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座位上龙眨眨眼道:“没错。阁下就是杨州桃花园花花公子丁不一?”
丁不一笑道:“想不到丁某花花公子这个名号,居然在关东也如此响亮。”
胡龙邪邪的一笑:“关东是出豪杰的地方,花花公子这种名号是不屑一顾的,在扬州赌场、妓院,咱们才得知阁下的名号的。”
余小二小眼一翻就等待发作,丁不一手中的折扇一摆阻住余小二,仍是笑道:“在下还有一个绰号,三位想必是不知道的了?”
胡龙凝住目光道:“请赐教。”
丁不一手中的折扇一横,盯着胡龙道:“在下人称“赌神”。”
钱虎脸色倏变,暴眼精芒进射。
钟豹从椅中弹身跃起,跳到了椅垫上。
胡龙摆手阻住二人,冷声道:“镇赌神?咱们兄弟赌神,打遍天下赌场从未遇到过对手,此次到扬州,打听到阁下是扬州第一赌场高手,特在此等待多日了。”
未等丁不一答话,钟豹接口道:“我们还以为你怯阵,不敢来了呢。”
“屁话!”余小二瞪眼道:“丁爷岂会怯阵?他这几日没来赌场,是在练一种盖世武功,叫……哦,叫降龙伏虎擒豹功!”
“妈的!”钱虎再也按捺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赌碗、赌骰蹦的很高。
“你妈还没出生呢!”余小二不甘示弱,回敬一句,也一巴掌拍在桌了,但随即捂着手哇哇大叫起来。
钱虎霍地站起,袖口一扎,摆出了动手的架式。
陶公等赌客纷纷站起离座,唯恐吃冷拳头。
丁不一极有风度的将手中折扇往桌面上一按:“你们是想赌,还是想打架?”
“坐下!”胡龙厉声喝住钱虎、钟豹,然后缓声道:“咱们来此自然是想在赌桌上与丁公子决一雌雄。”
“好极了。”丁不一拍拍手:“保丁,换骰子来!”
一个保丁应声而人,手中捧着一只桃花木盘,盘内放着两只精致的骰盒。
保丁将两只骰盒分别放到了不一和胡龙面前,然后垂手退下。
这是一间分出来任赌客自行行赌的赌室,只要不动手打架砸场子,赌场主决不会出面干涉。
胡龙打开骰盒,盒里红绒垫布上摆着九颗制作精美的象牙赌般。他手在桌上一拍。九颗骰子依次从盒内蹦出,弹入空中。
胡龙笑着伸出右手掌,骰子在空中呈一条直线坠入掌心,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好骰子!”胡龙笑道,银子从他握成拳形的手中一颗颗回到盒内。
陶公等赌客看的呆了,张大的嘴半天合不拢来。
丁不一抿着嘴在品茶,脸上接着一丝鄙夷不屑的冷笑。
余小二翘起老高的嘴,高翘的嘴唇上架着两道粉龙,那神气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请丁公子验骰。”胡龙轻轻地将骰子推到桌中央,口气十分恭维。
胡龙号称赌神,并非浪得虚名之辈,是有心要探听一下对手的虚实。
丁不一抓起骰盒,手腕一抖,九颗骰子同时飞向空中。骰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然后从不同的高度依次落下。
丁不一抄过折扇,用扇杆对着落下的骰子轻轻一磕,“咚咚咚……”一连九磕。“好骰子!”一连九磕,九颗骰子空中咬叉穿舞。
“当!当当……”九颗骰子落入扇面上赌碗中,锵然有声。
“刷!”丁不一抄起折扇一抖,扇面倏合,赌骰倏忽不见,折扇一连三旋,猛地朝骰盒一指,九颗银子从扇内射入骰盒里。
陶公等赌家爆出一阵喝彩声。
胡龙、钱虎、钟豹三人微微一怔。这小子手法有邪门,可不能掉以轻心!
丁不一将折扇斜扇斜横胸前,面含微笑,神情得意极。
论真功夫,丁不一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二、三流的角色,但若论这些歪门邪道的小技,丁不一却是个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
魔花令主的传令人说得不错,丁不一禀赋极佳,极有悟性,只可惜没用上正道“请!”丁不一和胡龙各自将对方验过的骰盒拿至胸前。
“请丁公子划下赌道。”胡龙以静制动,企图后发制人。
丁不一尚未答话,余小工道:“丁一爷,杀鸡焉能用宰牛刀,让小弟先来宰了这三个龙虎豹。”
“臭小子!”钱虎、钟豹双双跃起,吼道:“好,咱们就先决一个胜负。”
“丁公子,就让他们和先玩玩怎么样?”胡龙眯起眼,扯动着嘴角道。
他这位赌场上的老手,一想借机会看看对方的身手,二是想让两兄弟先胜一阵,也好给高傲的丁一爷一个下马威。
丁不一浅浅一笑:“行啊。”
他的心思和胡龙又何尝不是一样?先杀对方一个鬼哭神嚎。
“臭小子,”钱虎伸出粗大的手边抓向骰盒,边嚷道:“划个道儿来。”
“哎,慢!慢”余小二举起手,做了个潇洒的暂停的动作。
“怎么样?”钱虎瞪圆了突眼。
“凭你们两个,用不着划道儿,也不配用丁一爷的用的象牙赌骰。”余小二说着,抓起搁在一旁的骰碗里的三粒银子:“咱们就来个赌大小。”
“赌大小?”钱虎突眼凶光灼灼。“就这么简单的赌法,看不起我虎爷?”
“哼!”余小二小鼻孔一缩:“小爷就知道你是没上过正赌堂的人,难道赌师爷没教过你,赌大小是赌技中基本功么?就象武功的蹲马桩十锦段,偷功中的抓游鲜叉豆腐一样,全都是基本功。不练好这些基本功,怎能当赌手当小偷?因此,小爷要与你比的是真功夫,货真价实的地道的真功夫!”
钱虎被余小二这一大篇蒙人的话给怔住了,竟傻住了眼。
“不敢么?”余小二挑衅似地歪起了头。
钱虎被激怒了:“屁话!有什么不敢?咱们就赌大小。”
“好。”余小二推出骰碗,“我先做庄。”
“慢!”钟豹突然发话。
余小二揩揩鼻子道:“你俩一齐押也行,但不能一个押大,一个押小,否则,小爷拿你的银子赔他,拿他的银子赔你,赔来赔去,小爷就没有赚头了。”
钟豹抓过自己身旁骰碗中的银子,往桌中央一放:“用这付骰子。”
“唷!想不到你人也矮心眼也细。”余小二瞪起了眼道:“你怕小爷这付骰子有诈?好,小爷就用这付骰子。”
余小二将手中骰投放骰碗,伸出双手在桌面上一错一叠一抄,已将钟豹递上的三粒骰抄在手里。
“掷啦。”余小二一声尖叫,三粒银子出手象陀螺般在桌面上旋转。
“赌赌赌!”骰于在骰碗里还在转动的骰子上。
“下注,下注呀!”余小二朝着钱虎大声喊叫。
钱虎犹豫片刻,掏出一张银票按在桌上:“我押小。”
余小二斜瞟了银票一眼:“怎么就这一点点?”
钱虎歪头道:“一千两银票还少?”
余小二摇摇头,轻叹口气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汉,咱丁一爷最小的赌注也是一万两。”
“妈的!”钱虎努目道:“别激老子,一万两就一万两。”说着,又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面上。
“开啦——”余小二在扯着嗓门的叫声中,缓缓地开了骰碗。
“哈!四、五、六,大!我赢啦!”
胡龙没动,脸上静如止水。
丁不一微仰上身,面含微笑。
“再来,再来”钱虎拍桌怪叫道。
“小爷就怕你怯阵不来。”余小二正正经经地卷起衣袖,又抓起了骰子“看好啦。”骰子应声掷出。
钱虎凝住突眼,竖起了两只大耳朵。
“吠!”余小二绽出一声厉喝,骰碗罩住了旋转的骰子。
“下注!”余小二手按骰碗底,扬起头,神态俨然。
这一次,钱虎没有犹豫:“哈!么、二、三,臭小!”
钱虎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凭他的骰上的功夫和赌场上的经验,赌股点大小,虽不能说百次百中,但也是十不离九,今日怎么连栽了两次跟头?
“再来!”钱虎赌兴大发。
一连五殿,钱虎押大,骰就是小,钱虎押小,骰就是大。
五万两银票压倒了余小二的骰碗下。
胡龙仍没有动,脸上拉起了数道刻痕。
丁不一在笑,笑出了声。
陶公等赌空看直了眼。
钱虎还要再赌,钟豹伸直了身子:“让我来。”说着,伸手抓过桌上的骰碗,骰子,“这回我做庄。”
钟豹未待余小二答话,手指一弹,三粒骰子对角立起在桌面上旋转,一碗罩上,嘴里就发出“嘶嘶”的吹气声。
片刻,骰停,声静。
“我押……”余小二正准备下注。
“慢。”钟豹弓起身道:“我说我掷的这一般是三个六,十八点兼一色通杀,你信不信?”
余小二想了想道:“我不信。”
钟豹沉着脸道:“你敢不敢反赌一注?”
余小二目光一亮:“怎么个赌注?”
钟豹沉声道:“如果三个六,你赔我五万两银票,若不是,我赔你五万。”
余小二摇摇头:“这太便宜你了。”
钟豹正色道:“这是公平的赌博。”
余小二歪起头:“如果是个么小三呢?”
钟豹冷然一哼:“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如果是个臭小三,我赔你五十万两银子。”
“只怕你拿不出这许多银票来。”
“五十万两还难不倒咱们。”胡龙接口说话,同时从怀中掏出五张十万两一张的银票递给余小二:“你先验过银票。”
“不……不用啦。”余小二眼中闪射着兴奋和贪婪的目光。
接银票的手微微发抖。
丁不一动脚尖,在余小二的脚背上狠狠地踏了一脚。
余小二接下银票,抓起胡龙的骰碗:“我来揭宝!”
丁不一又在他脚上一踏!
余小二全然不理,仍揭开了骰碗。“哈!”余小二拍手一声欢呼。“臭三点,通赔。”
钟豹瞪眼盯着桌上的三个一点的银子,喃喃道:“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天下不可能的事还多着呢!”余小二得意忘形地笑着,伸手去抓桌上压在碗下的银票。赢够了,该下场了!
蓦地,一只手伸了过来,捏住了他的手腕,左手倏地在他手腕衣袖上一划,“赌!”地一声,衣袖破裂,袖内滚出三粒骰子。
“臭小子,你敢偷换骰子?”钱虎怪声吼叫。
“还有这个呢。”胡龙伸手又从余小二手腕内侧,摘下一个磁铁。
余小二的脸色苍白,丁不一的脸也变得异样难看。
“诸位请看。”胡龙举起磁铁道:“他先从偷偷换过骰子,用这假的有磁性的骰来掷殿,然后再移动袖内的这块磁铁,这样碗内的骰子就能依照他的意思翻滚面任何一个点数。”
他边说边当场示范,移动手中的磁铁,桌上的三个被子随着磁铁的移动,果然滚出不同的点数。
难怪刚才掷骰,余小二骰骰赢。这样的掷骰,不赢那才怪呢。
胡龙按住骰对丁不一道:“不知丁公子对此如何交待?”
所有的人眼光都注视到丁不公身上。出了这种丑事,丁不一该一定十分难堪。
不料,丁不一却异常镇定,面含微笑道:“胡爷,赌场上有句话,所谓赌技,赌诈,不赌赖。刚才小兄弟赌的不过是一手诈骰而已,你我赌骰之前,并未说明不许赌诈,现在胡爷既已识破小兄弟诈骰,咱们认输便是,这有什么交待不交待的?”
余小二眼一瞪,接口道:“诈骰也是赌场上的本事,难道你们赌师爷没教过这!功夫无怪乎二位大爷要连吃败仗。教不严,师之情,你们的赌师爷简直是误人子弟……”
“妈的!”钱虎哪里还按捺得住,伸手隔桌将余小二拎小鸡似的抓了起来。
“哎”余小二大声叫了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是小人、王八、乌龟、兔子贼!”
胡龙挥手阻住钱虎:“放下他。”
“大哥……”钱虎怒气未息,岂肯放手。
“放下!”胡龙沉声低喝道。
“哼!”钱虎看了胡龙一眼,不敢违命,只得将余小二放回椅中。
余小二噘着小嘴,轻声对丁不一道:“你好狠心,果真是见死不救。”
丁不一手握折扇,斜靠椅背,一副心无穷鹜的神态。骄矜已极。
胡龙等钱虎坐下后,对丁不一道:“请丁公子将桌上的帐结清。”
陶公等坐在一旁的赌客终于吁出了一口气。
丁不一拆扇往桌上一指:“银票都在桌上,余小二先赢五骰,赢五万两,后一骰被你识破,赔十万两,清清楚楚的帐,还要结什么?”
钟豹直起身道:“你该赔五十万两。”
“哦,”丁不一微微一笑,“五下万两虽然是个小数,但也不能破了赌场的规定,你事先说过,若是诈骰就要赔五十万两么?”
“算啦。”胡龙摆摆手,对丁不一道:“该轮到咱俩了。”
陶公等赌客刚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悬起来。
丁不一道:“胡爷有多少赌本?”
胡龙略一迟疑,随即解下腰间布囊,从囊中取出厚厚一叠银票押在桌上:“出门不敢多带,通天银票五百万两。”
丁不一淡淡地道:“五百万两,一骰定输赢。”
陶公等赌客倒抽一口冷气。好大的赌注!
“行!”胡龙爽快地:“请丁公子押注。”
“刷!”暖风拂面,香气沁人。一面桃花盛开的折扇,展开了压在胡龙的五百万两银票上。
胡龙的一双厉眼盯着丁不一:“这扇能值五百万两银子?”
丁不一浅笑道:“不是这扇的本身价值,而是这扇的信誉值五百万两银子又算什么?”
胡龙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这面桃花扇的右下角,有一“杨州十里坡岭桃花”的印鉴。
陶公在一旁道:“胡爷,丁一爷巨赌从不带银票,全凭这桃花扇作注,凭这扇到桃花园,别说是五百万两银票,就是五千万两银子也保准能取到。”
“真的?”胡龙似是不信。
“陶某愿意作保。”陶公甘愿充当保人。
“我等都愿作保。”其余赌定齐声道。
“好。”胡龙伸手按住桃花扇,“此扇就当五百万两银票。”
丁不一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