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有何难,也值得你们如此大费脑筋,下联便是:有幸(杏)不需媒(梅)。”王沐晖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思,慢慢的放下怀中佳人,颇有几分不舍的样子,却回头瞪了那起哄的小吏一眼,便要带着新娘子入府。
“大人!大人!这藕是现成的,可这杏呢?哈哈……”有人不足兴,还要继续闹。
王沐晖眉头一皱,此时何处去寻一枚杏子打发他们?
“大人。”新娘子柳氏轻声叫了一下,抬手在自己的衣裙边解下一串玉坠,那五彩璎珞系着的,正是一枚黄玉雕刻的杏子,原是柳府图吉利,把这个黄玉杏子穿了璎珞,佩在柳氏身上的,不想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王沐晖见之大喜,轻声说了一句:“多谢娘子。”便接过那只黄玉杏子,一摇手道:“杏子在这儿,你们可看仔细。”
“吼吼——”众人哄堂大笑,纷纷笑说王大人这回多亏了新娘子帮忙。
司仪也含笑高呼:“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入府!”
喜乐声起,王沐晖牵着红绸,和新娘子柳氏肩并肩踏在大红毯子上,一步步走进府中,入正厅,在香案前立好,拜了天地,高堂,然后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喜宴大开,宾朋满座,笑语声频,觥筹交错,繁华无限。
洞房里,新娘子柳氏坐在大红鸳帐里,有些疲惫之色。凤璿便悄悄地从门口溜进来,走到柳氏跟前,左看右看,十分的好奇。屋里伺候的丫头是柳氏陪嫁过来的,因不知这漂亮的小丫头是哪家的千金,便不敢乱说,只福身请安道:“姑娘,您有什么事?”
凤璿便抬头,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那丫头,出口便是一腔可爱的奶声:“这位姐姐,我是来瞧我舅妈的,我瞒着我母妃的哦,你可千万别去告状,否则我母妃一定要打我的屁股。”
“哦,原来是上阳郡主。奴婢失礼了。”柳家陪嫁的丫头甜儿自然造就听说过上阳郡主的大名,只是未曾见过而已,此时得见,却发现这位小郡主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多可爱的小姑娘啊!说话甜甜的,长了一张如此精致漂亮的脸蛋,长大了,许是把北王妃也比下去呢。
“你自便,我陪我舅妈坐一会儿。”凤璿十分懂事的样子,惹得那陪嫁的丫头和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不忍心拒绝。
“你们下去吧,让小郡主在这陪陪我更好。”柳氏从心底里,先是喜欢黛玉,继而才同意嫁给王沐晖,此时听到是上阳郡主,心中自然喜欢的很。
“是。”四个丫头答应着,转身出了洞房,立在门口。
凤璿左看右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这屋子里的角角落落,然后又好奇的站在柳氏跟前,蹲下身子,歪着脑袋去看红盖头下柳氏的脸。
柳氏低头,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呀眨的,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舅妈,你笑什么?”
“你蹲在地上做什么?”
“你盖着这劳什子,我看不到你啊。”
“快起来,我掀了这盖头就是。”柳氏说着,便抬手要揭开盖头,却被凤璿急忙拦住。
“舅妈舅妈,我的好舅妈,您可别这样,一会儿舅舅来了,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把我吊起来打?”凤璿说的煞有其事,一副可怜兮兮的声音。
“他一个大男人,对外甥女也这样暴躁不成?”柳氏心中一沉,王沐晖官声清明她早就知道,只是想不到还是个狠厉的角儿,连这样可爱的小女孩都打?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门外四个丫头齐声贺喜。
“不好,舅舅来了。”凤璿吓了一跳,急忙躲到喜床一侧,借着帐幔,掩藏起来。
柳氏便端正了身子,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安静的等着王沐晖过来揭红盖头。
凤璿躲在红纱帐后静静地听着,但听王沐晖文绉绉的对新娘子道:“夫人,辛苦了。”
柳氏并不作答,只待王沐晖用金秤挑开了自已头上的盖头,方盈盈一笑,低头含羞道:“夫君亦辛苦了。”
王沐晖此时方得细看自己的娇妻,却见她笑靥如花,娴静文雅,标准的大家闺秀做派,虽然娇羞,但却不失大方,美目偶尔顾盼,灵巧却不带轻佻,王沐晖心中十分满意,暗暗叹道:我王沐晖三十有五,能得此娇妻,今生无憾矣!因是洞房之中,且左右无人。王沐晖便在柳氏身边坐下,抬手捏着新娘子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然柳氏却低眉顺眼,只不去看他的目光。
“瑾儿。”王沐晖突然叫起柳氏的乳名。
柳氏心中骇然,想自己的闺名并不曾外泄,纵然新婚放定,那喜帖上不过是写着柳门长女而已,这王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王沐晖见她面带惊慌,只当是她娇羞害怕,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揽过她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轻声安慰道:“此后我们既是夫妻,我自然坦诚待你,你又何必惶恐不安?”
男人温热的气息如此陌生,柳瑾长到十八岁,还是第一次这样靠在男人的怀里,一时间羞怯窘迫,再加上她担心躲在红帐后面的凤璿听到更加让人难为情的话,于是强忍着咚咚的心跳,挣扎着从王沐晖的肩头抬起头,轻声劝道:“此时外边喜宴未散,大人如何不去前面张罗客人?”
“嗯,还是你懂事。”王沐晖听了此话,心中十分满意,觉得这个娇妻不但容貌出众,更是贤惠得体,心中便更加怜爱,于是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只是为夫担心你一个人枯坐无味。不如这就把凤冠取下,让丫头们弄些燕窝粥来,你先吃一点。等为夫打发走了那些人,再来陪你?”
“妾身多谢大人关心,还是宾客要紧。这些事丫头们自会打点。”柳瑾此时心慌意乱,连话都说不成调,只低着头,吐气如兰,心中祈祷小郡主还小,最好瞧不见刚才那番动作。却不知凤璿人小鬼大,自从王沐晖坐在柳瑾身边,捏住她的下巴开始,便拨开了帐子,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个明白。
——原来这就是洞房花烛夜?凤璿见王沐晖答应着起身,心中一阵怅然若失,暗暗地摇头,心道真是太没意思了,不就是亲亲天灵盖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亏得子詹哥哥和大哥二哥神神秘秘的折腾了这么久。
王沐晖起身出去,凤璿便忽的一下子从后面蹦出来,扑到柳氏怀里,左右打量她羞红的脸,笑道:“舅妈舅妈,你的脸好红哦,是不是胭脂用多了啊?”
柳氏已然摘了凤冠,虽然身上的喜服厚重不堪,但此时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于是弯腰把凤璿抱在床上,平心静气的跟她说话,才发现这个小郡主,满脑子都是千奇百怪的东西,很多时候,她都被这小丫头问的无言以对。
“舅妈,刚才舅舅亲你的额头,你什么感觉?”
“……”
“舅妈,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
“害怕我舅舅啊,不然为什么你不敢看他?”
“……”
“舅妈,这儿怎么有块白色的丝帕?这洞房之中,不应该都是红的吗?
“……”
“舅妈舅妈,这是什么呀?”凤璿终于在床头的暗格里翻出了一本春宫,还没来得及翻看,便被柳瑾劈手夺去,“呃,舅妈,你好凶哦!”
“小孩子家,不许乱翻东西。”柳瑾一个头两个大,发现自己活了十八年,竟然对一个五岁的小丫头束手无策,偏偏她那双纯洁无暇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自己,仿佛是天下间最纯净不可亵渎的精灵。
“舅妈,你别赶我走啊,我会乖乖的。”凤璿终于示弱,乖乖的从床上爬下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从桌子上捡了点心来吃。此时宴席已经过了大半,她的小肚子早就饿了。
不多时,丫头端了燕窝粥来,柳瑾和凤璿二人都吃了些。凤璿便累了,连声打哈欠。柳瑾吩咐丫头服侍凤璿在一边的榻上睡下,又叫人去宴席上,悄悄地回了北王妃,叫她放心。
黛玉听人说女儿跑去了洞房里,跟新娘子说话,只是淡淡一笑,一点也不意外。这便是自己的女儿了,若是她能乖乖的在一边,陪着自己和这些诰命夫人们说话,才叫奇怪呢。
跟新娘子聊天也好,省的到处乱跑又去闯祸,黛玉告诉来人,说一会儿宴席散了,便去接女儿,只叫新娘子别嫌腻烦。那丫头陪笑道:“我们新夫人高兴地紧呢,正少个人说话,这会儿郡主已经困了,吃了点心和燕窝粥,已经睡下了。王妃只管放心就是,有妥当的人照顾着。”
黛玉点头,打发那人回去,便又同边上的人说笑。
宴席至二更天方渐渐散去。黛玉忙了这些日子,全身都乏透了。想着凤璿还在新房里,恐怕此时撒花帐闹洞房的人都赶过去了。她在那里十分不妥,便叫紫鹃去找了她来。
紫鹃赶到洞房时,子詹,子律,水琛,水琨,还有耿鹞翎等人都在,屋子里还挤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看样子也是极斯文的,大概是王沐晖的门生。紫鹃也不多话,只寻着凤璿,拉着她的手,强行带她离开。
凤璿初时不乐意,只在原地不动,又回头叫子詹。子詹见是紫鹃来带凤璿,知道是北王妃的意思,况且闹洞房本就不是小姑娘能参与的,便哄着凤璿让她回去睡觉,宽慰她道:“乖,跟你紫姨回去吧,明儿哥哥找你玩,把今晚的有趣儿的事告诉你。”
“不行,你要想办法接我去太子府上住几日才好。”凤璿委屈的讲着条件。
“好,没问题,天很晚了,回去睡吧。”子詹拍拍她的小脸,宠溺的微笑。
凤璿心满意足,跟着紫鹃去找黛玉,当晚也不回北王府,只在这里歇下不提。
却说这边撒花账的婆子围着新床左右来回的把花生,栗子,红枣,桂圆四样吉利果子在新娘子头顶上撤过,一颗颗圆滚滚的落在大红锦被上,小孩子们跟着起哄,欢笑声一声接着一声。
此时王沐晖已经往屋子的四角都射了箭,被喜娘们拉着推到床上,和新娘子肩并肩坐在一起。
“诸位诸位!听我说,咱们都是文明人,这闹洞房嘛自然也该来点文明词,那些咬苹果,叼糖果的劳什子,咱们就不用了!没意思啊,诸位说是不是?”林少顷虽然比王沐晖早成婚,但在王沐晖面前,却是兄弟,今晚闹洞房,自然是他的领导。
“对!少顷说的对!”人群里有人附和。
云轻庐不知何时先跑了来,却没跟水溶等人一起,“林大人先来!给新郎新娘出个好的!”
“这个不难,只是如果我出上联,却不许王大人对,只要新娘子对,如何?”林少顷笑道。
“新娘子亦是书香门第,怕他作甚?”子詹在一旁添油加醋。
“对了对了,这新娘子原是皇后的亲戚,太子说她能,定是能的。就让新娘子对。”水琛也煞有其事的说道。
王沐晖恨恨的瞪了水琛一眼,无奈这小子根本不看他舅舅,只瞧着新娘子坏笑。
“舅妈舅妈,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水琨看着羞涩的新娘子,在一边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啰嗦什么?快出上联。”王沐晖知道今晚他们若是不闹出点新花样来,是不会走的,于是大手一挥,颇有一副壮士风采。
“好了,请听好了。”林少顷笑笑,出口成章:“东长庚,西启明,南极北斗,谁即接新人?”
新娘子无奈,沉思片刻,即对道:“春芍药,夏牡丹,秋菊冬梅,君是探花手。”
众人哗然喝彩,都道:“对的妙!对得好!”
这时又有一位后生笑嘻嘻出了一联“新娘子你可听好了,你身上有种东西如药碾。”
新娘一听害羞得很,头低得更低了,细声答道:“我发间无分左右是枝花。”
“新娘子真是厉害!不愧书香门第!”众人都翘起大拇指,连声称赞。
王沐晖见水琛水琨二人俱在一边帮腔,子詹子律更是乐得哈哈大笑,心知这些人若是没有他们几个撑腰,是万万不敢这么放肆的,于是暗暗地瞪了水琛一眼,给他一副:‘明天要你好看’的神色。
水琛却不以为意,拨开身边的众人,上前对着王沐晖和柳瑾,躬身作揖,陪笑道:“舅舅舅母,外甥也有一联,说出来,请大家一起对。”
“好!小王爷博学,又是王大人的得意门生,这甥舅之情自然不同寻常,快快说来!”林少顷忙怂恿,今晚这几个小祖宗再不说话,回头自己可就当炮灰了。
“舅父舅母生烦恼,手打脚踢口相骂。”水琛早就准备好了,此时笑嘻嘻的说出来,为的就是堵王沐晖的嘴。
王沐晖无奈,只摇摇头散了心中的火气,有道是新婚三日无大小,这帮孩子们也是图个热闹而已,何必较真?
“哈哈!这个极容易,难不倒谁。”云轻庐早就在一边看热闹,拍手笑道:“新郎新娘做快乐,眉撞嘴合面相挨。”
“哄——”众人哄堂大笑,更有几个笑得前仰后合。
子詹也忍不住,笑道:“这个云大人说的倒也贴切!”
此时房门外水溶漫步踱来,见众人闹的开心,便立在门口看热闹,因听见子詹的话,便咳嗽一声笑道:“无妨无妨,新婚洞房之禧,原本就该说些笑话才有趣,你们且好生听着,我这里还有一句好的。”
众人忙回头看时,却见是水溶,忙立刻让进来,欲行礼时,被水溶挡住,“今儿来闹洞房,论理,我是王大人的内弟,少不得也来凑凑趣。”
“新婚三日无大小,王爷有好的快请说出来,小的们也好学习。”不只是谁不知死活,在角落里嚷了一句,引得王沐晖暗暗咬牙。知道水溶必然不跟别人一样,他一出口,说不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诸位见笑了。美新娘,早早房中包棕子。”水溶洋洋得意的看了王沐晖一眼,待众人笑够了,方道:“这个要沐晖兄来对方好。”
王沐晖纵然能对,此时也不好开口。只啐道:“这也是王爷说的话?当着小辈儿的面,王爷也该收敛些。带坏了孩子们,倒是值得多了。”
“这是什么话,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况且男儿家,闺房私事早晚都要知道的,今儿不过是借着机会,大家说说笑笑,逗笑了新娘子,才是最值钱的!”水溶笑着,暗暗地瞥了那新娘子一眼,却见她早就羞得满脸通红,一味的拿帕子遮着自己的脸,低头发窘。
“这么好的对子,王大人不对,我来试试!”耿延锋瞧着耿鹞翎的手从外边桥进来,他原本嗓门就大,此时一嚷嚷,众