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将从模具中取出的铁剑摆在在铁架上,它被我锻打得通红,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铁架上蠢蠢欲动,我的铁钳夹住了它,将它猛地放进了寒冰水中。
呲地一声,虽然上方有欧阳谦那能吸收烟雾的装置,还是起了一阵巨大的白烟,将我整个人包围在中间。
待白烟逐渐消失,我用火钳夹起了那把剑。
天真的已经亮了,我握着那个手把,将它举高对着阳光。
我从未见过的这样颜色墨绿得几乎要滴出汁的剑,通体均匀,上面不时地滴下一些水珠。
我将剑连续挥过四根碗粗的铁棍,它们猛然绽出火星后,齐齐地倒了下去。
造……出来了……
我和晴奴坐在一块儿,吃着热乎的包子,欧阳谦将两个水囊递给了我们。
“大概还有两天的行程,就能到卑粱了。”欧阳谦站起了身,他的白衣在风中缓缓地飘动着,媚眼有些眯起,远望着前方连绵成片的群山。
我们已经赶了四天的路,过了一片树林,在河边的草地上休息,我将背上的长包裹取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结,那把通透的墨绿色的剑正安躺在上面,我舒了口气,又将它扎了回去。
“铁花,一路上你已经看了不下五十遍了。”欧阳谦说着,转身低头看着我们,嘴边的酒窝十分明显,“他们人马众多,也不过比我们早了一天的路程,一定赶得及的,你放心。”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
“我只担心啊,拐了你这个君上的夫人去危险的地方,还是名着违抗那座大冰山的命令,你有没有什么好歹,估计冰山都会用他那双死鱼眼瞪死我。”
我点点头,有点感激地看了眼欧阳谦,说是奇怪,他对行路显得很是熟悉,如果没有他来带路,我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走到卑粱,说是奇怪,在齐国那时,他也是只身一人就找到了我们。
“你是不是来过这儿?”我喝了口水,问。
欧阳谦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他双眼轻轻地闭上,似乎在和迎面而过的风耳鬓厮磨着,双唇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点了点头。
“我的下半辈子,可要去更多地方。”他道。
那个瞬间,我觉得他就像是要融化在风中一般,这是第一次我真正感受到了欧阳谦的内心,他想要自由,不受任何束缚地在任何地方踏足。
我想,这就是他那么抗拒成亲的原因吧。
坐在我身边的晴奴也这样看着欧阳谦,她的表情十分漠然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接着埋头咬了一下包子。
自从那天之后,虽然我们三人还是常常见面,但他们两之间却像没发生过那件事一般,欧阳谦没有再提到这件事,依旧对着我们嘻嘻哈哈,晴奴也没再提到这件事,却不再和往常那样有时揪着欧阳谦的耳朵来惩罚他。
她有时会用这种漠然的眼神遥望着他,但只是一瞬,她很快又将目光移开。
再行了一日,路边的石子多了许多,马儿踏起蹄子来也显得有些烦躁,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许多人。
那些人脸在一块块山岩间晃动着,再看过去,那几排长长的队伍,直到山腰处,都还能见到有人在跟着队伍前行。
欧阳谦勒住了缰绳,我与晴奴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看清了那些过来的人,一个个身着布衣,显然是些带着家什的老百姓,一些青年人身上就挂着绳子,合着几个人的力量往前推着一辆辆小车,那些车上放着的是各色的包裹,还有一些锄子高杆一类的器具,许多妇人手中还抱着小孩,正一下下地拍打着他们的屁股哄着。
这个场景十分熟悉,我突然想到在齐国时,池凌侯让百姓先行,那些人走出城门时也是这个样子。
“你们是卑粱城来的吗?”我下了马,忙上前问。
还没等我走上前,一个士卒模样的人不知道从那里拦了上来,一把长戟就横在我面前,我急忙一闪,躲过了他手中的寒光。
“放轻松点,老兄,你可看到我们只有三个人啊。”欧阳谦的声音从后方越过,双手轻轻一推,将我扯了回来,“你们那么多人,一人一脚就足够踩死我们了。”
那个士卒狐疑地看了眼欧阳谦,突然双目睁大了。
“欧阳,欧阳大夫!”他是声音明显激动起来,“欧阳大夫!真的是欧阳大夫啊!”
身后的百姓们有些骚动起来,一个个翘首往我们这儿看去,欧阳谦清了清嗓子,把脊背挺得直直的,向众人送上他迷人的微笑。
我往后缩了缩脖子,欧阳谦的名声可比我这位夫人要大多了。
“话不多说,你们可是从卑粱过来的?”欧阳谦问。
前头的士卒点头如捣蒜,他的双目间却多了分忧虑。
“火鸿君在昨天就快马到了卑粱,他让我们带着百姓先离开这儿,这儿是最后一批了,怕是会有一场恶仗啊,池凌侯已经攻过来了,欧阳大夫,这儿很危险,还是跟属下一起离开这儿吧。”
欧阳谦依旧笑着跟他们说着什么,我俯身看看山脚下的那片城池。
卑粱,我们终于到了,而冰沐就在那儿。
我的心猛地一抽,那座城池的另一端透出了一股不寻常的颜色,暗红的,带着一丝昏黄的烟雾,扬起的大片尘沙将那座城池明显分成了前后两截,而在较为昏暗的那一半的前方,我看到密密麻麻的小点,分布在那头的森林间。
那些该是池凌侯的部队驻扎的地方,从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隐隐的厮杀声。
池凌侯已经开始攻城了。
闯入卑粱城
虽然距离下方的城池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却能感到那阵战火扬起的炙热空气迎面而来,越接近,我的手心便愈加发热。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晴奴与欧阳谦。
因为一路的风尘,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有些脏,欧阳谦身上的白衣也远不及之前干净,我拿下背上的剑又看了一次,对他们笑笑。
“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我对他们说。
一直以来,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他们两人都一直陪在我身边,但那么危险的地方,冰沐为了不让我卷入其中甚至对我下了药,而对于我面前的两人,我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们遭遇不测。
欧阳谦的嘴角圆起,轻轻地吁了一声,接着露出一贯的微笑。
“你在说什么呢,铁花。我只是想去找那个叫狐岚的家伙下盘棋。”欧阳谦说着,顺手将手上的包裹塞到了晴奴手中,冲她扬了扬眉。
“不过她就真的不必去了,记得我们刚刚经过的那个小酒馆吗,去那儿帮我们开好房间,再叫上些好吃的,等我们回来一定会肚子饿呢。”
晴奴的眉蹙了一下,她看着欧阳谦和我站到了一处,手上被包裹叠得很满。
“我也去。”她笃定而认真地说。
欧阳谦对她随意摆了摆手。
“铁花会些剑术,你会吗,到了那儿你以为就凭那几下用锅盖砸人头顶的功夫就能行?”欧阳谦敛起了笑容,眼间露出丝鄙夷。
“我……”晴奴的眼睁大着看着欧阳谦,她摇头。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欧阳谦轻嘘了声,接着发出一丝冷笑。
“你觉得我顾了铁花还能顾得上你吗?”他的媚眼直直地对着晴奴。
“一直以来你除了会做些好吃的还会些什么,赶路的这几天唠叨得要命,又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你几百个鬼头币的样子,我看了真是心烦。”
我呆在一边,欧阳谦怎么能跟晴奴说出这种话呢。
我看到晴奴的慢慢咬住了她的下唇,在脏兮兮的脸上,双眉紧蹙,那双漂亮的眼却盈动着。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哭。”她曾经这么对我说过。
“快点去那个酒馆,你会的东西也就这么点了。”欧阳谦说着,把我手上的包裹也一下子丢到她身上,晴奴的发一下子就乱了,垂了一缕狼狈地在额前飘动。
“欧阳谦。”她埋在包裹中的脸抬了起来,每个字都吐得很重。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知道你很烦呢。”他上前将晴奴的肩膀转过,背对着他,又推了一把。
“对,就是那个方向,快去,我可是看在你说你喜欢我的份上才让你跟到这儿的,你再不识趣点……”欧阳谦的话中含笑。
晴奴的身体完全僵硬着,我还没来得及看她,欧阳谦将我袖子一捉,就带着我向那城池走去。
我被他推着,扭头看看晴奴,在一片岩石上,她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而整个人也直直地像块石头般站在那里,她没有回头,头部一直平直着,那队卑粱城的百姓很快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到那些士卒上前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摇摇头,再接着,我就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我看着欧阳谦,他的嘴角又微微上扬了。
“我不想她有事。”他轻轻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嘴边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欧阳谦顶着他灿烂的笑容,跟守城的那些士卒说了几句话,就将我带了进去。
整个卑粱城已经见不到一个百姓,全部都是身穿盔甲的士卒们忙碌地在城中穿梭着,越往里走,那震耳的攻城的声响就更加响亮。
城中的士卒们看起来都有些疲惫,欧阳谦问了几个士卒,他们告诉他,池凌侯已经攻了一天一夜,而火鸿君却下了指令,只抵抗,不攻击,于是楚军只能一直处在被动的状态中,他们忙着将那些粮草与稻垛堆向城门,还有在城墙上方击落那些顺着云梯上来的齐国军队,虽然死伤不多,但这样密集的抵抗也却让他们显得格外烦躁。
“火鸿君何时能下攻击的命令呢,让我们和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这样做缩头乌龟一点骨气也没有!”一个背着弓箭的小卒是这样对欧阳谦说的。
我大概能猜出火鸿君下令不许攻击的原因是什么,虽然他在临走前对我说,这把剑就足够,可他自己心中应该也明白。
欧阳谦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城门,却歪了下嘴。
“这个办法可支撑不了多久。”他仿佛是自言自语。
“你瞧城门下方的那些沙砾,已经动得如此厉害,那些补充上去靠在门背后的粮草支持不了多久,那门就会倒塌。”
我口舌干燥,咽了咽口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这把剑交到冰沐的手上。
穿过一条条弥漫着怪异味道的小巷,听那些将士说,火鸿君现在就在不远处那栋外面挂着大旗的楼阁之中。
只要把剑交给他,一切,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可在我们的双脚还没踏上那道门槛,只听一声轰地巨响,一股沉闷的却熟悉的响声透过白墙响彻遍天空,我心头一凉,那种声音再熟悉不过,城门,城门已经倒塌了。
可面前那幢楼阁却没有什么响动,我往后看看,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我快步冲上了那栋楼阁。
可里面空空如也,出了那黑漆漆的排放整齐的板凳与桌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顺着阶梯往上爬,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剑,我一定要早点把剑交到他的手中……
欧阳谦在下方喊叫些什么,我却没有听见,不过一会儿,欧阳谦也上了二楼。
可二楼依旧只有排列好的桌凳,没有一个人。
“铁花,我们快离开这儿。”欧阳谦抓着我的手腕,就往下方扯。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下方就传来了一阵齐刷刷跑动的声音,透过窗子望下方看去,大批揣着兵器的齐国士卒们已经泄了的洪水般齐齐往这栋楼阁涌过来。
“大概他是故意放了话说自己在这幢楼阁,擒贼先擒王,池凌侯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懂得这点,你的冰块夫君可能就是像利用这样来个瓮中捉鳖。”
欧阳谦无奈地笑笑,这时下方的厮杀声越来越响,几百人的脚踏得整幢楼阁都在震动,我有点恐惧地看着在纷纷颤动着的楼梯,甚至已经看到了齐军攒动着的头盔。
“没想到现在我们俩倒成了两只小乌龟了。”欧阳谦道。
“现在怎么办?”我的手心有点发凉,在把剑交到冰沐手上前,我千万不能死。
在我还没缓过神前,欧阳谦已经拉着我跳出了窗子,我的脚在瓦片上打滑了一下,差点摔了下去,欧阳谦的手死死地拽着我,猛地将我拉了回来。
“早知道就让晴奴来了,她可比你要轻一点。”欧阳谦呼出一口气,嘴角仍旧上扬。
在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的人也只有他了。
他一手贴着墙角,一手搀着我,倾斜着身体沿着瓦片往前方走。
“保持平衡,对,快点往这边走。”欧阳谦边指导着,他拉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一支长戟不知何时从屋顶下方穿了上来,箭头猛地拦在了我和欧阳谦中间,我一松手,身体就趴在了瓦片上。
这一响动很大,我看到在下方的那些齐军现在纷纷抬头往上看,电光火石间,一支又一支的长戟在我周围纷纷竖起,欧阳谦已经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而此刻我却像是被那些竖直的铁器困在了笼子里。
“铁花!”欧阳谦在对面大叫着,一手向我伸出,他试着想跑回来,可更多的戟在他踏足的那块白墙边缘伸出,让他舞着白衣像是在墙上跳舞一般,根本无暇顾及。
我知道,再不想出什么办法来脱困,等那些冲上阁楼的士卒找到了窗户,我就根本不可能逃脱了。
“剑,铁花,你的剑!”欧阳谦边躲着刺上来的兵器,边冲我大声喊着。
剑……对,那把剑,我从来只想到用它来保护冰沐,完成使命,却从未想过,它本身就是一件兵器。
我双手往后探去,瞬间抽出了那把剑,墨绿的光芒刺得我双眼一闪,那出鞘的剑阳光中浑身闪着夺命的光泽,霸道得几乎要从我手中飞出去。
我咬紧牙,握着那把剑,横着在面前狠狠一扫。
只听当当当几下,原本竖在我面前的那些长戟立刻从空中横断成了几截,就像竹子一般飞了出去,我的手臂被震得有点疼,再一使劲,那把剑又将我旁边的一截露出的长戟给拦腰砍断。
“铁花,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们造剑是为了什么。”在夏日的夜晚乘凉时,爹望着他的小铁铺子边喝着酒,边眯着眼对我道。
趁着那空档,我忙跑向欧阳谦,这时一把长戟正直直地朝欧阳谦逼过来,欧阳谦已经紧贴在墙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那长戟正对着他的咽喉。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的剑正好挡住了那记攻击,我咬牙横向一劈,那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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