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生蝶兰
001山外来的仙女
夕阳西下,天际遍布红霞,时而似千军万马奔腾,时而似闲云野鹤变幻,满山深深浅浅的绿映染了一层红晕,越发显出层峦叠嶂的美。
群山一隅,半山间炊烟袅袅燃起,一间间土坯茅草屋子分散在高高低低的地垅间,一条蜿蜒的山路串连在屋子间通向山脚,路两边不规则的土地田野,辛劳的人们正忙忙碌碌的收拾着,或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或遥遥相应的畅谈大笑,或挥汗如雨的埋头苦干,随处可见两三个孩童紧随着大人身后,时不时的在土间拾捡着什么。
山路上,出现两个小小身影,大些的看起来也不过四五岁,却一手提了个空篓子,另一手还着牵一个更小的小不点儿,小心翼翼的迈下一个台阶,便停下脚步,回头仔细的看着小不点儿挪到他身边才继续下一步。
“六叔公。”糯糯的童音拖得长长的,甜得人笑逐颜开。
“信娃,又带妹妹来帮忙啊。”地间忙碌的中年人听到忙走了过来,一把举起小不点儿,络腮胡子直往小不点儿脸上扎去,“鹊儿真乖,这么点儿大就知道来帮忙了,哟,又沉了啊。”
小不点儿“咯咯”的笑着,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扭着小身子要往前面探去。
相邻的地垅间走出来一个男子,青色的粗布衣衫上布满了补丁,黝黑的脸上挂着温温的笑意,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小不点儿伸出手:“鹊儿来,别误了六叔公的功夫。”
“这么点儿功夫误得了什么啊。”六叔公豪爽的笑着,又往鹊儿脸上扎了一下,才放开了手,将小不点儿交到男子手上,看到小不点儿立刻腻到男子身上,不由又一阵大笑,“小娃儿真聪明,知道跟爹亲。”
“当然聪明啦,不跟她亲爹亲难道还跟你亲啊?”下面土垅间有人接腔,又惹来一片笑声。
“爹,你看。”信娃站在地垅边,指着山下的路喊,“有人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停了手上的活,起身往山下看去。
只见,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婷婷而来,远远的看不清面目。
走在前面的,一身淡紫色衣裙,长长的白色丝带系在宽宽的腰带上,勾勒出窈窕曲线,缓缓走来,竟看不清行动,就如一片浅浅的紫云飘来。
她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梳了双髻,身穿浅绿色的衣裤,足下穿着一双鹿皮小靴,背着一个大包袱紧紧跟随。
众人好奇的看着,边聚拢到路边,纷纷猜测着这两人的来路,要知道,在这么偏僻的山村里,平时难得见到一个外乡人,更别提是两个衣着考究的小姑娘。
没一会儿,两个小姑娘已来到了眼前,看清了两人容颜的人们更加惊诧,这分明是仙女下凡来了啊。
“请问,这儿可是顾家村?”声音清脆柔和,带着盈盈笑意。
“是,你们是?”静默了许久,那个络腮胡子的六叔公才犹豫着开口。
“请问,顾一尘顾前辈可是这村里的?”
六叔公瞪大了眼睛,似是惊讶到极点,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便嚅嚅的回道:“我爹就是,可是,我爹一辈子没出过村子,姑娘怎么会知道?”
“我并不认识顾前辈,只是奉师命前来寻找,还请大叔引见。”女子似是松了口气,温温婉婉的行了一礼,倒慌得六叔公有些手足无措。
“哦,好,跟我来。”六叔公憨憨的点头,回到地里简略的收拾了下,扛着锄头走在前头。
这个点儿离收工回家也已不远,众人见他带了两个如仙女般的小姑娘回家,都快速收拾起了劳作的工具跟在了后面,想看个热闹。
两位姑娘从容的跟着后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
随着山路蜿蜒曲折,一排排土坯茅草顶的屋子也尽入眼敛,这些屋子大多已是危危可芨,土坯制的墙体或多或少出现了干裂,墙脚处随眼可见的青苔和杂草,顽固的展示着绿绿的生机,也展示了这个村子的颓败。
“小姐,居士会不会弄错了啊?这儿怎么会是……”绿衣姑娘有些疑惑,在边上小声的说着。
“师父至死未忘,怎会弄错呢?”紫衣姑娘,也就是本文的主角顾沫凌淡然的笑笑,寻梅的想法倒是不难理解,在她心里,师父是个如天神般的存在,乍见到天神居然出身于这般比贫民区还贫民区的地方,自然会诧然。
“小姐,可是,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居士可是高人呢,还有还有,小姐你的……亲生父母,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寻梅有些不愿相信,自家小姐这般的气质、这般的才情,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山野乡村里出来的呢,一定是居士临终前出现幻觉记错了地方了。
顾沫凌不由轻笑,她的亲生父母当然不会在这儿,实事上,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她从不知道,打小便只知道有母亲,她的亲生母亲是个渡魂师,说白了就是人们口中的神婆,请灵姑、看地盘、看风水、跳大神……装神弄鬼拼命敛财的那一套,母亲几乎无所不通,只是,她一定没想到有一天,敛财敛得连唯一的女儿也搭进去了吧。
只是,这些却不是能对外人说道的,六年前,顾沫凌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时,她便接受了不能回去的事实,所以,她一直很低调的继续她的人生,一个十岁的孤女,身边只有嗜酒如命却无所不能的师父和一样大的丫环寻梅,想想,她的母亲和师父倒真的很像,一个敛财如命,一个嗜酒如命,一样自称无所不能,不过,顾沫凌知道,师父真的比她的母亲有能耐得多。
“英雄莫问出处,师父至死不忘回到这儿,怎么会将自己的家乡记错?”顾沫凌见寻梅还在纠结,便笑着劝道,“这两个月,我们打听了又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儿,而且这方圆百里的就那么几个村子,叫顾家村的可不就只有这一个嘛。一会儿见了顾一尘前辈,自然知道结果。”
“也对。”寻梅想了想,不由笑自己钻了牛角尖,当下也就释然了,放松了心情跟在后面。
一路上,不断有人好奇的探出头,目光追随着顾沫凌主仆两人,有惊诧,也有戒备,等他们走过,便拉了后面的村民打探情况,窃窃的就着他们所知道的猜测着这两个“天仙”的来历。
顾沫凌低眉顺目的走着,心思飘到多年前那极其相似的地方。
那天,她的母亲兴高采烈的带着她登上了火车,说是接到了一单大生意,等这单生意结束拿到了钱,就不再过这样的日子了,要开一家玄学堂,卖卖香烛替人算算命就好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期待,也许那个时候她就是被母亲的那种眼神打动的吧,目的地是个很偏远很偏远的山村,一路上转了三趟车又走了几十里的山路才到达,那儿的人们……就像眼前这些人一样,虽然不至于衣不蔽体,可是,仍然震撼到了她,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在经济如此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怎么还有这样落后的地方存在。
可是,母亲却淡漠的让她收起悲天悯人的同情,说:世界上还有许多这样的地方,只不过你看不到而已……
那一刹那,她竟隐隐品出了母亲话中的沧桑和无奈。
也许,她真的不曾了解过自己的母亲,作为一个单身母亲,除了过份的敛财之外,母亲真的真的对她很好,从小她便衣食无忧,从小她都没听过母亲大声的对她说过什么,骗她一起工作的时候也总是好言好语的哄着她,就算是她不愿帮忙的时候母亲也只会用那唯一的绝招——哭天抹泪的对付她,而她明知是假却偏偏会中招,由强烈反对到最后乖乖的帮着收拾残局。
只有那一次,她没帮到忙反而将自己搭进去了。
那个村子足足有一百多户人家,每家每户只能靠那贫瘠的田地养活一家老少,那时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走出大山为什么要安于那样的贫穷,可是母亲告诉她,那个村子被下了诅咒,这个村的人只能呆在这儿,曾经也有不信诅咒的年轻人离开了家,可是下场却都很惨,这许多年来唯一一个不受诅咒而活下来的人就是她们这次大生意的主顾……
“爹,有人找你。”那个六叔公走得极快,很快便带她们来到一个大院前,人还未进院门便冲着院子里坐着的老人喊开了。
顾沫凌回神,看到自己已站在了一个大院子前。
用木棍围成的院子倒比这一路看到的好很多,七八间屋子一溜排开,收拾的妥妥当当,也未见墙面有什么干裂之处,院子左边开了两畦菜地,种了些蔬菜,此时蔫蔫的垂着叶子,院子右边整齐的堆放着树枝枯柴,收拾好的和未收拾过的各占了一角,空余的地方摆了一张小方桌子,放了四个树桩当凳子,此时,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正坐在上面,身边放着树枝削成的拐杖,正端着一个扁篓子挑挑捡捡着什么,听到声音便抬了头。
002归来的游子魂
“谁啊?”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毫无掩饰的惊讶。
“就是这两个姑娘。”
“你们是?”老人显然不认得两人。
“老人家可是顾一尘顾前辈?”顾沫凌虽然已经猜到老人的身份,不过还是多问了一遍。
“我就是。”老人点点头。
“前辈可认得这个?”顾沫凌从腰间取了一个小小的布包,恭敬的捧放到小方桌上。
老人放下扁篓,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小心的找开那个布包,丝滑的料子让老人有些放不开手,但担心自己粗糙的手会扎坏了外面的帕子,打开后,里面却又是一层青棉布,再打开,居然是一张泛黄的不规则的宣纸,上面写了一个扭扭“义”字,老人的手顿时颤了起来,看向顾沫凌的目光多了一份激动。
“你,从哪儿得来的?”
“这是先师的遗物。”顾沫凌心知自己已找对了人。
“谁?”老人提高了音量,似是没听懂她说的是谁。
“我师父叫顾一凡。”顾沫凌微笑着。
“他……他还……还活着?!”老人一下子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时站不稳,整个人向后仰去,那个“六叔公”一直站在他身边,见状忙扶住了老人。
“师父已于三月前仙逝了。”顾沫凌叹了口气,“临终前嘱咐我将他带回顾家村,师父说,当年迫不得已不告而别,这些年也未能回乡实是有不能外道的苦衷,还请前辈万莫怨他,他欠顾家的恩情,今生难报,唯来世作牛作马衔草相还。”
“什……什么?!”老人捧着那张纸,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沫凌,“你说什么?他……死了?”
“是。”顾沫凌低着头,心里有些伤感,来到这儿,一直都是师父和寻梅相依相伴,虽然只有短短的六年,可是,师父对她的教导和爱护却远不是她那母亲能比的,从小不知父亲是谁的她,对师父的儒慕早已根深蒂固,师父突然间离世,着实让她伤心了好久,她以为,从此只能和寻梅相依为命了,可是师父临终又告知了她的身世,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孤女,而是被师父从人伢子手上救下的,而她的家人就在师父一生挂念的家乡,见不见家人认不认家门都是其次,让她在意的是师父的遗愿,不能活着守护家乡是师父的遗憾,那么,如今便让她来代替他完成这个遗憾吧。
老人听到她的肯定,顿时呆住了,突然间整个人晃了晃往后倒去。
“爹!”“六叔公”从身后抱住了老人,一边又跑过四五个人,掐人中抚胸捶背的呼喊着,忙活了好一会儿,总算让老人顺过气来。
“他……走得可好?”老人坐在树桩上靠着身后的儿子,老泪纵横,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些,哽咽着问起当时的情况,对年迈的人来说,走得是否安详是最重要的。
“师父似是早知天命,那日沐浴更衣后方唤我至身前,交待了身后事,便笑着去了。”顾沫凌如实将师父临终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并解下一直背着的包袱,打开后里面是个玉制的小坛子,跪着将坛子举至老人面前,寻梅见了,也跟着跪在了边上,“师父说,他虽不是顾家村的人,但,当年入了顾家的族谱,便始终是顾家人,死后也望能做顾家的鬼,千叮万嘱让我带他回顾家村,还说,就算入不了顾家的坟,也要葬在顾家村的山上,好让他能看到家乡的山山水水。”
“他还记得……我还以为,他享了荣华富贵,便忘记这儿的穷山恶水了。”老人看到玉坛子便知道里面是什么,不由又是一阵激动,颤抖着双手接过,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摸着盖子,混浊的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在坛子上,又顺着坛子的线条滑落。
“师父一生漂泊,虽衣食无虞,但荣华富贵却也差得远了。”顾沫凌闻言忍不住辩解,她虽然不知道师父真正的来历身份,不过,跟着他的那些年,见他游历天下救济穷苦,往往连自己的酒钱都施舍出去,自然知道他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老人连连点头,“好孩子,快起来,这一路辛苦了。”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能完成他的遗愿,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顾沫凌浅笑着站起身,她说的倒是真的,如果不是师父,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这个时空生存,她醒来的那一刻,得知自己的奇遇,彷徨过,纠结过,不安过,是师父说:既来之则安之,然后耐心的教导了她许多许多,天知道她有多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在“穿越”成灾的故事里,像她这样穿过来还有人引导有人照顾的好运并不多。
“六十年了,我们还以为他早就没了,没想到……唉,回来就好。”老人仍沉浸在悲伤中,好一会儿才就着袖子拭去泪水,“看我,只顾着自己抹泪,都忘记招待贵客了,快,西子媳妇,沏茶。”
很快,便有个年轻的妇人提着茶壶和碗上来,瓷制的粗碗里放了些碎沫,看起来像是茶沫,黑黑的又似不像,热热的茶水冲泡后,碎沫在水里一番翻腾,散出淡淡的黄晕,妇人冲顾沫凌笑笑便退下了,细眉细目的颇为喜庆。
“姑娘是哪里人?”老人仍抱着玉坛子不撒手,不过,此时已略略收起了悲伤,问起顾沫凌以后的打算,他并不知道顾一凡的情况,所以对这个自称顾一凡徒弟的小姑娘自是一无所知,便细细问起,想从她的话里多知道些顾一凡的事情,“今年多大了?怎么会拜我二弟为师的?”
“我……师父说,我可能也是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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