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层是酒楼,上来的客人边饮酒边观赏湖景。
湖景,无论从小圆桌的哪一个角度上都能将湖中的秀色,尽收眼底。
卖的酒,从贡酒千日醉状元红十里香、汾酒,到花雕、二锅头绍头酒和烧刀子,应有尽有。
丁不一坐在东隅的小圆桌边,望着湖水发怔。
搂堂中高声的怪叫和邪荡的淫笑。都没能把他从沉思中唤醒。
洪泽湖,今日风平浪静。
翻粥水波在朝霞下像是盖上了一层太碎银,纵目展望,浩浩湖面宛如一幅柔软抖动的锦缎。
丁不一凝视着湖水,心中一次又一次问着自己:“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弄不清东厂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追杀自己。
他弄不清爹爹为什么要托金面佛,叫自己去老子山找独孤双吊学剑。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他所有的朋友都遭到了厄运。
白如水和雨英水英死了。
余小二十之八九也已经遇难。
苏小玉和小委恐怕也会遭到牵连。
这全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他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低头头默默地坐着。
他再一链部“该向何处去?”
他抿唇发出一声低低的涩涩的笑。
除了去老子山找独孤又之外,还能到哪里去呢?实际上,他已是别无选择。
湖水在眼中晃起来。
爹爹丁世伟,白如水姑娘,余小二小兄弟,从水中冒出。
蓦然,金光闪动,蒙着脸面的碧姣月和街口蒙面汉,从空中习下挟起三人,跃出水面,飞向天空……
丁不一不禁喃喃道:“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一面莫名其妙的追杀,一面是无缘无故的相救,实在令他百思不解。
“冬!”一只酒摔在小圆桌上,高高弹起,撞到他的脸将他从沉溺中惊醒。
他扭头将目光扫过楼堂。这才发觉楼堂里已闹得不可开交。
他上楼的时候,搂堂里并没有几个人,看湖景的人大都是夜里登楼,湖月楼三个字便可以说明这一点,若是要看早景,中央电视台要到左侧小山项上望日亭中去。
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几位客人,而且还带来一位女子,热闹闹出在这女子身上。
八个男人,外加两个伙计,围住这女子,正在怪块声怪地向她敬酒。
女于是来者不拒,接过酒盅,一饮而尽,然后挥手将酒盅抛出。
刚才这酒盅就是那女子抛到他桌上的。
“喝呀!”
“再喝一盅!”男人们的哄叫声。
“嘻嘻嘻嘻!”女人放荡的嘻笑。
丁不一皱起眉头,往日他对这种事是毫不在意,有兴趣时也会过去凑个热闹,但他今巳情不好,又惦念着苏小玉,所以仍然坐着没。
“给咱们跳个舞吧。”有人高叫。
男人们哄地散开,抢过椅子,围成一个圈,将女子圈住。
此时,丁不一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
她二十出头,身旁一件长裙,上着套衣,丰满又苗条的体态,乌黑的头发披洒肩头,俏脸上浓妆艳抹,光彩照人。
那女子忽然朗着丁不一抿唇一笑。
丁不一心格登一跳。怪事,这女子的眼睛脸形和神态,居然又和苏小玉白如水和小贞几分相似!
一位蓝衫客拍手道:“快跳昭!”随即哼起了曲调。
下流小调《寡妇熬夜》,从这样男人的口中哼出。
那女子扭腰肢,举起手臂,露出玉脂般的皮肤。
男人们爆出一阵欢笑声。
丁不一摇摇间,浅浅一笑,那神态就像是个正人君于。
那女子扭的动作越来越快,每一抬手,撩裙,都露万种风流。
“脱衣”蓝衫客兴奋的叫着。
“脱衣,边跳边脱!”响起一片附和声。
“嘻嘻嘻嘻。”那女子格格笑着,抬手便褪去了套衣,往空中一抛。
刹时,笑声更炽,更邪。
丁不一手按住桌沿,准备站起来说话,复又忍住。他们找乐子,与自己何干?
他将头扭向湖面,决心不闲事。
喊叫声继续传来。
“脱,再脱。”
“这扭,好俊的身材!”
“往下脱,嘿嘿!”
拍手声跺脚声充满淫欲的怪笑声,不绝于耳。
几句对话,悄然送入丁不一耳中。
“这疯女子真够劲。”
想办法将她弄回去,好好乐一乐。
“听说她是个花痴?”
“管她什么痴,反正是个疯子。”
是个疯女子?丁不一饶然转过脸。
那女子已脱下了长裙,只剩下胸衣和内裤,仍在扭摆去舞,浑身晶莹如玉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胸衣笼罩着的双乳,随着抖动的身躯,宛若雪兔要从草丛中蹦跳出来。
丁不一胸间热浪翻滚。这身姿不就伊然是白如水么?
蓝衫客跳着脚,睁着贪婪惊悸的双眼,叫道:“再……再脱呀!”
男敝子盯着丁不一嘻嘻笑着,向伸向了胸衣纽扣。
丁不一忍不住,拍桌而起:“住手!”
堂内响起一声惊雷。
所有的人那都停住了手和嘴。楼堂冻结在一片沉静中。
丁不一寻那女子道:“把衣服穿上。”
那女子各地笑道:“我喜欢这样。”
“喂,”蓝衫客说话了:“你小子是谁?”
说话间,监衫客身旁斜横出四条汉子。
丁不一拱手道:“在下金沧海,请问大哥大名?”
蓝衫客头一歪:“十间头二老板杜金利。”
丁不一笑道:“原是杜老板,久仰。这姑娘是个花痴,望杜老板高抢贵手,放过她。”
杜金利轻哼一声:“金公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闹事。”
丁不一仍笑着道:“十间头杜老板的名气在这一带已是不小,倘若杜老板在望月楼戏弄一个疯女子的事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杜金利尚未答话,那女子嚷道:“不错,我就是疯女子花痴江春花,你怎么认识我的?”
丁不一对那女子道:“江姑娘,快把衣服穿上。”
杜金利伸手阻住准备去抓衣服的江春花,对丁不一道:“金公子,实话告诉你,这疯姑娘是咱们花二百两银子买来的你若喜欢她,掏出二百两银子,她就是你的下。”
丁不一想也不想,便将手伸入腰囊摸出所有的银票数了数,真是巧事,余小二的那五百两票刚巧还剩二百两。
丁不一将银票,呵呵一笑道:“爽快,这花痴是你的了。”
杜金利身旁的四条汉子会心的一笑。这疯姑娘,是他们五人在路上撞着,骗到这楼上来的。想不到竟卖了二百两银子。
丁不一跨前一步,拾起地上的衣裙:“江姑娘……”
江春花瞧着他痴笑道:“他们都叫我脱衣。就你叫我穿衣,他们都向我要银子,就你为我把银子给他们,你真好。”
丁不一唬起脸道:“快穿衣!”
江春花伸手去接衣,突地伸臂抱住他道:“我喜欢你!”接着,贴脸就是一个香吻。
丁不一急忙双臂奋力一挣,头一扭,蓦地一股劲力透入双肩,双臂居然不能动弹分毫,头虽是扭的快,却快不过江春花的嘴,竟被江春花当众搂住亲了一个响嘴。
在杖金利等人的眼里,丁不一是心甘情愿地让花痴亲了个嘴,杀时,哄堂大笑。
丁不一吃惊万分,这疯女子不仅内力极深,而且身手好得很!
江春花松开手,娇靥如花。也许是因为刚才下喉的酒力,也许是因为刚才这一吻。
杜金利刚着嘴笑道:“江姑娘,能与我也亲一下吗?”
江春花嘿嘿笑着:“当然行。”说着,张开双手就抱向杜金利。
“不要……”丁不一企图阴挡江春花。
江春花手掌徽沉,往后轻轻一托,一股劲力,顿将丁不一逼退数步。
丁不一傻了眼。
杜金利尖笑着,扑入江春花怀中。
蓦地,一声惨叫,杜金利狂嚎不巳,身子蹦起老高,满脸鲜血淋淋。
所有的人都傻了眼。杜金利淌流鲜血的脸面怎的变了样?
越看越不像人脸,狞狰可怖,难看极了。
丁不一第一个看出奥妙,原来杜金利的脸上少去了一个鼻头。
江春花一日咬掉了枚金利的鼻子!
“上!与我……上!”杜金利咧开大嘴叫着向手下下令。
“臭疯女子竟敢伤咱杜老……”“板”字还未出口,说话的汉子陡地顿住了声音。不是他不愿把话说完,而是江春花把他老板的断鼻头喷入了他的喉咙管,他嗯了一声,身子往后便倒。
其余三个汉子一齐扑向江春花。
丁不一已知江春花功底,自是退后数步,回到楼栏小圆桌旁下,静眼观看。
三声闷响。三个汉子一齐飞向楼梯口,然后顺着楼梯咕噜晤滚了下去。
这疯女子原来是练家子!
“呀!”杜金利嗖地从腿肚子拔出一对牛耳尖刀,盘身攻向江春花。
一串串,一圈圈刀光,滚地面来,势若排山倒海。
十间间杜老板的地堂刀,也非是徒有虚名。
江春花嘻嘻一笑,身形一旋,竟迎着刀光扑上。
丁不一暗捏一把汗。唯恐姑娘疯性迷了心智,不觉高叫一声:“江姑娘当心!”
“没事。”江春花两个字刚出口,地板上的刀光已不见了,她双脚尖正踏在杜金利的双手腕上。
丁不一又禁不住喝声:“好!”
像不江春这般身手的女子在江湖上实属罕见,恐怕白如水的武功的武功也不地如此。
江春花冲丁不一一笑。左脚一腿将杜金利踢飞,右脚一旋,已将地上两把牛耳尖刀姚起。
“冬!冬!”两把牛耳尖刀带着尖啸,飞过堂空,钉在正壁木梁上。
丁不一心中暗暗惭愧,自己的功夫若能有此疯女子一半,恐怕也就不会如此受人欺辱。
江春花拍拍手,对丁不一道:“金公子,怎么样?”
丁不一沉下脸:“把衣服穿上。”
“哎,我听你的话。”江春花说着,弯腰拾起衣裙,一一穿上,然后走到了不一旁坐下。
此刻,楼堂上的人。连同两个伙计都溜走了。这也难怪他们,疯女人这样好的武功,若要找他们算刚才这笔帐,谁付得起?
江春花拱手道:“谢金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没齿难忘,大恩大德,永记在心。”
丁不一暗自好笑,若真闹起来,还不知该是谁救谁呢?
江春花端起桌上酒盅,双手捧给丁不一:“借花献佛,妄敬夫君一盅。”
丁不一急忙摇手道:“哎!江姑娘,你可别乱说,我怎么得你的夫君?”
“怎么不是?”江春花瞪圆明眸道:“我刚才抱过你了,亲过嘴了,你就是我的夫君了。”
丁不一想起自己在客栈“偷袭”小贞。说小贞是自己妻于的话,不觉摇摇头,难道这就是上天的报应?
江春花见他摇头,不觉竖起双眉道:“你不认帐是不是?
你这个负心郎,伪君子!”她霍地站起,眼中闪烁出狂乱的神情,“你敢不娶我,抛弃我,我就要杀了你!”
丁不一见到她的眼神,知道她疯病发了。对一个疯女子又能如何解释?他心中瞬若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江春花仍在沉吼:“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丁不一自认倒霉,只得暂且答应,哄住这疯女子再说。他接过酒盅道:“我答应你。”江春花望着他笑眯地望:“喝,快将酒喝了。”
丁不一若今今地一笑,爽快地将酒一饮而尽。
江春花坐下来,脸色突然主为得阴沉沉的。
这疯女子怎么啦?丁不一觉得有些奇怪,正想开口问话。
江春花翘起嘴唇道:“你真是个窝囊废。”
丁不一傻住了。这疯女了也骂自己是窝囊废?
江春花阵子里狂乱的神情已经消失,透出的是清澈明亮的光。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喝这盅酒,你是被迫的,你断说我要杀你,就把酒给喝了。你怕我杀我,你怕死,体是个胆小鬼,你是个窝囊废!”
丁不一沉静地看着她。想不到疯女子说出来的话却也有板有眼,很有她的逻辑道理。
江春花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其实你不喝这盅酒,我也不会杀你,我从未过人,更不会杀我喜欢的人,我找你找了很多年了,现在找到了你,没想到你是个窝囊废,真叫我失望,我觉得你不应该是我要打的人。我也并不喜欢你……”
丁不一闻言如释重负,急忙道:“你说的对,我是个窝囊废,不是你要找的人,不值得你喜欢的。”
江春花温柔的睁光瞧着他,良久,长叹口气道:“但是,人体已喝下了这盅酒,我只好认命,这辈子跟定你这窝囊废了。”
“哎,”“江姑娘,”丁不一急忙道“就当沿发生这件事,就当这盅酒我……没喝。”
江春花眸光霍然闪亮:“如果是这样就更好,你正是我要找的人,我会更喜欢的你。”
丁不一摇摇头,站起身,鳞手道:“江姑娘。在下有事在身,暂且告辞,咱们后会有斯。”
“你想抛下我?”
江春花眼中涌上一朵泪花。
丁不一急于脱身,哪管这许多?身子猛向前一窜。
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他正准备蹲射闪避,肩并已被江春花扣住。
江春花将丁不一拎回到小圆桌旁坐下:“负心郎。你竟敢逃跑?”
丁不一道:“我没跑。”
江春花冷声道:“你刚才想干什么?”
“我……”丁不一眨眨眼道,“我想方便方便。”
“方便?”江春花嚼起红唇。“方便是什么东西?”
丁不一没好气地道:“方便就是我要小便!”
“叼,原来是尿尿!”江春花绽唇一笑。“你就在这里尿吧,对着湖里尿。”
丁不一瞪起眼:“神经病!”江春花拍手笑道:“没错,很多人都叫我做神经病。”
丁不一眼珠一转:“你在这里我怎么尿尿?你到堂房后面去吧。”
江春花嘻笑道:“我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能尿尿,咱们已是夫妻了,你还害什么躁?”
丁不一顿时啼笑皆非。
江春花凑过脸道:“快尿尿啊。”
丁不一真是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就不该管这挡子闲事,缠上这个武功高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