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涛喘气道:“不用下。你……快走吧……。
张口喷出一道血箭,颓然往后倒去。
杨继功心头又骇又急,双手半抱半扶,拇住了师傅身子,目含泪水,叫道:“师傅,你
老人家……”
但当他目光落到师傅喷出来的一口鲜血上,血中夹杂着许多碎细的血肉,心头不禁一凉!
显然师傅内脏业已被人用恶毒手法震碎,随血喷了出来,这一刹那,他但觉一阵天旋地转,
几乎昏厥过去,双手发抖,搀扶着师傅的身子,愈来愈重,也渐渐起了僵硬,师傅已经仙逝
了!
他含着满眶泪水,此时忍不住滚滚从脸颊上直滚下来,双手抄起师傅身子,转身朝大门
内奔去。
但就在他堪堪举步,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喂,你这娃儿,快快站住。”
杨继功听出声音有异,不觉倏地转过身来,目光抬起,只见离自己身后,不到三丈,并
肩站着两个黑衣人,身形矮小的老者。
只要看他们一眼,你就会感到这两人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杨继功心头暗暗一怔,自己出来之时,大门前这片草坪上,明明只有师傅一个人站着,
根本设有第二个人。
这两人如何来的?竟这般快速!
杨继功心念电转,冷冷道:“二位是什么人?”
左首黑衣人深沉一笑道:“你是李松涛的门人?”
杨继功听他直呼师傅名号,心头不觉大怒,冷哼道:“是又怎么样?“
右首黑衣人道:“那很好,你快替咱们领路。”
杨继功手上抱着师傅遗体,问道:“二位是什么人?找鹤寿山庄何事?”
左首黑衣人阴声道:“你不管咱们是谁,快快领路。”
杨继功脸上隐现怒意,冷哼道:“二位有什么事,这里说也是一样。”
右首黑衣人道:“你娃儿作得了主?”
杨继功道:“二位说吧!”
右首黑衣人道:“说也无妨,咱们是奉命搜索鹤寿山庄来的。”
杨继功听得勃然大怒,但自己双手,托着师傅遗体,总不能放下师傅不管,跟两人动手。
再说师傅已死,二师弟陪同小师妹,巳由后园出去,整座鹤寿山庄,只剩下自己和一二
十名仆从,不如就领他们进去,再作道理。心念闪电一转,立即点头道:“好吧!两位随我
进去。”说完,大步朝里行去。
右首黑衣人见他答应得这般爽快,不觉一怔道:“这小子莫非有诈?”
左首黑衣人阴沉一笑道:“就凭咱们两个矮子,还怕人家使诈?”
杨继功心中不禁一动,暗暗思付:“这两个矮老头,莫非就是崂山二怪?”
崂山二怪,就是一双孪生兄弟,据说他们是在人山砍柴,遇上异人,传了他们武功,从
此崂山二矮名噪江湖。
但因两人生性怪僻,无理可喻,平时行事,以他们当时的喜怒好恶为准,渐渐人家就把
“矮”字,改作“怪”字,成了“崂山二怪”。
崂山二怪除了行径怪僻,喜怒无常,人却介乎正邪之间,原也不是黑道中人,不知他们
奉何人之命,要来搜索鹤寿山庄?
青鹤杨继功心头暗暗纳罕,但他脚下极快,一会工夫,便已奔进大厅,把师傅遗体,放
到上首一把雕花木椅之上。
然后倏地转过身来,问道:“两位随我进来,意欲何为?”
右首缉衣人道:“要你领咱们到各处去走走。”
杨继功心头十分怒恼,但脸上丝毫不露,目光打量着两人说道:“二位好像是传说中的
崂山二奇?”
左首黑衣人冷冷道:“人家叫咱们崂山二矮,矮就矮,你用不着当面奉承。”
原来他们一直不知道人家背后叫他们“二怪”。
杨继功道:“在下有一事未明,要向二位请教。”
左首黑衣人道:“什么事?”
杨继功道:“在下常听师傅提起二位……”
左首黑衣人道:“你师傅怎么说?”
杨继功道:“师傅常说二位一身武功,得自崂山一位异人,在武林中,不但很少有人能
抗,就是为人也十分介直……”
右首黑衣人脸色稍霁,说道:“你师傅倒不失为咱们两个矮子的知己。”
杨继功道:“在下想请教的也就在此,两位盛名久著,在江湖上享誉数十年,从未听说
向任何人低过头,但此次前来鹤寿山庄,却说是奉命而来,在下斗胆请问一声,二位究竟是
奉何人之命?”
崂山二怪听得脸色大变,右首黑衣人道:“小子,你最好莫要多问。”
杨继功道:“我为什么不能问呢?家师遇害,冤有头,债有主,我总该知道白鹤门的债
主是谁?”
左首黑衣人阴森的道:“小子,你若是听了这人的名字,你就得死。”
杨继功道:“在下并不怕死。”
右首黑衣人道:“你不要命了,咱们还要活下去。”
左首黑衣人道:“走,小子,你领咱们去搜搜。”
杨继功霍地后退数步,“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冷喝道:“鹤寿山庄岂是任人搜索的
地方?二位若是顾全江湖道义,就立即退出,免伤和气。”
原来就在杨继功把崂山二怪引入大厅之后,李禄、李吉、李庆已在大厅四周,布下了严
密的剑阵。
白鹤门的“白鹤剑阵”,以六人为一组,共有福、禄、吉、庆四组,负责守卫全庄。
李福死后,已由另一名庄丁接替,四组剑阵,得到青鹤杨继功的暗示,迅速的把大厅围
了起来。
崂山二怪听了杨继功的话,两人相视一笑,左首黑衣人阴森道:“小子,你这点阵他,
如何唬得住咱们两个矮子?走,别耽误时间了,咱们先到你师傅的书房里去看看。”
话声甫落,两人轻轻一晃,便已到了杨继功的身边,一左一右夹着杨继功就走。
就在此时,但听“砰”“砰”两声,李吉、李庆突然扑倒地上,一动不动,庄丁们方自
一惊!接着又是一阵“砰”“砰”连响,四座剑阵,至少有七人个人倒了下去。
这些人身仁看不到半点伤痕,就是无声无息的扑倒地上,实在是一件令人心惊肉跳之事。
四座剑阵,登时大乱,紧接着但听一声朗朗清笑,从屋檐上飘然落下一个人来。
这人看去约有三十来岁,身穿一件淡黄湖绸长衫,腰束丝带,系着一方玉佩,一张白净
的脸上,长眉剑飞,目若朗星。
只是鼻子尖了些,是个鹰钩鼻,配着薄薄的两片嘴唇,整齐的牙齿,说得上唇红齿白。
英俊潇洒!
这黄衣人才一落到地上,李禄双目通红,口中大喝一声道:“大家快截住他。”
长剑一挥,直欺过去,余下十三名庄丁立时长剑抡动,一拥而上!
黄衣人又是一声朗笑,双2手朝外扬起,右手豁然有声,打开一柄象牙摺扇,轻轻一圈,
向后扫去。
这一扫,出手极快,好系是一记“龙尾挥风”,四名庄丁刚一扑到他身后,不知怎的,
忽然身子一歪,四个人同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他左手扬起之时,虎口向外,好像撒出一把东西,那是十几点细碎的蓝芒,一闪而至,
肉眼根本无法看清他打出来的是什么暗器?但听一阵惊叫闷哼,随之而起,但这时间十分短
暂,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立时就静止下来,一动不动,连李禄在内,十四名庄丁,就有十
三个倒了一地。
剩下的一个,站在当场,惊骇已极,不知自己是否已经死了?
黄衣人身法快得如伺鬼魅,一晃就到了庄丁面前,摺扇朝他扇头上轻敲一下,含笑道:
“本公子可以饶你一死,你们小姐住在那里?快替我带路,到后院去。”
那庄丁眼看同伴惨死,心头满腔都是仇恨之气,此时肩头穴道受制,身子动弹不得,双
目圆睁,口“呸”了一声,一口痰涎朝黄衣人迎面吐云。
黄衣人没想到一个庄丁,会敢不畏死,这口痰涎,竟然被他吐个正着,心头不禁大怒,
口中冷冷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飞起二脚,“砰”的一声,把庄丁踢飞出去一丈来远,一个旋身,轻快无比的朝后院飞
掠而去。
当然,黄衣人并没有在后院找到李玫,那是李玫已经听了大师兄的劝说,随同二师哥姜
兆祥,从后园离开鹤寿山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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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金凤钩》
第 二 章 江湖路险
天色已经黑了!
太阳下山时,还是好天气,满天晚霞,又黄又亮。
我们那边有句老话,叫做“天怕黄亮,人怕肚胀”。
果然太阳一下山,黄亮的晚霞,就变成了阴霾,如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古老的袁州,只有一横一直两条大街,较为热闹。
老式的大街,店铺门口,都是走廊,上面盖着竹编的凉棚,高大而通气,既可遮阳,又
可遮雨。
棚外雨水下个不停,这时虽是上灯时候,但灯火就要比平日黯淡得多。
长街上,正有一对少年男女,冒着下雨朝横街上走去。
男的身上穿一件青布长衫,生得眉清目劈,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那少女身穿淡禄衣裤,
生得清秀绝俗。
两人肩头,都背着一个花布包裹,像是过路的。他们刚冲到对街,招商客栈里的伙计,
眼可真尖,早已打着油纸伞奔了出来,含笑招呼道:“两位要住店,请到里面坐。”
两人跨进店堂,另一名店伙慌忙迎了上来,哈着腰陪笑道:“二位客官,请到上房休息,
不知二位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他摸不准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兄妹还是小两口子?
青衫少年抢着道:“两间,我们是兄妹。”
“是,是。”
店伙连声应“是”,接着说道:“二位随小的来,先到上房净净手脸,小店楼下就是饭
馆,各式酒莱,一应俱全,大宴小酌,保君满意。”
这几句话,每逢客人投店,都得背上一遍,听来像流水一般!
店伙领着两人,看了贴隔壁两个房间,然后送上灯火,打来脸水。
这客店的店堂,一边是账柜,中间有一条通道,另一边有一道门,就是饭馆,放着十几
张方桌。
这时正是上灯时分,行旅客商们歇下脚来,喝上几杯的时候,本来早该满座了,只是这
阵暴雨下得不是时候,食客大大的减少。
十几张桌上,只是疏朗朗坐着一、二十个人。
青衫少年和绿衣少女,走到角落上一张方桌上坐了下来。
堂倌倒了两蛊茶送上,问过两人要些什么,便自退了下去。
大街上,雨还下得很大。
绿衣少女掠掠鬓发,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青衫少年问道:“二师哥,爹爹为
什么要我今天就动身?”
她这句话,路上已经问了好几遍。
青衫少低低的道:“表妹,大师哥不是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么?师傅要我陪你上青玉峡去,
这件事,不愿人知。”
绿衣少女道:“那是为了什么?”
青衫少年道:“我也不大清楚,听师傅的口气,好像要你到那里去学本领。”
绿衣少女柳眉一挑,喜道:“这么说,青玉峡住的那个人,本领一定很大了?”
青衫少年道:“这个自然。”
绿衣少女道:“爹没告诉你这人是谁?”
青衫少年道:“设有。”
绿衣少女想了想道:“二师哥,在庄门口那个瘦高个子是谁?”
青衫少年摇摇头道:“不知道。”
绿衣少女凝眸问道:“奇怪,爹平日从没对我那样大声说话,二师哥,我们庄上,会不
会发生什么变故?”
青衫少年身躯微震,他掩饰着取起茶蛊,喝了口茶,笑道:“这怎么会呢?什么人敢到
鹤寿山庄惹事?”
绿衣少女幽幽的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二师哥,我想回去看看……”
青衫少年吃惊道:“这个如何使得?师傅一再吩咐,要我陪你上青玉峡去,你折回去,
我对师傅如何交待?”
正说之间,只听右苜桌上,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声叫道:“伙计,快给我老人家添
酒。”
青衫少年转头看去,但见右首桌上,踞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小老头,身上穿一件蓝布
大褂。
边时裂开嘴唇,正在用他长得足有寸许长的指甲,刮着牙垢。
他桌上只切了一盘卤牛肉,但酒罐已有七八个之多,如果每个锡罐装酒半斤,他至少已
经喝了四斤。
除了一大堆酒罐,另外还有一个蓝布袋,袋口外面露出一段琵琶柄!难怪他留着寸许长
的指甲,原来是个弹琵琶的乐师。
青衫少年朝他望去,他巴眯着两条眼缝朝青衫少年裂嘴一笑。
青衫少年原是个十分小心的八,他这次陪同小表妹出来,心头原极沉重,看到瘦小老头
冲着自己一笑,不觉喑暗一凛,立即别过头去。
绿衣少女看到二师哥脸色有异,忍不住低声问道:“二师哥,你怎么了?”
肯衫少年道:“没什么。”
绿衣少女道:“你认识他?”
青衫少年摇摇头道:“不认识。”
只听瘦小老头隔着桌子,自言自语的道:“他不认识我老人家,我老人家却认识他。”
绿衣少女低低的道:“他好像是在和你说话呢!”
青衫少年道:“不用理他,江湖上人心难测,莫去惹他就是了。”
他两人话声说得圾轻,只听瘦小老头—手执着酒壶,笑道:“我老人家除了喜欢喝上几
杯,心地最好不过,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居然还有人说莫要惹我。”
口中说着,咕哪咕嘟把一锡壶酒都喝了下去。
正好跑堂的替两人送来饭茶。
青衫少年心头有了戒心,不想多说,只是低声道:“表妹,快吃饭吧!”
两人端起饭碗,各自吃喝起来。
只听那瘦小老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我还当没人敢招惹我,今晚这顿酒账没人
会了,哈哈,我老人家运气不错,会账的人来了。”
说到这里,拍着桌子,大声叫道:“喂,伙计,添酒。”
绿衣少女听得奇怪,不知这替他会账的人是谁?忍不住偏着头脸朝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