种强颜允笑、忍羞含辱的生涯,只想脱下歌衫,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丁不一瞧着他,沉思她娇填怯弱的样子比白如水更增几分楚楚怜人之态。
苏小玉秀目陡现异采,娇躯微微颤抖着道:“我能在你心目中替代那位死的女人吗?”
他心中顿起一股热浪,排山倒海地涌上脸膛。
此时,阁楼门传来了万花楼丫头惶急的呼喊声:“金公子!
金公子!”
丁不一扭头转同向阁门,“出什么事了?”
苏小玉脸色凝重了,沉声道:“进来。”
引丁不一入竹帘的两名丫头,同时闯入阁楼房。
“金公子!不……好了……”两丫头慌张地说道。
丁不一截口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两丫头了口气,相互看了一眼,一丫头道:“四金太子带着许多兵丁来了,正在楼堂打砸东西,老板娘叫您快去。”
苏小玉站起身来:“我去。”
丁不一抖袖站起,伸手按佐苏小玉肩头:“有我在,对付这种人,还用得着你去?”
苏小玉担心地道:“这位四金公子专横跋眉,凶恶已极,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丁不一胸有成竹地道:“你放心好了,我有办法对付他。”
丫头催促道:“金公子快去吧,否则他们就会打到这里来了。”
苏小玉关切地道:“你要小心。”
丁不一笑笑:“你就在此等候佳音吧。”
丁不一大步走出暖春阁,口里高声叫道:“金小江,买卖来了!”
“哎”余小二从隔壁小房中钻出,嘴里嫡咕着:“小王八猪崽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刻来,真扫兴……”
丁不一瞧着匆匆忙忙的余小二,抿唇一笑:“包袱。”
“唷!”余小二转身钻人小房,须臾,背着绣花缎小包袱,急步追上。
丁不一带着余小二掀开珠帘,出现在万花楼楼栏上。
楼堂一片狼籍。桌椅全被打翻,有几张已经破碎,立在壁角的大瓷瓶成了碎片,楼梯口的栏木也被打断九根。
贺金鑫横怒目站在楼堂中央,他身旁站着龙日昭和常桂山,身后站着四名头戴铁盔,身着战服,手执大砍刀的将领。
堂门丙两队全副武装的长枪兵下,呈一字队形展开。
堂门外,两队一蹲,一立的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着楼堂。
这架势像是正镇兵以在向万花楼正式交战。
留在万花楼里的漂客和妓女都被赶到了楼堂左手,塔挤在一起。不知是因为衣裳单薄,还是害怕,这些人大多都在发抖。
贺金鑫决心要让这些人看看,他是如何收拾金沧海这小子的。
巫奋不顾身娘站在贺金鑫左侧,脸上扯起的皱纹不知是哭还是笑。
贺金鑫见到丁不一和余小二,立即瞪眼,厉声喝道:“你小子给老子下来”
丁不一微微一笑,手在搂栏上轻轻一按,身子逾出楼栏,飘然而下。
单足落地,蹲身,旋体,双手气象肩站住,气定神朗,稳如秦山。
好功夫!堂内兵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丁不一不练功夫则已,一练便是绝活,这手踌跨楼栏的花架子功夫,虽然管看不管用,却也能吓倒一片英雄好汉。
余小二下楼方法也别具一格,弹身一跃,双脚叉分,夹着楼梯扶手滑下,落地时,一串翻滚恰停到了不一身旁。
贺金鑫身后四句将领互换眼色,脸色异样凝重。今日必将有一番生死拼杀丁不一脚尖一跳,将一张打翻的桌子摆平,然后在桌旁坐下,高唱一声:“伙计,拿酒来!”
所有的人都傻了眼。
杀身之祸就在眼前,这位金公子还有心思喝酒?
丁不一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拿酒来!”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余小二双手暗在桌下一托,桌子蹦得老高。
龙日昭常佳山和四我将领心抨然一跳,这姓金的功夫深不可测。
一名侍者颤兢兢的从里屋送上一壶酒和两只酒盅,然后急忙退下。
余小二抓起酒壶,斟满酒盅。丁不一端起酒盅抿了一口,缓缓放下。
贺金鑫刚了例嘴,退后一步,朝四名将领道:“与我拿下!”
四名将领和两队兵丁硬着头皮往前跨进一步。龙日昭和常佳山则护在贺金鑫身前。
丁不一冷冷地从口中进出两个宇:“谁敢?”
四名将领和兵丁被丁不一冷傲的神态慑住了,果真不敢向前。
贺金鑫瞪眼叫道:“与我拿下,违令者斩!”
丁不一霍地站起,声色俱厉:“一个小小的总兵儿子,居然如此放肆,真是太不像话了!”
小小的总兵儿子?这位金公子该是何方神圣?四将领和兵丁都怔住了。
丁不一继续斥道:“总兵之子竟敢以四金太子自称,私调兵马,擅闯民宅,强暴良女,鱼肉乡民,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今日又敢冒犯本爷,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听了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小二的话却使众人更为吃惊:“贺金鑫,还不快跪下向金大爷磕头谢罪?”
“妈的!”贺金矗忍耐不住了,高声叫道:“你到底是谁”?
丁不一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袁骏星的那块印牌往桌一抛:“你自己瞧!”
贺金鑫推开龙日昭和常桂山,走上前去,抓起印牌看了看,然后随手往桌上一抛,鼻孔里冷声一哼。
他只认得官印和御用金牌锦衣卫腰牌,没见过这东厂的秘密印牌,哪把它放在心上?这小于后台再大,也不过总兵爹爹?
他挥挥手,再次下令:“拿下”
四名将领和龙日昭常桂山上前了。但他们不是动手,而是去看印脾。看过印牌之后,六人一齐下跪,齐声道:“末将见金大人!”
贺金鑫不认得这印牌,他们可认得。原来是东厂的二档头到了,难怪如此的气派,如此的武功!
贺金鑫不知究竟,见此模样,不觉心中发毛,两腿肚直打哆嗦。
堂内兵丁见将领下跪,也依照军规一齐放下兵器,单膝下跪齐呼道:“见金大人!”
丁不一暗中长长吁了口气,袁骏星的印牌果然管用,苦这几位将领不买帐,今日就必定是凶多吉少。
巫三娘苍白脸色开始转红。她阴暗自庆幸今夜没帮着贺金慈欺辱这位金公子,要不现在就倒霉了。
龙日昭退到贺金鑫身旁,贴着他耳要说了几句话。
贺金鑫脸色刹时变的比纸还惨白。
东厂档头!他妈的,怎么碰上这么个硬对头?
巫三娘变得神色起来,瞧着贺金鑫的眼光,也变得冷冰冰的。
蜷缩在左角里的客人和妓女都涌到了堂中,他们虽然衣裳单薄却已不再发抖,都直挺着身子,冷眼瞧着这位把他们赶出房外的总兵公子如何收场。
贺金鑫咬牙念疾转。
听说东厂权大势大,做事心狠手辣,但他们多是执行的秘密任务,谅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再说在这块地盘上,他们也不敢把兵权在握的爹爹怎么样。
当着万花楼这许多人,总不能太丢面子,否则就别再想打春楼姑娘的主意!主意已定,他定心神,对丁不一道:“我爹是本地三镇兵马统帅贺定坤总兵大人,你能将我怎么样?”
何尚不知道东厂狠辣的手段,这该怎么办?龙日昭和常桂山急了,连连向贺金鑫抛出眼色。
贺金鑫歪起头,全然不加理睬。
丁不一双眉暗皱:好骄横的小子,林爷今日打下你的威风就不姓丁!
“嘿嘿。”丁不一冷笑一声,沉声道:“好刁小子,竟敢用一个小小总兵爹爹当挡箭牌?本爷今日就先撤了你爹这总兵之职。”
“哈哈哈”,贺金鑫笑道,“咱爹这总兵之职是朝廷任命的,除了兵部行文之外,还是皇上审理,就容你说撤就撤?”
丁不一冷声道:“江苏宝应三镇总兵贺定坤私称其于贺金鑫蠢为太子,有谋反之嫌。且先革去其总兵之职,再交刑部查实定罪,钦此。”
四将领谅摆地望着丁不一,这位东厂二档头,难道是皇上扮装的?不像啊。
龙日昭和常桂山知道东厂的手段,不觉头上汗如雨下。
贺金鑫却尖声笑道:“你有圣旨么?”
丁不一手一摆,极有气派地:“你要圣旨么?我给你写一张就是。”
余小二打开红缎小包,从里掏出一卷圣旨执在手中,高声道:“巫三娘,取文房四宝来!”
圣旨还未填写,四将领也不真假,立即跪在顿道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愿与一手遮天的东厂的作对?
龙日昭赶紧凑到贺金鑫耳旁道:“东厂的圣旨要多少有多少,快认输吧,闹真了,总兵大人就完蛋了。”
贺金鑫此时方知东厂的厉害,百般无奈只得下跪道:“见金大人。小人不知金大人驾到,多有得罪之外,望金大人见谅,请金大人收回成命。”
丁不一故意戏弄道:“金口无戏言,本爷话已发出,怎能……”龙日昭赶紧凑到丁不一面前:“公子没见过世面,望大人多多海函。”说话之间,一张银票塞到了不一袖中。
丁不一沉着脸,衣袖一抖,对贺金鑫道:“你可知罪?”
贺金鑫点头道:“小人知罪。”
丁不一弓起身,逼视着他道:“什么罪?”
“这……”贺金鑫支吾着。
常桂山忙用脚党支部触触贺金鑫的脚板,贺金鑫只得道:“私称太子,大逆不道;强暴出国春女,禽兽不如;鱼肉乡民,罪大恶极;以下犯上,得罪大人,罪不容诛……”
丁不一和余小二陡地发出一阵大笑。
客人和妓女按接不住,也哄堂大笑。
四名将领和兵丁也跟着大笑。
龙日昭和常桂山不敢笑。
满堂都是笑。巫三娘笑得弯下了腰。
贺金鑫苍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又不敢发作。
丁不一剑住笑声,声音又变得冷厉:“这堂内损坏的东西怎么办?”
贺金鑫忍住气:“小人照价赔偿。”
丁不一指着堂中的破桌椅道:“五张桌子,四个板凳,四根楼梯栏木,四个瓷瓶,六盆花卉,折银一千两正。”
“一千两银子?”贺金鑫瞪起眼。
余小二尖声道:“赔不赔,只要你一句话。”
常佳山又抵抵金蠢的脚板,贺金鑫咬住嘴唇:“我赔就是。”
贺金鑫从身上摸出一千两银票递给龙日昭,龙日昭捧交给丁不一。
丁不一抖抖银票:“巫三娘。”
“下脾在!”巫三娘扭腰,抖着手帕来到了不一身前,先道厂个万福。
丁不一将银票交给巫三娘:“好好将门面修整二下,弄得更气派一点。”
“谢金爷!”巫三娘抖的一连甩出了几个水实袖。
龙日照小心翼翼地道:“金大人,咱们可以走丁吗?”
丁不一望着还咬住嘴唇的贺金鑫,陡然一动,双眉微扬道:“死罪免了。活罪难逃。巫三娘,取万花楼的家法来。”
巫三娘姚起眉道:“金爷,咱万花楼……”
“快去!”丁不一声沉喝。
“是……是。”巫二娘吓的往后一退,急忙吩咐侍者去取家法。
堂中的人,包括兵丁在内都乐了,不知这位金大人究竟要如何开销贺金鑫。
贺金鑫气的两颊青筋突暴,全身在颤栗。
余小二高兴的直搓手,想不到八桥镇受的鸟气,今日竟在这总兵公子身子。
片刻,侍者执来了两副竹杖,一副较薄较窄,一副又宽又厚。
丁不一唬起了脸,巫三娘往日就是有这两付竹杖调教楼中的姑娘,但不知苏小玉是否也挨过这竹杖?
巫三看到了不一的脸色,猜到了他的心思,忙道:“金大人,别看这两副家法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