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次你休想再逃掉,跟我回家!”
“不要!我要找宝宝!”黎枫原地下蹲。
“什么宝宝?家是你说不回就不回的吗!跟我走。”说着,便把死赖着不走的黎枫拖向自己的车子。
“不要…不要…”黎枫拼命拒绝反抗但都不顶用,急起来的他,往任天拉着他的大手咬了一口,任天吃痛松了手。
黎枫急忙趁机挣脱他的箝制,转身就跑。
“站住!”任天马上大步直追。
黎枫刚跑没几步,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桔黄色的车头灯刺目难当,哔――――车呜声响彻天际………
* **
话说鬼子如中邪似地跑出去后,一个人跑到附近的海滩,夜晚的海风吹来,多少给他发热的头脑降了降温。
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看到黎枫静静躺着的样子,瞬间令他产生错觉,他仿佛回到了四百年前那个痛苦的夜晚……
四百年前
鬼子将玉贵妃救出冷宫,算是尽了对她最后一丝情份,之后,他便依原路回到苏湘的寝室,那时正是四更天,天还未明,他摸黑在苏湘床边坐下,“喂,我把她救出去了,接下来,该解决我们的问题了。”鬼子沉思了一会,低声道:“刚刚……我把她救出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到底喜欢这个女人什么,除了她那张漂亮的脸孔,我对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我竟然为了她,去偷吃我老妈的幻世玉,幻化成现在这副人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喂!你可别在心底偷笑我哦,说到蠢你跟我是半斤八两,你明知我是妖还蠢蠢的一头撞过来,老实说,我以前真的很讨厌你,觉得你像只大苍蝇烦人得紧,整天跟在我身后东扯西拉,时不时弄出点小麻烦来,把我气得半天跳,你知道吗,自从认识了你,我破天荒首次发脾气骂人,以前那个酷酷的我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一见到你就忍不住想挖苦你几句,一向寡言少语的我一下子飙出那么多词儿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我原来这么多话啊!你瞧!就像现在,我竟然绵绵长长了说了这么多废话!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这番话的意思?”
鬼子等了好半晌,床上人儿没有任何回应。“算啦!我早就知道你那没几两重的脑袋,理解不了这么曲折的意思,干脆我挑明了说吧,就是…就是……”妈的!鬼子在心中怨对方实在蠢了点,以至要他说出这种难为情的话,“就是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鬼子脸上红晕纷飞,极难为情,好在夜够黑,不用被对方看到自己羞愧的窘样。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困,鬼子故作淡然地道:“虽…虽然如此,但…你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对我呼呼喝喝,别忘了,是你先表白的,所以……一切你都要听我的,我叫你去东你不能去西,叫你坐你不能站,跟我说话要挑我喜欢听的说,别像以前那样来气我,更不许你跟那个臭皇帝再有任何关系,你心里眼里只能有我一个,这个那个的时候,也是你在下我在上,听清楚了吗?”鬼子自认为刚才那席话合情合理,因为他都已经不嫌弃他是太监又曾当过男侍接受他,他很应该感激涕零地服侍他,谁叫他是爱得深的那一方,吃点亏也很应该啊!
“喂!你别不说话嘛,好歹你也给点反应啊,老是我在说,搞得我像演独角戏的白痴一样!”房间里由始至终只有鬼子一人的声音,“真是的!是不是我提的条件太苛刻,你在搞无声抗议,我不会让步的。”鬼子先是斩钉截铁地这么说,沉默数刻后,又改口风道:“那…那个……如果你真的觉得太苛刻,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的,总之,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会对你很好,这样好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罗!”
等了一会儿,没有抗议之声,鬼子就当苏湘应允,心中大喜,暗道:就是嘛,我都已经这么大量了,还亲口对他说了那句难为情的话,他现在一定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伸手握住苏湘搭在床边的手,发觉那手冰冷僵硬,鬼子蹙眉不悦地道:“怎么这么冷!”正值初夏时分,就算夜里露重阴寒,也不可能冷成这样啊!
五更天一过,天际开始泛白,柔弱的微光透过缕花的窗叶射进里屋,清晨第一束阳光映照在苏湘毫无生气苍白无色的脸上,嘴角隐约的浅笑代表他去得很平静,没有一丝痛苦与遗憾。
鬼子眼前一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这具冰冷冷的尸体就是他刚才深情倾诉的对象!?
天在旋转,地在摇晃,握住苏湘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喉咙上堵塞着哽咽,“喂…喂…你说句话…不要装死吓我…最多…最多我收回我刚才所提的条件…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你想怎样我都听你的……不要再装啦……起来…起来啊!!”鬼子将苏湘从床上拉了起来,冰冷无力的身体顺势倒进了鬼子怀中。不可能!不可能!不久前……他还跟我说话,
无论鬼子如何用力地摇晃声嘶力竭地呼唤,早已气绝身亡的苏湘根本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
鬼子的呼唤声惊动了巡逻的侍卫,门外传来兵刃交接之声及杂乱的脚步声,木门被踢破,众侍卫持刀冲了进来,许多侍卫在玉浣宫一役中与鬼子交过手,知道他不是常人,不敢轻易进攻,忙派人去请国师来收妖。早已有机警的宫女跑去向皇上通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不多会,皇上及国师几乎是同时到达。
“放开他!”皇上声色俱厉地命令道。
鬼子木然地抬头看看四周围着他密密麻麻的人群,又低头看看怀中那张苍白的脸儿,一股浓浓的倦怠感袭上心头,突然间觉得这世间乏味得紧,连活着都嫌累,“好冷,怎么能这么冷,这会冻出病来的。”说着一些没头没尾的怪话,鬼子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些,不想不愿不舍得放开他……
他的反常举动,反而令国师与众侍卫不敢冒然行动,再眼见皇上最宠信的苏公公被他协持着,众人更是投鼠忌器。
在几番试探之下,国师发现鬼子的确是无心反抗,存心受死,于是便大了胆,手中灭妖鞭愤然甩出,正正击中鬼子背心,顿时鲜血淋漓,留下一条又深又长的伤痕。见一鞭打他不死,国师又出第二鞭,这鞭对准了鬼子的天灵盖,此鞭若中,鬼子怕且是要灰飞烟灭。
正在这生死关头,突然刮起一阵妖风,众人被妖风吹得睁不开眼,纷纷后退,繁乱中只听得有人高声喝道:“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待到妖风平息,鬼子已不知去向,床上只余有苏湘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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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穿过大街,出了城,直奔灵霞山,在山腰一墓穴前葬棂祭拜。
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有两条身影立于树上,隐身于枝叶之后,遥眺着这队上百人的送葬队伍。
“哇!好大的场面,竟要皇帝老子亲自扶灵,想必一定是哪个皇亲国戚出殡。”说话者是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模样娟秀动人,美丽异常的女子,她就是鬼子那美得天上人间地下都少见的老妈,九命妖猫――虞美人。
鬼子痴痴的目光凝望着白色的送葬队伍,“他…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只是一个集呆笨蠢于一身,无权无势,生前受尽欺辱的小太监。”眼泪在眼眶里晃荡,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奇怪?一个小太监出殡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吧!不说这个了,你这孩子,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啦,偷了我的幻世玉不说,前几天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你却像木头一动不动地坐着等死,要不是你老妈我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早没了!我拜托,你好歹也是我虞美人跟你老爹鬼王的独子,有点出息好不好,我不期望你能祸国秧民,但至少搞它个鸡犬不宁,人仰马翻,你是妖呀,还是拥有尊贵血统的高级妖,邪魅作祟是你的本份,下咒害人是你的专长,你再这副死样子就给我滚回鬼界,我宁愿你天天给我端洗脚水,也好过被那些低级道士把你给灭了!”虞美人训起人来还真不是盖的,果然有其子必有其母。
“老妈。”
“干嘛!”虞美人双手插腰,有点气喘地瞪着鬼子,显然是中途换气,为下一轮臭骂作准备。
“什么是爱情?要怎样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对方?”
虞美人听到爱情两个字立即来了劲,“儿子你想知道爱情,那你可问对人了,想当年你老妈我跟你老爹那段惊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爱情婉歌,在鬼界里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爱情是…呃……呃……”虞美人对爱情是深有体会啦,可惜表达能力欠佳,无法道出爱情的真谛,结结巴巴呃了大半天,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取代爱情的真谛,“爱情这种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儿子,你自己参详参详吧!”
说了等于没说,一等一的废话!
虞美人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解说太过笼统,于是加以补充说明道:“这样吧,你如果想知道你自己是不是爱上对方,你就闭上眼,想像对方对别人投怀送抱时,你是否觉得气愤难平,又或是想像失去对方时,你有没有一种心如刀割,生不如死的感觉,如果有,那就恭喜你啦,儿子你不是爱上她,而是爱死她了。”
鬼子颓废地凄然一笑。好一句心如刀割,生不如死,用这句话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真是再贴切不过了,“老妈,你不是常说你的丹房里收罗了天下所有灵丹妙药吗,我想跟你要一药。”
“什么药?”
“后悔药!”那悲痛的泪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么重的伤痛,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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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难买后悔药,苏湘一死,鬼子的世界也似乎在那一刻随之崩溃覆灭,四百年来,他用尽无数办法试着想去忘记他,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从那段痛苦的情缘中摆脱出来,然而如今才发现,他只不过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地,喵呜是苏湘的转世,也就是说,经过四百年的痛苦的历程,他又走上了跟当年一模一样的旧路。
罢了!罢了!天意如此,他也只好认了,他鬼子这条小命到头来还是栽到了他手上。
待到心潮平复,头脑清醒,鬼子认命地踱步回家,只是他不知道,家中还有另一个大灾难等着他………
14
遇到车祸的黎枫此刻怎么样呢?
按常理这么大一辆大卡车冲过来,不死也剩半条命,不过黎枫命大,运气好,发生那种车祸,他仅只是擦伤了点皮毛,连血都没留半滴,那点皮毛还是他自己跌倒撞伤的。
不放心的任天把他送进医院作全方位检查,最后结果――除了那点皮毛,其他一切安好。为保险起见,任天硬要黎枫住一晚医院,观察观察,怕有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黎枫趁着任天打嗑睡的当儿,偷偷溜出病房想逃回鬼子家,谁知刚溜到走廊便被人发现,心慌意乱之下,脚下一滑,摔了一跌,把颇轻的小伤摔成重伤――左脚脚骨迸裂。
左脚加了护板的黎枫还不安分,第二次企图越院――未遂,这次把欲断未断的左脚很干脆地摔成两段,被打上了又重又厚的石膏。
本以为经此一役他会安份点。二天后,他第三次拖着天残脚逃到医院门口正巧被来医院探病的任天逮个正着,任天就知道除非他把两条腿都摔断了,否则一有机会,他还是会逃逃逃!
与其把他摆在医院这种疏于防范的地方,还不如带回家安全,最多请个护士二十四小时看护他,打定主意,任天便把行动不便的黎枫塞进车厢里,命令司机往家里开。
还算宽大的豪华轿车内,黎枫缩着身子紧挨车门坐着,与坐在另一侧的任天保持最大的安全距离,脚伤引发高烧,让他整个人昏沉沉的,他悄悄地把头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就算再不舒服,也硬是不肯哼一声。
他的一举一动,任天全看在眼里,心中又恼又痛。
黎枫之所以会这么怕他,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以前他常常变着法子欺负他,捉弄他,也难怪黎枫会一见到他就怕得转身逃跑。
任天挪坐到黎枫身边,将烧得昏昏然的黎枫扳过身来,撕了一块散热贴,贴到他额头上。
令人难受的高温得到疏散,黎枫睁开迷蒙的眼睛,发觉眼前人影晃动,看不清眼前人。
会对他这么好的,除了妈妈就只有宝宝了,伸手捉住对方的衣袖,“宝宝……”
宝宝?任天先是一愣,之后才想起,宝宝就是黎枫的母亲送给他的一个瓷娃娃,黎枫一直把它当宝贝般爱护着,那个瓷娃娃最后好像是……被他摔掉的……
任天第一次见到黎枫是在他五岁时,那时黎枫由于天生智障,常被附近的小孩欺负,而任天则因为家里有钱,受到其他小孩的排挤,所以当他一见到比他还需要保护的黎枫时,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有义务保护他,到他十五岁之前,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任天保护黎枫,而黎枫给任天带来欢笑快乐。自从任天无意中得知黎枫是他父亲与其他女人生的私生子后,这种单纯的快乐也随之幻灭,出于天性,任天很自然地将父母不合归罪于父亲婚外情的对象黎小元,把气出到黎枫身上,天真的黎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