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他找来,就说我的话,北静王妃身子欠安,让他去探视一番,嗯——把前儿进上的年贡里头的东北老山参和极品血燕找出来,叫子詹带上。”皇上轻叹一声,又转头看着云轻庐道:“你且回去吧,调理好了她的身子要紧。其他的事情,且往后放。”
“是。臣遵旨。”云轻庐忙行礼退出,自等着李德禄寻了子詹回来,二人坐了车往北王府来。
子詹近日因黛玉身怀有孕,便少来了北王府几次,今儿听说黛玉身体欠安,早就一颗心飞了来,此时车到了二门口,一下车便一溜小跑进了静雅堂。此时水溶正守在黛玉跟前,瞧着丫头喂她吃药,子詹到了门口收住脚步,慢慢的溜着门口进去。看着黛玉面容憔悴,也没梳头,只把一头乌发用一根丝带松松的绑住从肩膀上绕到前面,散散的垂到了床上,她此时靠在紫鹃的肩上,一口一口的喝着素心手中的汤药,水溶坐在一边,眼不错见儿的看着,好像比自己吃药还痛苦。
子詹不做声,只等黛玉吃完了药,抬眼要茶时方看见了他,于是奇道:“你怎么来了?只站在门口做什么?”
子詹方紧走几步,跑到黛玉的床前,扑到黛玉的怀里哭道:“婶婶,你是怎么了?”
“哎呦,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瞧你这小模样?我这会子哪里禁得住你这样揉搓,快起来,别哭了。”黛玉忙拍着他的后背强作欢笑劝着他。
子詹方从黛玉怀里起来,给水溶和黛玉重新见礼:“侄儿拜见叔王,拜见婶婶。”
“你可是从宫里来?”水溶见了子詹,便知定是皇上叫他过来的。
“不是,今儿子詹跟着韩太傅练习骑射,李公公来告诉我,说北王妃身上不好,父皇叫子詹过来探视。”子詹说这话,外边的丫头便回了一声:“云大人来了。”
水溶起身出了卧室,见云轻庐身后跟着两个公公,每人手中提着一个沉檀木的盒子,想必是皇上叫送来的东西。于是先上前同两位公公问了皇上圣安,其中一个公公方笑道:“圣躬安,王爷,这是皇上特意赏下来的,给王妃滋补身体。”说着,二人便把盒子打开,水溶见里面是一颗足有一斤重小孩儿胳膊粗细的成型人参,还有就是银丝血燕,但这人参便是百年不可多见的极品,再加上燕窝,可见东西极其贵重。于是忙道:“如此贵重的东西,小王愧不敢领。”
“皇上说了,北王爷平日里教导皇子有功,北王妃又是王爷的贤内助,王妃身子不好,王爷便受累,王爷受累,朕便如少了左膀右臂,大皇子的课业自然也会耽误。只有北王妃身体康健,北王爷安心国事,兢兢业业教导皇子,才是朕心所盼,些许滋补药品,与我江山社稷相比,实在是不足道哉。”
水溶便面北叩头,谢过皇上隆恩,方亲手接过东西,转交紫鹃收好,又叫人看茶。顺便拿了两张银票塞给了二人。那两个太监也不进屋,只陪笑道:“王妃身子不好,咱们就不叨扰王爷了,改日王妃身上好了,咱们再来吃王爷的好茶。”说着,二人便转身离去。
云轻庐只淡淡笑笑,拍拍水溶的肩膀,有些话不需说,他自然明白水溶的心。紫鹃不敢多话,忙把皇上赏的东西拿下去仔细的收了起来。不敢让水溶瞧见。
自从那夜中秋,皇上打着子詹的名义给黛玉一只白玉镯子,水溶便瞅着皇上的赏赐不顺眼,只要瞧见了,便会发一通脾气,骂一回下人。黛玉只不理他,紫鹃不敢惹这位王爷,只好乖乖的把东西收起来,或赏人,或留着送人,反正总不能让他瞧见,更不能给黛玉用,就是了。
这里子詹又问了黛玉些话,黛玉便强打着精神跟他说了几句,有些话不方便跟小孩子说的,也就混过去了。一时云轻庐进来给黛玉请脉,又说一会儿还要施针,叫子詹先去外边逛逛。子詹便出了这边屋子,往厢房去看水琛和水琨。
水琛和水琨二人因黛玉身上不自在,便停了奶娘的话,只在厢房里玩耍,并不曾到院子里去。子詹进来,见他们两个都坐在暖炕上,一个玩着西洋帆船,一个拿着一把小剪刀拿着一些丫头们不用的花样子乱剪,两个人都不说话,一副不怎么高兴地样子。于是,子詹便笑问:“你们两个做什么呢?这么闷头闷脑的,可有什么趣儿?”
水琨并不回头,只拿着剪刀剪来剪去,自顾玩耍,水琛却把手中的帆船一扔,站起身来,对着子詹叫道:“哥哥。”
“琛儿,你做什么?”子詹便坐在水琛身边,把他抱在怀里,又捏着他的脸蛋儿只觉得肉乎乎的,十分可爱。
“没趣儿。”水琛看了子詹一眼,却被他头上冠子上一颗东珠足有龙眼大小,浑圆莹润,闪着淡淡的清辉,于是便伸出小手去摘。
“哎呦,大世子,皇子冠上的东珠也是混摘的?快别闹了。”奶妈子见水琛要摘子詹头上的东珠,忙上来阻拦,生怕水琛弄坏了子詹的皇子头冠。
子詹却抬手把那东珠用力摘了下来,递到水琛的手里,笑道:“什么好东西,琛儿要玩儿就给他玩儿罢了。”
“哎哟哟,大皇子,这可使不得,这东珠可是皇子配饰专用的,这怎么能随随便便摘下来玩儿?”
“哪儿那么多琐碎的规矩?琛儿玩儿够了,自然还我,纵然不还我,或者弄坏了,难道父王还因为这么一颗珠子恼了谁不成?”子詹不听,便把那东珠拿来,在小炕桌上当玻璃球弹,逗得水琛呵呵直笑。水琨听见了,便丢了小剪刀过来,同水琛一起玩儿。
“哥哥……我要!”水琨见子詹玩的有趣儿,便伸出小手问子詹要,子詹便给了他,水琨却不会弹,只一下下的往炕桌上扔,水琛则不耐烦,抢了来,却也不会弹,水琨便不依他,二人便为了一颗东珠抢了起来。子詹见此,忙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这儿还有这个,你们看——”子詹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串琥珀珠子,原是早起容皇后给他拿着玩的,便拿出来给水琨,又道:“琨儿,这个给你,你别跟琛儿抢那个了。”
水琨有了琥珀珠子,便不再去抢水琛手里的东珠,却拿着那串琥珀串珠不一会儿便给拆开了,十几粒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桌子,更有几个滚到了地上。丫头们便慌忙去捡,偏这时候姚嬷嬷抱着婧瑛过来,说是给黛玉请安的,进门不妨神,一脚踩在那琉璃珠子上,脚下一滑,便往后摔过去,结结实实的摔了个仰面朝天,幸好婧瑛趴倒在她的身上,只是吓了一大跳,不曾伤着。然姚氏的后脑勺却碰到了门槛儿上,当时便磕的两眼冒金星,差点儿没晕过去。
婆子丫头们便慌了手脚,忙上前抱起婧瑛,又把她扶了起来,连声问她可觉得怎样。
子詹和水琨、水琛三人坐在暖炕上瞧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乱哄哄的,只觉得好笑,悄声说道:“这婆子倒是个不长眼的,这还没到过年,进门儿便给咱们磕头。”
水琛、水琨二人并不解其意,只看着子詹呵呵的笑,二人也跟着呵呵的笑。唯有婧瑛吓得厉害,哇哇的哭。子詹便皱着眉头,对边上的丫头说道:“你们王妃现病着,连我都不敢大声儿,你们却在这里混嚷,这是什么规矩?”
丫头们离开噤声,婆子便抱了婧瑛出去,那姚氏自然不敢多言,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往外走,到了外边还回头看看窗口,问着边上的小丫头道:“那个小爷是谁,怎么这么霸道,倒像是在他自己家里?”
“我的吗呀,你也敢挑他的不是?那是当今大皇子殿下,王爷和王妃都不能把他怎样,你是个什么人,也敢这样说话,回头他恼了,要了你的老命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快走吧快走吧,哪儿这么没眼色,不好生看着四姑娘在房里玩耍,到来我们院儿里触这位爷的霉头?”
姚氏听了此话,心中暗暗不屑,原就听说大皇子常来府上,没想到今儿才见着,却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儿,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罢了。于是心中自作打算,只是面上却不带出来,只对边上的丫头笑道:“我有什么见识?不过是想带着四姑娘来给王妃请个安罢了,不想又如此倒霉,白白的摔了一跤,幸好不曾伤着四姑娘,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却说那边房里水溶早就听见动静,因黛玉刚睡着,他又不好接着发火,只让宁嬷嬷过来瞧瞧。宁嬷嬷出门,正好瞧见姚氏随着丫头们送了婧瑛出去,便往厢房里来,又见子詹和两个世子凑在一起,玩的正开心,便也没说什么,只嘱咐奶妈子们好生照看着大皇子和世子,便看了一眼小丫头碧落,那小丫头便悄悄地跟着宁嬷嬷出门,把这屋里的事儿原原本本的回了。宁嬷嬷方回正房来。水溶已经去了东暖阁,宁嬷嬷便悄声回了刚才的事情,水溶便沉默不语,只叫宁嬷嬷去卧室伺候黛玉。
蝶梦翩跹 第11章 旧情难忘惹将军
秋茉来黛玉房里瞧黛玉,走至静雅堂门口,恰好遇到云轻庐出门。二人在狭小的甬路上不期而遇,都不由得住下脚步。
“云大人好。”秋茉先微笑点头,跟云轻庐打招呼。
“郡主安。”云轻庐也冲着秋茉微微躬身。
“呵……”秋茉忍不住轻声一笑,别过头来,眼睛里带着几分苦涩。原来曾经那么熟悉的人,今日遇见了,也要如此客套一番。
“……”云轻庐听见秋茉笑,便有几分尴尬,虽然原来她是丫头时,二人原不怎么避讳,而且那时秋茉面对云轻庐的时候,总是任性随意,见着他也从来不叫大人,只是整日追着他问这问那,抱怨他忽视自己的存在。
“大人一向可好?”秋茉在原地又往前走了两步,和云轻庐有三尺的距离,微笑着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多年的老朋友。
“多谢郡主记住,云轻庐一向散漫,总是得过且过。”
“大人不受世俗羁绊,原是洒脱之人,是多少人都羡慕不已的。”秋茉看着云轻庐,又想起了原来自己向往的那一份海阔天空的生活,再想如今,只怕是今生无缘了。
“洒脱随性相伴的是贫穷困苦,用心经营换来的是荣华富贵。人生下来不能十全十美,只要每个人都能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方能过快乐的生活,每个人的命运不同,云轻庐觉得,倒没什么好羡慕的。”云轻庐淡淡笑笑,对着秋茉躬身一礼:“此处风大,轻庐不敢劳郡主多站,还请郡主快些进院去,若是受了风寒,北王府越发的难过了。”
秋茉便觉得心头一酸,听他前几句急于跟自己撇清关系,后面有关心自己的身体,秋茉越发觉得云轻庐的心飘忽不定,不可捉摸起来。
“云大人。”耿延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把秋茉从沉思中惊醒,“茉儿,怎么站在风里和云大人说话?”
#奇#“问起嫂子的病情,一时忘了。倒是我的疏忽,累云大人在这里受冷。”秋茉说着,对着云轻庐歉然一笑。
#书#“无妨,这会儿王妃还没睡,郡主若是探视,且请进去,下官还要去给王妃配药。将军,下官告退。”
“有老云大人。”秋茉点点头,看着云轻庐转身离开,方要转身进静雅堂,却被耿延锋从她身后抱住。于是脸上一红,忙低声啐道:“快放手,这是什么地方?也容你这样轻浮?”
“能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北王府吗?如今我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不过是怕你冷,搂着你而已,有何不可?”耿延锋不依,只是紧紧地搂着她,又不悦的说道:“让你等我一会儿一起过来,你偏不依,非要自己慌里慌张的跑来,连披风都忘了带。”
“不过是在府里走走,又不出门,哪里会冻死我了?”秋茉只觉得耳边温热的气息呵着自己,一点点的奇痒便钻到心里去,耿延锋摆明了是故意的。
“你们回去取了郡主的披风来。”耿延锋回头,看着依然一动不动的丫头,冷声说道。
两个丫头素来被这夫妻俩给欺负惯了,在将军府,只要耿延锋要丫头们退下,秋茉便不许退下,闹来闹去,总是下人们吃亏。所以这会子耿延锋要丫头们回去拿衣服,她们两个却偷偷地瞧着秋茉的脸色。
秋茉不愿在这里跟耿延锋闹脾气,便摆摆手,让丫头们回去拿披风,说实话在风地里站了这一会子,她也觉得身上凉透了。
耿延锋握着她冰凉的手,带着她转身进了静雅堂,静雅堂的丫头们见郡主夫妇进来,刚要上前请安,却见将军那样不雅的抱着郡主,众人便都羞怯的躲又不是,请安又不是。秋茉便甩开耿延锋的手,生气的说道:“你到底知不知礼?”
“我自来是最不知理的,你们都忙你们的去吧。”耿延锋只对着丫头们挥挥手,便撮着秋茉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原是黛玉平时起坐的地方,因她病了,此时只有两个丫头在那里做针线,因见秋茉夫妇进来,忙起身让座,然后下去端茶。
“你都放肆到王兄的屋子里来了,叫我以后还怎么回娘家?”秋茉甩开耿延锋的手,生气的坐在软榻上。
“不能回娘家正好!省的我跟着你来这里受气,还得看着你跟别的男人说话装作很轻松的样子,事实上我恨不得杀了他。”耿延锋肚子里也窝着一团火qǐζǔü,秋茉和云轻庐的旧账他不是没听说过,原本他不在乎,因为天天跟秋茉腻在一起。今日一早,秋茉便总是走神,好不容易挨到了这一会儿,耿延锋原是劝着秋茉回去的,毕竟带着孩子住在这里,有些麻烦,北王府原本琐事儿就多,如今王妃病了,自己一家三口都在这,帮不上忙倒是添乱。可秋茉却不答应,说要住几日再走。然后便急匆匆的往静雅堂来。耿延锋原是不放心跟来的,却正好瞧见云轻庐和她站起风地里说话。如此一来,耿延锋想不发火都难。
水溶原在西里间卧室守着黛玉,因黛玉睡着了,小丫头又悄声回说郡主和耿将军在东暖阁,水溶便悄然出来,往这边来寻耿延锋说话。一进门却正好听见耿延锋说:恨不得杀了他的话。于是笑问:“你又要杀了谁?”
“还有谁?云轻庐!”耿延锋气头上,张开便说了出来。
水溶一愣,仔细的看看秋茉的神情,发现秋茉的眼圈儿有些红,只低着头不说话,心中便明白了几分,于是笑道:“你杀了他,我第一个不饶你。如今我的王妃离了他性命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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